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拖著有些醉意的身軀回到家中,剛進門就看到白莉媛焦急的站在門口等著我,一對杏眼里滿是擔憂,看到我進來就說:“石頭,你去哪了,媽媽回來看不到你,都嚇壞了。”她聞到我身上的酒味,兩彎細眉很好看的皺了起來,有些不悅的說:“你怎么喝酒了,媽媽最不喜歡別人喝酒了,弄得身上臭臭的。”我嘴里嘟嘟囔囔的說不出個所以然,總不能告訴她我在鐵拐李家里喝酒,而且還把另外一女人認作是她,大打了一架吧,就裝作酒醉的樣子胡言亂語起來。

我的醉態可把白莉媛給嚇壞了,她連忙攙扶著我進屋,安頓在沙發上后,又忙著給我沖蜂蜜水,又親手喂著我喝,一杯溫熱的蜂蜜水下肚,覺得腹部暖烘烘的,再加上白莉媛身上的香味,我的腦子清醒了些。

我嘴湊在玻璃杯上,眼睛正好透過玻璃杯看到白莉媛握著杯子的纖手,她的手細長白皙光滑,指尖涂著銀色的指甲油,在燈光下五根手指像春筍般嬌嫩,修長的中指上戴著一枚銀光爍爍的鉆戒。

我初以為自己酒后看花眼了,又再重新確認了一遍。沒錯,纖細的玫瑰金雙環戒身,正中八爪托著一枚晶瑩閃亮的鉆石,看那個大小分量至少有五克拉,這個鉆戒絕對價格不菲,我記得媽媽從來沒有這么昂貴的戒指,爸爸因此還常帶著內疚說,結婚這么久了都沒有給媽媽買過鉆戒,覺得很對不住媽媽,但是每次媽媽都很溫婉的笑笑說,鉆戒有什么好的,又重又不方便,帶著做事情嫌麻煩,不帶放著浪費,家里的錢要花在刀刃上,不要弄那些虛的東西,所以媽媽手上一直帶著爸爸結婚時送給她的結婚戒指,那枚戒指我從小就看慣了,只是很簡單很普通的一個環,樸素得就跟媽媽身上的衣著一般。

而現在,這顆價值百萬的閃光之物卻取代了原本那枚不起眼的結婚信物,我不由得聯想起在鐵拐李家聽到的那些話,在我不在的這些年里,白莉媛的變化為何如此之大,為什么以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可以住得起這么豪華的房子,為什么沒有什么積蓄的她可以開網吧做生意,為什么從不在乎打扮的她會像現在總是穿著得高貴得體,為什么她手上會有一枚價值百萬的鉆戒?我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但又有些恐懼這個答案。

我只覺得有股酸辣之氣涌上胸口,忙推開白莉媛手里的杯子,沖進客廳的衛生間,剛抱住馬桶就開始狂嘔起來,幾乎把早上和中午吃的東西全部都吐光了,填滿了半個馬桶;把胃里那些讓我難受的東西吐出來后,我渾身一輕,腦子也暈沉起來,居然就昏昏然的靠在馬桶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只覺得有個輕柔的聲音在叫喚我,有雙冰涼的細手在我身上活動,有股熟悉的香氣在身邊縈繞,然后覺得身上一會冰涼一會兒火熱的,還有個粗糙的東西在身上游動,之后便什么也記不得了。

我做了個漫長的夢。在夢中,我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外婆家,我背著書包走過一條長滿青苔的石板橋,橋的盡頭有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在等著我,她穿著漂洗成白色的夏布裙子,群腳下露出一雙白嫩細長的小腿,穿著白色短襪的腳上蹬著紅色露趾皮涼鞋,她的頭發梳成兩縷烏黑油亮的辮子放在胸前,辮子下方略薄的衣料下有兩塊凸起,就像兩只尚帶青澀的桃子一般,她清秀怡人的小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在向我招手。

我們牽著手走在稻田間的田埂上,金黃的稻穗和翠綠的稻桿在輕風的推動下,搖晃著發出嘩啦啦的水流聲,風吹過帶來泥土的清香和姑娘身上的香氣,細細的陽光灑在身上,像是給我們鋪了一身金子般,我們倆都沒有開口說話,但相對的一個眼神、臉上的一絲微笑,手心的一個輕握,就可以讓彼此知道對方想說的話。

我們走到小河堤邊,彎彎的垂柳飄在水面上,姑娘輕挽起裙角,一雙纖細光滑的小腿踩在水中,幾只小魚在她貝殼般精巧白嫩的腳趾邊游動,她的腳輕踢著水面,把幾滴水珠濺在我臉上,還帶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我挽起褲腳,走入水中,同樣回敬著她,我們的歡笑在水波上蕩漾,粼光洵洵的水中,白裙飄飄的她就像個凌波仙子,一顰一笑都讓人如癡如醉。

突然,水面開始劇烈涌動,就像一鍋煮沸的水般,原本清澈見底的水流被黃濁激烈的江流所取代,江流的中心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這個漩渦正急速旋轉著向白衣姑娘卷來,白衣姑娘玉容失色,驚呼著向我求救,我心急如焚,想上前伸手把他拉回,可是雙腳全不知為何,像綁上了千斤磨盤般,沉重得動不了身,那漩渦已經越轉越大,漩渦中心好像個黑洞般深邃漆黑,里面還隱約發出各種荒誕的怪聲,漩渦越轉越快,已經卷住了姑娘的小腿,并帶動著她的身體向中心飄去,姑娘大聲疾呼著,聲音中透露著恐懼和痛苦,可我卻被牢牢的定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越卷越深,她身上的白色正像染上墨汁的麻紙般,黑色向老樹盤根般從腳部向上延伸,逐漸蔓延到她的腰部和上半身,最終漩渦化為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她完全吞噬在黑暗中,而我最后看到的一眼,只是她那雙黑亮清澈的雙眸,以及她眼中透露出的無比憂郁的神情,那種曾經在白莉媛眼中多次見到的神情。

我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柚木天花板和當中的一盞羽毛燈,身下軟綿綿的絕對不是自己屋子那張老床,屋子里有股熟悉的香氣,我昨天怎么躺在媽媽的主臥室了?而且我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掉了,現在穿著一件白T恤和藍黑條紋的四角短褲,我的衣服哪里去了,誰幫我換的衣服,我又是怎么躺到這張床上來的,答案好像只有一個。

我頭輕輕的向右轉動,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艷若桃李、宜嗔宜喜的俏臉,白莉媛充滿芬芳的香軀正躺在我的旁邊,她的大波浪長卷發簡簡單單的綁在腦后,幾縷不聽話的發絲溜了出來,趴在她白得透明的臉頰上,一對美目正緊閉著,長細黛眉下的睫毛又長又密,配上挺翹的瓊鼻和微張的嫣紅嘴唇,一副海棠春睡的美態,更像她床頭頂上那副畫里的少女。

她身上穿了一套兩件式的分體睡衣,睡衣是粉色棉質的短袖,袖口和領口都有蕾絲花邊裝飾,胸口處有一塊半透明的網狀裝飾,可以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膚以及黑色文胸的花邊,此刻她正曲起一只胳膊枕在頭下,另一只手則放在膝蓋附近,粉色棉質的五分睡褲下,兩只白皙細長的小腿正交疊著,涂著銀色的腳趾有些俏皮的擺在白色的床單上。

她的身前床單上扔著一條白毛巾,毛巾的一個邊角還抓在她的手中,我想到昨晚額頭上的冰涼,想來就是白莉媛用這條毛巾在為我擦拭,為了照顧酒后不安分的我,估計她一個晚上都沒有好好休息,直到凌晨才撐不住,在我身邊睡著了,我仔細欣賞著她安詳恬靜的睡態,真希望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永遠這么跟她相對著。

可是,不一會我就覺得嘴里干巴巴的,胃里空蕩蕩的有些難受,昨天在鐵拐李那里喝的劣質白酒的殘余還在身上作怪,胃液開始反噬我的胃部,忍不住“咕”

的響了一聲,這聲音雖然不大,但也把她驚醒了。

白莉媛那扇子般又長又密的睫毛撐開了,尚帶幾分倦怠的睡眼正好對上我有些尷尬的眼神,她卻嫣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溫柔的說:“石頭,你早就醒了啊?”“嗯,我也剛醒來。”“怎么不叫醒媽媽呢?”“你昨天沒睡好吧,我不想吵你,想讓你多睡會。”“真乖,懂得疼媽媽了,媽媽真沒白生你。”白莉媛顯得很開心,她伸出一只纖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小時候她就經常用這個動作表達對我的喜愛,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號。

“媽媽,我昨天是不是醉的很厲害,后面怎么就到你的臥室來了啊。”“你這個小冤家,不會喝酒喝那么多個干嘛,昨天你先是把衛生間吐得臟兮兮的,然后又像堆爛泥巴一樣癱倒在地板上,我怕你著涼,想把你叫醒來回房間睡覺,可是你怎么都叫不醒,我又抬不動你。”“我看你暫時是動不了,身上又弄得很臭,就先把你的衣服給脫了,擰了熱水給你擦身子,擦了兩遍后你有些清醒了,晃晃悠悠的爬起來就往我房間里跑,嘴里還喊著要媽媽抱著睡覺,都長這么了還像小時候一樣,真是難伺候。”白莉媛笑岑岑的談到我昨天的醉態,美目中流動著迷人的眼波。

我沒想到昨天醉后還發生這么多事情,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小時候我遇上刮風下雨什么的,就老愛往媽媽房間里鉆,非得讓媽媽抱著,聽著媽媽的聲音,才能睡著。

“我也想你房間那張床的確太小了,誰知道你醉了之后會不會從床上掉下來,所以就半扶半推的把你弄進我的房間,然后你就像只死豬一樣癱倒在媽媽床上睡著了。”“還有,你手上怎么會弄傷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包扎的,亂七八糟的就像包粽子一樣,害得我得把它們都拆了,然后重新給你包好。”我看看自己受傷的那只手,的確已經用白色繃帶包扎得整整齊齊的,傷口處有一股清涼感,應該是白莉媛給我抹了藥油。

“哎呀,我的兒子怎么越長大了越麻煩,還是你小時候好,乖乖的多可愛。”

白莉媛感慨的說著,又刮了幾下我的鼻子。

我慚笑的摸摸自己已經被刮紅的鼻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吞吞吐吐的問:“媽,那我身上這個衣服怎么回事,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嗎?”白莉媛好像從我的話里聽出了什么似的,白皙的俏臉上飛起兩朵紅云,嬌嗔道:“你這個孩子,昨天家里除了你老娘我還有誰,當然是我幫你脫衣服換衣服咯,你就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你身上有幾根毛我還不清楚,你有啥好扭捏的。”我們的對話進行到這個環節,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起來,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對方,還是白莉媛打破了這份安靜,她的纖手輕輕按在我的胸膛上,好像在感受我身上的熱度似的,嘴中喃喃自語的說:“石頭兒,我的小石頭,你總算長大了,媽媽看到你現在這么健康強壯的樣子,真的好寬心。”白莉媛涂著銀色指甲油的纖手在我的胸膛移動,想起昨天就是這雙嬌嫩的手擦遍了我的全身,我的身上忽然一陣燥熱,感覺有個部位正在抬頭。

我忙甩了甩頭,把這個不該出現的旖旎之思趕出腦外,轉移話題說:“媽媽,我有點餓了,你再睡會吧,我去買早餐。”“媽媽也睡夠了,你還是先休息下,我去給你弄早餐。”白莉媛掙扎著要起來。

我給了她個堅定的眼神,讓她安心睡好等我回來。經過昨天的一幕后,她好像覺得我已經不再是個男孩了,很順從的點了點頭,讓我為她拉上條薄被,目送著我走出房間。

我并不熟悉這周邊的環境,只好跑到新穎便利店去,在姚姐的嘮叨中喝了一碗稀飯,才提著打包好的小籠包和豆花回到家中。

等我把早餐放在碗中端到餐桌上時,白莉媛也起來梳洗好了,我們兩個很愜意的一起吃著早餐一起閑聊著,白莉媛告訴我昨天中午在外面跟朋友一起吃完飯,然后正好碰上幾個當地的政府官員,又和他們一起在咖啡廳坐了坐,因為平時生意什么的免不了需要他們的關照,所以呆的時間有些久,本來他們還要叫她一起吃晚飯,但是她惦記著我還在家里等著,很堅決的推辭了,趕回家里來。

我借這個機會問她做的是什么生意,白莉媛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似的,不緊不慢的說:“四年前,剛好有個香港的大開發商進駐我們這個區搞房地產開發,三港公司的家屬樓正好在他們設計的商務中心地段上,我們的老房子雖然是集體財產,但是剛好那時候有個政策確認了個人的產權,再加上單位領導照顧我們家的,我就選擇了貨幣安置,拿到了200多萬的安置款。”她停了停,臉上有些憂傷的說:“如果這個開發商早點來開發就好了,我拿著這個錢就可以去照顧你,母子也就可以早點相見了,不用自己一個人呆在這里,天天掛念著你,又見不到你,活得沒滋沒味的。”“媽媽,這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你不用在想這個了,我不是還是好好的回到你身邊了嗎?”我輕輕的抓住她的纖手,安慰她。

白莉媛感動的對我點了點頭,繼續說:“我拿到這筆錢后,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正好你爸爸單位原來一個朋友,他勸我把錢投到他的項目里,他這個項目有政府背景的,到時候保證盈利可以享受分紅,郭奇也在一邊催促我,再加上我想你很快就要回來了,離開了正常的生活環境這么多年,不知道你到時候應該如何適應這個社會,我想能夠給你提供一個更好的環境,好好的補償你失去這段時光,所以就抱著嘗試的態度投了進去。”“之后,這個項目果然很賺錢,我們雖然本錢很少,但也賺了點,那個朋友又教我把錢拿去買店面,我就按照他說的辦了,七七八八的也賺了不少,再加上他的幫助,開了一個網吧和幾個名品專賣店,也算是有了份穩定的收入,所以才能買下這套房子。”“媽媽,看不出你還挺能厲害的,以前我只知道你是最稱職的妻子,最好的媽媽,沒想到你經商也有一套啊。”我有些驚訝,白莉媛一直給我的形象都是賢妻良母的類型,沒想到她在商場上也這么活躍。

“得了吧,你是不是一直把媽媽當做家庭婦女,除了做飯帶孩子啥都不會,其實在你出事之前,我真的就這么認為,只要把家庭處理好,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就行了,可是你爸爸和你相繼出事后,我才知道我以前太天真,太幼稚了,這是個冷酷無情的社會,你如果不能讓自己強大起來,隨時都有可能被毒蛇猛獸吞噬,更不用說保護自己的親人了。”白莉媛談起自己這段經歷,語氣變得十分凄涼和灰暗,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么說話。

“后來我也想通了,凡事只能依靠自己,所以我也就慢慢學著跟人打交道,慢慢學會生意上的應酬往來,慢慢適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再加上一些朋友的幫助,所以也就慢慢闖了出來。”“媽媽,那個幫了你很多忙的朋友是誰,你什么時候可以介紹我認識下,我要好好謝謝他。”我等了很久,總算問出了這個一直梗在心頭的問題。

我的問題好像有些難住了白莉媛,她猶豫了好一會才說:“好的,不過他現在一半的產業都在香港了,平時不一定有在內地,我下次跟他講講,約個時間讓你們見見面。”白莉媛好像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似的,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一直的那套衣服太臟了,昨天被我給扔了,你也沒有帶換洗的,我就拿了郭奇的給你換了下。”她那雙美目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轉身走進郭奇房間拿出條牛仔褲放我手里,撇撇嘴說:“你的肩寬和胸闊都比他大多了,這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有點短,你把這條褲子先換上,我帶你去買衣服。”說完轉身走進主臥室,郭奇的牛仔褲對于我的身高來說有點短,但還算合身,等我穿好褲子,白莉媛也從主臥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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