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驚悉陰謀

“且住。”戰得正酣,三丐那邊領頭的老丐突地收勢退開,眼角輕輕地向林中瞄了瞄。林中之人知那丐已發覺了自己蹤跡,不欲再戰下去,雖說若論武功,以那老丐功力,場中再加一人他也多半不懼,但事情愈鬧愈大,總不是個收場。

只見那老丐向著收手的四人一聲冶笑,睥睨橫目,聲音頗帶不盾之意,“此是老夫與他之事,你等旁人胡亂插手,未免過分了。何況以你等武功,要勝老夫難比登天,想保也保不住人,何不雙方罷手,將人送交老夫,之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勝過在這邊糾纏不休?老夫盛和以賢丐之名起誓,而后絕不追究,如何?”

聽得盛和之名,不只場中幾人撇了撇嘴,連林中那人心中也微覺可笑。那盛和雖非面目可憎之人,面目還稱得上端正,但一雙眼兒卻滴溜溜地轉著,全沒一分年高德劭之人的莊重,他那“賢丐”之名不過是自言自褒,江湖中人講到他時,叫的都是“邪丐”。

此人雖在丐幫之中,卻沒沾得半點正氣,心胸褊狹、睚皆必報不算,更出名的是人邪心邪,好色貪財、無所不取,只是做事干凈,往往不留痕跡。雖說江湖中不少疑案都懷疑與此人有關,卻至今無人捉得住他痛腳;加上先前丐幫幫主趙如與他是姨表兄弟,雖說身為丐幫之主,尚不至徇私枉法,可處置上難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規勸之意遠過嚴懲之心,這才令他逍遙至今。武林中人人均知,若那幾件疑案證實與盛和有關,別說正道中人群起攻之,就連丐幫趙如也護他不住,未必不會主動清理門戶。

這人最出名的還不只此,畢竟雖是人人言之鑿鑿,但種種邪事總沒有證據,即便人言可畏,倒還下至于因此歸他罪責;但盛和那有仇必報、下擇手段的脾性,武林之中卻是人盡皆知,若被人拂逆其意,除非對方后臺太硬,如少林、武當等名門正派,又或官府中人、皇族子弟,就連丐幫也惹之不起,否則要他事后不追究,那可真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細看那重創的老丐,身上傷處雖不多,可內行人一看便知,挨的都是重手,顯然盛和有殺人之意。林中之人不由微微皺眉,這盛和雖是肆無忌憚,為惡遠多過行善,但丐幫乃是他的保護傘避風港,偏偏對本幫之人痛下殺手,卻是犯了丐幫大忌,若真讓那丐回到幫中說明此事,怕趙如也要清理門戶,以正幫規!究竟是什么樣的理由,讓盛和不顧一切,非下重手殺人不可?

“若是單屬閣下之事,我等自不應插手,”那空手之人向鐵簫一擺,正想說話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這才轉回頭來望向盛和,語聲雖是平和,手上架勢卻是不敢有須臾放松,一副深怕盛和乘機發難的模樣,明攏著的戒備之意一點都沒有收斂的意思,“只是這位前輩乃丐幫中人,劉明劉前輩的名頭俠義道中人盡皆知,在下與劉前輩曾有數面之緣,雖稱不上忘年之交,卻也頗為傾慕,他既傷得不輕,我等俠義道中人既見著了,理應將他送回丐幫,交趙幫主照顧;閣下兒同門受傷,非但沒出手相助,反面言笑欺凌,甚至想下殺手,這……倒真令人不明白了。”

這話一出,平淡之中暗藏機鋒,反刺了盛和一道,不只那鐵簫客,連正自戒備的二女也不由為之一笑;而盛和這邊聽到對方不只不交人,反而出言譏嘲,眼角微微抽動,顯是氣火已旺,旁邊的二丐更已忍不住出言喝駡。丐幫混跡市井,幫中又有幾人是文雅儒生?這一出口大罵自不會有什么好話,另一邊二女不曾聽過此等言語,都要好生想一下才聽得懂對方言辭中輕侮之意,不由氣得臉都漲紅了,那鐵簫客也氣得手上微顫,若非忌憚對手武功高明,怕是早要忍不住動手。

反而那空手之人也不知是修養極佳,還是忍得住氣,面上微笑的神色猶自不變,一雙眼兒鷹隼般地盯著盛和面上手上,隨時戒備他要動手,那模樣令盛和便怒也不想輕易動手。

打破這僵持局面的是那負傷老丐的一聲痛哼,雖是痛楚猶在卻已清醒,那一聲聽得盛和面色大變,與另外兩丐不約而同地上前出手,出手狠辣猶勝方才;四人若非早巳備著動手,又兼心中氣對方言語不加檢點,怒忿之下出手多了三分激憤,只怕還真撐不住對方的進擊。

但狂風不終朝、驟雨不保夕,一怒之下的手上加力來得快去得也快,雙方功力終有高下,不一會兒四人這邊已是連連敗退,若非原本照看著老丐的女子見事已不偕,連忙拔劍加入戰圈,恰恰抵住對手,合五人之力勉強拼了個平手;只守不攻之下,盛和等人雖是殺招連連,功力又勝對方一籌,但心急之下,一時間卻是攻不破對方的防御。

見五人這邊雖是勉強守住陣腳,卻是只守不攻才能勉力抗住對方連番殺手,林中之人不由起了義憤之心。這出該怪盛和這邪丐名聲實在太差,旁人一聞其名,腦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一個獐頭鼠目的惡人形象,接下來便是此人的種種劣跡,即使沒有見到那倒地老丐喘息掙命的可憐樣兒,也不會笨到真信了盛和之言。

只是林中之人心知自己的武功縱然勝過那五人任何一人,限于年紀成就也是有限,無論如何也難與盛相此等高手比肩,他所長的劍法要派上用場,就得看準時機,一擊就得迫得盛相反身自衛,否則別說解圍,就連自己搭了進去,也未必吃得清盛和的猛擊。

盛和手中木棒杖風虎虎,裝出來的靈巧盡去,幾全是重兵器硬打硬架的戰法。一方面他所學本非靈巧制敵的手段,主因也是他心急;倒地的劉明雖是傷重難起,但聽他呼吸愈漸漫長調勻,顯然功力絕不弱于盛和,若他強撐著起身動手,盛和一方怕是難占上風,是以功力催發愈疾。那空手之人拳掌功夫雖是不弱,但內勁修為卻輸盛和兩籌,硬接下絕非對手,偏生又得護著身后伏地不起的劉明,不能以輕身功夫與盛相游斗,一時之間只有招架之功,全無反擊之力。

林中之人瞧準了機會,一聲冷斥,人已從林中竄出,手中長劍直迫盛和后心;招式末至劍風先到,銳鋒帶起風聲,頗有先聲奪人之功。本來盛和雖知林中有人,但他絕不能留劉明活命,見劉明竟漸漸醒轉,知下能再有所拖延,是以下手全然不留余地,否則他的對手雖是年輕也是個好手,要勝的干凈俐落還真是不易,更別說一個不慎還有可能倒繃孩兒!他正自攻得那人毫無喘息之機,眼見就快要突破防線,能對劉明出手的當兒,卻沒想到林中之人竟在這要命時機出手!

原本盛和還想運氣于背,硬接背后那人一招,借力猛攻,先全力破去眼前強敵,突破敵方防線殺了劉明再說,沒想到背后劍風凜冽,來人不只用的是劍非掌,兼且功力不弱,盛和功力再怎么高明,修的終不是金鐘罩鐵布衫等硬功夫,絕對是接不下長劍一擊的。

他也是決斷之人,眼見局勢不利,左掌一揚震退面前那人半步,右棒回收硬是擋開了來人雷霆一擊,一聲呼嘯已退離了戰場;另外二丐沒想到情勢轉變如此之快,正欲一同退離,沒想到劉明的呼聲卻在此時傳了過來,“別……別讓他們走了……盛和他……暗算幫主,意圖殺人滅口、自立為主,這兩人便是見證!”

本來當盛和退離,余下二丐武功雖勝對手,相去卻不太多,空手那人雖說因著強敵已去,一時松了口氣下來,只覺渾身無力還沒法加入戰圈,但余下四人并力同心,一時脫不開身,逃脫的時機稍縱即逝,加上襲擊盛和身后那人見正主已退,長劍變化連綿,已向二丐身后遞至。

眾寡懸殊、腹背受敵,加上眼見大勢已去,一心只想退離,此消彼長之下氣勢更輸了一截,雖說眾人聽得劉明之言,知這二丐乃重要人證,手上下使殺招,二丐仍是無法逃脫,終于分別落敗破擒。

見二丐被擒,劉明松了口氣,原本坐起的身子竟又搖搖欲墜,幸得原本照看著他的女子距離最近,及時扶住了他,才沒倒下地去。他微喘之中,看著眾人點了二丐穴道走了過來,雖是起身不得,仍沒忘了禮數,作了個四方揖,差點沒因此牽動傷勢,又自嗆咳起來。

扶著他的女子趕忙輕撫著劉明的背,只見這女子面目較黑,雖不似中原女子所喜的白皙如雪,卻格外百股健康的活力,加上扶助劉明時溫柔輕巧,溫和之處使得原只七分姿色化成了十足的美人。細細看處那古銅色的肌膚,竟透出一絲嬌美,“多謝諸位仗義,劉明在此先行謝過了……先幫主在天有靈,必也感念諸位相助,才不至于冤沉大海……劉明重傷在身,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諸位少俠俠女原宥……”

“不敢當,在下先前幾次受前輩相助,提攜之恩不敢或忘,此次能來得及相助,也是緣分所致,劉前輩無須客氣,”空手之人對著劉明一揖還禮,這才轉頭望向出手支援的林中之人,只見他面目清秀俊雅,英挺之中還帶三分柔和,一身青衣雖不華貴,卻襯出了雅致氣質,顯然非是凡品,一見便令人有種親近之念;自然他也不會忘了先前仗義相助的三女,只見他向著眾人二揖禮,全不敢有缺禮數,“在下顏君斗,這位是在下義弟,姓朱名華沁,不知諸位高姓大名?”

“在下高典靜。”三女中看似最長的一人還了禮,方才激戰中雖是劍勢縱橫,但此刻長劍回鞘,卻似變了個人,說不出的典雅文靜,容色雖也嬌媚,難得的卻是雖然身具武功,卻百種高貴典雅的溫柔氣質,若非知她身具武功,換了個地方、換了個裝扮,還真會以為是宮廷中的貴人出宮暗訪呢!

“這位是在下師妹香馨如,那邊扶著前輩的,則是小師妹顧若夢。我等原本奉師父之命要上回元嶺探訪師父一位故人,沒想到半路卻遇上方才那盛和擊傷這位前輩,還要苦苦逼殺,這才出手相助,沒想到他們武功如此高明。典靜習藝不精,遠非其敵,若非顏兄與朱兄及時出手,又有這位兄臺相助,只怕劉前輩難保,此次救援之功,還當算在三位少俠身上。”

轉過頭來,卻見那青衣人不言不語,一雙眼兒盯在顏君斗身上,目光火熱得像是要把人給燒起來。顏君斗容貌輪廓果然與顏設肖似,只是年輕得多,也俊秀得多,加上身軀偉岸,看起來就比顏設來得順眼,可心中那火仍是難止難息,好半晌才開了口,話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吐了出來,像是光要這般平靜說話,都得花了青衣人不少心力,“顏君斗?可是虎門三煞門下弟子?”

“這……在下確是虎門三煞門下,”心知老父和其結義兄妹行事也太過分,在武林中多敵少友,這原就是顏君斗出武林之后最常遇上的狀況,冷言冷語從沒停過,就連初識那劉明之時,也一樣受他冷眼,因為幾次契機,讓劉明親眼見識到他與顏設等人作風不同,觀點這才改丁過來。

現在聽此人之語,想來他該也與虎門三煞有所恩怨,顏君斗心下暗嘆,冷嘲熱諷他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只希望別因此化友為敵才是,“三煞中的二煞顏設乃是家嚴,另兩位是家嚴的結義兄妹……”

“雖說我義兄是虎門三煞的子弟,但作風卻大不一般,”見顏君斗一時說不下去,朱華沁趕忙出門相助。當兩人初識之時,因著虎門三煞惡名在外,兩人倒也誤打誤撞地斗過幾場,但顏君斗為人行事與虎門三煞大有不同,幾番相處之后朱華沁也看了出來,兩人不打不相識,到最后竟干脆結義為兄弟。

他自深知義兄雖是父子情深,但幾番勸阻不了顏設的行事,顏君斗雖是阻止不了父親,私下卻以不合作的方式靜靜抗議。像這次虎門三煞與澤天居動手,顏君斗就沒有回去助陣,只事后上了澤天居一趟,住了一宿便回,回來時卻是什么事都不說,朱華沁也不敢探問,只想到義兄多半又與他父親吵了一架,“我兄行俠仗義,行事篤于正道君子作風,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氣,與虎門三煞雖未涇渭分明,卻不同流合污,此事劉前輩該已深知,還請兄臺勿要誤會。”

“哦……真是如此嗎?”那人口中沉吟,顯然還是不愿相信顏君斗的為人。但此人不可信,丐幫劉明之言卻是不能不信,加上朱華沁看來也不似奸邪中人,青衣人雖是不愿,卻也不能不暫息敵意,何況劉明負傷沉重,方才所言又關乎丐幫幫主被害,丐幫本是大幫,幫主傳承之事也因而水漲船高,與武林安危難以分割此時確實不是管私事的時候。

他拱了拱手,向著眾人一揖,“在下姓宮,草名一個先字,家師與虎門三煞有段梁子……此事不只關乎家師顏面,更有家門仇隙,既然顏少俠不與虎門三煞同流,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也不找這場子了,失禮之處諸位莫怪。”

“好說好說。”見宮先不再追究,顏君斗心下暗吁了一口氣。有這樣的父親,對江湖闖蕩的兒子面言,著實是個老大負擔,偏生若沒有他,自己也不可能出來現世,更別說練得一身武功,加上父子天倫,在外人面前這批評之語,他還真出不了口,又不好問宮先的師父是怎么跟虎門三煞扯上的關系,只得先轉向劉明這邊。

“前輩方才所言,貴幫幫主被盛和暗算,盛和還打算謀奪幫主之位,不知詳情究竟如何?是否可告知晚輩?今日一戰,晚輩等人與那盛和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此人該當不會輕易放過我等,此事雖關乎貴幫幫譽,但牽涉之廣非同小可,若任盛和為所欲為,奪占丐幫基業,以此人邪性,江湖中也不知將鬧起多大風波,此中輕重還請前輩自量……”

“這個……”本來不愿將丐幫自家丑事說予外人,照說盛和雖名聲不好,趙如雖不愿這表兄弟為外人所傷,卻也不敢將幫中諸事托付,是以盛和在丐幫并無職司,但仍屬丐幫中人,要清理門戶也該由丐幫自己來;何況此間眾人,除了顏君斗與朱華沁以往曾有數面之緣,深知其人正直稟性外,余人皆是初見。

雖知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絕非邪道之輩,可此事關乎本幫幫譽,劉明本還想隱瞞。但現下趙如已逝,自己負傷不輕,跋涉回幫都不容易,幾位長老又都出門在外,若不早歸幫中,將此事告知丐幫諸人,給盛和搶先可就難辦了。權衡輕重之下,劉明只得明說。

原來丐幫自幫主趙如之下還有四位長老,劉明乃諸長老之首,名聲威望在幫中都是一時之選,只余下三長老都是凈衣一派,與劉明向來不合,可三長老雖是占了人多,但丐幫起于市井,污衣一派在下層人多勢眾,與上層正好相反,彼此間達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

兩邊雖是爭斗難免,但上有趙如壓制,又顧及彼此關系,爭斗雖有卻也不烈;加上丐幫終是大幫,能做到長老,便有心性狹隘、腹笥不廣之人,也知團結對外的重要性,是以內斗雖有,卻也不曾阻了大事。

但這回趙如與劉明一同出外,卻在路上遇著了老不知跑到哪兒去的盛和,趙如對這表弟既是關愛又是無奈,見了面難免數落幾句,沒想到這次的盛和表面上恭聆教訓,私下卻已有殺心,竟在途中突然發難;他武功本不在趙如之下,又是出其不意,趙如與劉明猝不及防之下著了道兒,趙如被殺,劉明也慘遭重創,且戰且走,被盛和與他的弟子們一路追殺到此。

更糟的是激戰之中,聽盛和的話意,他竟早已購置殺手,對付離幫遠出的三位長老!若真給他成功了,幫中群龍無首,必生禍亂,到時盛和雖是名聲不佳,伹終是幫主親人,即便在幫中沒有重要職司,卻也是幫中老人,到時候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既沒有旁人可與相爭,盛相接任幫主眾人雖是不服,卻也無力相爭,到時米已成炊,想回天可就難了,是以無論如何,劉明都得馬上趕回丐幫不可。

“原來如此。”聽劉明細細解釋,眾人對當下情況都有了了解,只是劉明傷勢頗重,一時半刻難以痊可,若只顧著趕路,只怕末及回幫便已身亡,加上盛和賊心不死,雖是暫且退去,但此事關乎丐幫幫主名位,盛和既多所準備,想來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既已下手,便無收手之理,這一路上若是不多加小心,只怕隨時都會被盛和突襲,若劉明遭襲身亡,那就萬事休矣。宮先微微沉吟,冷目掃了掃顏君斗,“不若這樣,高姑娘等人與劉前輩一同回轉丐幫,宮某循跡去追殺盛和,即便傷他不得,至少也牽制住他短期內回不了丐幫,前輩一路上也免受暗算。”

“如此不可……”聽到宮先的提議,不只朱華沁,連高典靜都搖起了頭。雖說若這樣回丐幫去,盛和在暗眾人在明,也不知他會否在路上以什么手段暗算?此人陰險如此,連自己的表兄都出手暗算,其心豈還堪問?為了丐幫幫士的名位必是不擇手段。

眾人雖是人多,但個別武功可抵不過盛和一擊,,宮先雖是藝高,但觀乎方才出手奇襲也沒能留下盛和,想來武功也遜其一籌。眾人便合作都未必對付得了,前路惟艱,伹正因如此,又豈能分散力量?

宮先的辦法雖好,卻未免太過危險了,若他牽制不住盛和,眾人反少了一股戰力。香馨如忍不住出言相勸,“盛和那賊武功甚高,宮兄單打獨斗,勝算怕是不大,與其分散行事,不如聯合一處,保著劉前輩回到丐幫。只要劉前輩安抵丐幫,將此間事情說清,丐幫多忠義之人,盛和再會躲藏,早晚也要惡貫滿盈……”

“但敵暗我明乃兵家大忌,加上此間回丐幫之路不多,盛和明知我們會走哪條路回去,若任他從容布置,人數再多也是白搭進去……”宮先搖了搖頭,對著顏君斗的目光仍是寒意深重,“武功倒不是問題,要的只是牽制住他,令盛和難以從容措置,劉前輩安返丐幫的可能性就會大得多;只要有人牽制住盛和,至少可保他暫時沒法暗中設伏,總也比一群人傻乎乎地行走,也不知什么時候會一頭撞進盛和的陷阱來得好;光只是牽制宮某還可勉力一行,諸位無須擔心。”

聽他們不住爭論,雖不至吵起來卻是各持己見,誰也不肯讓誰,劉明搖了搖頭。他長年混跡江湖,這飯可不是白吃的,一眼便看穿宮先之所以堅持,一方面是因為此法雖是行險卻較為安全,但主因卻是他對顏君斗的身分難以釋懷,偏生高典靜等人看不清這點,只與他爭論著此法是否可行,自是怎么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吸了口氣,身旁沒加入爭論的顧若夢忙伸手撫著他背心,助劉明順氣,他感激地望了身畔的小姑娘一眼,一聲輕咳打斷了爭論,“此事雖是重要,卻也沒需要請宮少俠涉險的地步;何況人性之事,聽旁人所言總難免無法窺其真實,若不是自己加入相處,怎么也不可能看透人心的,還請宮少俠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雖聽劉明說得玄乎,似怎么也跟眾人討論之事沾不上邊,但宮先卻不由低了低頭,臉色雖是未變,態度卻已表明,劉明似乎真說穿了他心中所想。在場眾人除了顏君斗一直無語外,無不滿面狐疑,但好不容易讓宮先沒了爭論下去的念頭,眾人也正好收拾行囊上路。

“關于回去的路嘛……在下有個提議,”見眾人東西都收拾好了,顏君斗這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回去有幾條路,其中松雪嶺最為偏僻,一路少有人煙,若走此道,一來不惹人注目,二來即便盛和動手,也不至誤傷旁人;另外兩條路都難免穿城越鎮,雖是近得多,卻可能波及無辜之人,不知劉前輩打算走哪條路?”

“這個……”劉明微一沉吟,以他本心自是希望脅生雙翅,最好能用飛的回去,早一天趕回丐幫才好,但顏君斗所慮卻是不可不防。丐幫均乃俠義道中人,即便參與武林爭斗,也向以不波及無辜為原則;可盛和卻向來不管這些,趙如就為了這原因數說過他好幾次,常常惹得盛和不服抗議,但趙如所言占住了理,加上這事事關丐幫門面,丐幫眾人也都站在趙如這邊,即便有些人與盛相同流,在這大節上頭也不敢馬虎,經常使盛和不得不諾諾而退,后來這類事是少得多了,倒不是因為盛相知道反省,多半是為了不想惹麻煩所致,畢竟眾怒難犯的道理他也曉得。

但這回茲事體大,關乎盛和能否陰謀竊據丐幫幫主大位,想到此人向來不擇手段的作風,劉明也知若自己真的進了城鎮,盛和可不會管你是否波及旁人,什么惡劣手段都用得出,即便會誤傷無辜旁人,只要能夠暗殺劉明,對他而言便是心滿意足。

盛和不管這些,卻不意味著劉明也能一般行事,丐幫幫主之事雖大,卻也不能因此壞了俠義道的名頭,此事不同腐儒的繁文縟節,與忠孝仁義一般乃人立身大節,萬不可誤,“顏少俠所慮極是,我們便取道松雪嶺吧!”

本來聽顏君斗開口說話,宮先本能地便想反駁,但顏君斗所言確實有理,加上方才劉明暗示的幾句話還在心頭翻涌,自己再不愿與虎門三煞的予弟同行,也不能無理取鬧,萬事總得先占住了理再說。

宮先雖是張開了口,一時卻是無話可辯,只忿忿地瞪了顏君斗一眼,開口所提卻是旁事,“既是決定如此,在下也沒有意見。只是劉前輩身負重傷,不好長途跋涉,加上這兩人也得帶回丐幫,作為人證,步行有所不便。此處距城鎮已近,不如在下先行入城,雇輛大車代步,順道購置藥材,一來方便帶著人走,二來有藥物之助,也好讓劉前輩方便養傷,這樣如何?”

見顏君斗等人還要說話,宮先搶先開口,阻住了他們,“劉前輩的身子要緊,何況有大車代步,速度也可快些,也方便帶著人犯走。盛和那邊對付趙幫主必是主力盡出,現下黨羽已去,想要調派其余人手仍須時間,若弧身前來,以我等之力該可一戰,也算不得牽扯旁人。丐幫幫主傳承事大,能搶得一先是一先……”

本來身為丐幫中人,平日行事與一般乞丐一般,劉明一點不想坐在大車上頭:哪有那樣輕松上路的乞丐?別說污衣這邊,就連凈衣丐那一群也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但確如宮先所言,此時此刻確實不是守著平日規矩的時候,能搶先一步回到丐幫才是最重要的,若只是一個車夫,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應該還保得住,心中不住掙扎,但趙如死的苦狀萬分的模樣猶然在腦海中不住浮現,弈棋所重便是搶得先機,江湖打滾的劉明對此自是了然于心。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踢了被擒的二丐一腳,只是傷重,這一腳沒甚力道,二丐雖痛也不敢哼出聲來,“這樣……這樣也好,事有輕重緩急,確實是能快得一步是一步。你們也起來,宮公子要讓你們坐車呢!哼!”

趕了大車連夜趕路,又是帶著不少人,走的還是松雪嶺這等人生地不熟的偏僻地方,若非銀子塞得飽足,比平常雇車多加了兩倍,只怕非得刀劍加頸相脅,才能讓車夫答應出來走這一趟。

即便如此,一路上那車夫仍是嘮嘮叨叨的,聽得令人頗為不耐,若非除了顧若夢留在車里照顧著負傷未愈的劉明之外,其余人等雖在車上,一心卻只注意著旁邊的情況,生怕盛和隨時出手,眾人才剛與盛和等人激戰一場,又是趁夜趕路,緊張與疲憊交替影響之下,著實難以保持機警。那車夫的多嘴,正好讓眾人保持清醒,是以雖不耐他的碎嘴,仍無人反譏又或與他抬貢起來。

眼見東方日已漸出,熬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眾人都暗自吁了口。這暗算之事最重要的便是趁夜而行,月黑風高殺人夜,突如其來的下手之后正好趁夜逃脫,現下太陽既已升起,這一夜便算是熬過了,任你盛和武功再高,但雙方眾寡不敵,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選在光天化日下動手。

繞過松雪嶺后,再行個一日一夜,便可抵達丐幫總舵之處。眾人均知距丐幫愈近,盛和膽大妄為的可能性愈低,不由心中都有些興奮與放松,連一路手從沒離過鐵簫的朱華沁都松了手,對著旁邊打量著四周的顏君斗微微一笑,探頭往車里一瞧,縮回來時笑容滿面地對著顏君斗打了個手勢,讓顏君斗也放下了心來。車里的劉明雖是負傷不輕,但他底子夠厚,而眾人行走江湖,身上都帶了不少傷藥,此時此刻自不會吝惜,一夜用功下來,劉明的這條命總算是無疑了。

“幾位大爺姑娘……再趕得一程,小的可得挨在車上打個盹了。”見眾人面色稍和,那碎嘴車夫又開了口,眼皮子重得像隨時要坍下來一般,一副累得不得了的模樣兒。

他昨夜本已收拾好東西要睡下,偏生在上床前硬給宮先叫了起來,駕了車出門,若非宮先塞飽了銀子,比平時價格高了兩倍,付銀子時又不啰嗦,他根本就不想接這單生意,況且走的還是山道!

若非他常走此路,算是熱門熟路,夜里趕車只怕隨時都要出事。現下最危險的地方過了,可一夜注意路況的他也累得快趴了,可沒辦法再硬撐下去,“這馬兒乖順,只要走的是大路,就不用多所注意……”

“你請便吧……”也知車夫累得快癱了,現在著實不是跟他吵的時候,何況繞過松雪嶺后,接下來的便是筆直大路,不太注意該也不成問題,朱華沁又塞了錠銀兩過去,“有事再叫你……”

“謝啦謝啦……”接過了銀兩,那車夫也不顧該眉開眼笑,只是稱謝兩句,一把將該有十兩足紋的銀兩收到了懷里,倚著車柱便打起了盹,顯然真是快累壞了。不過一夜撐持下來,眾人便是武功高強,也著實難忍眼皮沉重,更怪不得這不練武功的車夫熬不得夜。

只是眾人才剛松下心來,異變突地發生!車旁林中突地一根巨木飛來,削尖的銳鋒對著車夫正面,風聲虎虎,連剛打起盹的車夫都醒覺了過來,只是那巨木來得太快,顯然是用了什么機關推動,非只人身之力,若非車夫開始打起盹來,馬兒也因此垂著頭放慢了腳步,只怕人還沒傷著,馬兒已給削斷了腦袋。

車夫才剛要驚叫,那巨木已至目前,木未至一股勁風已刮面而來,迫得眾人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其勢之猛不只要將車前座上的車夫與朱華沁剠個對穿,還要透進車廂里頭,把車廂整個打爛,尚有余勁穿透而去。

“敵襲!”一聲怒斥,朱華沁和顏君斗同時出手,兩人默契極佳,均知這巨木來得太快太掹,合兩人之力根本擋之不下,是以同時向巨木側邊一掌擊去,擋是擋不了了,可至少讓巨木側邊受力,改了方向這等事還來得及,就算把車廂側邊削掉一塊,也得保著車廂里頭的人周全。

兩掌同時印在巨木側邊,兩人同時一震,口角不由溢血,即便兩人不是正面受力,但那巨木沖得太掹,雖是側邊的力道也是不輕,加上來得太快,兩人武功都還未臻心到力至的地步,倉促之間眾力未足,使出的力道不過平常的四五成,雖是勉力令巨木改了方向,只擦過了車廂一角,可兩人都給巨木的余勁撞得飛了開去,跌出了好幾步才能立定身子,一時間卻是臟腑劇痛,整個人都被那巨力壓得使不出力來!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才剛給撞飛開去,原本站在車廂后頭一直警戒著車后的宮先已發覺了不對。兩人一掌之力令巨木轉向,可巨木上頭卻突地立起了一個人來,一下已跳向了車頂上。

心知來者不善,宮先連忙飛身而亡,一邊要車廂中人留神,一邊手中長劍已刺向來人胸前。這一劍來得好快,來人本想左掌右棒,先將車頂打爛了再說,卻不能不先抗住宮先來勢洶洶的一劍;他右手木棒揮出,勢帶勁風,硬是抵住了宮先長劍連閃,猶如化成兩三柄劍般的速襲,左掌同時壓下,車廂頂處已破了開來,露出了里頭端坐調息的劉明,和一臉驚惶還來不及反應的顧若夢。

宮先這幾劍來得雖快,但他功力不若來人高明,對方又是蓄勢已久,劍棒相交之時宮先全身劇震,劍上強橫力道傳來,登時破開了他劍勢,若非宮先劍勢運轉收化得快,又知借力化力之道,體內陰陽氣息變換自如,一劍被破立時變招再攻,轉以劍法飄渺難測之道應敵,只怕已像顏朱兩人一般嘔血退開;對方猝不及防下竟沒料到這一招,給宮先長劍幾下急攻,原本按向劉明頂上的掌勢竟壓不出去,只得暫棄劉明,兩腳吸住車廂壁上站穩了身子,先行對付了宮先再說。

這一全力相對,雙方登時分出了高下:宮先所長在于劍法,長劍輕靈翔動,修的是小巧騰挪之技,若在平地上頭即便功力有差,身形挪移變化問對方再怎么厲害,一時片刻也傷他不得。

但現下兩人都立在車頂上,車頂又先給對方一掌之力破的碎片紛飛,能立足之地也沒剩下多少了,又豈有騰挪活動的空間?加上對方江湖經驗老到,一見宮先身形便知對方弱點所在,沉腰坐馬,掌風虎虎,逼得宮先再無挪移空間,被迫硬接硬架了兩招,胸中氣血翻涌,雖是及時以內力化去對方掌威,卻也給迫了開去,即便耗盡了力氣,也只能撐著不致落下大車,想要再攻卻是難了。

雖說自巨木飛來至宮先退開,不過呼吸間事,但車內眾人均是好手,除了顧若夢造詣較弱,還沒來得及舉手應敵外,給宮先這么一擾,余人都已做好了準備。那人眼見宮先雖已退開,可車旁高典靜和香馨如二女都已拔劍攻上,心知再這么下去沒完沒了,若讓他們成功合圍,即便自己武功再高,終是眾寡不敵。

現下形勢已是自己設計后的結果,若再耗下去別說解決劉明了,恐怕自己都沒法全身而退。盛和幾番設計,又花了偌大金銀收買殺手行事,如今丐幫幫主之位已是唾手可得,哪有時間在此和他們虛耗?

他身子一旋,木棒刺出,逼開了高典靜一劍,硬是以右臂受了香馨如一招,也不顧鮮血噴出,人已沉身而下,攻入車廂,一掌便向端坐運功中的劉明殺到。

眼見劉明閉目端坐,顯是用功末完,旁邊的顧若夢給自己這下突襲嚇得花容失色,還沒來得及反應:盛和心下一喜,雖是晚了一日,自己終究還是解決了這強敵,只待劉明斃命,自己便可回到丐幫乘機收攬人心,即便其余三位長老末遭暗算,等他們回來時也是木已成舟。

沒想到盛和還是得意的太快了逃,他一掌印出,尚未攻到劉明身前,突聽一聲怒喝,猶如獅吼入耳驚心,全沒準備的盛和給這巨聲一震,登時身子一晃;只見劉明睜眼開聲,一掌已重重地擊在盛和胸前!口中嘔出血來,只聽得胸口喀的一聲,心知肋骨也不知斷了幾根。

眼見劉明怒目睜眉,竟似內傷盡去、武功已復,這一下嚇得盛和瞻顫心驚,若論真實武功,劉明只怕還勝自己一籌,當日若非暗算也傷不得他,如今他既已康復,這大車明擺是個為自己而設的陷阱。

見有人侵入車廂,顏君斗與朱華沁兩人也不顧氣息尚窒,顯是內傷不輕,連忙沖了上來;被盛和震開的二女也不敢落后,可是他們快,里頭的戰況更快,四人還未趕到車廂邊,只見大車中碎木亂飛,一條臃腫狼狽的身影已沖天而起,轉瞬間已躍到了樹頂上頭,幾下起落人已去得遠了,只聽得半空中盛和的聲音傳回,“這小姑娘就先到我這兒作客,想帶她回去,明日一早帶劉明上落花坪換人吧!”

“糟了,師妹被他擄了去!”香馨如眼見,方才雖是一瞬,已見到被遠去的盛和挾制的正是小師抹顧若夢,心下不由慌亂,想要趕上去卻被師姐阻住了;回頭只見高典靜咬緊銀牙,抓著車廂壁的玉手用力到筋脈浮出,纖指幾要陷入木柱當中,似是極力強忍才能定下腳步不追,“來不及了,人已去遠,何況以盛和武功,就算你我追了上去,也非此人對手,人救不回來反而要再賠進去。還不如與前輩及眾人商議一番,看看怎么救人吧?劉前輩身子如何,可有大礙?”

“還……還好。”一口淤血吐出,胸中氣息一順,劉明想要站起,一時間卻力不從心。他負傷本重,便有藥物相助,加上一夜專心用功,也沒這么快痊可,方才一掌已耗盡了他全力,加上盛和眼見詭計得售,眾人均是遠水難救近火,大事將成,難免掉以輕心,這才一擊得手。

只是一擊之后再無余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盛和將顧若夢擊倒擄走,心下可是悶得透了,也幸好盛和雖有萬千缺點,卻還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眼見劉明竟有動手之力,還以為此處是劉明等人為他布置的陷阱,一擊不中立時擄人而退,連車廂角落瑟縮的兩個弟子都不顧了,若非多在此撐得片刻,劉明的情況哪里還瞞得住他?“可惜小姑娘被擄……大夥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再上落花坪吧!”

“咦?”見劉明無事,朱華沁心下一松,突地發覺不對,張目四望才知,不知何時宮先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宮先人呢?”

“什么?”聽朱華沁這么一提,眾人這才發現不見宮先的身影,四處張望也看不到他,甚至沒留下什么負傷的痕跡,方才車頂一戰,若非宮先見機得快,適時出手阻了盛和一陣,只怕此刻劉明已然無幸。

方才幾下兔起鵲落的交手,親眼見到的四人此刻回想方才車頂的情況,都不由心下暗驚此人修為,以他的年紀面言著實是極高明的了,照說這人該不可能見敵勢強大而逃之天天。劉明突地心F一驚,筆向盛和離開的方向,“莫非……莫非他竟追了過去?”

“那怎么辦?”聽劉明這話,顏君斗不由一驚。盛和挾著顧若夢早去得遠了,便是登高望遠、極目遠眺,也已不見蹤影,若宮先當真連招呼也不打一個便追了過去,自己等人想要跟上町難上加難。

雖說落花坪距此處尚還不太遠,可盛和陰險奸詐,既敢約眾人在落花坪一會,必是有了把握,也不知是暗伏機關,又或別有幫手,劉明傷勢猶在,眾人還真不敢直接殺上落花坪守株待兔呢!

高典靜和香馨如雖非弱質女流,向來極有主意,但小師妹被擒,也不由心亂如麻,一時之間還真出不了什么屯意,“師妹落在盛和手上,若出了事,可……可怎么辦才好?”

“兩位姑娘暫且放心。”見高典靜和香馨如急得似要哭出來,顏君斗咬牙苫思,一時片刻間卻想不出辦法;朱華沁急得團團轉,晃得人眼都花了。劉明心下不由暗嘆,雖說武林中新人輩出,不論眼前這幾個又或才剛失蹤的宮先,都是年輕一輩的高手,這等人物丐幫的新起之秀可是一個也沒有,但終究是限于年紀經驗,光論武功出手個個了得,但臨到大事,卻是心慌意亂、猶豫難決。

劉明深知若自己不出面勸阻,這些人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個主意,畢竟要想出周延的法子,心下的平靜是最基本的,心慌意亂乃是大忌,“盛和擄了小姑娘去,只是為了挾制我等,該當不會對小姑娘怎么動手,我等不如先想想該如何應對明早之會,先救回小姑娘才是……”

“劉前輩說的對,”聽劉明這么一說,顏君斗收回了注目遠方的眼光,心下不由暗罵自己沒經驗,一出事便失了神,反倒還要劉明這傷者提醒自己。說句實話,方才盛和亂中挨了香馨如一劍,以他那睚皆必報的性子,這一天時間顧若夢只怕難挨,但即使自己現下就沖上落花坪,也未必找得到盛和,敵暗我明之下說不定還要吃虧,方才那一下突襲便足以證明此點,還不如先養精蓄銳再說,“我等不若先尋個地方休息一下,好生養復體力,明早說不定還有一場惡戰。兩位姑娘放心,明早一戰我等雖未必留得下盛和性命,但必會全力以赴,先將顧姑娘救出來。”

“這個……”聽顏君斗這么說,朱華沁略略沉吟,幾番話想出口都收了回去,還是劉明看到了他的異常模樣,出口問了之后,朱華沁才開了口,“義兄所言極是,但……但華沁卻有個想法:若盛和此舉只是將我等牽制于此,自己反而先回丐幫總舵,將趙幫主之死賴在我等身上,那怎么辦?此人既陰險若此,難保他不會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若我等只呆呆地等著明早上落花坪,說不定會中了此人陷阱……”

“那……那你說該怎么辦?”本來在劉明和顏君斗的安撫之下,香聲如已平靜了下來,可聽朱華沁這么一說,又不由得著慌,倒也不是她真那么定不下心,而是這小師妹不僅僅是同門,還是師父的獨生愛女,若真傷了根毫毛,自己兩人別說沒法向師父交代,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這……”眼睛望向劉明,又望向余人,朱華沁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來,“依在下想,還請劉前輩修書一封,說明此事事由,由我們之中哪個人帶著書信和這兩人回到貴幫,先讓貴幫中人有個準備,人證物證俱在,只要貴幫中人有所準備,便不會心慌意亂,即便盛和回了總舵,也無法為所欲為;至于其他的人則和劉前輩一同上落花坪去,明日一早盛和放人則已,若不放人,我們再與他拼個雌雄。請恕在下愚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法子……”

香馨如握緊了手中長劍,可劍柄卻被師姐伸手壓著,想抽也抽不出來。乍聞朱華沁之言,高典靜心中雖也難免激動,朱華沁之語雖是兩全其美的法子,卻是拿小師妹的性命冒險,明日一早若在落花坪上盛和沒看見自己的兩個弟子,兇性大發之下也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眾人做好準備倒還不懼,最怕就是盛和竟向落在他手里的小師妹動手,以他那時的震怒,顧若夢怕是性命難保,自己等人也不知是否來得及救人出來?

可是仔細想想,朱華沁所言確是面面俱到的辦法。確實不能排除盛和以此拖住眾人腳步,好趕著先回到丐幫去的可能性,只是若他那樣打算,顧若夢的性命只怕猶在未定之天:若盛和顧忌自己等人的師門,或許還真不敢隨便對顧若夢動手,在奪得丐幫之前,至少會留下顧若夢性命,好讓自己這邊投鼠忌器;可若盛和當真什么也不顧了,甚至不怕與自己等人結下生死大仇,為了盡速回到丐幫總舵奪權,必不會帶著累贅上路,到時候顧若夢的命運……她連想都不敢想,按著劍柄的玉手微微發顫,“這……也是個主意,但典靜和師妹是一定要去救小師妹的,絕無二話。”

“啊?這個……”聽高典靜說的決絕,朱華沁登時張口結舌。他雖不認為高典靜等三女是弱質女流,可昨日之戰上也看得出,若論武功,三女較自己還要弱上一些,顧若夢更是稚嫩,才會在一個照面間便為盛和所擒。

他的本意是希望讓高典靜又或香馨如回去丐幫,自己則和顏君斗同劉明上落花坪去,以兩人的默契,聯手即使勝不得盛和,要救人該當還有機會;可聽高典靜這么說,話語雖是平和,語氣中卻充滿不容違逆的決絕,香馨姍雖不說話,神情卻也無可動搖,偏偏若兩女不去丐幫,自己武功稍差顏君斗一些,難不成要自己去丐幫干這事,而讓義兄陪二女與劉明上落花坪?若是他們有所疏虞,自己豈不成了貪生怕死之輩?偏偏主意是自己出的,總不能又被自己打消掉,他求救的眼光望向顏君斗,卻見后者聳了聳肩,臉上表情竟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

“恭喜你了,二弟,向丐幫解釋此事的重責大任就交代在你身上了,此事至關緊要,無論怎么緊趕慢趕,你也得帶著二人先上丐幫做好準備,此事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