第83章:暗湧

與此同時,外域數十萬裏之外,一片黃沙與一片褐色的赤壁相接,天邊火紅的夕陽如岩漿鋪在黃沙與赤壁上。

一群密密麻麻的異族在黃沙上空飛行,同遮天蔽日,數不清的仙船靈舟浩浩蕩蕩幾乎占滿了天空,前方是一排長著赤紅色翅膀似蜥蜴獨角巨獸。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有一艘如大山般大的黑色仙船,載著一座赤紅色大山飛行,山口內冒著沸騰滾滾的岩漿,正散飄出淡淡灰色的濃煙。

山腳下建著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宇,殿宇之中,兩邊坐在四個身材高大長有紅色獨角的紅妖猿,渾身穿著金色鱗片閃閃的寶甲,墨綠色的瞳孔,散著恐怖的壓迫感。

正上方用萬年紅色玄木雕刻而成的大座椅,坐在一個身穿青衣俊朗的青年,一身仙元內斂,眸子烔烔有神,似是兩團神火在燃燒,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個身穿淡薄紅紗裳的妖媚絕色的女子,白皙的額頭皆有一個月亮印記,肌膚白皙如玉,嫩如青筍,修長的玉腿更是嫩白晃眼,赤著雪白的玉足,一左一右在後方幫青年揉捶著肩膀。

“我那弟弟在人族蟄伏數十年了,到頭來修為還是靈境巔峰,簡直是一事無成……

連收取一個人族女子的元陰也這般像蟲子一樣畏畏縮縮,說是我妖猿一族中的廢物也不為過,太讓我這個做兄長的失望了。”

青年紮著一頭黑髮,收起笑意,靠在座椅上,目光透著如利刃般瘆人的寒意。

下方四個紅色獨角的紅妖猿四肢紅毛旺盛,根根毛發粗長,面面相覷一眼,心照不宜的沉默。

五大妖族的妖猿族,擠身於其他四族之首,妖猿一族有二子一女。

雖說同父異母,卻都是天縱之才,修為強悍,直接力壓年輕一輩。

妖族的大公主猿涵漪,目前在外遊歷修行,二少主猿陽攏,三少主猿元明……

其中三少主在人族蟄伏已久,為的就是有一天進攻虛靈界裏應外合做準備。

三少主猿元明在虛靈界蓄謀已久,卻還拿不下一個人族女修,如何叫二少主猿陽攏心裏不滿。

如今這次由二少主猿陽攏帶領幾萬妖族攻打虛靈界……

其中也來了三名老祖,誓要洗刷十幾年前四名妖魔王被那上清女仙斬殺的恥辱。

一個紅妖猿毛茸茸的手臂搭在木椅撐邊上,咧嘴笑道:

“二少主,時隔兩百年,這次我們路程迢迢進攻虛靈界,做好了充足準備……

妖族大軍有四萬之多,個個是妖族的精銳,足能踏平他們所有宗門,到時候活捉他們中那些絕色女子回去,犒勞大家。”

“可惜,大公主去滄千州那一域挑戰百仙榜了,否則以她好戰的性子,肯定也會一同過來。”

旁邊一個紅妖猿神情露出幾分可惜。

猿陽攏似乎聽到大公主三字,臉色有些不快,身子微微前傾,眸子如毒蛇般迸發一陣陰戾之色,冷盯這名紅妖猿,身上隱約有種殺伐之意散出。

這名紅妖猿被看得心裏一突兀,一時順口說了不該說的話,喏了喏嘴……

旋即抬起毛茸茸的手臂,大手啪啪的自扇了兩個嘴巴子。

對面坐著一個紅妖猿見勢不妙,岔開話題笑聲道:

“我們還得要等十就到靈懸嶺,之後直接動用那個遠古傳送大陣進入虛靈界人族,這樣我們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日了。”

……………

翰風書院,南邊有湖泊楊柳,北邊有演武場,東側有大書院,西邊是書院的食宿處。

書院側南邊,長朗木閣,邊上一盤矮小枝葉常青古樹纏卷長出白色小花,成為獨特的景色,延著一條小木橋穿過,有一個木亭子,坐著三人。

川紫風坐矮凳上,眼前的小矮長桌放著一玉杯香釀酒,桌子中間擺放著黑白色圍棋,他是觀棋不語,旁觀之人,下棋之人自然是張公逍、以及呂松伯。

旁邊不遠處的淡黃盛木桌,放著兩壇用紅布密封的酒,壇罐身有紅紙順著紅布壇口沾著,黑字寫著歸春酒。

歸春酒,顧名思義,今年春天用香米釀的酒,儲藏至來年開春才可開封,所以名為歸春酒。

張公逍一身灰白衫,雙鬢星霜,儒雅文溫盤坐矮凳上,對面是呂松伯,下的是黑子棋。

川紫風細心的發現張公逍原本半黑白的頭髮……

如今才過去一段不長的時日,不知為何事所憂,全部變得白如霜了,氣色也是暗淡甚差。

一道一儒靜靜在下棋。

兩人桌子角邊上,皆有喝了小半杯的香釀。

半刻已過去,黑白棋圍滿了大半棋格中,沒有時間停歇,黑白棋子不時落下,仍然不分仲伯。

川紫風不懂棋意……

但看著白棋被黑棋圍得滴水不漏,明顯看出張公逍後面白棋落棋時間有些緩長起來。

呂松伯手指捏著黑棋在眼前,並沒有落在為數不多的棋格上,搖頭道:

“教書的,你從頭到尾落棋雖然和往常一樣,卻沒有以往步步逼人的攻勢,這一局你又輸了。”

川紫風拿起旁邊的酒杯,輕輕小酌了一口,上次在姑姑那裏喝靈果米酒,第一次喝酒……

然而第一次就醉了,頭疼目眩……

如今對酒心有避之不及。

不過又是鬼使神差想嘗試酒的滋味。

“瞧你能耐的,是老夫讓你而已。”

張公逍一開口,少了讀書人的文雅書氣,手中白子棋放入棋笥裏,目光瞥向呂松伯,沒有再下一局的打算。

呂松伯看著川紫風,手指向張公逍,老臉充滿鄙夷之色:

“川小友,你評評理,輸了就輸了,虧他還教書教了幾百年,殊不知啊,連輸給貧道三局,還死皮賴臉啊,沒有一點讀書人的氣度,風評在虛靈界是出了名的差。”

川紫風有些頭疼道:

“輸贏兵家常事,正常,正常。”

他深諳三教的執掌人一旦見面,就像是市井四鄰不安的潑婦性子,口沫子四飛,就差些指著對方登鼻子上眼了。

“臭道士,你想幹架不成,來啊,打老夫啊,用力朝頭上打,今天你能安然無恙走出我的翰風書院,老夫把這些棋子全吞了。”

張公逍霍地站起來……

驀然卷著袖子,臉赤眼瞪,指著自己的腦袋,一副你不打我就是縮頭烏龜的神色。

呂松伯也站起來……

撂著道衣袖子,邊氣怒道:

“你個死教書的,是看我不敢揍你是吧。”

川紫風看不下去了。

這兩人的架勢看著真要打起來的跡象,身子一挺一起,急忙阻止兩個加起來差不多活了成千年的大教執掌人。

呂松伯和張公逍這才悻悻停手,相視瞪了一眼,整理衣襟領子,不約而同坐下來,拿起小玉杯,將酒一喝而盡,又將玉瓷杯輕放在棋桌角落處。

張公逍看了一眼旁邊的川紫風,將目光移開,雙手拂了拂腿上的灰色衣角,隨聲道:

“老道士,你和這少年無事不登三寶殿,還特意帶了兩壇上好的歸春酒,老夫收下了……

若是有求於我,我可不答應。”

呂松伯冷哼了一聲,擺了擺手,指了指川紫風……

然後放下手,嗤聲道:

“貧道就是看不慣你這樣子,酒是這小道士出靈石買的,是他有事問你,你這臭教書的,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別在小輩面前丟臉。”

“嗯!”

張公逍一臉狐疑看向川紫風。

川紫風拱了拱手,直言道:

“前輩,姬元明可否在書院裏,晚輩想見他一面。”

張公逍臉色微變,蹙著眉頭,眼簾垂低,手握拳頭貼在腿上,氣息似乎弱了許多,精神之氣、以及整個人也一下蒼老了不少。

“難道出事了?”

呂松伯臉色一沉,還是頭一次見張公逍這般弱衰的模樣,頓時感覺不對勁。

呂松伯雖然平時看儒教不爽,和張公逍鬥鬥嘴皮子。

不過也相識了幾百年……

若是這死對頭有什麼不測,心裏也是挺難過和沉重的。

他心裏只希望張公逍沒有和妖族沾上關係。

畢竟和佛教那個老和尚聯合對付儒教,一個儒教道統就這麼被連根拔起……

對於人族來說是一大損失,真是於心不忍啊。

川紫風挺胸而坐,蹙了蹙眉頭,靜靜看著張公逍,隻字不言沉思著。

從進入儒教的瀚風書院的那一刻起,川紫風的靈識就擴散在書院內每個角落,卻是沒有窺探到姬元明的蹤影。

令川紫風擔憂的是,姬元明可能在某個地方和妖族謀劃著對虛靈界發動攻擊的事情。

良久,張公逍才抬起頭,歎聲道:

“我張公逍活了幾百年,一直遵守文聖的傳道諫言,教出不少弟子……

其中有三個是我的得意大弟子,一個是崔木,一個是寧姚珺,第三個就是姬元明。”

張公逍緩緩站起來……

雙手扶背,行到木閣的那顆矮小古樹前,轉身看著兩人:

“誰都知道每個開宗立教,甚至是一些小派,都有一件至高法寶鎮守,是宗門的大氣運所在。”

“而瀚風書院的法寶和其他法寶不同,是一塊巴掌大的黑墨硯,我師尊文聖親所賜,蘊含天地人三者三縷的無上氣運……

用紅繩和五掛銅錢一起掛在書院裏一座寶塔的懸樑上,誰都不知道墨硯其中的秘密……

然而這塊墨硯在七天前發現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是姬元明這個逆徒偷走了。

我想把它追回……

只是這幾天幾乎尋遍了整個虛靈界三界,不知這逆徒和墨硯藏到哪里去了。”

呂松伯一拍棋桌,黑白棋子顫跳起來又落下,站起身子,氣得瞪眼道:

“張公逍,你真是個教書教糊塗,腦子進水的老驢啊,你可知經過聖人凝聚的天地人三縷的無上氣運代表什麼嗎……

每一縷可抵擋女帝的天道之威,天道是什麼,能毀天滅地,山河湮滅,仙人也難以抵擋……

若是這墨硯落在妖族手裏,你即便是有一百條命來抵也是枉然。”

川紫風臉色一沉,隨之凝重起來。

那塊墨硯有文聖的三縷大氣運,料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不過川紫風還是心有存疑,這麼一塊文聖給的秘寶,張公逍就這樣掛在書院中的寶塔裏,讓姬元明盜取,未免太過兒戲。

“誰知道姬元明這逆徒會幹出這種事情。”

張公逍被罵的老臉一紅,罕見的被罵沒有反駁,回到矮方凳坐了下來,歎聲道:

“前幾天我叫崔木出了虛靈界,儘快前往我師尊的故鄉寶澤州,求他破解之法。”

張公逍從矮凳起身,拂了拂袖袍,壓制著怒意,哼聲道:

“張公逍,如今姬元明的身份明確和妖族有關聯了,現下虛靈界人族蟄伏的妖族,數量不知多少,也暗中蠢蠢欲動張開爪牙……

若是和妖族開戰之時,姬元明肯定用那塊寶硯與我們對抗,他是你教出的叛徒,到時候你自己兜著吧。”

聲色俱厲說完後,張公逍行到旁邊那張淡黃盛木桌上,抱起一壇歸春酒,說了一句教書不咋樣,還教出這麼一個叛徒,便拉著川紫風風風火火行出了瀚風書院。

張公逍等兩人走後,臉色凝沉,灰白色的身影一晃,出現在碧藍的湖面上,鞋襟底部滴水不沾,眸子垂低……

看著湖面不遠處的一口兩米寬石井,井口四邊的墨綠石塊上刻著天,地,人,和四個普通的灰色字體。

然而湖水沒有沒過滲過這口石井的井口,邊緣處一群巴掌的大錦鯉在緩緩遊動。

忽然所有入眼的景象一變,天地間仿佛一刹那倒轉過來,似乎進入幻境裏似的,張公逍站在沒有一滴水的石井裏。

井底有五米寬,光線昏暗,一片乾枯,井的石壁上長滿了綠色青苔,一條一米長的紅色大錦鯉在一個透明的水泡裏不動。

井的半空懸浮著一張寫滿了金色字跡的白色諫紙、以及一支玉白色的毛筆,一紙一筆兩者似乎是封印這條紅色大錦鯉的秘寶。

紅色錦鯉通身遍佈的鱗片閃著粼光,似乎覺察到什麼眼珠似是人的瞳孔猛地一縮一張,盯著張公逍,猛地甩動一下尾巴。

它口吐人語,傳出怨恨的女聲:

“張公逍,你個披著人皮的畜牲,私自動用聖賢給大道至寶,避開聖賢們的諫戒因果,將我鎮壓在井下三百年,暗無天日,每月取我一滴精血來延續你狗命,你真是比畜牲還畜牲。”

張公逍不言,眸子淡淡看著闊談大論的大錦鯉,似乎被道出這些事情,也是一臉平靜。

紅色錦鯉盯著張公逍,憎恨冷聲道:

“你個畜牲,一朝突破不了元仙境,取我精血續命又如何,始終是杯水車薪……

如今你精血將枯歇,壽元也為數不多,故意將聖賢的至寶丟失,借刀殺人,看來你是等不及想對女帝下手,搶她大氣運來續命,我猜你離自取滅亡不遠了。”

張公逍眉頭動了一下,隨之恢復沉靜,淡聲道:

“你說的不錯……

只是我這般做自然有理由,最終還是為了儒教。

不過有一件事情你說錯了。

這昭昭大道天下、以及整個修仙界,女帝出生就被天道所庇護,可以高人一頭,憑什麼我張公逍就不能逆天而行。”

“在數十年前,你就發現姬元明是半人半妖血脈,心生歹念,就開始謀劃一切……

女帝這幾百年來待你不薄,沒想到你陰謀不軌,儒教出了你這種虛仁假義的畜牲,真是有辱你們儒教的聖賢們。”

紅色錦鯉在水泡裏,語氣犀利,如刀似的紮在張公逍身上。

張公逍臉色像是被人狠狠踩了尾巴般紅赤,抬起枯皺的手指,指著透明大水泡裏紅鯉,氣怒道:

“你不過是一條千年的魚妖,也敢和我論人道天義,我當年在外域的望江河邊救了你一命,每個月取你一滴精血作為救命之因,這未嘗不可。”

紅色錦鯉在水泡裏緩緩拂著尾巴,眸子透著一層淡淡的金芒,散著滔天的怒意憤恨,尾巴驀然猛地拍向水泡邊緣的透明泡膜上,水泡劇烈顫動扭曲……

只是依然沒有裂開。

它停止掙扎,知道破不開這用聖人至寶封印的水泡,怒笑道:

“救我?

三百年前,我在河裏渡天劫,差一些就成功了,是你這畜牲暗中使壞,害我渡不了天劫,還將我鎮壓取血,你當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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