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共剪西窗燭 博士、凱爾希與阿米婭【二】

這是位于雷姆必拓東南地界的一個小鎮,名為馬爾布蘭。

地處海邊的農礦業小鎮人口不過萬,超過一半都是卡特斯人。

部分鎮民以農耕自給自足,而另一部分則被礦業公司雇傭,從事源石礦發覺這一方面的工作,而結果就是世代都會接觸源石礦的馬爾布蘭鎮居民大多都是感染者。

我和凱爾希剛剛結束一次義診。

剛剛成立的羅德島醫療小組僅有的兩名成員在來到小鎮后,為當地居民進行只收取成本費的醫療服務——

當然,實際上我們也在做著礦石病患者的樣本采集和研究,所以比起義診倒更像是社會調查。

雖然凱爾希的現有醫療技術不足以治愈礦石病,但緩解癥狀以及延續生命卻是綽綽有余。

所以,在此地有過幾次義診經歷的我們也開始被鎮民們視為恩人。

現在時間已是夜晚。

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基本歸家享用冒著熱氣的晚飯,而我和凱爾希則被鎮民們送上了精心準備的餐食。

咀嚼著某位患者送給我的曲奇餅時,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而看了一眼來電地址,我就基本猜到了來電者是誰。

“喂,請問是奧斯特里茨教授嗎?”

“啊對對。迪蒙先生啊,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來威廉大學的事情。哥倫比亞雖然開放,但是畢竟年輕,很多源石學的資料只有在萊塔尼亞才有,所以……”

對方的聲音儒雅而優美。

法蘭斯.奧斯特里茨教授是萊塔尼亞有名的源石技藝學院教授,在去年與哥倫比亞國立大學的學術交流活動中一眼就看中了已經發表過數篇礦石病治療報告的我,極力邀請我前往萊塔尼亞到他的門下學習。

“抱歉了,教授。雖然我跟您很投緣,但還請我拒絕。理由還是之前的那樣……”

“是嗎……果然又是這樣啊……啊喂,喂,不要搶電話啊艾雅!”

對面傳來一陣騷動,我忍不住詢問著:

“奧斯特里茨教授?”

“啊啊啊,終于拿到電話啦!”

回答我的卻不是那個睿智的男中音,而是一個小女孩有些奶聲奶氣的童聲,“是迪蒙大哥哥嘛!我爸爸媽媽經常提起你呢,說你是不世出之奇才,還給我看了你的照片,好帥呀……啊,爸爸!”

“啊抱歉,我的孩子總是纏著我要跟你說話。”

似乎是從自己的小女兒那里奪回了電話,奧斯特里茨教授不好意思地道歉道,“艾雅在聽說你之后就很崇拜你,覺得能夠四處奔走救治礦石病患者是一件光榮的事情……重歸正題吧。既然不愿意來,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不過以后在學術方面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話,還請不用客氣找我幫忙。”

“在這里先謝謝了,教授。”

掛掉了電話,重新坐到了小鎮中心廣場邊的大樹下。

“又是那個卡普里尼人?”

凱爾希將面包遞給我,我接過面包,老實地點了點頭。

“你的想法呢?雖然去不去的決定權在你手上。”

“我還是希望在治療礦石病患者的實踐中學習,而不是跑到哪個圖書館里把自己埋起來。”

十分自然地做出了早已擬好的回答,但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經用餐完畢,用簽字筆在筆記本上做著每日記錄的凱爾希,我忍不住在心里加上了一個理由:不想跟凱爾希分開。

而她只是微微頷首,臉上卻露出了絲絲的笑意。

而伴隨著她的笑容,望著廣場上還在嬉鬧的幼童和熱情的鎮民們,我感到了一陣暖流。

“話說回來,這可真是個堅強的小鎮啊,即便有著那么多的礦石病患者依舊能安穩的度過下去。”

我一邊咀嚼著鎮民送給我們的面包,一邊感慨到。

雷姆必拓被幾大礦業集團把持著朝政,對于將感染者作為礦工這件事可謂毫不留情,甚至有說法是,這里出產的每一顆源石都被當地人的血所浸潤。

但是,至少在這個海邊小鎮,情況還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

“或許吧……”

凱爾希整理著背包,有些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跟她相處的這么幾年里,我發現她似乎對什么都難以提起興趣,只有在涉及我的事情時才能燃燒起激情。

然而當我問起她的往事時,卻總是被簡單地敷衍過去。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追究。

沉浸在夜色里的小鎮依舊是那么祥和寧靜。

除去人們的交談聲之外,剩下的只是夏蟲的鳴叫,似乎這混亂的世界被隔絕在了小鎮之外,眼前的一切是五彩斑斕的泡泡。

然而泡泡是會破裂的。

打破沉寂的是幾聲粗糙的雷姆必拓粗口,隨之而來的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穿著安全承包商制服的戰斗專員們各個兇神惡煞,手持刀劍,從四面八方浪涌而入,頓時馬爾布蘭鎮殺聲震天。

房屋被點燃,燒起熊熊烈火,人們慘叫著四散奔逃,甚至來不及吃完桌上的晚餐。

哭喊聲、慘叫聲、殺戮聲、燃燒聲以及那難聽的粗口如交響樂一般開始齊聲演奏起來。

包括我和凱爾希在內,小鎮的鎮民們全部被如牲畜一般趕到中心廣場上。

站在廣場中心高臺上的男人面色猙獰,他的眼睛被堆積在面部的肥肉幾近擠沒,腿肥大得如圓柱一般,深綠色制服幾乎要被他肥碩的身軀淹沒。

而在他身邊以及廣場四周,手持武器的戰斗專員們虎視眈眈,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盯著自己的同族

“各位感染者,作為視察員,真是很榮幸見到你們啊。”

臺下的觀眾們只能保持著沉默。

“按照區劃管理,這里屬于偉大的阿德里安礦業公司!而你們上個月上繳的礦產數量及不及格,你們自己清楚!看你們養的白白胖胖的樣子,就是沒好好干活吧!”

他用粗糙的公鴨嗓子嚷嚷著,兩只眼睛因為亢奮而向外突出,努力在肥肉中顯示著它們的存在,惡狠狠地如毒蛇般咬著下面的人群。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胖子。

在蘇醒后的生活中,為了讓我能夠保護自己,凱爾希多次呼喚出MON3TR對我進行戰斗訓練。

而我似乎無師自通般地,徒手格斗與武裝格斗皆進步十分神速,甚至已經能擊敗不少老手。

此刻憤怒的內心驅使著我將右手悄悄地放到了腰間那把長劍的劍柄上——

方才那些戰斗專員沒有進行搜身。

而凱爾希則預料到了一般,將手按在了我的右手處。

被這一番暗示后,我也只好強忍著怒火,松開了手。

而在我周圍,鎮民們的拳頭緊握著,隱隱傳來幾聲關節的響聲。

“帶上來!”

隨著這聲命令,十幾個趔趔趄趄的人,灰頭土臉地被他的部下們推搡著押了上來。

他們身上的淺綠色制服已經被撕扯著破爛不堪,留著幾道傷口,有幾人的傷口處似乎還能看到源石結晶,帶頭的那名有著兔子耳朵的卡特斯中年男子用憤恨的目光瞪著那胖子。

那是馬爾布蘭鎮的自衛隊民兵們。

廣場瞬間變得人聲鼎沸,居民們議論紛紛,語調中帶著憤怒,而更多的是……恐懼。

那胖子手起刀落,而押著民兵的那幾名戰斗專員也一同動手,民兵們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帶著憤恨的雙眼被尖刀捅入,舌頭被拉出割掉,尸體被切成肉塊,腹部被剖開,內臟灑落一地。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人群中很快便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這幫家伙……!”

我認出,那名兔耳男子,正是剛才我們救治過的一人,還十分慷慨地將自己做的幾塊曲奇餅分給了我們。

而現在……

“住手,迪蒙,這是雷姆必拓的內斗,不是我們該插手的。”

凱爾希低聲警告了我一句,然后將手再一次按在我的劍鞘上。

“這就是不好好工作和反抗的下場!”

憤怒在那一刻伴隨著胖子的喊叫轉化為了恐懼。

恐懼帶來的沉默隨著恐懼,像恐懼一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爸爸!爸爸!”

打破人群沉寂的,是一名藍色衣服的兔耳少女的哭喊聲。

站在前排的她用弱小的身軀,拼了命地著高臺跑去。

她的父親只剩下半段身體,一名戰斗員拉起少女的衣領,把她粗暴地扔到胖子的面前。

“喲,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啊。”

臉上露出猥褻的笑容,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不斷掙扎哭喊的兔耳少女,臉上所有的肥肉擠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

“可惜咯……!”

他手中舉起了砍刀,對準了少女的脖頸。

“住手!”

再也無法做一名沉默的看客的我,手中拔出了那柄長劍,然而就在那一刻——

“……殺……”

少女的口中,似乎在說著什么。

一道黑色的旋渦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后,黑暗的力量從其中洶洶而出。

“……殺了……”

“這*雷姆必拓粗口*的是什么!”

那胖子驚愕地大喊著,士兵們立即從四面圍了上來,似乎想要制服那個不知道在說什么的少女。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絕對,絕對要殺了你們啊啊!”

洪荒般的氣息從少女身上迸發而出,黑暗的旋渦逐漸擴大,將整個黑夜都涂上了一層墨汁。

少女的眼睛變得通紅,身后的黑暗旋渦開始釋放著飛彈一般的黑色魔法能量,瞬間將那胖子和靠近她的幾個戰斗員打倒在地,沒了生氣。

“她的精神失控了……快點,迪蒙,制服她!”

凱爾希向我打了個手勢,但當我想要沖上高臺的時候,卻仿佛撞上了一股無形的壁壘,被直接彈開。

而被釋放開來,跪在地上拼命怒喝的少女,身后的旋渦越來越大,不斷從其中涌出黑色的魔彈,毫無差別地攻擊著已經開始四處逃散的人群。

那些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士兵們,此刻卻變成了絕對力量面前的懦夫,為了性命向著他們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來只能我來處理了。”

望著被屏障彈開的我,凱爾希邁開腳步,加速沖向正在痛苦地掙扎著的少女。

法術吹起的狂風掀起了她的白色大褂,在空中凌亂地飄飛著。

我本以為她要召喚那頭巨大的MON3TR,但凱爾希只是舉起雙臂,然后好似將雙手之間的空氣想象成容器一般,凝聚為實體,然后用手掌一點點地壓縮著。

空氣中的能量開始以幾何倍的速度向著凱爾希的雙手匯聚而來,最終,那團能量越來越小,化為了雞蛋一般大小的橢球體。

凱爾希白皙的臉上露出了汗水,可見她正承受著巨大的負荷,而那團能量也越來越小,最終體積變為黃豆一般。

“能量,封印!”

凱爾希的封印術,將少女精神爆發時迸發的巨大能量全部收束,終于阻止了可能釀成的慘狀。

“對不起,對不起……”

趁著人群還沒有重回中心廣場,急匆匆地拉著那名少女離開馬爾布蘭鎮,在確定難以有人前來的林地中扎下了營帳,我和凱爾希一同等到少女的蘇醒。

而在她恢復意識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孩子。”

凱爾希放下了手中正在做記錄的筆記本,抬起頭來望著兔耳少女那翠綠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米婭……”

少女看起來只有十歲,兩手緊握著自己短裙的裙擺,唯唯諾諾地不敢去看凱爾希凌厲的眼神。

“阿米婭。”

凱爾希叫了她的名字,“你是礦石病感染者吧。”

“……是……”

“你剛才的舉動十分危險,同時也可以確定的是,你體內蘊含的力量極其可怕。”

凱爾希合起筆記本,“根據我的判斷,當你的精神狀況不穩定時,你體內已經和體細胞高度融合的源石顆粒就會暴走,不受控制的法術能量會造成極為恐怖的人員傷害。所以。”

她站起身,將筆記被放回到背包里,用不容回絕的語調詢問著:

“你愿意跟我們一起走嗎?這樣的話,不但可能治好你的礦石病,我還能做好抑制你暴走的準備。”

名叫阿米婭的少女沒有糾結多久,便微微點了點頭: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您是叫凱爾希醫生吧,我,我能跟著您走嗎……”

“照顧無家可歸的患者,也是我的職責啊。”

她輕松地笑了笑,“再怎么說,也不能把你這么可憐的孩子置之不理吧?”

她說到這里,我才想到了什么。

在包里找了找,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紙袋,遞給了阿米婭——

里面是已經在逃跑途中碎成塊的曲奇餅。

“這是……你的父親,在今天下午接受了凱爾希治療之后,給我們的禮物。”

我有些艱難地說道,“……請拿著吧。”

阿米婭默默地接過,晶瑩的淚水從深藍的眼睛里滴落,打濕了紙袋。

“謝謝,謝謝您……”

“嗯,好好休息吧,孩子,心累了就好好睡覺吧。”

十分體貼地撫摸著阿米婭的頭發和耳朵,凱爾希像是母親般地哄著阿米婭。

看著少女昏昏沉沉地躺到了篝火邊,表情稍微放松地合上了雙眼,在身心俱疲中一點點地步入夢境。

我們圍繞著火光,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下一言不發。

“……跟我來吧。”

等到阿米婭似乎睡熟了之后,凱爾希就拉著我的手,向著草叢處走去。

周圍一片昏暗,寂靜無聲,只有頭上那高懸的月亮發出青白色的光芒,照亮著眼前的路。

我們撥開草叢往前,順著小路,一直往前走去。

直到來到某顆大樹下時,凱爾希才停下來腳步。

“凱爾希,我……我們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

迷茫著,我向她詢問著。

“我看到了她,就想到了自己。我做不到對這個孩子坐視不理啊……”

她似乎有些無奈地回答道,“只是簡單的做不到而已。一直以來,學醫的人理想不外乎都是拯救更多的生命,而我對那些感染者們的求助,還有那個孩子悲慘的處境,完全沒辦法視而不見啊。”

“迪蒙……你能理解的吧。”

在那之后,沉寂了半晌,她才無可奈何地笑了,“我選擇了一條無比艱難的道路,我想要的是捍衛醫者的仁心……那是以卵擊石,那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歧視感染者的世界。從一開始,這條路的結局幾乎就可以預料到了,但無論世道多么殘酷,我都不會投降啊……”

“我……”

“對不起,或許我不該把你帶上這一條路的啊……”她用有些蒼涼卻堅定的語氣,擲地有聲地說道,“為了自己心里的光明,卻把你拉入黑暗……很諷刺吧。”

沒有的事。

我的心在狂呼著這句簡單的話,但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凱爾希……我再一次望著她。

潔白的她好似一朵潔白的蓮花,從混亂黑暗的泰拉世界中生出,內心卻芬芳潔凈,點燃了人們心中的希冀。

“迪蒙……你,知道面具么?”

她再一次開口,卻提到了一件看起來毫不相干的東西。

“這個……”我楞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就是遮蓋自己的臉的東西。”

“是啊……遮蓋住自己的臉之后,就不是自己了,而是一個新的角色。”

她苦笑了一下,“很痛苦……”

“我小的時候呢,其實并沒有想過當醫生。”

她抬起頭,仿佛在看著自己的從前一般。

“從小啊,我是個自私的孩子。因為我是獨女,深受寵愛,所以十分任性。有什么都不愿意跟別人分享,好吃的東西自己吃,好玩的玩具自己玩,甚至在餐桌上,也總是把父母的那一份食物給搶走不少。而那個時候溺愛我的父母,總是笑呵呵地讓著我。”

回憶起美好的往事,凱爾希卻只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直到那一天……我的父母染上了礦石病。”

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打了個寒戰,“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一點點地看著他們的病情惡化,體表一點點被源石結晶吞沒。他們原本清澈的眼睛,一點點因為礦石病而黯淡下去……后來,我親眼看著他們的終末……”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小了不少,只能細若游絲般地低聲傾訴著。

“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依舊對我的所作所為為后悔……為什么自己當時可以這么任性,為什么自己把父母的疼愛當做了理所應當,直到開始承受失去他們的痛苦之后,才皤然悔悟,但是,太晚了啊……”她傻傻地笑了兩聲,“在那之后,我唯一的悲愿,就是救世。

我想要根除礦石病,我不想再有人承擔和我一樣的痛苦。”

“我知道,世界正在期待著我。

所以我戴上了名為凱爾希醫生的面具,就如敘拉古那里的面具戲劇演員一般——

但是他們只用戴一場戲劇的時間,而我得戴到生命的終焉……那個凱爾希醫生啊,無私地研發新藥,救病治人,對病人一視同仁,愛人如己……到了后來,所有的人都開始期待著我。”

她深深地嘆息著,“面具戴太久,就會長到臉上。

到了現在,我不知道大家記住的我,是那個完美的凱爾希醫生,還是我這個人……”

就在那個時候。

不知道被什么驅使著一般,我輕輕地抱住了她。

而凱爾希也十分馴服般地,將頭靠在了我的胸口。

“我好累啊……迪蒙。”

這么久以來,淚水第一次流落,打濕了我的衣衫,“這一切扛起來,真的好累啊……”

“不要別的什么而活下去啊……”我忍不住撫摸著她順滑的頭發,內心如被撕碎一般疼痛,忍不住低聲喊道,“不要再故作逞強了,不要再自顧自地自我犧牲了。我不要你再一個人這么辛苦下去了,我想要的是,我和你一直在一起,一直幫你分擔著一切啊!偶爾,也請依靠我吧……”

忍不住將她抱著更緊了。

那個孤高的騎士一般為自己的信仰而戰的凱爾希,究竟犧牲了多少才走到了這一步啊,為什么,自己沒有早點察覺到呢?

“謝謝……”

她低聲地啜泣著。

在精神平復下來之前,她一直就這樣依靠在我身邊。

然后,情不自禁地,我們接吻了。

凱爾希被我抱著,全身微微顫抖,只是簡單地唇吻,卻好似將我們兩人都通了電一般,同時侵襲著兩個人的理智。

狂熱與纏綿之中,只感到凱爾希摟著我背部的雙手在無意識地揉弄著。

忍不住將舌尖伸進她精巧的小嘴當中,而她也十分配合地張開貝齒,讓我伸進舌頭與她纏繞在一起,彼此緊緊地相連著,吮吸著她口中淡淡的香氣。

一陣意亂情迷之后,凱爾希溫柔地依偎在我的懷中,不再掙扎,只是默默地、溫順地望著我。

“讓我,道個歉吧,在這個時候把你叫出來……”

她單膝跪了下來,輕輕地,她的手伸向了我的兩腿之間。

僅僅是用手指輕柔地撫摸掃弄著,那刺激就讓我的下半身挺立了起來,在七分褲的前端十分顯眼地凸顯著存在。

“所以,這一次我來……”

凱爾希拉開了拉鏈,將里側那根硬挺的肉棒抽了出來。

夜晚的寒涼,讓我敏感的部分感到一陣涼意,卻又很快被驅散:凱爾希那細長如蔥根一般的指尖,輕輕地放在了根部,讓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一邊抬頭望著我,一邊撫摸著,而我則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沒問題了。

這是第幾次了呢——

不知道。

在考入大學后同居的這數年之中,我們無數次像普通的情人那般在那間宿舍小屋里交媾,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彼此的技巧都已經十分熟練。

凱爾希十分熟絡地舔了上來,柔軟的舌尖包裹著我的前端,同時用手輕撫著蛋袋,讓我舒服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

眼見著我咬緊了牙關,一副舒服的樣子,凱爾希更加激烈地繼續著。

她張開了嘴,一下子用口含住,溫暖的感覺讓我的汗毛直豎。

讓她幫我口角是無上的快感,卻也是無上的痛楚——

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完全無法自持的痛苦。

一邊含著肉棒,一邊抬頭觀察者我的表情,凱爾希緩慢,卻又深切地含了進去,開始前后抽動著頭。

“唔唔——!”

稍微配合著她的動作,向前挺動了一下腰部,她就發出沉悶的抗議聲。

再試著輕輕動了一次,凱爾希的表情便因為咽喉被異物深入而變得痛苦,我就停下了這有些粗暴,又對我太過刺激的動作。

“呼唔……!”

然而凱爾希似乎不愿意放走我一般,將我的下半身吞入得更深。

口腔內緊密包裹的感覺,還有她十分熟練地舔弄著前端和桿部的動作,讓我渾身如觸電一般。

“凱,凱爾希……”我咬緊了嘴唇,在她凌冽的攻勢下苦苦支撐著,“不行了,這樣的話,很快就要……”

然而她卻無視了我的哀求,反倒好像早就看出我已經撐不住了一般,更加劇烈地前后擺動著頭部。

在那劇烈的抽動當中,突然,已經十分敏感的前端碰到了她的牙齒,那銳利的感覺讓我猝不及防地痙攣起來,欲望突破了理智所鑄造的閥門,在凱爾希的口中盡情地釋放出了欲望。

“咳,咳咳……好苦……”

凱爾希的頭離開了我的雙體之間。

在她不斷咳嗽的小嘴之中,粘稠的白色濁液一點點地滴落下來。

她嗆出了眼淚,有些幽怨地抬頭看著我。

“居然就這樣沒忍住射在嘴里了,你是有多么饑渴啊……”

“因為……我愛你啊。我愛凱爾希勝過任何人……”

全然忘記了羞澀和矜持,在她的貓耳邊低聲呢喃著對她的愛意。

于第一次泄身之后的溫存中,將一只手放上了她高聳的胸脯,溫柔地撫摸著。

她迷戀地輕聲呻吟著,渾身酥軟,面色潮紅,柔若無骨一般地任由我采摘著。

我輕輕地扶著她,親吻著她嫩滑的肩膀,然后輕輕一帶,將白色胸衣的帶子一松,連同裙裝一同滑了下來。

那雪白的胸脯軟若年糕,泛著微微的紅潤,讓我忍不住一頭埋進她聳立的柔軟中,輕咬著乳尖吮吸著;

而一手則攀上另外一側,輕輕地捏著另外一只粉紅的櫻桃。

只是稍微用力,凱爾希的兩顆乳頭便挺立起來,紅暈微微擴散。

稍微合掌撫摸,就好似抓住剛出籠的饅頭一般,飽滿而柔軟。

凱爾希被這一下撫摸得春心蕩漾,胸脯起伏著,雙手抱住了我的腦袋,用力地貼著自己跌身體。

我繼續撫摸著她如凝脂般的身體,感受著她玲瓏的曲線,欣賞著她艷如桃李般的嫵媚的面容,沉醉于她的滿園春色當中。

已經十分默契的我們沒有什么再多的言語,我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發出由衷的贊嘆。

再一次吻了吻凱爾希的嘴唇,然后是煽情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柔軟的耳垂,如玉的脖頸,山巒般的雙乳,又一路親吻下來,從平坦的小腹直到那神秘的圣地。

拉下早就濕透的內褲,對著帶著稀疏白毛的陰戶只是輕輕一碰,凱爾希便“呀”的一聲輕吟,如遭到點擊一般地挺起腰肢,身軀抖動扭曲,滿面紅霞。

“迪蒙,別……”

凱爾希低聲地抗議道。

我卻根本不聽她的,用手分開嬌嫩的花瓣,便感到她雙腿止不住地并攏又岔開。

見到她這副雙目含水、純情可憐的嬌媚樣子,我便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摟著她,吻上她的嘴唇,將舌頭伸進她的口中攪拌著。

凱爾希十分乖巧地配合著我,身體在上下的同時玩弄中癱軟著,原本半推半就的抵抗也沒有了,只是十分順從地任由我侵犯著她。

“凱爾希,你好棒啊……”

伴隨著低沉的言語,我繼續進攻著早已被半脫的她。

那副嬌軀如少女一般嬌嫩,甚至完全不能讓人相信她的年齡似乎比我還要大不少。

我稍微往下,輕咬著她的乳頭,舌尖在乳暈上輕刷著,撫摸著下半身蜜穴的手則感到了滲出的蜜水。

“迪蒙,你好壞……為什么會這么熟練啊,你都做過多少次了啊……”

凱爾希羞澀地望著我,而我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我跟你做了多少次,你心里還沒點數嗎……?”

隨后,我扶著凱爾希,將她帶到樹叢中的一顆桉樹旁,讓她雙手倚著樹干站立著,然后站在身后,用后入的方式將自己下半身的前端對準了她的入口。

在確認她沒問題之后,便在腰部用上了力度,猛地進入她的里側,連根沒入她的嬌軀,一股酥麻的刺激快感傳遍了我的全身。

“啊,啊啊……”

回首望著我的凱爾希面色通紅,眼中滿是情欲的火焰。

在她那副樣子的催動下,我自然也難掩自己的欲望,雙手按上了她高聳的潔白臀部,慢慢地向后抽出,然后在差不多拔出一半的時候,又一次狠狠地插到了最深處。

凱爾希發出一聲媚叫,讓我更加起勁地順從著身體的本能和欲望的驅使,在她的體內進出著。

而凱爾希也很快在欲火的灼燒下進入了角色,展現出一副風姿綽約的樣子,騷媚地浪叫著。

看得我也心神蕩漾,全力地在她身上沖撞起來。

每當我的腰部撞到她臀部之上時,我們交合的水聲以及忘情的歡叫,便回蕩在這寂靜的夜里。

從結合處帶出的蜜液,啪啪噠噠地滴落在了地面。

“哈啊,嗯啊……明明,明明是在外面,為什么,我這么興奮啊啊……”

跟凱爾希做愛可謂食髓知味。

她那可愛的喊叫聲撓動著我的內心,于是將雙手繞到她的胸前,畫著圓圈,揉動著她那對飽滿的胸部。

而凱爾希也回應著我一般,內膛劇烈地緊縮著,強烈的快感就這樣用上了頭。

試圖抵抗的意識很快被快感沖散,我便用力地沖刺著,試圖發起最后的突擊。

“凱爾希,我差不多……”

“我,我也要被……啊,快點,再快一點……”

夾雜著凌亂的呼吸,凱爾希氣喘吁吁地回應著我。

我探上前去,吸住了她柔軟的嘴唇,讓四頁唇瓣交纏著。

捏著那飽滿的胸部,體會著內膛裹緊的快感,最后一次貫穿到底部,然后將精子噴灑到她狹窄水潤的內穴里。

而凱爾希同樣放出了大把大把的潮水,染濕了大樹下的這一片平地,看著是一同達到了高潮。

稍微喘息一陣后,我將下半身拔了出來。

像是被抽取了力道一般,兩個人一同癱軟在了地上,靠坐在樹邊。

凱爾希的肩膀微微起伏著,我用手指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她便十分安心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鳥依人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又親了她兩口

“月亮,好漂亮呢……”

望著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凱爾希微笑地對我說著。

“是啊……”

我們就這么仰望著月夜,緊緊相擁,淺淺地互吻著。

在回到阿米婭那一邊之前,利用著短暫的片刻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享受著歡愛過后的余韻。

第二天早晨。

我和凱爾希都起得很早。

稍微商談了一下之后的行程,我們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在雷姆必拓的工作必須停止。

原因很簡單,雷姆必拓被幾大礦業寡頭公司把持著,而昨晚的舉動無疑會讓他們中的一員——

阿德里安礦業公司對我們采取敵對態度。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這次旅程也只能到此為止。

然而就在我們叫醒了阿米婭,正準備收拾一下繼續前行的時候。

“轟——”

前方突然掀起一陣毀滅性的爆炸,震耳欲聾的聲音似要將空氣撕碎。

在那瞬間,天地仿佛都沸騰起來。

滾燙的熱浪登時吞沒了森林,一群群飛鳥被嚇得騰空而起,而走獸們則紛紛發出驚恐的吼叫,綿延不絕。

許久,硝煙才散盡。

眼前的幾棵樹木被炸得幾乎連殘骸都沒有剩下,只有幾縷青煙證明著他們的存在。

“噠,噠……”

爆炸后的死寂很快被一陣腳步聲所打破,滾滾的煙塵中閃爍出一個靈活的身軀。

“阿德里安礦業公司安保人員。請你們不要抵抗。”

稍顯稚嫩的臉龐看不出別的表情,搖晃著兩只兔耳,一身黑色的制服,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我與凱爾希,手中是一桿現代技法打造的長柄戰錘。

“來者不善啊……”

我抽劍在手。

對方是個女孩子,看起來年齡不怎么大,估計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剛才的爆炸,毫無疑問是她的杰作。

“暴,暴行?”

出人意料的,就在我和那人劍拔弩張之時,從我與凱爾希身后探出頭的阿米婭有些驚訝地叫到。

“阿,阿米婭妹妹?沒關系,我很快就能救你出來,只要打倒他們兩人……”

“不,不是的!凱爾希醫生他們是好人!”

急忙揮舞著幼小的雙手,阿米婭對著那名叫暴行的女孩子喊道。

“暴行……是我在馬爾布蘭最喜歡的姐姐哦?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不過后來她被礦業公司的人們看中了,所以成為了安保人員……”

似乎是擔心我們不知道情況,阿米婭又轉過頭,向我們解釋道。

在發生過的事情明了之后,暴行告訴我們,阿德里安礦業對發生在馬爾布蘭鎮的事情感到了歇斯底里的震怒,出動了公司幾乎全部的安保人員,誓要將作為騷亂起源的我們三人給抓回去處理掉。

而暴行,則是負責追捕我們的安保人員之一——

“阿德里安的人告訴我們,在馬爾布蘭有一名銀發的女子和一個舊種刺殺了一名前往當地視察源石礦開采的公司高層,還殺死了大量的鎮民,所以我主動請纓參加追捕行動,特別是他們告訴我阿米婭被擄走了……”

“然而如阿米婭告訴你的那般,事實并非如此。”

望著表情復雜,已經放下了手中戰錘的暴行,我說道,“不是我們殺死鎮民,恰恰相反,是阿德里安礦業的那名高層讓自己的走狗們擄掠鎮子,槍殺自衛隊民兵,其中……”

我看了一眼阿米婭,糾結許久,才緩緩道:“就有阿米婭的父親。”

“我想我們沒有開戰的必要。”

凱爾希沉穩地接過了我的話頭,“我們現在就準備乘船離開雷姆必拓。暴行小姐,我想你應該跟那群走狗不是一丘之貉吧。就算不喜歡我們,至少也對這個孩子展現一點仁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你覺得如果阿米婭回去,阿德里安礦業會怎么對待這個孩子?”

沉默。

暴行凝視著我們三人,臉上的表情已是天人交戰。

而在等待了許久之后,她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地抬起頭,用重新簡單起來的眼神望著我。

“我不能讓阿米婭妹妹受到傷害……所以,請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吧!”

說罷,她又補充道,“……我想我大概可以幫忙在船上找到位置的,用我在阿德里安礦業的安保人員身份!”

原本還在猶豫暴行是否可靠的我們,在看到阿米婭怯生生地點了頭之后,便也放下了最后的懷疑,答應了她同行的請求。

“這次還真是收獲頗豐呢。”

望著森林遠處初升的日光,凱爾希對我微笑著,“羅德島的人增加了一倍。”

“這還要感謝你啊。”

望著擁抱在一起的阿米婭和暴行,我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希望,這個世界的明日,能像今天這個早晨一般,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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