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虔誠的愛慕

「師傅……我年紀有些大了,記性沒那么好,有些武功樁架有時候我記得不是那么清楚,能讓我拍一些照片嗎,事后我好自學?」

「嗯……好。」

寧妃雅回眸看去,前兩日雅樂樓發生的事情,壓根就沒再她心中留下痕跡,所以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一時興起收的老徒弟,因為那次的事而獸性大發,此時內心滿是瘋狂與邪惡,正打算朝自己下手。

「你那相機……給我看看。」

雖然察覺到王啟似乎有些緊張,但寧妃雅渾然不在意,實力的差距,就決定了無論王啟弄什么陰謀,都不足以給她造成什么麻煩,只是王啟手中那部相機給她的感覺有些奇特,心念一動,就開口索要。

「師傅……給,這個相機是父母給我留下的唯一遺物,也算是我的傳家寶了,有什么問題嗎。」

聞言,王啟陡然一怔,內心急轉如電,隨后就裝作一副訝異的摸樣,將相機遞了過去,還隨口糊弄了一個理由。

漆黑的塑料外表,黝黑不帶一絲反光,如同漆黑的深夜一般,上面密布著斑斑指痕,以寧妃雅的眼力,一眼可看出,這些痕跡極不正常,似一個人大力猛握著相機,情緒極度癲狂,以致沒有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在相機上摳挖出一道道痕跡,甚至用力過猛以致留下血跡。

但這些都不是寧妃雅注意的關鍵,從這部老舊的一次性相機中,竟隱隱傳來一股讓熟悉的感覺,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覺……如同自己的左右手,如同自己的靈魂……一般。

「好好收好,這是部不錯的相機。」

看了良久,寧妃雅才把相機遞回過去,雖然相機讓她有異樣的感覺,但還到能讓此時的她感興趣的地步。

王啟結果相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然后察覺到自己的緊張,對著寧妃雅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好了,身為師傅,我可不會謀奪徒弟那可憐兮兮,近乎破爛一般的傳家寶的,快點練功吧,你年紀大,年老體衰,就只能靠勤奮來彌補了。」

「是的,師傅。」

相機快門聲不斷響起,寧妃雅不管不顧,自顧自的演武,盡心盡職的向自己的老徒弟,傳承自己的武學智慧。

入夜……王啟趴在自己的書桌臺上,埋頭苦思著,不時奮筆疾書一番,但他寫作的工具,可不是紙和筆,而是一幅幅照片和一把小刀。

拿著照片,仔細的凝視著照片上的倩影,溫馨與猙獰之色流轉不定,好半響,才將照片反過來放在桌子上,露出背后空白處,拿著小刀,隨手就在自己手臂上劃一刀,用沾滿血跡的小刀,在照片背面書寫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的緣故,還是因為有可能即將那個完美的麗人徹底擁有,王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飄然的,猶如泡在溫泉中一般懶洋洋的舒適,整個人又充斥著極度的亢奮。

【愛我……深深的愛上我……不顧一切的愛上我……不離不棄……為了愛……愿意服從……愿意犧牲……】王啟反反復復的寫著,將兩巴掌大的照片滿滿的寫上血字,如此多的字,卻是再反復的重復著一個指令。

王啟越寫,臉上的神色就越發猙獰扭曲,因為失血而漸漸變得蒼白的臉上,泛起異樣的亢奮潮紅。

寫完,點燃照片后,灰燼不住的飄飛著,被灰燼包圍著的,是寧妃雅的靈魂碎片,眉目清晰,但身體卻模糊不清,周遭泛起的光暈中,已經漸漸帶著一抹詭異的黑色。

王啟不管不顧,一張寫完,立刻重復下一張,一直不停的寫著……一邊寫,一邊猙獰的邪笑起來。

王啟卻沒發現,擺在床頭的相機上,此時泛起重重黑影,這些黑影如煙霧一般裊繞在他背后,也似乎在笑著。

靜室之中,寧妃雅朱唇帶笑,美眸深邃而空洞,似吞噬萬物的黑洞一般,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一股股有些陰冷的怪風在這不透風的靜室中徘回著,面對如此異樣,寧妃雅卻沒有慌張,反而有些熟悉……有些歡喜。

奔涌不息的內力,此時猶如歡呼一般,急速的流轉著,以一個異樣的速度增進著,短短十數分鐘,盡比的上以往一年的苦修。

內力的精進,帶給寧妃雅一股異樣的快感,飄飄然,快美異常,只覺得世間一切所得的快樂,都不足和這份感覺媲美,飄然恍惚間,身體好像越來越輕,漸漸上升,如舉霞飛升一般,入目所見,盡是金花飄飛,耳中所聞,盡是天女仙音,這是無盡的大自在,大歡喜,大超脫……非人世間語言所能描繪的快樂。

靜心冥思,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直入心間,如此宏大,威嚴,古樸,如大道之音,不可聞,不可測,聲音雖是如同擎天之鐘轟然響著,但寧妃雅卻一字也聽不清,也不需聽清,因為享受著如此快美的大自在,大歡喜,大超脫……便已勝過人世間的一切。

內力急速涌動,不斷壯大著,片刻之后竟沖出體內,再體外形成一片漆黑不可視的領域,如黑焰般吞吐著,白玉一般的肌膚愈發蒼白,如水晶一般的白,黑發無風自動,竟是如此妖艷,下一刻,盤坐著的寧妃雅竟然飄飛了起來,虛浮在半空之中,恍如神魔一般妖異而威嚴,靜室之中,連最細微的聲音都被某種不可違背的力量所壓迫,寂靜的如宇宙真空一般。

就在此時,恍如神魔一般寧妃雅卻輕吐檀口,幽幽的自言自語起來:「我愛王啟……我深愛著王啟……不顧一切的愛……服從……犧牲……不惜一切代價……」

靜靜的呢喃著,美眸依舊空洞蒼茫,清冷高雅的嗓音卻不斷吐著怪異的話,神色不變,好像軀體依舊,心卻被替換成另外一個人一般。

一夜……過去。

王啟焦急的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每日這個時候都會來的人,他不知道昨晚上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沒有效,上次失敗的陰影還時刻籠罩著他。

咚咚,敲門聲響起,王啟快步走去,內心忐忑不已。

一開門,正是寧妃雅在門外,王啟想說些什么,但在抬頭看去的時候,陡然怔住了。

黑發如瀑,不加任何修飾,卻如此柔順的貼在臀背之后,根根發絲都似乎散發無法視看的光暈,肌膚晶瑩,羊脂白玉的形容還嫌太粗糙,直如水晶一般,帶著非人的美感,氣質愈發仙化,似隨時都有可能離凡塵而去一般,依舊是一襲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穿在寧妃雅身上卻讓王啟覺得,傳說中天宮仙女穿的霓虹羽衣,想必就是這幅摸樣。

被如此超凡脫俗姿容震懾的王啟,蠕動著嘴,想說些什么,但繼續抬頭,看到寧妃雅雙眸的時候,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感所壓倒了。

黑白如此分明的一雙美眸,眼瞳如漆黑的夜空一般,如秋水,如天歌,如此溫藹,如此魅惑,如此高貴,如此風情萬種,讓人沉淪。

但王啟卻本能的察覺到了,那雙美眸背后所隱藏的本質……

混茫,空洞,滄桑,如大道懸空無物不容,如夜空黑洞吞噬萬物……是壓倒性的威嚴,是食物鏈更上位存在的魄力。

王啟站在寧妃雅面前,卻覺得寧妃雅仿佛越來越大,越來越遠,如亙古神魔站在自己面前,壓迫的連呼吸都艱難,不自覺的……冷汗密布,連雙腿都顫抖起來。

「嗯?你站在門口做什么?不讓我進去嗎。」

「沒……沒……沒什么……師……師傅……請進。」

「呵呵。」

王啟內心一激,充斥著無盡的驚艷,寧妃雅居然笑了,對著自己笑了,一笑百媚生,有此佳人傾國又傾城,王啟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這個笑容中,忘記了一切,也忘記剛才所感受的絕對恐懼。

寧妃雅蓮步輕移,直接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等待著自己徒弟遞上一杯茶。

王啟一邊泡茶,內心卻躊躇不已,如果說昨晚下達的指令生效了,寧妃雅的表現又似乎沒什么異樣,依舊的清冷,飄然若仙,如果說沒效,那一個驚艷的笑容又何解,王啟想要確定一下,但驚艷之心過去后,那絕對的恐懼感又浮上心頭,這種恐懼感讓王啟深深的知道,寧妃雅想要殺死自己,絕不會比碾死一只螞蟻艱難多少。

感受到實力決定性差距,王啟昨日不斷涌現的瘋魔之氣猶如水霧一般消散不見,取而代之是那么多年來養成的猥瑣,膽小之心。

帶著忐忑遞上一杯茶,寧妃雅淡雅的接過,卻沒有如往日般自然而然的避開王啟握杯的手指,青蔥玉指輕輕的擦過王啟的手。

王啟一個激靈,情不自禁的低下頭,看著那對捧著茶杯的柔荑,肌膚白如水晶,帶著非人的美感,指如青蔥,白嫩無暇,王啟忍不住會想起剛才那輕微的接觸……那抹滑膩,溫軟。

寧妃雅面對王啟放肆的眼神,沒有什么不愉,任由王啟看了一會之后,低著頭喝茶,喝完后才抬起頭,直視著王啟。

當視線對接的時候,王啟終于清醒了,因為那無與倫比的恐懼感再度充斥住了他的心神,讓他情不自禁的顫抖著,驚懼著,剛才微微泛起的欲望立刻被擊散。

「身為男兒,就不要如此膽小,猥瑣……身為武者,就更要不得,沒有直視生死的魄力,你終有一天會死在修煉途中的,不是走火入魔而死,就是被打死。」

「是……是……徒兒記下了。」

王啟深深的低下頭,從這些話中,他察覺到了某些微妙的意味,但此刻,他卻沒有原本應該有的高興,狂喜,只有難以言喻的悲滄,恥辱感。

他連直視都辦不到……他與她之間,存在的差距比想象中更大,并非家世,并非相貌,而是生命本質的差距。

想要將太陽擁入懷中,首先要克服的是太陽的高熱,連這些都克服不了的,終究是個空想。

王啟此刻便深深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武道強者面對弱者時,只需稍微散發氣勢,就足以決定弱者的生死,我雖然沒有對你散發氣勢,但徒弟你似乎天生敏銳,能察覺到一些細微的感覺,這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幸運的是你可以趨利避害,不幸的是……你面對強者的時候,會比無知者更無力,其中分寸……你可要把握好了。」

「是。」

寧妃雅一反往日態度,對王啟詳細解說起來,跟之前教完武功就任其自生自滅的態度截然不同,而且解說時,嘴角偶爾會勾起那絲令人驚艷的笑容,此時王啟終于確定了,昨晚指令確實生效了,不然寧妃雅的態度不可能有如此突然的轉變。

「那……那這樣的話……我……要如何才能面對像是師傅你這樣的強者,如何才能……不在害怕呢。」

察覺到指令生效,王啟鼓起勇氣,直接問出問題,而對此,寧妃雅帶著清冷完美的笑容,斬金截鐵的說道:「變強……從身體到心靈的全面變強,蛻變……除此之外別無他路,如果你想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這一等級的強者面前的話。」

「是嗎……只有強者才能面對強者嗎?」

「是,徒弟……你的身體資質不算好,哪怕是我動用天材地寶為你洗髓伐毛也一樣……但是,強者強大之處,不在于身……而是一顆心,徒弟,你要記住,強者之心,就是大爭,與天爭鋒,與地爭雄……你……有這個資質,所以我期待著,有朝一日你堂堂正正站在為師面前,將你的信念,你的大道呈現給我看。」

「是嗎……我……我會變強的……終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站在師傅你的面前,到時候……」

「很好,還有……但在此之前,你無論身還是心,都充斥太多雜質了,為師必須好好將你錘煉一番才行呢。」

受此一番話,內心激動之下,王啟第一次靠著自己的意志直視了寧妃雅的雙眸,恐懼依舊,差距依舊不可彌補,但看著那秋水雙眸中淡淡的鼓舞,期待,王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男人。

但激動之下,王啟又覺得有些古怪,寧妃雅此時的言語,還有神情,似乎跟昨晚下達的指令有些不同,寧妃雅此時的態度,與其說有涉及男女之情,不如說是一股親情,是師長,父輩之間的慈愛之情,王啟疑惑之下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額……這個……師傅你今天的態度怎么突然那么……那么親切啊。」

「很奇怪嗎?你是我的開山大徒弟,也很有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個徒弟,我做師傅的,當然是這個態度,有什么不對嗎?」

看著寧妃雅那副理所當然的摸樣,王啟終于確定了,指令生效了,但還是跟之前一樣,偏向了一個古怪的方向,從完全奉獻臣服的愛慕之心,變成了師慈徒孝的模式。

「好了,說不如做,現在徒弟你把我前些天教你的武功演練一下,我來糾正一下姿勢,不趁初學時糾正,等練錯后就晚了。」

寧妃雅神色雖然依舊淡雅,清冷,但眉目間多了少許嚴肅,弄得王啟一陣難受,心理有些失落,原本以為指令生效了,沒想到還是這樣。

王啟在外一招一式的演練著,寧妃雅靜靜的看著,不時開口指點,但待到王啟實在有些找不到感覺的時候,就親自上前糾正。

「牛魔頂角這招是殺招,必須掌握好,不然沒有傷到敵人就會反傷自己,雙臂輪圓了,柔中要帶鋼,脊椎也要彎,像大弓一樣,這樣才能積蓄力量,雙腿要反八字,靠關節力道推進。」

寧妃雅一邊說著,一邊用纖手反復糾正王啟的錯誤。

王啟感受著那對白嫩柔荑緩緩撫過自己的雙手,腰腹,乃至雙腿,渾身猶如被電流擊打過,好不難受,連胯下都有些蠢蠢欲動,鼻翼間嗅到那抹幽香,更讓他神思不守,飄然物外,怕給寧妃雅看到丑態,王啟忙說道:「師傅,停一下,我自己練可以了,不然的話我怕記憶不夠深刻。」

「嗯,也是,自己摸索得來的才是最深刻的。」

王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難得可以和寧妃雅這么親密的接觸,那么好的機會,居然給自己隨口一句話給弄沒了。

「但即使如此,為師還是必須時刻盯著,及時糾正,當年你的師公,也是我的父親就是這樣教的,不然一個弄錯了后果會很嚴重的。」

「是師公嗎,那他現在?」

「已經死了,在我九歲的時候。」

「師傅,抱歉。」

「沒事……還有……你很怕我嗎?」

「額……師傅你那么強大……徒弟我懼怕也很正常的啊。」

「武者之心,可以有敬畏,但絕不能害怕,這一點,你必須改掉……嗯……我想想,當年你師公是這樣教我的……嗯,你以后不要叫我師傅了,直接叫我名字妃雅吧,武者之間,不需要那么多的條條框框,只要有心就可以了。」

「啊……」

王啟第一次覺得,成為她的徒弟,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壞事。……

過了數日,王啟終于摸清楚自己寧妃雅的心理狀態了,她確確實實的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徒弟,盡心盡力的傳承著自己的衣缽。

但似乎這種事對她也是一個挑戰,一個從沒遇見過的難題,所以這些時日來的教導模式,都是全盤照搬她那位身為武林傳奇的父親的教導方法,弄得王啟這些日子來,簡直像活在天堂中一般幸福。

練武時,寧妃雅會仔細的看著,細心的糾正著,那不經意間的肌膚擦碰,都會讓王啟銷魂許久,閑暇時,寧妃雅便拉著王啟說話,事無巨細,緩緩引導著王啟敞開心扉,開解他,培養他的自信心。

「妃雅,龍傲天有那么多女人,你不介意嗎?」

「討打,為師的私事,你問那么多做啥。」

「抱歉,徒弟我錯了。」

受了一個爆栗,王啟捂著頭道歉,雖然這幾日來無話不談,但一些敏感話題,寧妃雅還是會給予果斷的拒絕,但饒是如此,也讓王啟大感幸福,因為像是寧妃雅這樣完美的女神,自己一個五旬老頭居然可以和她如此親昵的相處……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但每次視線相對時,王啟依舊免不了感到本能的恐懼,即使兩人相處的如何親昵,王啟依舊可以清晰的察覺到,寧妃雅那蒼茫,空洞,無情冰冷的本質,和那淡雅微笑的和藹摸樣簡直判若兩人,讓王啟費解不已。

但相處的時光越是幸福,王啟就越是害怕,害怕失去這一切,因為寧妃雅始終還是別人的女朋友,那個花心龍傲天的未婚妻,無論王啟如何希冀,甚至想方設法,寧妃雅總會離去,和龍傲天約會去,每當這個時候,王啟內心總會如同毒蛇噬心,輾轉難眠,他不敢去想象龍傲天將寧妃雅擁入懷中的摸樣,更別說更進一步了,直到深夜時分,那白衣飄然的仙子再度降臨的時候,王啟才會再次獲得一點點可憐的安慰感。

所以這些日子來,王啟每天晚上重復下達著指令,將拍攝下來的照片寫的密密麻麻的,然后燒掉。

但令他失望的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寧妃雅的態度就再也沒有變化,依舊那么溫藹,清冷。

直到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