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至尊雙寶玄火神君

燭光曳曳,拽出兩道悠長的身影,倒映在潔白的墻上。

天地寂靜,齊云和母親并排而臥,屋中清冷,只有母親身上淡淡的香味,鉆入齊云的鼻中。

母親背對著齊云,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有睡著。

而齊云,則是仰視著屋頂,清涼的眸子靈光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頗為沉悶。

許久后,柳如煙開口了:「云兒,想什么呢?」

「沒什么……」

聽到母親這么說,齊云搖了搖頭,剛打算閉上眼睛,就見背對著他的柳如煙突然翻了一個身,轉頭看著他。

「母親……」

視線相對,齊云想了許久,最終似乎是下定決心,將自己內心深處一直以來的疑惑問了出來。

「爹親他們……還有太上道,是為什么,遭受這種滅頂之災的?」

齊云雖年少,但畢竟是往日里的太上道少主,并不是蠢人。

地仙之姿啊,何等高貴,更何況實力到了他們這種地步,不是什么特別逆天的東西出世,一般的天材地寶已經勾引不起地仙的興趣。

太上道縱使屹立萬年,說到底只是中土的第一大派,連中土都還沒統一呢,又怎會威脅到南疆和海外,又怎會引起了三界的大動蕩?

七位地仙同時出動,怎么看也不像是單單為了覆滅太上道……

往日里齊云沒問,但現在,四下無人,定所暫安,齊云不得不問。

聽到齊云這般說,柳如煙的眼神閃動了幾下,隨即就見她輕輕地開口道:

「云兒,為娘尚在,這些你不用考慮,為娘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你只需安心提升實力,以后為你的父親,為太上道……報仇!」

「但是……」

聽到母親這般說,齊云也沒再多說什么,轉而換了個話題道:

「母親,蕭澈是地仙之姿,我們又身處萬劍門中,是要如何離開啊!」

這件事,也是齊云的憂心之一,蕭澈好歹也是一門之主,更是地仙之姿,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修行之路,絕對不可小看任何一個敵人!

蕭澈既能成為萬劍門的門主,且又隨同父親、母親一般成為了獨一無二的地仙,實力自然不容小覷,算是中土現在最頂尖的存在了!

而且了,世人雖只記得白衣劍仙,但齊云知道,蕭澈當年可是被稱為劍圣!

只是母親的身姿太耀眼,遮住了蕭澈的鋒芒,使得人們暫時性的忽略了這位地仙。

但是能夠和父親、母親打的難分難解,齊云相信,憑現在的自己和母親,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開蕭澈的手掌心的,難道……真的要一輩子如同囚犯一般困在這里嗎?

「等!」

柳如煙目光燦然。

「等一個人!」

她沒有多說什么,但這一句話,便勝過千言萬語。

齊云相信,自己的母親有辦法擺脫這個困境,雖然齊云不清楚母親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母親既然這么說了,齊云便不需要擔心了。

「母親……我今日,無意間進到了萬劍門的一處禁地,那里靈氣很充沛,適合修煉……」

「好,你明日便接著去吧,無須顧忌萬劍門的門人太多!」

其實不需要母親交代,齊云自己也心知肚明,那處月嬋谷靈氣充裕,鮮有人來。

顯然是獨屬于蕭澈親傳弟子楚月嬋的修煉圣地,自己冒冒失失闖入,相信在自己闖入的那一瞬間,蕭澈已然知道。

畢竟憑蕭澈的修為,心一動千萬劫,怎會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只不過因為母親的緣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況且……他也希望自己早日提升修為,達到凝煞煉罡的階段吧!

因此在母親話音落下之后,齊云便點了點頭,在入睡之前,齊云也和自己的母親,把那把廢劍擇主的事情說了。

母親拿出來觀視,竟然在這把廢劍上面,發現了血途漫死塵的氣息,或許也正是因為廢劍上的氣息,感應到了齊云身上的天河飄星沙,才會主動認主齊云吧。

數萬年之前,太上道、萬劍門、天師教等等現今的大門大派都還沒有成立,中州戰亂四起、民不聊生,期間也誕生出了許多邪魔外道、梟雄霸主。

而這當中,有一地仙級別的人物出世,名喚玄火神君,這玄火神君早年沒有跨入地仙行列之前,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邪門散仙。

傳聞當年的玄火神君只是一個散修,無門無派,本應該資質平平,但是卻被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處仙人遺寶,獲得了仙人的全部傳承。

且那處遺跡就位于一處火山之側,下接火脈,他便以此為基,展開修行。

到了后來,他的元神已經與地下的火脈融為一體,他以火脈為要挾,當誰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時候,他就自爆元神。

元神一爆,整個火脈噴發,山搖地動,巖漿流竄千里,毒火灰煙覆蓋數省有余。

數以千萬百姓的生命,懸于毫發之間,投鼠忌器,誰敢輕舉妄動?縱然,玄火神君敢這樣做,絕對是形神俱滅、真靈消磨的下場。

問題在于,數千萬含冤受死百姓的怨魂,有一部分受到因果的牽引,會降臨在逼迫他的修士身上。

數十萬,上百萬的怨魂纏身,那是什么結果?這業障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數世輪回,不散不滅,前途盡毀。

試問,哪個修道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去拼?所以,玄火神君雖然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卻是被他一路平安的,從散仙晉升到了地仙之列!諸多的正道中人對此也無可奈何。

直到他成就地仙之位,或許是因為實力強了,玄火神君便開始飄了,離開了地脈,在中州之地開宗立派,想要再創輝煌。

當時他依仗的,便是從仙人那里,傳承來的兩大至寶——天河飄星沙,及血途漫死塵。

這兩件法寶在當時乃至后世都引起極大地轟動,天河飄星沙,顧名思義是天上星河之沙。

傳聞那位飛升的大能在飛升之余,上達九天,在星河之畔,以大法力捏碎星隕,研磨成沙,之后又不知道以什么手段煉化,形成了天河飄星沙這一防御法寶。

法寶運轉起來就像是運轉沙子一樣,可自主護主,反彈一切傷害,風火雷電難傷分毫,可以說,這件法寶運用得當,足立于不敗之地。

第二件血途漫死塵,則是那位大能以當時的中州大地,百萬戰場的陰兵怨氣所聚,原理上和現在的天師教的道兵如出一轍,但比道兵強大數倍。

這些怨氣、戾氣、不甘、不舍等凝聚成塵,洋洋灑灑,數以萬計!上面的負面氣息有多濃烈,只有煉化了法寶的主人才能知曉。

血途漫死塵運轉起來,一切天材地寶、法力神通,皆可被化為無形,妙用之能,堪比上古法寶七寶妙樹,輕輕一刷,法寶飛劍、法力神通,盡皆消弭。

有此二寶在手,玄火神君可以說是穩立不敗之地,進可攻退可守。

直到后來,一次意外玄火神君招惹到了,當時中州最耀眼的三位天才,三位年輕地仙以強橫之姿獨戰玄火神君,四人打了足足十年零八個月。

最終三位年輕地仙把玄火神君的法力,徹徹底底的消磨干凈,這才斬了這位禍害中州數年的強大妖道。

但是過程中,那兩件讓修行人士念念難忘的無上至寶,也是隨著玄火神君的消亡消失的無影無蹤,三位年輕地仙斬殺了玄火神君這位大魔頭,終也功德圓滿,紫氣東來、白日飛升。

其中的一位,就是太上道的祖師——紫英真人!

若是被人知道,天河飄星沙這等通天至寶在齊云的身上,絕對引起軒然大波,因此在托付齊云這件法寶之余,母上柳如煙便告誡他,非生死之刻,這等通天至寶決不可顯于人前。

這也是柳如煙能夠給予齊云的,最后的依仗!

第二天,天還未亮,齊云已經是起床來到了月嬋谷當中。

清早的月嬋谷,靈氣四溢、濃稠成霧,青草樹木迎風搖曳,盡展玄妙氣息。

自從昨日碰到了楚月嬋,這位萬劍門鼎鼎有名的大師姐,便對齊云坦誠相待,不責怪他擅闖寶地不說,還讓他可以隨時來此修行。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的齊云,是在肆無忌憚的享用,萬劍門的全部資源來修行。

這等機遇,對于一個外人來說,也是非同一般。

說起那楚月嬋,不似假裝,確實是心性單純,道心如鏡、波瀾不染,對齊云這等外人竟是毫無防備。

就像是她說的,從拜師之余,就在這處月嬋谷中清修,從來沒有出過谷地,自然不知道人性復雜、世態炎涼。

齊云剛剛盤腿坐下,正要運轉河車,突然自那草皮之下,阿元竄出。

這靈貓也不知道是怎樣,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便對齊云無比親近,齊云剛剛運轉河車,那從地皮下面鉆出的靈貓就竄上齊云的肩膀,在他的肩頭小憩了起來。

齊云反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轉而靜下心來修煉。

月嬋谷之地,靈氣充沛,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齊云調整心態,法力自視,身體720竅穴,已開之穴正如點點星光亮起。

奇經八脈、融會貫通,有濃厚的天地靈氣相助,齊云自然可以沖開竅穴,實力寸進。

這一修行,便是足足三四個時辰有余,當齊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靈霧消散,嬋谷秀麗。

剛剛睜開眼睛的他,卻是瞳孔一縮,只感覺心臟像是被某種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樣。

他的面前,正有一個女子,歪著頭、滿臉微笑的看著她。

陽光灑在她的臉龐,遍布金黃,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風吹秀發,嘴角上翹,露出一抹,足以讓整個世界都為之亮麗的微笑。

「你完事啦?」

楚月嬋看著齊云,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了齊云能夠看到,楚月嬋臉上肌膚的每一個毛孔,甚至能夠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面對笑瞇瞇的楚月嬋,齊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楚月嬋的小嘴緊緊地撅了起來,她抬手在齊云的眼前晃了晃,開口道:「怎么了你?發什么呆啊!」

「沒……沒事!」

齊云反應了過來,滿臉赤紅。

他視線慌亂的從楚月嬋的臉上挪開,只感覺那一瞬間,自己的道心好似都亂了一般。

唯獨那楚月嬋,不諳世事,沒有看懂齊云的尷尬,只是略有些疑惑,不過兩人間的尷尬轉瞬即逝,那憩息在齊云肩頭的靈貓不知何時也是醒來,伸出舌頭舔著齊云的臉頰。

「阿元!」

看到自家靈貓這般動作,楚月嬋兀自詳裝嗔怒,喝了一聲,那靈貓置若罔聞的抬頭看了看楚月嬋,又看了看齊云。

只聽后者嗔怒道:「不禮貌!」

「沒事!」

齊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靈貓的腦袋,這小家伙或許也是未見生人,尤其喜歡粘著自己。

「我看到了,你挺厲害的呀,又開了一穴!」

楚月嬋換了一個話題,上下掃視著齊云。

「還行!」

齊云撓了撓腦袋,心底深處竟然升起了一絲的不好意思。

反倒是楚月嬋,隨即說道:「云公子,月嬋谷你還沒真正逛過了吧?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說罷,楚月嬋朝著齊云示意,后面緩步跟上。

二人在這谷中漫游,齊云看得出來,這處月嬋谷,似乎是特意為了楚月嬋建造的。

而且極有可能是出自他的師父蕭澈之手。

因為整個月嬋谷從外面看過去,只是一處山頭,范圍并不算大,但走在內中,湖泊、山川、樹木、草地,應有盡有,儼然就是一處世外桃源。

楚月嬋帶齊云來的,便是平原盡頭的一棵桃樹下,這桃樹生長在懸崖邊,樹枝粗大、枝繁葉茂。

樹下有一青石案,案上放著一張橫琴,顯然之前齊云聽到的琴聲,就是楚月嬋從這里彈撥出去的。

后者緩步走到崖邊,向著遠方眺望。

山川草木、鳥獸蟲魚,包括萬劍門的山門,全都一覽無余。

楚月嬋站立在崖邊,看著遠處的萬劍門,人頭攢動、熱鬧非常,她的眼神當中流露出一絲羨慕,以及一絲夾雜在當中,難以言明的哀傷。

察覺到后者的表情變化,齊云皺了皺眉,只見此時,崖畔起風,卷起滿地的桃花,還有那如瀑的長發,在風中飛舞,華裙搖曳,風姿卓著。

似是風吹得狠了,楚月嬋抬手將耳畔的一縷長發放至了耳后,一瞬間的風姿,萬千風情,看得齊云都不由一呆,只聽后者緩緩道:「齊公子……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樣的啊?」

「外面的世界啊……」

齊云看著滿臉惆悵的少女,緩緩道:「多姿多彩,五顏六色吧!」

這一瞬間,兩人皆有一絲傷感,一個,是被禁錮在這月嬋谷中,從未出去過的金絲雀;

一個卻是,即將被禁錮在這里,再也不會離開太遠的籠中人,這一瞬間,對于楚月嬋,齊云竟有了一絲的心心相惜。

若是……她不是萬劍門的人,該有多好啊!

齊云感慨之余,那楚月嬋卻是轉身自桃花樹下坐下,青石案上的琴弦,被她輕輕撥弄。

清亮的琴聲響起,就見她自顧自說道:

「自拜師之余,我便被師傅放在這里,鳥獸蟲魚為伴、花草樹木為友,師傅為了讓我修煉,內外都設了禁制,我除了修煉,也唯有在這崖畔,看看我們萬劍門的大好河山。

師傅說過,我是未來萬劍門的掌教,肩扛門派振興之責,除了修煉,其他的事情應該少接觸,這么多年了,我連這處月嬋谷都沒有出去過,唯一見到的,除了師傅,就只有齊公子你了……」

楚月嬋說到這里,再次輕輕地撥弄了一下琴弦,輕聲悠揚,如籠中絲雀,透露著絲絲向往自由之意。

「都不容易,諾大的門派之責,你一個小女子想要扛起來,壓力該有多大啊!」

這一句話,齊云也算是有感而發,當年的他,和現在的楚月嬋,基本類似,只不過現在,除了復仇,再無其他!

齊云能忍,自然也能等。

而楚月嬋,雖向往自由,卻明白自己肩頭的責任,此時的桃樹下,這一男一女,卻也是一對變相的可憐人。

許是明白彼此的心境,齊云與楚月嬋,倒是相談甚歡。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的過去,第二天清晨,當齊云再次來到月嬋谷的時候,他的手里拿著一竄糖葫蘆。

這是齊云今早特意下山買的,包裹著糖衣的小吃讓楚月嬋的雙眸閃著亮光,微風吹過,卷起滿地的桃花,鳳兒拂過顫動的樹枝,粉色的桃花飄落,正落在楚月嬋素樸的發釵上。

吃著糖葫蘆的她儼然為覺,唯有那對面的齊云,抬手輕輕地捻下那一朵桃花,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說不出的情愫在兩人中間蔓延……

不知不覺,一月的時間眨眼即過,這一個月里,齊云每日清晨便會去那月嬋谷中修行,傍晚即歸。

而他的母親柳如煙,因為萬載空青的幫助,所受的暗傷也漸漸好轉,期間萬劍門的門主蕭澈也來過幾回,但都被自己的母親打發走了。

直到今日,母親柳如煙突然讓齊云去報名,參加萬劍門的三教會武。

原來在不久之前,萬劍門、天師教、云山府,三個迄今為止中土最大的教派高層,一起達成了一個協議,那就是自太上道成立前,就一直擁有的傳統——三教會武!

簡單來說,就是各個門派間,年紀相仿的年輕一代聚在一起互較高低,自太上道還存在的那個年代,就延續下來的傳統,只不過當年是由太上道主持,現在輪到了萬劍門。

太上道覆滅至今,一年時間還未過,中土的格局,已經是天翻地覆。

齊云作為質子,曾經的太上道少主,自然也知道三教會武。

這三個教派中的年輕一代,不僅僅代表著各自宗門的最強者,更代表著整個中土年輕一代最頂尖的戰力,或者說……未來三教的最強者!

這些年輕一代的弟子,齊云都認識,或者說,有不少人還是齊云的朋友,彼此都有交集,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天翻地覆。

現在的他,作為萬劍門的質子,本應該是沒有名分和地位,參加這場三教會武的,但是他的母親柳如煙還是讓他報名了。

距離參賽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而參賽的資格,也是以二十歲為頂,河車周天大成為限。

不過縱觀三大門派,能夠在二十歲以下的年紀河車大成,基本上是一個人都沒有,雖然自己近日來朝夕相處的楚月嬋,自己看不清虛實,但不排除是一些自家的法術隱藏了實力。

但是縱觀古今,也絕對沒有二十歲以下就河車大成的,畢竟一旦凝聚了法力,那么凡人就將跨入仙俠之士行列,凝聚的法力會每日自動在身體里面循環、排除毒素、溫養身心。

因此一段時間下來,河車大成的修士,差不多有兩百多年的壽命,凝煞、煉罡之后,罡氣、煞氣環繞,差不多有千年的壽命。

過了天劫成為散仙之后,差不多有兩千到三千年的壽命,成了地仙,那更是遙遙無際。

不過壽命這般長于普通人,修行之事,自然也是難與上青天,很多人縱觀一生,從踏入修行行列到壽終正寢,都未必能夠真正的河車周天大成,而齊云,十五六歲的年紀,720個穴竅已經開了一半有余。

這等天賦,在三大教中的年輕一輩弟子當中,也算是靠前的了。

所以這三教會武,如果齊云參加,對他是真的有好處而無壞處,不單單能夠和昔日的好友敘舊,更能知道彼此的深淺,尤其是萬劍門的這些內門弟子,知道了深淺,以后發生矛盾,也能料敵于先。

其實不單單是齊云的母親,齊云自己也想要報,只不過考慮到自己身份特殊,所以一直沒有,現在聽到母親這么說,齊云自然是第一時間應承下來。

當即,他便前往萬劍門的弟子報名處。

「唉?這不是那個侄子么?」

「對啊,太上道的少主,他來這里干什么?」

「不會是要報名三教會武吧?以什么身份和資格?咱們萬劍門……還是他們太上道?」

「太上道都覆滅了,當然是咱們萬劍門嘍!」

面對突然出現在報名處的齊云,就像是某個話題點突然引爆了一樣,登時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三教會武的時間雖然尚有三個月,但從今日開始,報名工作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了,齊云這個身份敏感特殊的人突然出現在此,自然也是引起了一番轟動。

這些個平日里對齊云阿諛獻媚的內門弟子,此時卻是紛紛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引論了起來。

這要擱在太上道還沒覆滅之前,這些個萬劍門的內門弟子,哪個不是想要使出渾身解數,巴結自己這位太上道的少主。

如今太上道覆滅,自己成為了質子,這些人,便紛紛想要踩在自己的頭上,彰顯一下自己的虛榮心和滿足欲,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就算是修行人士,也跳不脫這個丑惡。

對于這些人,齊云自然是選擇無視。

他不是傻子,沒有必要在這些小嘍啰身上浪費力氣。

因此,頂著一眾人評頭論足的壓力,齊云昂首闊步,從人群中穿過,朝著報名處走去。

當他即將走到報名處的時候,卻是有幾個人影竄出,強橫攔住了齊云的道路。

「你就是齊云吧?那個太上道的喪家之犬?」

說話的是一個女聲,聲音總讓自己有著幾分熟悉。

齊云抬頭,入目處,卻是一張熟悉的臉龐,恍惚間,竟是與自己的母親重合在了一起。

不過短暫之后,齊云便發現,這人雖然像自己的母親,但也只是像而已,五官當中雖有自己母親的影子,但那渾身的氣質,卻和自己的母親相差甚遠,甚至對于自己,總有著一股莫名的仇視。

只見那攔路的女子年紀與自己幾乎相仿,一襲紅裙裹身,瀑布般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身上,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紅玫瑰一樣,充滿了艷麗和嬌貴。

一張容顏與自己的母親真的是相似非常,眼睛、眉毛、嘴唇等等,少說也有五六分之像。

只不過,自己的母親清冷高潔,而這名攔路的女子,卻是嫵媚潑辣,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眼神當中,總是有著一絲不加以掩飾的敵意,或者說……恨意?

齊云皺了皺眉,面對女子攔路,口吐的譏諷之語,齊云并沒有生氣,而是沖著女子拱了拱手,禮貌道:「這位仙子,有事嗎?」

說話不卑不亢,即便面對萬劍門的內門弟子圍觀,依舊面不改色,這等年紀,卻有這等心性,一些報名的內門弟子看在眼中,也是紛紛暗自稱贊。

其實他們也不傻,齊云不論怎么說都是太上道的少主,背靠那么一尊龐然大物,起步又豈是他們這些內門弟子能比的?

雖然說太上道前不久覆滅了,但那是地仙級別的戰爭,別說齊云了,就是在場的所有內門弟子一起上,地仙一個眼神,就能全部碾壓成肉泥吧?

因此,雖有不少人對齊云冷嘲熱諷,但更多的,對于這位和自己同齡的人物,卻是忌憚許多。

能夠成為萬劍門的內門弟子,又豈是庸才或者廢物?

不過這攔路的女子,卻是好似和齊云有著不死不休的大仇,如果說眼神能殺人的話,恐怕此刻的齊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而且要不是門主蕭澈早有吩咐,不準傷害齊云母子,說不定現在的齊云,已經被女子剁成肉醬了。

這份刻骨銘心的恨意,齊云也有過,只不過被他很好地隱藏了,但是這名攔路的女子,卻是沒有絲毫的隱藏。

「沒什么事,就是來看看太上道當年的少主,想不到當年威風凜凜的太上道少主,如今也是成了落水狗了,怎么還報名和我們參加三教會武啊?莫不是自己沒了門派,可憐巴巴的需要我們收養吧?」

女子赤裸裸的譏諷一出,周圍的眾多內門弟子,登時便戲謔的圍觀了起來。

而齊云,依舊不卑不亢,一臉的風輕云淡,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女子譏諷的對象不是自己一般。

他往前踏了幾步,想要繞開女子前去報名,卻見那女子身后,出來一名長相英俊的內門弟子,伸手攔住了齊云的去路。

「齊少主,你的架子還真是大啊,我們李師姐和你說話,你都不搭理的嗎?」

「李師姐?」

男子的話,讓齊云眉頭一挑,抬頭看了女子一眼。

「原來……你就是蕭澈收的二弟子啊?不過是一個我母親的替代品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蕭澈的親傳弟子攔路了呢?」

齊云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話,殺人誅心!

李如煙的大名,在數年之前齊云就在太上道聽聞過,當年蕭澈收這名外貌,與自己母親相像的女弟子,為關門弟子的時候,還曾在修行界引起一陣的八卦之風。

畢竟那蕭澈對齊云的母親有多癡迷,已經在整個修行界當中不算是隱秘了,尤其是蕭澈至今未續妻,未有一兒半女,不少人都猜測是和齊云的母親有關。

直到蕭澈收了這名李如煙為二弟子,這名二弟子的大名,便在修行界傳遞了開來。

縱使是太上道中,也有不少的猜測和流言蜚語,簡單來說,就是蕭澈收授這名二弟子的動機不純,至于如何不純,男人都懂……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但不妨礙成為談資。

太上道都知道,那么萬劍門……又豈會不知道呢。

齊云平淡無奇的一句回話,登時便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再配上他那古井不波的表情,殺傷力十足!

其實,被軟禁在萬劍門這么久了,這還是齊云第一次和萬劍門的內門弟子,發生沖突。

而且第一次,便遇到了蕭澈的親傳弟子,在萬劍門中地位超然的李如煙。

若換做尋常質子,自然是唯唯諾諾,不敢還擊,但齊云卻不同,仗著那個人人都知道的約定,可以在萬劍門中橫著走!

果不其然,齊云話一出口,對面的李如煙便一陣神色變化,暴怒、憤慨的神情,不間斷的在李如煙的臉上浮現,當中還摻雜著不加絲毫掩飾的殺氣。

但是這些殺氣,全部都對齊云造成不了絲毫影響。

母親對蕭澈的重要不言而喻,而自己對母親的重要性也不用多說,而蕭澈在萬劍門中的威望,包括這名攔路的親傳弟子的心目中,更是不用多說!

簡單一句話,齊云便搬回了場子。

反倒是那二弟子李如煙,臉色陰沉的好似能夠擰出水來,一旁的那名俊俏的男子顯然也是李如煙的跟班,登時便暴怒的沖著齊云吼道:「放肆!」

這句話出口,配合著那氣場,倒真好似一只出籠的猛虎,能夠將齊云吃掉似的。

不過齊云對此并不感冒,他邁步從男子旁邊走過,同時留下一句話:「縱使我是質子,你們也奈何不了我,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吧!在你們掌教的心中,或許你們還沒有我這個外姓人重要呢!」

短短一句話送出,齊云一步不停的朝著報名處走去。

這番小騷動,報名處的萬劍門長老也看在眼中,但是他們并沒有阻止,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面對齊云的報名,也是冷靜的仿若事不關己一般。

將一切處理完之后,齊云縱身飛躍,朝著自己與母親的別院而去。

彼時的母親,正坐在院子當中的青石凳上,齊云的身形剛剛落下,母親柳如煙寬松的袖袍便是一甩,一道無形的透明劍氣突然射出,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奔著齊云的面部襲來。

齊云眼神一滯,腳尖剛剛沾地,身子已經是快速的朝后倒下,那透明的劍氣,幾乎是削著齊云的頭皮而過。剛躲過這道劍氣,齊云還未喘息,那飛射出去的透明劍氣又折返了回來。

而且這次是一道變三道,照著齊云后心射來。

齊云腳尖一剁地面,身子瞬間拔地而起,剛飛至空中,那三道劍氣已經是疾射而來。

齊云手勢一翻,自納戒當中取出廢劍,劍身翻舞,「叮叮」幾聲金石交擊之聲響起,就見那三道劍氣被齊云利用廢劍打退了方向。

不過那幾道劍氣也是刁鉆,剛剛被齊云打飛,便轉而由三把變成了六把,照著齊云折射而來。

齊云心隨意動,法力揮灑間,廢劍離手,隨心而動,像是被一張無形大手掌控著一般,廢劍半空中舞動,將那六把透明劍氣全都擋在了外圍。

無論那六道透明劍氣從何種方向襲來,都會被廢劍輕松地擋下。

如此這般了幾個回合,便見六道劍氣轉瞬消失,而齊云,也是重新回落到了院子當中。

「不錯,看來這一個多月,你也沒有荒廢!」

剛剛落地,齊云便收到了自己母親的夸獎。

只見自己的母親正安靜的坐在院子當中,面前的石桌上,泡著一杯熱茶。

一身白衣的母親,長發并沒有收拾,只是隨意的挽了一個發髻披在肩頭,渾身上下樸素淡雅,看不到一絲的奢華之氣,唯一的一點,只有發簪上的那支碧玉玉簪了。

現在的母親,就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坐在那里,更如同是尋常的凡俗人家,沒有一點兒仙氣,也沒有一點兒朝氣。

靜靜地坐在那里,像是一畝方塘當中盛開的水蓮花,輕風拂過,微微搖曳,這種古井不波的心境,齊云在自己母親的身上還是第一次看到。

「三教會武的事,報了嗎?」

母親眼簾輕抬,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仿佛說的就是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

「報了!」

齊云點點頭,母親讓他做的事,他沒有一件不是放在心上。

「那就好!」

微微的將一縷飄散在臉頰的長發挽至耳后,柳如煙抬手將自己鬢間的碧玉簪子拿了下來,拉起齊云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云兒,太上道覆滅,萬年底蘊被瓜分,為娘身上也沒什么了,只有這一把簪子,你好生看護,等到一個月后的三教會武,這個簪子能護你一時平安!」

「母親,我……」

聽到母親這么說,齊云眼神閃動,從太上道覆滅至今,自己的法寶、珍藏全被收走,渾身上下唯一還算得上是法寶的,只有儲物納戒了。

而母親,基本上情況和自己差不多,唯一留下的這幾樣,或許還是那萬劍門的掌教法外開恩,亦或者是母親使用了什么手段,藏了幾樣。

但是無論如何,肯定不多,只是齊云沒有想到的是,母親的這些藏私,竟然全都給了自己。

「母親,你的傷還沒好,你留著吧……」

雖然不知道那玉簪有什么功效,但是從那瑩瑩的流光來看,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的法寶。

「你拿著,母親道基受損,暫時也用不了,這上面被母親附了一層神識,只有當你真正遇到致命危險的時候,這個法寶自會啟動!」

一邊說,母親柳如煙一邊強硬的,將玉簪塞在了齊云的手中,看著那玉簪,齊云感動非常,緩緩五指并攏,握住了那玉簪。

母子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眼神當中,卻是有著莫名的光澤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