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秋看著滿地狼藉庭院,卻沒有哀色,轉頭對屋內賓客做稍等,清理好了再繼續宴席。
屋裏廚房還有菜肴沒上齊,將爛掉的桌子換掉,稍作打掃一番即可。
韓秋說道:
“要不是仙子你出手,恐怕我今天得載在神劍宗手裏。”
清妙澹若有所思,半傾後說道:“看來我傳授你的修煉秘法,被神劍宗的人發現了。”
川紫風露出意外之色,娘親曾經傳授修煉秘法給韓秋,怪不得這般年紀才修煉到命輪境。
如果是從小修煉,斷然不止這個境界。
畢竟娘親的修煉秘法,都是修仙界屈指可數的絕上秘法,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只是,從剛才來看,韓秋只會禦劍對敵,並沒有舒展其他仙秘。
難道是娘親沒有將仙秘傳給韓秋,才顯得這般狼狽。
其實,神劍宗出現之時,川紫風早就察覺……
只是娘親靈身阻止他出手,並說今天是他人喜婚之日,主人家見血不吉利。
但娘親靈身這話,怎麼聽著是想看韓秋的修為如何。
“隨我出來走走。”
清妙澹微微一笑。
韓秋笑著點頭,美婦人沒有被剛才的鬧事所影響。
幾人緩緩行到那棵老槐樹下,站住身子。
清妙澹一襲白色玄裙,身材纖長,像是青山染雪,螓首似瀑的長髮盈垂在背後,亦似墨染山河。
左側站在一身綠羅綢裙的美婦人韓秋,右側是川紫風。
清妙澹伸出一只玉手,玉指朝老槐樹上空輕彈向出。
空氣波紋一晃一顫,用道術布下一道遮掩這方天地的屏障。
“風兒……
其實當年我生下你的時候,娘親並不會帶小嬰兒、以及餵奶,這一切都是韓姨親手教的。”
清妙澹目光轉向川紫風,表情微出現窘迫,從沒見過的豐富精彩。
川紫風似乎聽到極為新鮮的事情,覺得娘親靈身說這些,已然超出了前所未有的範疇,說道:
“當年難為娘親了。”
他轉頭看了韓秋一眼,見美婦抿著絳唇,點了點螓首。
看來娘親靈身所說的都是真的,不禁有些冠爾。
又有誰知曉仙秘道術高深的娘親,竟然也會被這些不算太複雜的問題卻在她眼裏變成了難題。
娘親靈身說這事情,似乎難以啟齒,卻好像又是非說不得。
清妙澹恢復淡然,嘴角噙笑道:
“那時候,你一出生就哇哇大叫,聲音洪亮有力……
娘親從沒有經歷過這些,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好抱著你以這個面貌來石牛鎮詢問人,剛好在這課槐樹下遇見了韓秋,見她也抱著一個小嬰兒,詢問之下,才懂得如何餵奶和哄你。”
聽小時候被娘親靈身提起這些,川紫風臉頰微躁,心頭羞窘的撓了撓頭。
清妙澹抿了抿絳唇說道:
“只是娘親是修仙之人,不吃五穀,導致到奶水並不多……
而韓秋只好將她奶水贈予於你,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後來娘親在她幫助下,也開始燉雞湯和豬蹄,所以奶水多了起來……
後面就不抱著你來石牛鎮麻煩韓秋了。”
川紫風沒想到自己的出生,還吃過韓秋的奶水,也算是半個奶娘,不由道:
“謝謝韓姨。”
不過,為何當初娘親也不說這些,起碼每次來石牛鎮,順便能探望韓姨。
好像自己的世界,只有小靈界和不大的石牛鎮,也不能接觸太多人。
這一切,恐有隱情。
韓秋開口道:
“紫風,你娘親覺得我幫了許多,傳我了修煉秘法,我才知道她是修仙之人……
其實當時我也好奇,一個長得像仙子的女子,肯定是嫁了個好郎君,家裏人怎麼會不懂這些,後來一想,肯定是有什麼難處,同身為母親,所以能幫就幫。”
“風兒,娘親和你說這些,是有必要讓你清楚,滴水之應,湧泉相報。”
清妙澹繼續道說,給川紫風解釋,那時候不和他說這發生的種種,免得他跑來石牛鎮找韓秋,接觸過多,避免被妖族盯上,更是怕害了韓姨。
畢竟那時候殺的妖族魔族太多了。
一旦被妖族魔族發現川紫風是清妙凝的兒子,韓秋、以及石牛鎮上的一千多人,恐怕不復存在。
如今川紫風也長大了,有些事情應該讓他清楚。
韓秋也修煉到命輪境,正式踏入修仙之路,有了保命的手段。
所以清妙澹今天帶川紫風來看望韓秋。
“韓秋,我傳你三仙秘二道術,未大成之前,迫不得已不要展露。”
清妙澹看著韓秋。
隨之,緩緩抬起一只玉手,清妙澹沒等韓秋反應過來,一根玉指點在她額心上。
五個金璨的符文似蚯蚓緩緩鑽入韓秋額心,半傾後,清妙澹縮回筍嫩玉手。
韓秋身子輕顫,似是在適應清妙澹的授秘,深邃的眸子亮起一絲金芒,將五門仙秘刻在腦海裏面。
輕易被授傳了三仙秘二道術,韓秋大為震撼,覺察到仙秘道術的不凡之處,身為一介凡間富商之女……
即便是拿得出萬金,也抵不過分毫。
清妙澹說道:“韓秋,不必言謝,我和風兒先去處理一些事情,修仙界浩然迢迢,有緣再會。”
言下之意,百年,甚至是千年才有機會見面了。
韓秋來不及說話,玉手裏多了兩個翠綠小瓶。
空氣波紋再次一晃,透明屏障撤去,清妙澹和川紫風消失不見了。
韓秋看著手裏兩個潤涼脆綠的瓶子,又怎麼不知裏面裝著都是珍貴修煉的丹藥。
美婦人呢喃道:
“仙子給如此珍貴之物,希望還能見到的一天,再作報答。”
川紫風和清妙澹一路從石牛鎮的主道悠悠行過,走得不是很快。
眸子游離,忽見娘親靈身嫩白若瓷的玉手,川紫風說道:
“娘親,我能牽你手嗎?”
說落,又補上了一句:
“忽然想起,很久沒牽過娘親的手咯。”
清妙澹側頭,眸子柔似薄雪,點了點螓首,淡若說道:
“風兒,我是你娘親,你想牽就牽……
何況兒子牽娘親的手,也天經地義。”
川紫風心頭喜悅,在小靈界裏,可不敢這麼袒白……
除了腦袋枕娘親的腿上,極少牽她手。
如今娘親靈身頷首答應,急忙壓下激動之心。
川紫風大手伸出,一探一握,掌心握著清妙澹柔嫩的玉手,似水細膩嫩滑。
他五指力道不重,握著清妙澹略許溫涼的玉手,卻是嚴絲合縫。
清妙澹身為清妙凝的靈身,卻是同心同身,意念合一,被川紫風握著纖手,母子間美妙難以言喻的感情,亦是感同身受,眸子逐漸變得更加輕柔。
恍然間,母子兩人心有靈犀似的,牽著手走在石牛鎮的主道上,步伐也變得更緩慢。
少年一身道衣,俊美略許青澀,白衣玄裙女子,仙肌玉膚,螓首鬢髮垂後,隱看有些幾分像道姑……
但更像下凡的仙子。
母子兩人,顯得像一對落入凡俗的道侶。
諸多小巷陳列,傳來鞭炮聲,道上幾分清淨,邊上稀少小販吆喝,三兩稚童圍聚。
柳月湖盡頭的茶館依舊,大門敞開……
只是今天門雀可羅,也不見那個熟悉的頭髮鬢白講詩老人。
川紫風牽著娘親靈身的玉手,站在主道盡頭,轉頭回看了一眼。
這一趟來石牛鎮,不知以後何時再見了。
“風兒,我們去一趟神劍宗……
然後回虛靈界。”
清妙澹微微抬頭,看向北邊的方向。
那個方向,正是神劍宗所在,估計有三百里之遠。
這個宗門不大,大概有兩百多人弟子,其根基也就一百多年。
神劍宗其名倒是聽著讓人生肅穆之心,實力其實是下游水準,作風也頗為不正。
血煞宗襲擊石牛鎮,神劍宗身為方圓幾百里之內的宗門,除魔衛道,庇護百姓,不抵抗血煞宗也就罷了,事後還大言不慚,虛張聲勢,妄搶他人秘法,手段卑劣。
清妙澹牽著川紫風的大手,並沒有動用道之念的仙秘,就這樣在沒有任何飛行法寶下,直接淩空向神劍宗飛去。
然而去的半路上,遇到了三十多個身穿藍衣衫的修士,一看衣著,正是神劍宗的弟子。
陣容聲勢浩蕩,禦著飛劍風風火火攔在前方。
個個看著一臉殺氣,絲毫沒有內斂,看著來者不善,這般架勢好像要去斬妖魔似的。
一名灰衫青年,禦著飛劍,負手而立,似乎見到什麼,目光絲毫沒有隱藏灼熱之色,微笑道:
“白裙女子,道衣少年,莫不是就是你們打傷我神劍宗的執事和弟子。”
其餘神劍宗修士,禦著飛劍,目光也齊齊落在川紫風、以及清妙澹身上。
不少人露出驚豔的眼神,亦有人鼠眉賊眼,包藏欲念。
畢竟他們何時見過清妙澹這等姿容勝仙的女子,所以起了念意。
一道藍光閃過,一名修士臉色蒼白飛到這麼青衫青年面前,咬牙道:
“大師兄,就是那個白衣女修傷了我們,為我們做主啊。”
“是又如何?”
川紫風眸子微冷,鬆開了娘親靈身的玉手。
剛才不久神劍宗那幾人的神魂被娘親靈身所傷……
但還可以禦劍飛行。
沒想他們回到神劍宗,便叫宗內的人來報仇。
可見這宗門是有仇必報,平時其宗的門風估計也是欺軟怕硬……
但這次他們恐怕踢到鐵板上了。
“嗯!”
灰衫青年修士眸子盯著川紫風,臉上頓時露出不快之色,目光也逐漸暗冷著。
看向清妙澹,青年修士心裏不禁疑惑,李雲祥執事是辟虛境第五小境,眼前這位清冷似仙子的女子,他這個內門大師兄也看不出是何修為。
特別是清妙澹淩空站立,從容不迫,看不出底細,青年修士一時間有些躊躇起來。
修士淩空飛行,無非有兩種,一種是境界高的修士,一種是身懷禦風飛行符箓法寶,否則都是禦劍或者依仗法器飛行。
而且這方圓千裏,沒聽說過有誰能不借飛劍等法器飛行的修士。
“在下神劍宗,內門弟子,李不凡,冒昧問仙子從何宗門而來,又為何傷我宗弟子。”
灰衫青年為了穩妥起見,萬一得罪某些大宗門,怕是萬劫不復,拱手說道。
清妙澹懸站在半空,身姿修長,白裙拂曳,勝如不染一塵的白荷瓣,淡聲道:
“你們神劍宗弟子,入百姓宅子肆意妄為,此舉恃強淩弱,就不怕有一天宗門被滅嗎?”
灰衫清年臉色一冷:
“仙子,此話何意?”
“大師兄,無需顧慮,我等擒拿此女子,這般仙子姿色,實屬是第一次見,有些兄弟按耐不住了,抓住給大師兄做爐鼎……
若是哪天膩了就賜給我們。”
一名弟子目露精光,雀雀欲試上前。
灰衫青年眉頭一挑,沉吟半傾,點了點頭:
“也行,記住一點,你們別傷了她。”
其他弟子開口,也正好順他心意,先試試眼前姿容勝仙子白色玄裙女子的修為。
若是能擒住,抓她去隱秘的住居,收為禁臠,萬一發現不對勁,就快速遁逃。
聞言,神劍十幾個修士目露淫意,迫不及待禦著飛劍沖上去。
川紫風眸子一冷,隻字不言,修為驀地釋放通神境,壓抑不住的殺意似江河般洶湧磅礴形成吞噬這方天地的銳利氣機。
第一次,釋放這麼強烈如困在九幽之下惡龍般滲出的殺意。
眼前這群辱他娘親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必須得死。
川紫風大手一晃,掌心五面青紅綠橙黑顏色不同的小陣旗,隨手一揮,化作五道斑斕的光芒直立在這方上空周圍,舜然形成一個光簾禁錮陣法,將神劍宗三十多名弟子一併困住。
“竟然是中品的法寶陣旗,該死的。”
青年修士目光驚愕,驀然意識到不對勁,但為時已晚。
神劍宗其他弟子覺察川紫風的修為如滄海裏的巨浪湧滾,以不可思議的地步一瞬到了通神境。
那個少年道士正如一頭巨獸盯著他們。
神劍宗數十個修士面面相覷,臉色也露出如見鬼般的驚懼,一柄柄飛劍擊向陣法,卻是紋風不動。
川紫風說道:
“娘親,這些人一個都逃不了。
我全殺了。”
清妙澹沒有阻止,螓首輕點:
“既然如此,你就為民除害。”
川紫風不作言語,大手抬起,數道銀芒在虛空晃過,三柄下品雷刃、以及兩枚中品鎮魂釘,還有一道中品的金色符箓。
這些索人性命的法器和法寶,盡數而出,空中銀芒、以及金光交織閃爍,齊齊飛入五行困仙陣內。
須臾間,這方天地,充斥哀嚎慘叫聲,腥血似雨伴隨著斷肢斷腿墜落。
通神境殺低境的修士,輕易而舉,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川紫風身影飛入陣法中,禦著輕法器掠到斷了兩臂的灰衫青年面前,大手一探,一團紫芒罩對方的頭部。
在其厲叫淒慘的驚恐下,硬生生強行將神魂從體內拘出,快速探搜著他的識海。
清妙澹波瀾不驚看著這一切,心裏暗道,清妙凝本體就是殺伐證道,踏上仙王巔峰,令無數妖魔聞風喪膽。
兩千年前,十大妖祖魔祖何等的強大霸道,卻被殺得一個不留,直至讓它們妖脈魔道的根基斷層幾百年。
清妙澹看著滿身殺氣的川紫風,默不作聲,同為清妙凝的靈身,又何嘗不知風兒得到本體親傳的恐怖仙秘道術,同時也繼承了這滔天殺伐。
言身傳道,可教善亦可授惡,全在一念之間。
只不過,清妙凝絕不會教川紫風殺伐之道。
如果說遺傳,這就說得清了。
有其娘必有其子。
這到底是好是壞…
可惜,風兒的父親隕落在星空之處……
若是沒死看到他兒子這般狠勁,定然又是要嘮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