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慈貞夫人

大爭十二年,九月初四,黃昏時分。

魏國隴梁郡東境,慶縣,古桑村口。靠著古桑樹的路道上,上千饑民排成長龍,舔著嘴,睜大眼急切地等待著什么。

他們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個個餓得只剩一副皮包骨,也許倒下去了,就從此再也起不來。

古桑樹旁,一座華麗的圓頂帳篷立在古老的桑樹旁,一隊武者守護在周圍。

帳篷前一口巨大的鐵鍋正冒著騰騰熱氣,里面正熬著青菜粥,香氣四溢。夕陽西下,那昏黃的余暉從桑樹頂往下傾斜,灑在帳篷上,灑在鐵鍋上,灑在鍋旁一方低矮的石臺上。

石臺前,有一個高挑豐腴的成熟美婦,正給一個鄉民的碗里舀粥。

她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舀粥的時候,夕陽正巧落在她身上,使她看起來極其婉約靜美,就像是一朵空谷幽蘭。

美婦看起來約莫三十幾許,生的白嫩似雪,豐艷動人。

她的臉龐珠圓玉潤,那雙眼睛大而清亮,如同秋水,那黛眉如煙籠遠山,文雅如畫。就連那鼻子也亭立如雕。

她的頭發黑而亮,柔如云,梳著的傾城髻,臉上只略施些淡妝,既優雅端莊又不失嫵媚。那小嘴輕抿著流出微笑的時候,桃腮掩映中的整張臉就如同一朵鮮花盛開,格外明艷。

偶爾,她那黛眉會輕鎖,也會舒展,顧盼之間那眼波上時而閃過幾絲若有若無的哀愁。那些哀愁就像是道道輕煙繚繞在水底,捉摸不定,凄婉纏綿。

她臉上有些淚痕,但在面對鄉民的時候,卻是在展顏,抿嘴,微笑。

她將似乎愁苦都摁下去了,露出的,只有笑。

那笑很柔,很靜,很美。就像水中煙向你蜿蜒而來,她就像是水邊的一道輕煙,她是一個如煙如水般的仙子!

她低起腰兒來,傾起頭來,微垂眼來,拿碗,舀粥,倒粥,遞碗。

在抬起頭來,抿著嘴微笑,向鄉民遞過去碗。動作自然而熟練,一氣呵成。從神情到動作,無不散發出一股優雅端莊,成熟穩重的氣質。

這種風韻足以讓雁落魚沉,令人心生仰慕。

隨著美婦的動作,她那胸前的兩只乳球便一陣陣晃動起來。雖然衣服勒的緊繃繃,但卻無法掩蓋其鼓脹欲出的態勢。

這對乳球至少有大半個腦袋那么大,兩只手肯定握不過來,雖然大,但卻挺立不垂。

她穿著一身端莊保守的白色吳服(日本和服),那豐腴的身體被勾勒得婀娜凹凸。

在她彎腰的時候,那細細腰肢就像是楊柳一般隨風擺動,婀娜輕盈,纖巧玲瓏。那隨之翹起的屁股渾圓如球,肥碩如盆,如兩瓣山丘般高聳。

這是接近完美的腰臀曲線,豐滿卻不顯胖。

衣服下擺本來就勒得緊,現在又彎腰撅臀,在兩片臀瓣之間顯現出一道深深的股溝,在腰臀在擺動間,散發著成熟女人的特有的嫵媚味道。

此刻,夕陽的余暉透過桑樹葉,淋在她低著的纖腰上,翹起的肥臀上,美婦的笑溫潤如水,暖如冬陽。全身都散發著一股母性的光輝,不禁讓人心生暖意。

面對她,好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讓人忍不住想好撲進她的懷里,沉沉睡去,獲得那份難得的安心和鎮定。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懷中抱著一個枯瘦的兒童,正步履艱難地走近石臺,他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渾濁的眼里滿是期待。

美婦的玉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兒童額頭,然后又對老者淺淺低頭,微微一笑。

拿碗,舀粥,夾菜,遞碗。似乎還嫌不夠,她又多拿一個饅頭放入老頭的碗里。輕聲道:“老伯,您小心點,再多拿一個饅頭。”

她說話的語速輕緩有序,聲音圓潤且柔和,讓人如沐春風,如浴暖陽。

“謝謝……謝謝夫人……”

老頭感覺自己的面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菩薩,一個救苦救難的菩薩,他能夠感受從美婦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憫和慈愛。

他眼里有些濕潤,似乎是想說什么,但不知說什么,深深地望了她一樣,轉身緩緩地往人群外走去。

美婦望著老頭的背影,心頭自語:

“他也許還有一個可愛的孫女,孝敬的兒女,相敬如賓的妻子,可是現在,他的親人也許都死了吧!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亂世的煙塵里,又該怎么獨活呢?唉……誰能夠結束這亂世啊!”

饒是她那般堅強,那原本就疼痛的心瞬間又揪了起來,像是被鋼索拉扯,隱隱作痛。讓她有些無法呼吸。

又一個干瘦的少年走近石臺來。這時不遠處響起了馬車跑動聲,美婦往那邊望了一眼,眼里便多了一分悅色,又開始為少年舀粥。

“娘親!”

路道上響起一道急切的爽朗男聲。原來是一對人馬壓著貨物正往這邊趕。為首的是個大約三十歲的青年男子,他面容俊朗,身高八尺,長臉,丹鳳眼,嘴角有一塊小疤,氣質從容而瀟灑。

無法想象,美婦的兒子都已經這么大了,歲月卻并沒有她在身上留下多少痕跡,有的只是釀就了一身的性感成熟的風韻。

美婦一邊舀粥一邊只是望了男子一眼,點頭示意。

“來這邊,把貨卸了。”

青年人把隊伍帶到帳篷邊,對一干武者打扮的人說道。然后他快步走到美婦身旁,鄭重地躬身行禮,正聲道:“孩兒見過娘親大人!”

美婦把碗遞給少年后,轉過頭來對青年男子溫柔一笑,柔聲道:“你來了,笑笑。”

青年男子聽她這般稱呼,略一尷尬,道:“是,娘親。”

美婦眼里不經意閃過一絲喜悅,卻嚴肅地道:“起身吧,下次記住,在公眾面前,不可喧嘩。”

“娘親教訓的是,孩兒記在心里了!”

看得出,青年男子很敬愛這個作為自己娘親的美婦。

又一個形容枯槁的年輕女子走近了石臺。

美婦將臺上的筷子遞給男子,道:“來幫娘夾菜。”

便轉回頭去,拿起另一個勺子開始舀粥。

“是,娘親。”

青年男子愉快的應聲,拿著筷子站在美婦的身旁。每當饑民放在臺子上的碗被美婦舀滿粥的時候,他便往里面添菜。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天色也漸漸變暗下來,領到粥的饑民都回附近的棲身處去了,排隊的饑民漸漸變少。

“篤篤!篤篤!”

這時,遠方忽然響起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青年男子聞聲后立刻放下筷子,對美婦道:“娘親大人,有大隊人馬朝這邊來了!”

“嗯。”

美婦淡淡地應了一聲。

“篤篤!篤篤!”

路道遠處煙塵滾滾,馬蹄聲越來越近,青年一眼便望見四隊黑甲騎兵,殺氣重重地正往這邊趕。

“官軍來啦!”

饑民們見此開始騷動起來。

他又對美婦道:“娘親,是魏國的軍隊,好像有點來者不善。我們……”

美婦打斷了他的話道:“莫慌,隨我上前。”

美婦說著便放下勺子,對領粥饑民一臉歉意地道:“姑娘,且等我一會。”

待姑娘點頭后,她便不緊不慢地邁著蓮步往黑甲軍來的方向走去,而青年男子則緊隨其后。

美婦來到饑民隊伍的末端,站在路道中間。

她對饑民道:“鄉親們莫慌,這里的一切我來應付,你們先靜等片刻。”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有了自身功力的加持,聲音猶如暖風般傳到每個饑民的耳中,說來也奇怪,饑民們一見美婦如此說,很快都恢復的鎮定。

她雙手交叉垂立在小腹處,神情淡定自若,兀自望著越來越近的黑甲軍,那窄窄的肩膀要將所有的饑民護在身后。

不遠處,四隊黑甲騎兵皆手持馬槊疾馳而來,猶如一道黑色旋風,濺起滾滾沙石煙塵,裹來陣陣殺氣。

若是這隊騎馬不停蹄地沖擊過來,很難想象,會不會將這位動人的美婦踏成肉泥!

黑甲騎兵似乎并沒有放松速度或者停步的意思,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丈,兩丈!

饑民們都禁不住緩緩往后退,青年男子此時也握緊了手中的青色長劍,只要在向前,他立馬拔劍斬之!

他不敢勸娘親離開,但他也絕不允許有人動他娘親半根頭發絲!

但美婦卻巋然不動,目光平視著前方,像一顆沉穩持重的松柏,臨狂風波濤而不亂。

“吁!停!”

黑甲騎兵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你是何人?!為何攔路?!”

領頭的將校喝道。

他原本是想直接踏過去,但當他看到攔在路重要的女人,是個花容月貌的美婦人時,他立時改變了決斷!

美婦微微一笑,然后低頭,垂眼,兩手握拳放于腹部。右腳向后撤一小步,兩膝微曲,微微伏身,道:“呂伯遠之妻孟妙貞見過將軍閣下!”

慈貞夫人的大名在整個東土列國都是聞名遐邇,他作為郡都尉,豈能不知?

雖然眼前這名女子,從衣著容貌到氣質,怎么看都是豪門貴婦,但他并不確定這就是那個,人人稱道賢妻良母的慈貞夫人。

他猛地揚起馬槊直指美婦,寒鋒盡顯!他冷聲道:“哪里來的女人!竟敢冒充我大魏國一等誥命夫人!你可知這是死罪!”

他身后的騎兵們舉朔齊聲大喝:“該當何罪!”

聲勢直沖夜空,驚得饑民再退好幾步。

美婦卻依然微笑以對。

青年男子一見郡都尉敢對娘親如此,他安耐不住猛然閃身而出,將娘親護在背后,倏地一聲抽出長劍橫指,青筋暴起,眼冒怒光,大喝道:“莽夫,安敢如此!”

美婦眼里閃過一絲欣慰,她平靜地道:“笑笑,你先退回來。”

“娘親!我不能讓他拿著兵器對著您!”

呂孝青回頭倔強地道。

“放心,笑笑。”

美婦給了他一個鎮定眼神。

呂孝青這才不情愿,慢吞吞地退了回來。

美婦雙手交叉垂立,向前再走一步道:“老身乃呂伯遠之妻,孟妙貞。這是老身的獨子;呂孝青。將軍若是不信,這有令牌在此!”

說著她從袖中掏出兩枚大小不一的金牌,舉在半空。

道:“將軍請看,這兩塊金牌一枚是重光先帝所賜,一枚乃是魏王所賜。將軍可認得?”

她亮出兩枚金牌后,郡都尉一眼掃過去,心下一動,暗道這牌子貌似是真的。

他瞇起眼重新打量眼前的婦人,質疑道:“金牌不僅可以仿造,更能偷取。”

美婦見他神情雖然緩和了有些,不過露著幾分懷疑。

便又從腰帶上取下一塊閃了淡淡熒光的玉牌,道:“這是呂世家世代相傳在正妻手里的,同心玉中的童女牌,天下無人能仿冒。不知將軍可曾耳聞否?”

郡都尉一見這塊玉牌,他心中最后的一點懷疑也消失了。當時面色就一變!

暗道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是那個慈貞夫人!那她旁邊這個男人,不就是當年抽江救母的孝郎子,呂孝青?

郡都尉也只是聽說過,東土有兩枚同心玉,一枚是童男,一枚是童女,在呂家的歷代夫婦手中代代相傳著。

他曾有幸見過呂伯遠的那塊童男牌。見美婦面色鎮定如常,說起話來有條不紊,暗想這應該是那位慈貞夫人。

想到這里,他也不好在冷面冷言相對,立即下馬行禮道:“在下哪里敢稱將軍!在下隴梁郡都尉何言,見過慈貞夫人!在下剛剛失禮,還望夫人海涵見諒!”

慈貞夫人微微躬身,淡淡地道:“原來是劉都尉,老身有禮了!”

何都尉連忙回禮急聲道:“在下位卑,安能受夫人如此大禮!?”

慈貞夫人抿嘴微笑道:“都尉大人乃朝廷命官,不必如此謙遜。天色已晚,不知劉都尉為何如此匆忙?”

這一笑成熟嫵媚,優雅動人。猶如一輪春風拂過眾人心頭,劉都尉和黑甲騎兵俱是心神一陣微微蕩漾。

但看到慈貞夫人那清澈明亮的眼神,那透射出的一種不容侵犯的端莊,使他收回目光。正色道:“在下奉幕府軍令,請夫人恕在下不能相告。”

慈貞夫人心道;如此來勢洶洶,面帶殺機,恐非善事。且旁敲側擊一番。

她道:“老身聽聞隴梁郡內外災荒,饑民無數,恰巧路過,便施粥放糧,略盡綿薄之力。今夜見將軍路過古桑村,恐驚嚇鄉民,便有此一問。若將軍只是路過,那便是老身多言了。”

劉都尉聽完她那柔軟的話,心里卻是明白過來。看來這個慈貞夫人是看出了自己此行的大致目的了。

他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便高聲道:“前幾日,上任隴梁太守被饑民所殺,府內被掠奪一空。朝廷震怒,在下奉新任隴梁太守忽律鷹大人之命前來捉拿逆匪。”

慈貞夫人反問道:“莫非古桑村內就有都尉所說的逆匪么?”

劉都尉道:“據鷹揚使所查,古桑也在逆匪之例!”

慈貞夫人又問:“都尉也是習武之人,眼神想必精炯。老身身后這些鄉民哪個不是疲餓不堪,如何能翻越兩縣距離,刺殺太守?”

劉都尉此時已經明白,這個美麗的女人,是要護著后面那群村民。

可是縱然這個女人的仁慈賢惠名滿東土,他雖然敬佩這個女人的品質。但他更在乎鷹揚使和忽律鷹的指示。在上司和前途面前,什么人都要讓道。

他道:“這并不是在下的判斷,而是鷹揚使和忽律鷹大人的指令。在下身為軍人,只能依照命令辦事。”

“那都尉大人如何處置呢?”

慈貞夫人問。

“上峰的命令是就地正法!拿人頭復命!”

慈貞夫人眼里閃過一絲不忍,柔聲勸道:“將軍奉公命行事,老身作為朝外之人,本不該多言。但將軍僅憑一家之言,沒有絲毫實據卻欲行戕害之事。

老身不可不言:眼下百姓饑疲交困,朝廷救濟不周,導致餓殍遍地。滋生民怨,爆發流血沖突也是在所難免。將軍也是來自于百姓,難道不能體恤民生艱難嗎?”

劉都尉想到鷹揚使的話,沒有解釋多言。道:“夫人的意思是要攔在下了?”

慈貞夫人又曲身行禮,用懇求的語氣道:“請將軍放這些百姓一條生路。”

劉都尉見她有如此名望卻態度誠懇的懇求自己,他不禁有些猶豫。

旁邊的將校見他這般表情,便湊到他耳邊細聲道:“如此都尉大人,可不要忘記鷹揚使的話。”

劉都尉一聽鷹揚使三個字腦子就反轉過來,對啊!鷹揚使說什么就是什么!

他管不了這些是非曲直,他只要奉命執行任務就行了。

他眉頭一挑。警告道:“夫人雖是一品誥命,被世人推崇,被朝廷褒贊。但如今朝廷有令,誰也不可忤逆。但還請夫人莫要為逆賊多言,免得禍及自身!”

慈貞夫人依然雙手交叉垂立,保持著微笑道:“都尉大人所言差異,老身身為太上皇和美后特封一品誥命,君后乃是百姓父母,老身自然有責任為民請命。”

劉都尉暗道;好個不識抬舉的愚婦!要不是看你姿容絕世,家世顯赫,早把你一槍挑殺!他想到鷹揚使的命令,便果斷下了決心,呂世家只能得罪一下了。

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他自信在鮮血的震懾下自會閉嘴退避!

他眼神一冷:寒聲道:“呂世家雖然是千年修行大家,但朝廷還是朝廷!朝廷的命令誰也不能違抗!呂夫人!你莫非要以女流之體阻我鐵騎洪流嗎?”

慈貞夫人原地未動,不卑不亢地說道:“都尉如此毫不退讓,卻不知自己大禍臨頭!”

“哦?”

劉都尉咦道。

美婦道:“都尉今日就算屠殺了這些百姓,無非是為復命,但若論功,如此易事卻也非功。但世人皆知你屠殺平民的惡名。倘若他日局勢有變,你的上司你最了解,為安定人心,他會將你擺在什么位置?

都尉若是放過百姓,回去可復命饑民皆餓死,其他的由老身處理,如此一來,上司不會怪罪于你。而我呂世家定會記著都尉今日的恩情,未來只要都尉大人有所求,老身定會涌泉相報。”

劉都尉臉色漸變,當聽完美婦的話,心中翻江倒海,思索片刻后,他暗道:

她說的倒是很有道理!自己差點被鷹揚使的話給桎梏住了,今日若太死板,不靈活善變,確實是在未來留下了危險的種子。

他一番權衡利弊后,決定放棄。

他臉上冷色斂去,躬身行禮道:“在下愚鈍,多謝夫人點撥!一切皆聽夫人之言。”

于是,一場危機化開。

當劉都尉一行人馬揚塵離去的時候,眾百姓都是跪地伏首呼喊:“夫人真乃菩薩下凡哪!多謝夫人再造之恩!”

慈貞夫人連忙曲身道:“鄉親們快快請起!如此大禮,老身可受不得,可受不得!莫要折煞老身!”

//////當所有饑民都領到粥以后,都回了各自住所。此慈貞夫人和兒子呂孝青便棲息在帳篷里,外面是一堆武者守衛。

天氣雖然炎熱,但帳篷里亮著南海水燈,讓人并不覺得悶熱。

呂孝青盤坐于席上,面對著一面銅鏡。

而慈貞夫人則跪坐在他背后,左手握著他的長發,右手拿著木梳正在輕輕地梳理著發絲。顯得優雅而端莊。

她側著頭,目光柔情地看著兒子。溫柔地問:“笑笑,路上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笑笑是呂孝青的乳名,他幼年愛哭,妙貞便給他取了個笑笑,鼓勵他堅強樂觀一點。這幾十年來,她一直沒有改掉這個稱呼。

她喊起來的時候前一聲長,后一聲短,顯得倍顯親昵。

“沒有呢,娘親。一路來得順利的很。不過娘親啊,您能不能不叫我本名啊,笑笑這個名字像女孩子似的,我都是男人了,現在叫我笑笑容易讓人笑話。”

呂孝青鼓鼓嘴道。

慈貞夫人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嗔道:

“叫笑笑怎么了?娘親覺得很好聽啊,這是娘親給你取得,就是希望你能堅強樂觀一直伴著你。這個名字你小時候不知道有多喜歡呢!怎么了?長大啦!就開始嫌棄娘親給你取得的名字了?”

“娘親誤會了,笑笑哪里敢!您喊一聲笑笑,兒子在千里之外,都能應您!”

呂孝青齜牙笑答。

慈貞夫人噗嗤一笑,嗔怪道:“貧嘴!”

。然后又撫了一下心口,望著鏡中的愛子道:“平安過來就好,你在路上的這幾天,娘親一直都提心吊膽的。”

“孩兒不孝,讓娘親擔心了。”

呂孝青回頭歉意地看了看了她道。

慈貞夫人嗔道:“別動,轉過頭去,剛剛梳好的頭發,你這一動,又要亂了。”

待他轉回頭去,她一邊將頭發挽成發髻,戴上發冠,一邊嘆道:“你是娘的心頭肉,心肝寶。娘不擔心你擔心誰呀!你一不在娘身邊,娘的心和魂都吊在了你身上。”

呂孝青嘿嘿笑道:“娘親的苦心孩兒明白,從現在到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順娘親!”

慈貞夫人淺笑道:“為娘自然知道我兒孝順嘛。”

說著便緊挨他坐下,笑斂去意,有些嚴肅地問道:“你祖父母的身體可好些了?”

呂孝青道:“一切按照娘親的安排,祖父母由淑君在照顧。身體和往常一樣,沒有變化。”

慈貞夫人松了口氣地道:“那就好,那就好。為娘離家這段日子,心里可是緊張的很,生怕家中出了什么差錯,若是公婆身體有恙,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呂孝青勸慰道:“娘親莫要累了自己,又照顧家里大小事,又接濟民間疾苦,孩兒看得都心疼。家里有淑君在,娘親在這里大可放寬心。”

慈貞夫人道:“有她在,為娘自然放心,但是那一份緊張還是要有的。”

“孩兒明白。”

她話鋒一轉,淺笑道:“話說回來,淑君可真是個好女人啊!自從她加入呂家后,什么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對誰都不曾怠慢過。娘親可告訴你,你可不要負了她啊!”

呂孝青拍拍胸脯,傲然道:“那怎么會!我和淑君可是江湖人稱”蕭劍俠侶“呢!她是賢娘子,我是孝郎子!金童玉女的一對嘛!”

“這般志得意滿!羞不羞啊你?”

慈貞夫人調侃道。

她說著便順手提起茶幾上的茶壺,往茶杯里倒了杯熱茶,端起茶杯往里輕輕吹著氣。

頓了頓,道:“不過你們夫妻之間這般恩愛和睦,為娘看在眼里,也著實欣慰。”

呂孝青笑道:“還不是母親教導有方嘛!”

“你呀!也不能光想著兒女私情,也要顧著家中事業。”

孝青道:“母親說的是。”

慈貞對杯中吹了一會氣后,用舌尖試了一下茶水溫度,感覺剛好合適。便端起茶杯喂到愛子嘴邊,呂孝青習慣性而自然地喝了起來。

慈貞斜覷了他一眼,溫婉一笑道:“慢點喝,沒人和你搶。這是雪蓮茶,一次不可多飲。”

飲了一口茶后,回味著口中甘甜,呂孝青不禁心里暖洋洋的。動容道:“不瞞娘親說,娘親這般溫柔體貼,不知父親幾世修來的好福氣,才能娶到娘親這般貌美賢淑的妻子!”

慈貞夫人的臉頰立時有些緋紅,笑著嗔怪道:“瞧你這嘴,跟抹了蜜似的。

竟然編排其為娘來了!“但又聽他提到已經亡故的丈夫呂伯遠,心下不禁又是一痛,神情頓時有些黯然。

呂孝青見母親如此,心知自己提到父親又惹娘親想到傷心事了。暗罵自己嘴快!

他便微微側身,兩手房子在母親的肩膀上,便輕輕揉捏起來,岔開話題道:“對了,娘親這些日子在這里待的如何?”

慈貞夫人摁下臉上的一絲神傷,嘆道:“現在三郡饑荒,餓殍遍野。光我們這些物資無異于杯水車薪,救了這個,又餓死那一個。娘雖然想救所有百姓,可畢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的眼神看起來像是一只哀傷的大雁。

呂孝青安慰道:“娘親莫要傷悲,我們力所能及,問心無愧就好,一切還得看朝廷和天命!”

“是啊。徹底解決這場危機還是看朝廷和美后娘娘,只是娘娘久居深宮,三郡民生之苦下面那些奸佞不會真正讓她了解。”

慈貞夫人無奈地望著對面的銅鏡。

她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來了什么。抬起頭仔細地看著兒子,道:“笑笑,美后這次誕辰,你去安京朝拜,可以借此機會面見美后,向她陳情三郡實情。”

“美后的誕辰不去也罷!去奉承一個吸取民脂民膏,貪圖享受,踩在百姓頭上的女人,我呂孝青做不到!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賢良淑德的大美天后娘娘了!”

呂孝青的表情有些憤慨。

慈貞眼神一變,有些嚴肅地道:

“笑笑,你怎說出這種大逆不道話的呢?美后娘娘是魏國皇后,賢德圣潔,你切勿聽風是雨,誤辯是非。現在魏宮煙霧繚繞,真相疑云密布,你爹爹都看不清,誰又能真正窺清其中黑白呢?天子都有天子的苦衷,娘娘自有娘娘的無奈。”

然后她又柔聲用溫和的語氣說:

“這話啊,按照在平時,娘親只是放在心底揣摩,一句也不會說出來,只是在你面前提一提。你要記住在外面一點要安穩做人,謹言慎行。你記住了嗎?”

美婦的一席話是先緊在松,先嚴在柔。呂孝青聽得娘親的訓導,心里沒有一絲反感和抵觸,他聽得受用無比。

他能從娘親簡單的話語里,真切的感受娘親那對自己深沉的愛。

他細聲道:“娘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住了。”

慈貞夫人微微一笑,輕輕摟住兒子的脖頸,臉頰在他的肩頭,滿面柔情地道:

“聽話就好,這才是娘的心肝寶,娘親只盼天下太平,我們一家也平平安安的。為娘這下半輩子也知足無憾了!“

“娘親,孩兒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呂孝青感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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