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虎賁驍騎 珠香暗嘗

寅時一過,吳征交接了差事正要離去。今日事務甚多,關于玉妃的身世需找戴志杰了解清楚,還要準備藥材。對付楊修明的事情自然越早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羽林中郎將鄒鴻允突然出現,吳征自也不得離去。

「陛下要巡查虎賁,驍騎二軍,你等都隨我來。」羽林司里都是正在待命或剛輪了崗得空的羽林衛,梁興翰天剛亮便要出宮巡查,還是京城的禁軍之屬,可見形勢已緊張到何種地步。

沒有人敢有怨言,何況從龍出巡也是大有面子的事情。只吳征心中免不了腹誹兩句:加班啊?有三倍薪水么……

帝皇出宮如龍離大海,即使形勢緊迫盡量一切從簡,排場仍大得不可思議。

儀仗并不隨行,羽林衛拱衛在帝架旁,九品大員吳征自是在最邊緣處。只見帝架便是一張床鋪大小,上頭有椅有枕,薄紗簾讓其間的一切變得朦朦朧朧,神秘莫測。至于服侍的太監,隨行的金吾衛,簡簡單單一次臨時安排的出行也有千余人之多。

吳征跟隨帝架一路步行,出了西城門約十里便是驍騎校尉軍營。因從屬于禁軍的緣故,驍騎校尉茅越循雖只是名校尉,無論地位與品秩甚至在四征將軍之上,僅次于大將軍,驃騎,車騎,衛,前后左右與四鎮將軍。

虎賁校尉杜扶風亦率軍前來匯合,這兩支禁軍人數雖不多各自只有五千眾,卻是清一色的騎軍。人威武,馬雄壯,軍旗獵獵聲中堪稱驕兵悍將,不愧大秦鎮國武力!

兩營人馬均在臂間纏上了黑紗,司隸校尉遭襲身亡,兩營人馬自當彰顯同仇敵愾。

吳征遠遠望去,茅越循三綹長須鳳目細長,白凈的面皮極顯儒將風采;杜扶風則將自己的基因完全遺傳給了兒子,敦實的身材五大三粗輔以一身遒勁肌肉,渾身皮膚和紫膛色的面龐一樣,簡直像是碳堆里撈出來的一般,活脫脫一只熊羆。

本以為會有歌功頌德,稱贊秦皇英明神武的長篇大論,不想梁興翰登上點將臺落座之后不發一言,只由霍永寧代為發表了一段言簡意賅卻又極為振奮士氣的檄文:「燕賊無道,害我忠良!今圣上欲奮天威討伐燕賊!虎將何在?雄兵何在?」

兵丁們大都斗大的字兒識不了一籮筐,自然不能用太多文縐縐的話,吳征覺得霍永寧處理得簡單而有效,所不明者,唯這位人人稱頌賢明的秦皇。

自從金鑾殿上初次面圣,感覺這位皇帝甚少言語,甚至表情也極少變化。吳征總覺得與其說是威嚴不茍言笑,不如說是……疲累?韓鐵雁出事的消息傳入昆侖的那夜,吳征與陸菲嫣,林錦兒秉燭夜談所說的話歷歷在目,他背上冒出一股寒意:若是此刻梁興翰倒下,大秦定然一團大亂。更害怕的是,自古帝位傳襲極易引發血雨腥風,自己立足未穩,可莫要莫名其妙被卷入大漩渦中去。

「愿效死命!」茅越循與杜扶風齊聲答道。旋即萬軍一同高呼:「愿效死命!

愿效死命!」不知他們平日里怎生操演,座下馬兒一同嘶鳴人立而起。整整二萬人呼馬鳴,氣勢極為壯觀。

吳征看得心驚肉跳,萬名騎軍便有這等威勢,來日戰場上數萬騎兵絞殺在一起,又是何等景象?

不待他驚疑未定,驍騎軍與虎賁軍已分散開來竟做兩軍對圓之勢!茅越循與杜扶風策馬近前,下馬后立在梁興翰身邊。

虎賁軍先行發動!此時吳征已發現這一軍的軍馬更顯雄健壯碩,奔行間如同滾滾鐵流,駿馬踏落聲震動大地,山崩地裂一般!

五千名騎軍順著旗號分進,合擊,包抄,迂回,亦或是集團沖鋒。雖是試演,吳征亦覺得這道洪流足以摧毀面前的一切障礙。

相比虎賁軍,驍騎軍則花樣百出。旗號令下,最前排二百名軍士取出長弓,唰唰唰射出一排箭雨,不僅摘弓射箭的動作整齊劃一,連箭雨落地時都插成筆直的一列。其齊整令箭尖落下鉆入地面時也無先后之別,并非篤篤篤的聲音,而是咚的一聲大響。

虎賁軍擅長正面攻堅,驍騎軍則猶如戰場上不起眼的殺手。他們的馬上技巧純熟無比,什么鐙里藏身本就讓吳征覺得驚艷,待驍騎軍將駿馬驅馳到急速,只用雙腿緊夾馬腹維持平衡,同時如吃飯睡覺般簡單地拈弓搭箭,再次射出整齊的箭雨時,吳征覺得之前那些簡直是小兒科。

試演前后足有兩個時辰,看得吳征目眩神迷。韓鐵雁昨日剛教了他一些戰場驅策的本領,此刻親眼驗證之下才深感領兵一道浩如煙海。一名軍士想要成長為合格的指揮官,不僅要下極刻苦的功夫,戰場上經驗的累積亦絕不可少。——怪道韓鐵雁一再強調與重點教授的都是保命的本領,首先得活的下來才成試演完畢,兩軍馬不停蹄同時向涼州開拔。想是群臣議事已達成共識,燕國大兵壓境,大秦落后一步已是片刻都等不得了。一萬名騎兵出征,沿途人吃馬嚼消耗之大難以想象,也不知朝堂重臣們經過多少周密的計算與辛苦策劃。不過有了這一萬名精騎馳援涼州,想來奚半樓的底氣也會硬上不少。

一路護送梁興翰回到皇宮,梁興翰傳下口諭:「朕累了,散朝。」

吳征回羽林司交了差自出皇宮,遠遠便望見胡浩在馬車上招手。將坐騎遞給仆從,吳征也登上了馬車。

「慌不慌?」胡浩似笑非笑,似在嘲弄個自以為了不起,實則卻什么也不會的新兵蛋子。

「不慌,但好害怕。」吳征倒是光棍得很,說完自己也笑了。

「我第一回見操演可是慌得手足無措,連怕是什么都忘了!你倒比我好些。」

胡浩的態度比起吳征第一回坐他馬車要好上許多:「哎,豈止是好些,連命比我好得多。比不了,比不了。」

吳征不解露出個詢問的眼神。

「跟我去見個人,我累了睡一會兒莫要打擾。」

馬車刻意放緩了速度,距離皇城不遠的胡府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剛停下一頓,胡浩便從小憩中醒來,能做股肱之臣的全是有人所不能的大才,即使是小小的細節都處理得分毫不差。

「隨我來。」朝吳征點點頭,胡浩步入胡府。

轉過幾處回廊,地勢漸行漸高,也不知工匠們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在平底里墊出這樣的坡道。一處裝飾清雅別致的院子極為奢華,這里吳征并未來過。

「你師姑想是從小在昆侖山上慣了,愛住在高的地方說視線好,看得遠,心情才好。呵呵,當年整出這么一處院子,可花了好大的心思。」胡浩神態輕松,吳征卻知他背負莫大的壓力,不得不抓緊一切時機盡可能放松心情調適:「每回來這里啊,我都頭暈得很。」

小院三層高的主樓看著不出奇,實則因為地下墊高了許多,真登上頂層已是整個成都數得著的高點。順著臺階上樓,吳征訝異不已,這里顯是林瑞晨的香閨,胡浩領他來這里是幾個意思?待得聽清樓上傳來好聽的鶯聲燕語,頓時明白了。

林瑞晨聽見腳步聲便候在樓梯口,見了胡浩滿是血絲的眼眸一陣心疼:「夫君回來了?快來歇息一會兒。」

「不了不了,我把人領來便走。勞煩夫人吩咐煮些提神醒腦的茶湯送來書房,為夫還有要事。」胡浩只是簡單地摟了摟愛妻便離去。吳征眉頭一皺,權位越高責任便越大,若換了自己這般沒日沒夜地辛苦,也不知耐不耐得住性子。

不過現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來到這里心情不由好了許多。不僅僅是林瑞晨的閨房典雅素凈,更因美人來到,秀色可餐。

「師姑怎么來了?韓都尉有禮。」

陸菲嫣笑面盈盈,一月不見但覺她氣色好了許多,不僅面泛紅光,更不見先前難言的疲累。想是《清心訣》奏效,終于不用忍受情欲日夜不停的折磨,連睡眠質量都好了許多。

韓鐵雁落在最后,趁林瑞晨與陸菲嫣目光不及朝他皺了皺鼻子,似仍在數落吳征昨日的輕薄無禮。

林瑞晨姿色遜于陸菲嫣與林錦兒等,不過久居胡府自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貴氣,更兼體態豐腴,綽約的風姿令人側目。

不過吳征的目光卻難以被她吸引,陸菲嫣與韓鐵雁并立一道著實太過醒目。

一般的英姿颯爽,一般的嫵媚與英風并存。陸菲嫣面容甜美,雖比韓鐵雁矮了少許,一雙長腿卻是絲毫不遜,更有歲月沉淀之后的醉人。韓鐵雁比之陸菲嫣面容略剛硬了些,卻英武更甚,令人忍不住沒來由冒起征服的念頭。

吳征強自忍耐不讓一口濁氣吐出而失態,至于胯下那根東西硬得十分難受,簡直像要炸裂一般。——誰人見了二女不會泛起將她們一同擺上大床并排在一起,兩雙修長的玉腿跪著,豐翹彈滑的臀兒高高撅著……那畫面想想都無法自持。

「原本該是一月后再來的,不想戰事驟急。現下只有你四師叔留守昆侖山,我來這里,你其余幾位師叔和小師姑都去了涼州。」

燕國將以傾國之兵犯大秦,此刻容不得半點疏忽,昆侖派上下馳援涼州分內之事。陸菲嫣乘了撲天雙雕趕來成都,也是幫著林瑞晨打理事務。比起吳征下山時,陸菲嫣不論神態語氣都多了不少慈祥,雖待吳征一如從前的關愛,卻又讓人覺得疏遠不少。

「可恨弟子沒能耐,幫不了師傅。」吳征心中不滿亦有狐疑,倒有些賭氣的心思。

「不會的,征兒天賦高絕學什么都快,今日喚你來自有大用。這一月來做羽林衛,倒是苦了你。」這番話讓吳征更為不喜,心中暗忖一副公事公辦,又是刻意長輩對晚輩的口吻到底為了什么?莫非此前多年始終嚴加克制,終于露出什么馬腳讓陸菲嫣有所覺察不成?

四人在廳堂中坐下,陸菲嫣取出一只包裹道:「《大魁星式》、《鴻雁雙飛》與《雨打飛花》心經都在這里,韓小姐請過目。」

吳征聽得暗暗心驚,這三本秘籍都是昆侖派一等一的功夫,《大魁星式》與《鴻雁雙飛》招式清奇威力絕佳,《雨打飛花》也是頂級的內功,不知陸菲嫣帶來是要與韓家交換什么?

韓鐵雁收起包裹笑道:「師姑帶來的還過目什么?雁兒亦收到家父書信,這就將陣圖譜奉上。」她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冊在桌上攤開。

陸菲嫣掃了兩眼便推在吳征面前道:「快些記熟了,他日覓得機會進獻給皇上。」

吳征恍然大悟,心中一陣哀嚎:喂喂喂,我還不想上戰場啊。

這一本韓家新近研究出的戰陣圖譜自是為吳征取得晉身之路準備的,如果推脫得過去?讓他提前記熟,自是避免他日圣心忽動要考校他一番答不上來,那可漏了陷。至于韓鐵雁,能為情郎準備一份大禮,自是千肯萬肯。

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師門有命抗拒不得,也沒任何理由推脫,這一遭恐怕終究是躲不過去。也罷,跟在奚半樓身邊安全總是有保障的,去見識見識也好,做人不能認慫,大不了就是干。

吳征一邊記憶戰陣,韓鐵雁一邊講解,兩人又顯默契十足,倒讓陸菲嫣越看越是皺緊了眉頭。兩人雖是教授中一問一答,可眉來眼去的模樣卻多少看得出些端倪。林瑞晨忙里忙外事務繁多未曾留意,陸菲嫣卻是看得真切,心中不禁著惱:雖是韓家的女兒,終究聲名已毀也非完璧。征兒怎地如此不自愛,難道還對她動了真情不成?

這一學一問又過了大半日,連用餐都在這里簡單吃了。

「學到這里便成了,圣上也問不出什么來。這個戰陣現下便是你的啦。」韓鐵雁見大功告成,忍不住心花怒放,目光中依稀見到吳征出人頭地的模樣。

「韓都尉這是瞧不起……那誰了?」吳征心中竊笑,想來有了西嶺邊屯那一出,韓鐵雁也不能對圣上有什么好心思。

「圣上文韜蓋世是沒得說的,不過武略確實差了些。人中之龍嘛難免心氣高,常有些自證之心。這一副陣圖獻給他自是投其所好。好了好了,咱們自家人百無禁忌,這話說過便需忘了。」林瑞晨備好了茶湯剛返回不久,見吳征天資聰穎也欣喜不已。

吳征聽得眉頭一挑暗暗記下。

天色已暗胡浩尚未返回,韓鐵雁也告辭離去。陸菲嫣阻止了林瑞晨道:「師姐累了便歇下吧,我去送他們。」

林瑞晨忙碌一日著實疲倦,聞言告了聲罪便讓三人離去。

走出胡府,陸菲嫣在一旁韓鐵雁也不好顯得不同,只得和吳征揮手告別,上馬時還忍不住一回頭,目中情意溢于言表。咯嗒咯嗒的馬蹄聲仿佛正踏著心跳的節奏,依依不舍。

「我得去抓些藥材,師姑先回吧。」吳征心頭有了計較,也顧不得親近陸菲嫣告辭欲去。

「征兒病了?」

「不是我。宮里有位相熟的公公身體不適,我討了藥方來,也算是賣個人情。」

吳征在昆侖山時除了強修《道理訣》那一回,日常便較為圓滑會來事。入了京城本就更該如此,陸菲嫣自也不會質疑。

「師姑陪你去罷,正有些話要與你說。」

吳征微微一笑做個請的姿勢,與陸菲嫣并肩向藥房行去。一路上只輕描淡寫說些皇城內的事情,陸菲嫣既刻意表現出疏遠,他也不愿曲意逢迎。再說心中難免有綺念,師姑終究還是有夫之婦,時機尚未成熟不急于一時。

在藥堂里抓了藥,吳征心中又將陸菲嫣與玉蘢煙對比一番。容顏上陸菲嫣明顯要比實際年齡小上許多,而玉蘢煙雖仍是絕色,冷宮里歲月的侵襲卻要明顯一些。不知道《娉女玄陽訣》對玉蘢煙是否有效?

「小師妹近來還好么。」兜兜轉轉了一圈,吳征終于提起顧盼,只因連著幾回見陸菲嫣欲言又止,她最關心的莫過于自家女兒。

陸菲嫣指著前方的茶樓道:「正要與你說說盼兒。去那里坐坐吧。」

成都城里剛發生大事盤查極嚴,不過似乎有人在刻意艱難維持著尺度分寸,是以嚴而不亂。畢竟生活要繼續,備戰更不可有片刻暫停。否則讓百姓無法生活,更亂了備戰的章法,才會變成未來大亂的隱患。

是以雖到夜晚,茶樓依然在營生,至于吳征與陸菲嫣的身份也不懼盤查。

掌柜見盤查的兵丁見了吳征腰牌便放行,對陸菲嫣更是恭敬,又見二人儀表不凡知道不是常人,忙引二人在清凈雅間坐下后退出。

「想不到師姑在京城里的名氣這么大?」以陸菲嫣這等姿色的女子,隨便擱在哪兒都會引來各種關注的目光,其中淫邪,貪婪也是必不可少。可盤查的兵丁卻像見了貓的老鼠,別說多看幾眼,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個中緣由當然不是吳征所說的名氣,而是那塊陸家的銘牌。

「怎地越發油嘴滑舌了?」陸菲嫣坐上吳征拉出的椅子:「我大伯曾任執金吾,他們可不是敬我,敬的是陸家。」

世家豪門里若沒幾個大官撐起門面,定然缺了幾分底氣,吳征倒不意外。

「盼兒一直念著你。你下山之后她連笑容都少了許多。」陸菲嫣嗔怪地瞪了吳征一眼,媚色大增,終于露出些許親近,「不過也有好處,一月來練功不知勤奮了多少,總嚷嚷著要早些學成下山。」

「呵呵,定然又是嘴饞了。」和陸菲嫣聊顧盼總有些奇怪,吳征避重就輕。

「征兒,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一向聰慧,年紀也不小了,終身大事真的從未考慮過?」陸菲嫣正色言道。

「當然有啊,只不過不好說。」吳征嘴角一咧,露出怪異的神秘微笑。

「你……莫不是你……」陸菲嫣見吳征笑得怪異,忽然想起個可怕的事情:「你……愛男人?」

「噗……」吳征一口茶噴出老遠,勃然色變拍案而起:「師姑說什么話?便是長輩也不能無端侮辱人。」那面色鐵青怒氣沖沖,不想陸師姑腦洞也不小,剛才那個刻意的詭笑似乎未取得預期的效果,反倒讓她想歪了。

「呃……對不住對不住。不是就好,師姑也是擔心你。」雖是給師侄道歉,陸菲嫣卻仿佛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一般笑吟吟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愛美麗的女子,可惜我認識的女子不多,盼兒還小,燕瑜與木揚舞我也不喜,兩位師姑又求不得。難道要我去娼竂妓館里尋妻?」

吳征竹筒爆豆子般一通發泄不滿,大吐苦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好聽……你自小便在昆侖山,這倒也怪罪不得。

恩?等一下……你方才說什么求不得?討打!」這一回輪到陸菲嫣手足無措。

「玩笑玩笑,咱們一報還一報,師姑莫生氣。」吳征躲到墻角舉手投降。

「給我坐好。」陸菲嫣板起臉時也兇得很,仿佛當年吳征強要學習《道理訣》被她嚴加責備,怒斥白眼狼之時。「撲哧,怎地越來越沒個正形?正像師姐說的,昆侖都把你給寵壞了,活該當個羽林衛去受罪。」

「現下老實回答師姑,你喜不喜歡盼兒?」

「喜歡,說不喜歡是假的。」

「那就好。韓鐵雁雖出身家世都不錯,終究有污名在身非你良配,你不可與她走得太近,更不可動情!聽見了嗎?」剛說到顧盼,又說韓鐵雁,話里話外有要求吳征與韓鐵雁劃清界限的意思,就算是個笨蛋也知曉陸菲嫣接下來要說什么。

「聽見了。」

「少來耍滑頭。你哪回不是聽歸聽做歸做?」陸菲嫣聲色俱厲絲毫不留余地,旋即又緩和道:「師姑是為你好,咱們終究要親上加親……」

「師姑是來說媒的?哈哈,沒聽說自家來給女兒說親的。」吳征樂了,不過親上加親這個詞兒,嘿嘿,我喜歡!

「我的女兒,自是由我做主。」

吳征收起笑容搖頭道:「師姑在上,并非弟子不喜歡盼兒,但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弟子深惡痛絕。師姑是否想過,若是盼兒只當我是哥哥不喜歡我呢?若是盼兒現下雖喜歡,過得幾年長大有了新的想法,或是另有心上人了呢?師姑愛盼兒天地皆知,但最終要盼兒自己喜歡才可。她還小,未必懂事,師姑自可代她做主,但師姑的主意一定就是正確的么?」

頓了頓,吳征直視陸菲嫣眼眸道:「許多事不考慮周全便會留下天大的后患,婚姻大事事關一生幸福更是半點馬虎不得,想必師姑感同身受。至于韓鐵雁,弟子敬她愛她并沒有錯,世人怎么看怎么想實在不重要。在世人眼里,師叔與師姑不也是一對神仙眷侶么?」

陸菲嫣越聽越是驚駭,若說之前吳征藐視禮法便罷了,后頭所言分明實在提醒她婚姻的悲劇,至于悲劇自何時而起,又是何時被吳征所知悉,兩人心中一片雪亮。他當年才五歲……

「師姑,《清心訣》治標不治本,莫要被當下的功用蒙蔽了事實。弟子還是那句話,堵不如疏,還需另尋良策。弟子一會兒還要到宮中當差先行告退。」吳征轉身離去,實在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竊笑。

陸菲嫣呆坐茶樓怔怔出神,吳征的話卻在腦海里如炸雷滾滾。她突然發現這個看著長大的男子自己并不了解,遠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得多。那月光下的荒原里渾身赤裸,淫蕩得低賤的自己;那敏感得生死交關依然止不住花汁橫流的自己,全被他看見并牢牢記住。

更可怕的是吳征的話拷問著陸菲嫣的心靈。下山前便反復提醒自己,吳征是師門的弟子輩,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岳母。可當看見吳征與韓鐵雁眉來眼去,真的僅僅是因為不滿韓鐵雁占據自己女兒的位置嗎?為何來了茶樓獨處之后,說話的口氣便克制不住地變了,更是改變得自然而然,覆水難收一般。

腦海里反復回旋的,都是荒野里最為卑賤的自己被不遠處密林的一雙眼眸看個精光,都是那座荒棄的宅院里,自己恬不知恥地當眾泄了身,亦被那雙眼眸看個徹底……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了如指掌。

吳征回到胡府略做收拾,一如往常入宮當差。

今夜的皇城和昨夜大致相同,人手不足防衛疏漏。吳征窺得空檔再度翻入景幽宮。

天澤宮開著窗,玉蘢煙正坐在窗邊翹首以盼。那個鬼鬼祟祟得不像話的身影卻讓她開心地露齒一笑。

「娘娘,微臣將藥材帶來了。」吳征將藥包放好問道:「毒藥是今夜制作還是……」他眼前一亮,天澤宮里缺衣少食,女子用的脂粉等妝容物事更是沒有。

不過今夜玉蘢煙當是刻意打扮過,素白的羅衣干凈整潔,一頭長發也梳得筆直。

雖花費了心思卻猶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吳征也是一陣心疼。

「我現下來做吧,大人稍候片刻。」玉蘢煙心中頗想現下便和吳征相處一會,即便說些閑話也好。但知事不宜遲,只得強打精神提起藥包。

「微臣不敢在宮中呆著,娘娘做好了藥來墻邊尋微臣。」天澤宮實在不是個什么好地方。不僅陰陰冷冷讓人不舒服,而且前有可能又撞見楊修明,后可能有人來景幽宮處巡視。兩件可都是要命的事情,楊修明于此刻在天澤宮里撞見吳征,也無需動手只需大喊一聲,吳征便得人頭落地。而景幽宮處生死掌握在太子殿下一念之間的被動,吳征也絕不想再來一回。

「恩,妾身曉得。」

回到宮墻外候了小半個時辰,頭頂上忽然咕嚕嚕滾落一顆小石子。吳征啞然失笑,玉蘢煙雖顯單純,腦子倒也靈光,做事也是謹慎。

吳征又翻過宮墻,玉蘢煙朝墻角昨夜兩人藏身的大樹指了一指:「還是去那里。」

此言正和吳征心意,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也不需告罪,大喇喇地摟住玉蘢煙腰肢騰空而起。和昨夜的快速利落比起來,今夜吳征的動作便小心緩慢得多。諸如:昨夜心中不安太過莽撞,又或是娘娘萬金之軀,微臣本應慎重小心之類的借口哪一個都解釋得過去,要掩蓋多摟一摟懷中玉人的真實目的并不難。

玉蘢煙被他單臂回環摟得緊緊的,慌得一顆心兒亂跳,見吳征不再施展輕功而是攀援而上。總是單手抓樹再用雙足踏定了樹干確認牢固結實,才向上攀爬一段,周而復始。那只強健有力的手臂緊環她的腴腰,穩定而可靠,玉蘢煙卻總擔心它會不會忽然一松。若當真如此,豈不是要被他環住胸前豐膩?一想到此處,不由渾身發燙,連兩顆圓巧如櫻桃的玉珠都勃挺而起。

好在吳征并無過分舉動,穩健地落在樹杈上。

玉蘢煙兩頰猶如火燒,幸而枝葉茂密又是深夜倒不虞會被發現。定了定神從懷中取出兩包藥粉道:「紅的是毒藥,白的是解藥。妾身先服一些,大人需得及時為妾身服食解藥才行。」兩人雖已達成合作,卻未有什么牢靠的基礎。玉蘢煙愿意這么做已是展現出極大的誠意,更有些難以言喻的情感:她并不愿吳征不信任她。

吳征接過白色的藥包掂了掂,心中還是無法想象憑什么用這些普通的藥材便能制出效用上佳的毒藥,口中卻阻止道:「不可!娘娘若有些許意外微臣萬死莫恕,再說微臣信得過娘娘!」

玉蘢煙螓首微搖道:「一定要試,藥效不試不成,而藥效如何只有妾身自己知道,萬萬記得及時為妾身服食解藥。」

見她說得慎重堅決,吳征心中亦起波瀾,斂容正色道:「娘娘放心。」

玉蘢煙嫣然一笑,用手指挑出指甲蓋大小的粉末吞入口中。片刻間吳征便見她花容失色極為痛苦,一張白皙的臉頰轉為青紫捂著胸口呼吸急促。那雙玉手交叉著竟握不住一只豐彈肥滿的奶兒,奶兒被她玉手緊緊壓著,竟從掌緣兩側溢將出來。

不知是否久在天澤宮獨居,玉蘢煙的體質比她自己預估的要差得多,兩息之間便雙目翻白昏厥過去。

吳征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贊嘆這毒藥的神奇,急忙也取出指甲蓋大小的解藥粉末捏住她兩頰,將藥粉喂入。

藥效來得猛烈突然,玉蘢煙牙關緊閉藥粉送不入嘴里。吳征心中一動以口相就,只覺雙唇貼上兩片珠圓玉潤,素香滿溢的肉脂,又彈又滑令人愛不釋口。伸出舌頭撬開她牙關才將解藥送入,又取了些含在口中再度施為,也不知是生怕解藥不夠還是貪戀她口唇的美妙滋味。

邊喂送解藥,一邊含住朱唇深深吸吮兩口。只可惜玉人牙關緊咬,吳征費盡力氣也只能以舌支住牙關,不敢將舌頭再行深入怕被咬傷。香唇滋味已是如此美妙,未能再一品嫩舌的香甜,不免可惜。

玉蘢煙悠悠醒轉,她深明藥性自知吳征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給她喂藥,心中又慌又亂低頭沉默不語。

「娘娘高義,微臣定不辱使命!」吳征率先打破沉默,藥效親眼所見更是信心滿滿。

「嗯。」玉蘢煙細如蚊吶地應聲又是沉默許久才調適好心情,若無其事道:

「大人可先服食解藥。需得謹記:解藥若服食超過半個時辰也對身體有害,時刻需得計算精確。哎,這一對兒毒藥解藥,本就是以毒攻毒之物。」

「微臣謹記在心。待準備妥當微臣便來與娘娘商議!」

「嗯。你……大人明夜還來么?」

「來!」吳征咧嘴一笑橫抱起玉蘢煙慢慢下地,依舊將她抱入天澤宮寢室內安頓好才離去。

回到景幽宮當值處,吳征愣愣出神:尼瑪!以毒攻毒?老子剛才喂藥也吞了些解藥,現在要不要服些毒藥啊?

蛋疼了一會兒,想來些許藥末對自己構不成影響才驅散雜念。原先那個計劃漏洞百出,純粹是霸王硬上弓豁出去賭上一把。有了新的變化后吳征自然也有了新主意,無論把握還是可靠性都強得多。

想到這里不由自得而笑,明夜我還會來的,給你帶來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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