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發現

到了醫院,我找到母親他們在的地方。

手術室前,母親靜靜候著,我走上去叫了聲媽。

她看見我,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她頓了頓,眼神示意我,然後走進旁邊一個空的科室。

我跟進去,把門關上。

「還記得前幾天到這,碰到的那個男孩嗎?」她問。

「有點印象。」我說。

「當時你高叔叔給他做的是脊柱修復手術……

但今早我巡查,在菜場發現了他。

他還是不能走路,脊柱又壞了。」她說。

「那是怎麼回事?」我問。

「等手術做完了,我問問你高叔。」她說。

一直在醫院等了兩個小時,期間在附近吃了頓飯。

高陽出來後,我和母親湊了上去。

「怎麼樣?」母親問。

「之前我將他的脊柱修復得差不多,現在應該是又有人破壞了他的脊柱。

不過情況比較樂觀,這次手術後,多加休息和鍛煉,應該能恢復原樣。」

高陽推了推眼鏡。

但不知為何,我看著那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著的男孩,總覺得他的狀態很怪異,沒有手術成功該有的喜悅,反倒是……很緊張?

想了許久,我告訴自己,或許是兩次脊柱破損,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吧。

「他沒有爸媽嗎?為什麼我沒看到他家人?」母親問。

「他是福利院的孩子,發現時就是脊柱受損了,送到我這來,我給他治療。」

高陽說道。

「那他怎麼會出現在菜場?」母親問。

「不知道。」

高陽說,想了想,又道:「我聽說福利院經常會給孩子們安排一些外出的活動,可能,和這有關?」

事情結束後,母親把我送了回去,然後自己去了趟福利院。

兩個小時左右,她就回來了。

我問怎樣了,她說別問,我不用知道。

接著在晚上八點又去了警局,下午六點以後就是下班時間了。

這晚母親又加班了,等她回來已經是淩晨四點的事情了,當時我睡著了……

但睡前我有意識地想瞭解母親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即便她回來時動靜控制得很小,還是讓我聽到了。

然而早上七點多我醒來,發現母親已經不在家裏,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出去了……

而且她四點回來的,她才睡了多久,又出去了?

跟社區的鄰居打探了下,才知道公安又對西城區展開了一次搜查……

而且這次搜查性質很特殊,看陣仗,好像是又要嚴打毒品,否則不會這麼大規模。

但我和母親經常交流,我知道現在市里的毒品流動已經可以說沒有了,所以這次行動不大可能是因為毒品……

但是,除了毒品,還有什麼事情能值得這麼大陣仗呢?

當天中午母親沒回來,她甚至連一個資訊也沒回我,只能代表她忙得不可開交,連幾秒鐘的空閒都沒有。

我坐在社區樓下等,聽附近的社區大爺、大媽侃天侃地。

「老頭子,昨天有兩輛車好奇怪哦,麵包車,上面載著好多娃娃兒。

不過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邋遢得很,眼睛裏都沒光咯!」

大媽我有印象,四川那邊嫁過來的,和大爺幾十年了,很恩愛。

日常我和母親在社區晨跑,常常就碰到他倆跟我們打招呼。

「麵包車?娃娃?邋遢?」

大爺是江南本土人……

但也操著一副川腔,顯然幾十年受大媽影響不小,「怕不是拐賣哦。」

「啥拐賣哦,你莫瞎說,大概是好幾家子出去玩,前陣子不是宣傳啥自駕遊、農村樂撒,這種地方玩回來,肯定髒撒。」

大媽冷靜分析。

「也對,反正你說的都對!」

大爺主動讓步。

「去你個死老頭子,討打!」

大媽作勢要扇大爺。



陳丹煙率隊感到菜場後,立馬對那條小巷展開了搜尋。

這條小巷可謂是臭名昭著,生活著的都是菜場裏最壞的那幫人。

每個屋子搜下來,髒亂差不說,還總能搜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避孕套、飛機杯、充氣娃娃、人體模特、套著避孕套的鱔魚、奇怪的液體。

陳丹煙之所以對這裏展開搜尋,是因為懷疑小男孩的脊柱或許是這裏的人破壞的……

而後逼其乞討,將獲得的錢財收為己有。

這種邪惡的騙局在警方的檔案裏並不稀少,所以經驗老道的陳丹煙從福利院那獲得一些資訊後,很快就對事情做出了判斷。

沒幾分鐘,搜尋就有了收穫。

助手小楊的小組在一間破舊屋子發現了鐐銬、飯碗、棍棒等奇怪的物品。

地上還有尿液、糞便,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都不能說是臭。

陳丹煙趕來。

檢查了一會兒的小楊走向她,說:「局長,這些排泄物並不屬於動物。」

「人的?」

陳丹煙反應靈敏。

「對。」楊志點頭。

陳丹煙在屋子裏掃視著,沒多久,其他小組成員也來報,基本也是在其他幾個屋子裏有與這裏同樣的發現。

現在,陳丹煙基本可以確定,這裏就是那些不法分子關押那些殘疾小孩的地方,用鐐銬控制他們的行動,吃喝拉撒都在這裏進行,白天就放出去乞討。

她此前以為重擊了江南地下的毒網,市里基本就太平,現在看來,她只是踩死了一只暴露的蟑螂,實際黑暗裏還有更可怕的蟑螂窩。

她只恨過去那麼長時間,都沒有對這條巷子抱有足夠的關注,使得到此刻才發現這些窩點。

好像……五歲那年小遠也是在這摔壞了脊柱。

猛然間,一陣惡寒自她心底湧起,接著像海嘯般頃刻間侵蝕全身。

她懷疑十幾年前小遠的脊柱,恐怕也是被以這種方式破壞的,她想現在就回家向兒子詢問當初的細節……

但多年來積累的冷靜還是讓她強壓住了內心的衝動。

如今她是局長了,需要更穩重。

這裏還這麼一大堆警員,丟下他們直接回家也太失態了。

「怎麼了?局長。」

這時,注意到陳丹煙有些不對勁的楊志上前問道。

「沒事。」

陳丹煙揉揉太陽穴。

見狀,楊志心底浮起一絲心疼。

局長近期以來一直很忙,從沒好好休息過,現在又有了這麼個發現,後續的日子只會更加忙。

但接著,他心底就湧起一絲自嘲。

他就是個小嘍啰,有什麼資格憐惜局長。

局長這種人物,身邊簇擁的權貴肯定不少,怎麼也輪不到他。

跟在局長身邊這麼多年,局長已經從昔日的隊長升了又升,成了如今整個江南總局的局長……

而他仍只是局下刑偵大隊的一個普通執事,只管得了幾個幹事。

近一個小時後,警隊才收工。

陳丹煙留了一批警員在這裏值守,等專業的警醫過來取證……

而後帶著主要隊伍返回警局,準備立案開始進一步的調查。

整個警局一直亮到晚上八點,穿著警服長靴的汪雨菲從科室走出,端著咖啡來到六樓,敲響局長辦公室。

「請進。」

汪雨菲打開門,看著裏面辦公桌前那道專注的身影,眼中浮起一絲憐惜。

快步走了過去,「給,咖啡。」

「謝謝。」

忙著寫立案的陳丹煙抬起頭來,擠出一絲笑容。

「很晚了,不回去看看嗎?」

汪雨菲說。

陳丹煙張嘴,下意識想像往常一樣拒絕休息,卻又想起家裏的那個男孩,忽的頓住。

沉默片刻,她道:「等會就回去。」

汪雨菲點點頭。

陳丹煙又說:「你們組的事忙完了?」

「偵查組的活白天當時就幹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做一些整理而已,累的是你們。」

汪雨菲說。

「嗯,那你也快回去吧,我把這部分處理完,就走了。」

陳丹煙說。

汪雨菲頓了頓,狐疑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她往常哪次不是拒絕休息,要加班到底,今天怎麼了?

又敲了一會兒鍵盤,意識到身邊女人還沒走的陳丹煙再度抬起頭,說道:「還有事麼?」

汪雨菲抿了抿小嘴,問:「你…沒事吧?」

「嗯?」陳丹煙露出疑惑的眼神。

汪雨菲想了想,直說道:「往常你都是加班到底,今天怎麼願意回去休息了?」

陳丹煙想了想,決定撒謊,「有些資料在家裏,回去整合下,在家辦公也一樣。」

精明如汪雨菲,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相信,她不斷地在陳丹煙那張精緻的臉上掃來掃去……

但始終沒個結果。

不過陳丹煙沒異象,不代表她的話就可信。

像陳丹煙這樣的女人,如果決心撒謊,旁人就算有兩把刷子,也幾乎沒可能識破。

最終,江雨菲只能帶著這個疑惑,離開了辦公室。

陳丹煙寫完手中的這部分後,也存檔拔出U盤,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踩著輕快的步伐「噠噠」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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