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刀鋒

杰夫.雅各布森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頂,雙眼直直地盯著桌子上第二個空了的酒瓶,臉上那道可怖的刀疤已經被酒精燒成紫紅色。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令杰夫焦頭爛額,又開始借酒澆愁。杰夫記得自己上一次把自己灌醉還是在梅多維上的時候。

在布里斯托爾,大家都把杰夫視為最優秀的提督,馬瑟梅爾同盟軍最出色的指揮官,還有其他很多令杰夫自己都略感慚愧的稱謂。但杰夫在心里并不認為自己配不上大家的贊譽,他對自己的軍事才能十分自信。杰夫不是一個保守的指揮官,他從來不懼怕冒險,他的魄力和膽量令敵人畏懼。但弗雷德提出的作戰計劃卻令杰夫震驚了:弗雷德要與執政府軍在佩塔魯尼要塞決戰!!

佩塔魯尼要塞是布里斯托爾星系中吃人的魔鬼,任何靠近它的艦隊都會在它威力無比的要塞火力的攻擊下化為齏粉;執政府軍和太陽系國防軍的援軍目前幾乎全部集結在要塞,他們的實力絕對強于馬瑟梅爾同盟軍,而且他們還采取了守勢,更加使得同盟軍無從下手。

而弗雷德的計劃在杰夫和其他提督看來,大膽得幾近狂妄,而且幾乎就是把對手的智商估計到了最低限度!弗雷德要出動馬瑟梅爾同盟全部主力艦隊,在佩塔魯尼要塞展開決戰。他準備以他自己和杰夫艦隊為誘餌,將敵人主力引離佩塔魯尼;阿方索和伊塞亞率領埋伏于佩塔魯尼行星上的陸戰隊襲擊要塞;莫斯塔的艦隊在外圍待命機動。弗雷德的計劃里,只要阿方索和伊塞亞占領了要塞,敵人就再無扭轉戰局的機會了。

弗雷德的計劃一提出來,幾乎把杰夫驚呆了!他一直以來,認為弗雷德是這個宇宙里最少犯錯誤的天才之一,卻沒想到他能提出如此孤注一擲的計劃!當時在會議上杰夫就強烈反對弗雷德的計劃,拿馬瑟梅爾同盟慘淡經營的全部家底在佩塔魯尼一場豪賭,未免太不明智了。當時在場的伊塞亞.布爾梅耶和布里安.阿杜米雷也都不贊成這個計劃,但弗雷德卻表現出少見的固執,對其他人的意見一點也聽不進去。

無奈之下,杰夫提出趕緊將押送兩個女俘虜去到真島重宗那里的阿歷克斯和阿方索回來之后在討論弗雷德的計劃,他希望足智多謀的阿歷克斯能幫助自己說服弗雷德。

如果僅僅是這些,也許杰夫還只是苦惱,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其他提督執意反對,以弗雷德的聰明是不會固執己見的。可是那天會議后路易告訴自己的消息才真正地令杰夫感到了無比的失落和惆悵:弗雷德的病又發作了!

至少從弗雷德的身上,杰夫感到上帝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他給了弗雷德無與倫比的才華,同時也使他終生難以逃脫病魔的折磨。杰夫知道,每當弗雷德的病發作時,他的情緒就會無比低落。而且弗雷德有著常人沒有的驚人預見力,難道他已經預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燭即將燃盡?!

杰夫不敢想像下去了。他知道弗雷德亡命半生,為的只是拯救他的國家,他給自己的肩上壓上了太多的重擔。而且這也是弗雷德一生的追求,他不看到最后的勝利,死難瞑目!!杰夫忽然理解的弗雷德的心情:他要不擇手段地在最短時間里達成他的愿望,為此他不惜傾全力一搏!

失去了弗雷德,馬瑟梅爾同盟勢必土崩瓦解;但弗雷德大膽的計劃,卻令杰夫感到有如在刀鋒上行走,豈是一個心驚肉跳可以形容?!杰夫只有將自己浸透在烈酒里才能感到片刻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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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斯托爾的“陽光”射進杰夫.雅各布森的房間,沉睡中的提督在直射在臉上的光線照射下慢慢睜開眼睛,宿醉后的腦袋里仿佛要裂開般地疼痛。看著桌子上東倒西歪的一堆酒瓶,杰夫一臉苦笑。

他從床上起來,一邊開始穿外衣,一邊走到窗戶前,打開了窗戶。窗外三三兩兩的軍官正在走向他們的崗位,遠處無數巨大的星艦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銀光,戰艦周圍的穿著灰色軍服的士兵們緊張地忙碌著。馬瑟梅爾的這個早晨和以往一樣地平靜,杰夫卻忽然心生一種莫名的惆悵:這些忙碌的官兵們,誰知道他們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也許一瞬間,他們的血肉之軀就會和龐大的戰艦一起灰飛煙滅!

正當杰夫失神地望著窗外時,門口忽然傳來衛兵的聲音:“杰夫提督,阿歷克斯.霍克提督求見!”

“請他進來。”

房門打開,軍服筆挺的阿歷克斯走了進來,英俊的黑發提督臉上掛著他慣常的那種和窗外的陽光一樣晴朗的微笑。杰夫忽然感到有趣:如果阿歷克斯聽到了弗雷德的計劃,他是否還能笑得如此自然?

阿歷克斯一走進來就看見了桌子上的那些酒瓶,他飛快地打量了一下杰夫布滿血絲的眼睛,笑了起來:“哈,杰夫,你讓我們這么快趕回來,可是為了找人陪你喝酒?若是這樣,你只需讓阿方索一個人回來就可以了!真島重宗那里還有很多“節目”沒看到呢!”

杰夫不禁露出笑容,每次看到阿歷克斯這個家伙總會讓人覺得輕松,這個混血兒總是好像不知愁似的。他走近阿歷克斯,拍拍他的肩膀說:“阿歷克斯,來喝杯酒吧。”

說著,杰夫從一個還剩下小半瓶酒的酒瓶里給阿歷克斯倒了一杯,臉上掛著一種惡作劇的微笑遞給了他。

“原來真是想請我喝酒?”阿歷克斯開始感覺有些懷疑,但還是端起酒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到嘴里。

“弗雷德決定要進攻佩塔魯尼要塞!”正當阿歷克斯剛把酒喝進嘴里,杰夫突然狡黠地沖他一笑,大聲說道。

“咳咳……什么?開玩笑吧?咳!……”阿歷克斯嗆得差點把酒全噴出來,沖杰夫叫道。

“哈哈……”杰夫終于從阿歷克斯狼狽的樣子中得到了滿足,他笑了兩聲,走過來說道:“我還以為你真是一個心如止水的家伙呢,原來偉大的情報官被嚇了一跳時的反應是咳嗽起來。”

他接著忽然收起笑容,正色說道:“不過我沒開玩笑。阿歷克斯,弗雷德的確決定要進攻佩塔魯尼!”

杰夫正要接著說,阿歷克斯忽然打斷了他:“杰夫,等等。讓我猜一下,弗雷德一定有了什么妙計?……”

“你不要猜了。弗雷德的計策實在太簡單了……”

聽完杰夫的講述,阿歷克斯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若有所思地走到窗戶邊,盯著窗外晨曦中的馬瑟梅爾基地,過了一會轉過頭來。

“杰夫,我覺得弗雷德的計劃并非不可行!”

“什么?阿歷克斯,你竟然……”杰夫好像看見了怪物一樣的盯著阿歷克斯,驚訝得直搖頭。

“杰夫,我想你是只看見了計劃冒險的一面,而沒看到計劃成功的一面。正如你堅持反對偷襲一樣,國防軍那邊恐怕也沒有人會想到我們敢如此大膽地偷襲佩塔魯尼。而且,任何計劃只要布置周詳,對敵我雙方的情況了如指掌,那基本上總是成功的機會大過失敗的可能!”

阿歷克斯越說越興奮,連眼睛里都開始放光:“杰夫你應該知道,任何時候想沒有一點風險地獲得勝利都是不可能的;這次一旦成功,我們就等于徹底將敵人控制在了手心里,以后就可以隨時蠶食消滅他們了!”

“啊,杰夫,這個計劃已經令我熱血沸騰了!我得趕緊回情報部準備一下,咱們下午的會議上見!”阿歷克斯拍了拍杰夫的肩膀,搓著手興奮地走了出去。

杰夫目瞪口呆地看著阿歷克斯的背影漸漸遠去,喃喃自語:“天哪,我為什么要這么急地把這個家伙找回來?又是一個瘋子,我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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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瑟梅爾基地的軍官俱樂部里,黑頭發的同盟首席情報官正一個人坐在最里面的一個座位上,面前放著一份熱氣騰騰的套餐和一杯不是產自布里斯托爾的葡萄酒。

阿歷克斯總是喜歡來俱樂部用餐,雖然這里的飯菜并不比基地的餐廳里做得好,而且價格又貴,但阿歷克斯喜歡這里的清靜和那來自外星系的葡萄酒——他實在接受不了布里斯托爾當地的那種火辣辣的烈酒。但今天中午他卻一直默默地看著面前的飯菜慢慢變冷,只是漫不經心地用湯匙品了幾口濃濃的肉湯,而那杯葡萄酒他卻一點也沒動。

外表上毫無表情地走神看著餐桌的阿歷克斯,心里卻像是燒開的水一樣翻滾著。阿歷克斯感到自己現在有一種賭徒坐在輪盤前的感覺,那種興奮和不安是多年未曾有過的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在自己決心加入雷龍的時候。

“為什么?為什么我這次竟然如此快地決定站在弗雷德一邊?”阿歷克斯不禁問著自己。在離開杰夫的住處回情報部的路上,阿歷克斯遇見了伊塞亞,當他和杰夫一樣帶著憂慮說起弗雷德的新冒險時,阿歷克斯立即明白地告訴他——自己已經開始準備為這次行動做詳細計劃了!

現在阿歷克斯回想起伊塞亞當時驚訝得合不上嘴的表情,還覺得十分好笑。

他現在才終于知道了,自己叛逆的性格原來來自于體內流動著的冒險的血液,而不完全由于自己不幸的童年。弗雷德那大膽的計劃深深地吸引了阿歷克斯,使他體內那冒險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

這太刺激了!阿歷克斯覺得自己好像這么多年來就一直是在不斷地冒險和賭博中度過的,自己當初拋棄了祖國和大好前程,義無返顧地追隨弗雷德亡命到這遙遠的星系,不也是一次代價巨大的賭博嗎?他越想越激動,甚至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希望戰事趕快到來。

“請來兩份套餐,一杯波尼酒,謝謝。”一個柔和嬌媚的女聲飄進了阿歷克斯的耳朵,心情剛剛平靜下來的情報官抬起了頭。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正坐在離阿歷克斯不遠的座位上,面對著俱樂部的門,脫下來的紫色風衣搭在椅子背上,對餐廳的侍者柔聲說著。

阿歷克斯看不見那姑娘的臉,但從那姑娘嬌柔的聲音和一頭近乎白色的金發上他就知道,這是老尼克的女兒米婭娜。每次見到這個嬌巧可愛的姑娘,阿歷克斯總會懷疑她究竟是不是莫斯塔的女兒?那個粗魯暴躁的老頭竟然會有像米婭娜這樣斯文漂亮的女兒令阿歷克斯都覺得是一件怪事,以至于馬瑟梅爾基地里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說米婭娜是老尼克的妻子和別人生下的女兒。

米婭娜聰明文靜,喜歡看書和詩歌,而且斯文優雅,再加上她柔弱的外表,使得米婭娜成了這里很多年輕人追逐的目標。但這個姑娘卻只對莫斯塔船長的那個巖石一樣冷漠堅硬的小個子助手——塞巴斯蒂安.赫斯利情由獨鐘,對其他人的殷勤一概不理不睬。阿歷克斯相信這個金發女郎現在一定正是在等待著她的情人來和她一起用餐,他現在心情很好,于是決定和那個倔強的小伙子開個玩笑。

阿歷克斯拿起面前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后整理了一下軍服,邁著花花公子般優雅的腳步(這是他從伊塞亞的那里學來的),朝著獨自坐著的米婭娜走去。

“你好,米婭娜!”阿歷克斯很大方地打著招呼,不待金發女郎同意就坐在她的對面。

“霍克提督?中午好。”金發姑娘略微有些驚訝地說著,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

阿歷克斯端坐在米婭娜對面,身體向前傾著,距離如此之近甚至于能嗅到年輕姑娘身上散發出的一種淡淡的幽香。他的眼睛直盯著米婭娜閃動著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故意說:“米婭娜,今天塞巴斯蒂安怎么沒有陪你來?”

被一個阿歷克斯這樣的英俊男子盯著眼睛看,米婭娜明顯感到有些害羞,她那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潮,羞怯地低下頭避開阿歷克斯火熱的目光小聲囁嚅著:“他……我不是自己來這……”

年輕姑娘的羞怯使阿歷克斯更加得意了,他又朝前探探身體說:“米婭娜小姐,塞巴斯蒂安不在,我請您吃飯好了。您想要點什么?”

金發女郎白皙的雙手局促地交叉在一起,小聲說著:“謝謝,霍克提督。我已經點過餐了。”

這時,一陣沉重堅定的腳步聲從阿歷克斯背后傳來,他立刻意識到是那個倔強的小伙子來了。阿歷克斯甚至能想像出塞巴斯蒂安看到此刻有一個英俊的軍官坐在自己的情人對面,趁自己不在而大獻殷勤時臉上的不快和惱怒。他知道塞巴斯蒂安是一個十分稱職的軍人,忠實而堅毅,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很愛吃醋,他對所有敢于“騷擾”米婭娜的男人一概橫眉冷對。

看到米婭娜也抬起微微羞紅的臉看著自己背后,美麗的大眼睛沖著自己奇怪地眨著,阿歷克斯幾乎要笑出了聲。他已經想好了,只要塞巴斯蒂安一走到自己背后,就立刻站起來先沖著米婭娜做出一個神秘的微笑,然后再丟給小個子一個勝利者的笑容,一定要不等塞巴斯蒂安說話就快步離開。這樣足夠那個小子疑惑氣惱一整天了!

阿歷克斯打定主意,聽著那腳步聲已經快到了自己背后,突然站了起來,神秘地沖著安靜地坐在對面的米婭娜一笑,然后轉過身來。阿歷克斯幾乎撞在了背后的男人的胸口上,他得意地抬起頭時,臉上那副早就準備好的勝利者的笑容卻立刻凝固了!

站在得意洋洋的情報官身后的是莫斯塔船長?!阿歷克斯本來準備好的表情立刻變成了尷尬,張口結舌地說著:“你好、老尼克!我、嘿!莫斯塔船長,您的女兒米婭娜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再見!”

看到莫斯塔船長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自己,又看著臉上還掛著羞怯的紅暈的米婭娜。阿歷克斯覺得自己現在像一只偷魚吃時被主人揪住尾巴的貓,訕訕地低著頭從老船長身邊走過,背后傳來莫斯塔船長不知是憤怒還是好笑的聲音:“好小子,阿歷克斯!想勾引我的寶貝女兒?!”

“你說什么呀,爸爸!霍克提督沒有……”米婭娜怯生生地說著,使阿歷克斯更覺得狼狽,趕緊逃出了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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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沒有爭議了嗎?那好!就這么決定了!”

面色蒼白的弗雷德,藍灰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掃視著會議室里那些面色各異的馬瑟梅爾同盟軍的精英們,用一種異常堅決的語氣說著。除了坐在他身邊的阿歷克斯,其他人都滿臉的無奈。盡管杰夫、伊塞亞,甚至阿方索都提出了不同意見,但他們都敵不過口才上佳的阿歷克斯和出奇地固執的弗雷德,只好接受了這個無比冒險的計劃。

杰夫張張嘴,還想站起來說點什么,卻被坐在背后的布里安拉住了。

“杰夫先生,不用再說了。就相信阿歷克斯的,做一次精心準備的豪賭吧。

即使不能一舉成功,按照阿歷克斯的計劃也應該能全身而退。“

杰夫看著一臉單純的阿杜米雷公爵說得如此誠懇,也無奈地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來。

“那么就把這次突襲的代號定為“刀鋒”吧!就像杰夫剛剛形容的那樣!”

弗雷德面帶微笑地看著杰夫說道。

“貝維耳神(布里斯托爾傳說中的戰神)保佑!讓銳利的刀鋒劈向我們的敵人,而不是割傷我們的手指!!”

濃濃的戰意隨著弗雷德激昂的話語在房間中彌漫開來,所有人都感到熱血在身體里快速地奔流。

“散會!大家回去分頭準備吧!”

當提督們紛紛起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朝門外走去時,弗雷德突然叫住了阿歷克斯和伊塞亞。

“伊塞亞,阿歷克斯,你們回來。”弗雷德又恢復了那種慵懶和悠閑的口氣說著,坐在椅子上隨意地指了指墻邊液晶顯示屏上的那幅布里斯托爾地圖。

“去佩塔魯尼走一趟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兩位了,要小心一點?!”

“沒問題!交給我們了!”伊塞亞和阿歷克斯齊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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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佩塔魯尼要塞里,正在召開著國防軍的例行軍事會議。

會議是由布里斯托爾執政府軍聯合艦隊的司令——侯塞因.庫特里斯中將主持,這里不論官職、軍銜還是資歷都應以這位綽號“紅胡子”的庫特里斯中將為首,所以會議也當然要由他主持,盡管蘇拉少將的增援艦隊不會聽他隨意調遣。

坐在侯塞因右手邊的是和他一樣面色陰沉的約瑟夫.蘇拉。心高氣傲的約瑟夫本來想狠狠教訓一下不知深淺的馬瑟梅爾叛軍,但沒想到初到布里斯托爾就在拉森要塞碰了一個大釘子,被初出茅廬的布里安.阿杜米雷公爵和伊塞亞.布爾梅耶聯手來了個下馬威。盡管約瑟夫事后對在伊塞亞的襲擊騷擾下表現得驚慌失措的助手德魯格大發雷霆,但丟臉的失敗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實,這使他覺得在同僚面前很沒面子。

正因為這樣,蘇拉少將才在那些打心眼里看不起執政府軍同僚表現出了一些尊重,但他知道,自己有些鹵莽的襲擊拉森已經成了那些保守庸碌的家伙背后的笑柄。約瑟夫暗暗發誓要真正地打一個漂亮的勝仗,而且最好能由自己來親自完成消滅馬瑟梅爾叛軍的任務,這樣既挽回了自己的面子,又報了自己的未婚妻琳達被俘被辱的深仇大恨。

在約瑟夫下手坐著他的副手比爾.德魯格準將,對這個家伙其實約瑟夫最清楚,他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指揮官,但他的忠誠是約瑟夫最贊賞的地方,所以比爾跟隨了約瑟夫多年,但也還是一個副手。德魯格也很有自知之明,除了老老實實地執行約瑟夫的命令之外,在各種場合甚至連話都很少說。

在德魯格的另一側坐著身材健美、表情憂郁的女軍官桑德拉。這位美麗的前紫羅蘭小組的隊長現在感到自己處境實在尷尬,盡管大家的表面上都對她十分禮貌,但桑德拉知道,那些軍官在背后經常議論自己在梅多維上那段令人羞恥的經歷。

紫羅蘭小組在梅多維星球上的那次慘痛而羞辱的失敗,是桑德拉一生里最難以容忍的回憶,堅強的女軍官甚至也是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夠不再在夜里被噩夢驚醒。但桑德拉知道自己心靈上的陰影卻永遠也無法抹去,除非自己能親手將那些凌辱折磨自己的家伙殺死。所以桑德拉堅持要隨約瑟夫回到這里,即使自己只能聽從別人的調遣、甚至是開會時都沒人聽桑德拉的意見也無所謂,只要能有再次與弗雷德一伙交手的機會,桑德拉就滿足了。

桑德拉身邊的座位空著,因為卓凝——那身手不凡的中國少女不愿意參加這種無聊的會議,這個美麗的女孩只愿意執行一些具體的行動而不愿意枯燥地坐上一個上午。卓凝這個開朗單純的女孩深受大家歡迎,每次桑德拉看到一群人圍著笑嘻嘻的女孩獻殷勤時,甚至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嫉妒。也許是因為卓凝比自己更年輕漂亮?還是因為看到開朗純潔的姑娘就會勾起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記憶?桑德拉自己也說不清。

侯塞因.庫特里斯左手邊的位置同樣空著,他的副手巴羅正在從切阿趕往佩塔魯尼的途中。在空著的座位另一側,坐著一個一身便裝的美貌女子。

那個女子年齡和桑德拉相仿,但皮膚卻比女軍官白嫩許多,一頭栗色的卷發下的眼睛目光流動,帶著優雅的微笑看著其他的軍官們。女人的脖子上戴著軍人中少見的鉆石項鏈,白皙的雙手玩弄著一支金筆,灰色套裝下的身體成熟豐滿,胸脯的部位漲鼓鼓的。這個女子的樣子看起來和那些表情嚴峻的軍官和不相稱,更像是一位氣質高雅的白領女職員。

但這個女子的身份卻十分特殊:莫莉.納爾斯小姐是佩塔魯尼星球的執政官兼要塞的后勤司令。納爾斯小姐不是軍人,卻能夠也應該參加所有的軍事會議。

這位三十歲的女執政官至今未嫁,卻有一個十歲的兒子留在地球上。莫莉在大學時是學法律的,在畢業后就狂熱地來到了遙遠的布里斯托爾一展身手,憑著她的聰明和干練竟然當上了佩塔魯尼——這個重要的星球的執政官。

如果一個美貌的單身女人身居高位,那么她的背后一定少不了閑言碎語,尤其像納爾斯小姐這樣未婚生子的女人。人們雖然知道那個孩子是她和她大學時的男友的兒子,但還是據此判斷這位美麗的女執政官一定不僅是憑借她的才能才登上這個位置的。但莫莉似乎并不在乎那些議論,只是以那種執著得近乎狂熱的工作態度來做為回擊。

“篤篤篤!”庫特里斯中將用他的手指敲著桌面,他煩躁的表現使所有人都覺得不快。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中將粗聲粗氣地說:“諸位,叛軍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沒有任何一點動靜了!諸位不覺得這有些反常嗎?”

已經呆坐了半天的約瑟夫強壓著不滿,說:“中將,直覺告訴我叛軍的沉默背后醞釀著更大的陰謀。但不知您的情報部門是否有什么比直覺更好的建議?”

執政府軍的情報工作是由庫特里斯中將的助手吉姆.巴羅準將負責的,約瑟夫的話顯然是針對情報部門的無能和失職而來的。庫特里斯濃密的紅胡子微微顫抖著,沒有說話。

“蘇拉少將,我認為我們現在表面上雖然被動,但事實上等待觀望卻對我們有利。”女執政官的聲音清脆悅耳。

“佩塔魯尼要塞鎖住了叛軍通向星系中心的咽喉要道,在我們的后面掌握著布里斯托爾百分之七十的資源和百分之八十的工業能力,所以供給對我們來說不成問題。而叛軍雖然控制的星域比較大,但都是些不毛之地,貧瘠落后,不利于他們長期的發展和補給。所以我認為,我們以防御的姿態和叛軍打一場漫長的消耗戰,最后的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莫莉平靜而清晰地分析著局勢,在布里斯托爾工作了十年使得她對這個星系的資源配置了如指掌。

“哼,每次都是這么說。那我看我們就等著吧,等著那些叛軍撞到我們的槍口上來。不過,我們現在與太陽系的聯系已經被叛軍切斷了,一切的補給就全靠我們自己了。”約瑟夫雖然知道莫莉說的都是事實,但還是忍不住要發發牢騷。

“沒問題,蘇拉少將。我保證補給方面沒有任何問題。”莫莉自信地說。

“但是布里斯托爾制造戰艦的技術……”約瑟夫還要繼續說時,桑德拉隔著德魯格遞過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了。

庫特里斯已經有些生氣了,他接過話頭:“布里斯托爾制造戰艦的技術的確不如太陽系,可叛軍不是同樣在這里嗎?”

“但是,中將,據說叛軍正在通過一些地下渠道走私軍火和戰艦。”桑德拉接著說。

“有可靠消息證實嗎?”

“沒有。但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對此有充分準備。”女軍官繼續說著。

所有人又都沉默了。因為戰局的被動,每次會議總是氣氛壓抑,討論的時間少過沉默的時間。過了一會,庫特里斯站了起來。

“今天就到這里吧,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