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無處安放的心

秦芷卉回到學校裏上了早上的最後一節課,她本來主修表演系……

但是為了揣摩人物的心裏附帶修了心理課。

心理課的講師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教授,他講課的方式很生動,經常用些比喻順帶講些笑話,因此來聽課的學生不少。

秦芷卉平時聽課的時候也很認真……

而且也有寫筆記。

今天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低著頭,手上的圓珠筆不停在轉動,仔細一看原來是在畫畫,正在畫一個男人。

“我們通過觀察人們的肢體可以幫助我們感受他們的心裏活動,人的潛意識裏總是附帶著他們自己也無法調整的動作習慣。”

老教授慷慨激昂,“比如說,一根煙。”

他拿起一只粉筆。

“抽煙的人怎麼拿?當然是夾住,食指和中指對不對?那如果是一根薯條,中指和食指夾住吃就很不自然,那麼拇指和食指或者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拿住吃,那麼這樣就很自然對不對?”

他話鋒一轉,“我們以前很多老師抓高中生抽煙就是這樣子抓的。”

台下一片歡笑。

“現在不行了,現在學生精的很,我們直接遞華子可能管用——這叫反其道而行之。”

“哈哈哈……”

“再比如說,一個戀愛中的少女,她的智商可能會比較低對吧?我們經常說在戀愛中的女人是沒有腦子的。

她的腦子裏只裝得下她的情郎,對其他的事都不敢興趣,她的情郎說什麼她都相信,在我家鄉——我老家河南的啊。”

教授笑著說,“在我們老家這叫什麼?叫信球。”

這話惹著眾位同學發笑。

老教授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信球一個。

“什麼叫信球一個?就是腦子太實誠,一個腦子太少了,太傻了,不夠!”

他說,“比方說,我們第三排中間的那個女生……”

所有的學生一同看向那去,感受到異常目光的秦芷卉在思緒中驚醒:“啊?”

“同學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老教授問道。

“我……我叫秦芷卉。”

周圍的同學有人竊竊私語:“哦!就是那個去年文藝表演大會那個社團的社長啊。”

又有人小聲說:“我想起來,原來這麼漂亮啊!”

被這麼多人議論,秦芷卉感到有些不自在。

老教授說:“比方說這個秦同學,從上課我進入教室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書上寫寫畫畫,到現在沒停下來過。”

他笑了一笑,“我不是批評你啊,只是拿你做個教材,我說的話應該沒太多可記的,都是一些笑話。”

秦芷卉尷尬地笑了笑。

教授接著說:“各位同學可以觀察一下秦同學的臉。”

大家都仔細地往秦芷卉的小臉上看去……

但是他們都只覺得很漂亮,明亮的雙眸,高挺的鼻樑,一塵不染的臉蛋微紅,粉嫩欲破的小唇。

看不出什麼其他東西。

“眉毛舒展地很寬,臉帶桃花,嘴裏止不住再笑,有什麼事可以讓一個女大學生這麼開心呢——典型的戀愛中的少女。”

“沒有……沒有拉……”

秦芷卉有些結巴。

老教授背著手笑笑說:“你手裏面畫的是什麼,可以給大家看看嗎?”

“唔!”

羞得秦芷卉一把合上了手裏的書本,面色羞紅,不敢出聲。

“估計剛和男朋友分別不久。”

教授點了點黑板上的字,有同學讀了出來:“信球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引得眾人一陣發笑,秦芷卉雖然害羞得低下玉首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下了課後獨自一人去食堂吃飯,因為交通大學裏有六個食堂,因此如果不相邀也很難碰上熟人。

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了自己社團的教室,那個教室是表演系導師特批給她作辦公室和社員活動的教室,還有一個排練廳則是和其他社團公用的。

上樓時便聽到裏面傳來爽朗的笑聲,是蕭宸和另外一個男生在交談,聽聲音應該是童永忠。

隨即一個嬌小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喂喂喂,能不能小聲點?你們兩個太吵了。”

聽聲音就知道,小竹。

“林竹,你說話更大聲,我們才說幾句話?”

童永忠說。

“總之你們就是小聲點,特別是你。”

“我?”

蕭宸被指到有些茫然。

“哼!”

林竹一臉不屑地轉過頭。

“算了算了,她很霸道的,窮胸極惡嘛。”

童永忠勸道。

“你說誰?”

童永忠哼道:“誰應說誰。”

“你……”

林竹說不出話,一旁的一個帶著圓框眼鏡女生輕輕拉著林竹的手說:“算了,小豬豬,算了。”

正當秦芷卉走進去,林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撲上去抱住秦芷卉裝作可憐道:“芷卉學姐你來拉?你可要為我做主。”

“做什麼主啊?”

秦芷卉寵溺著磨著林竹的小腦袋。

“他們欺負我。”

林竹指向蕭宸和童永忠。

童永忠想說些什麼,被蕭宸一把攔住了。

他笑嘻嘻地看著秦芷卉,倒要看看這個昨天被他幹到欲仙欲死的女人能把她怎麼樣。

“他們欺負你,你去找靈雪啊,她應該在裏面吧?”

“副社長不會管這種小事的。”

林竹兩眼看著秦芷卉撒嬌道。

“你也知道這是小事啊?”

秦芷卉忍不住笑著說,“下次他們再欺負你,你就揍他們。”

“我打不過他們……”

林竹可憐兮兮道。

“下次她要是揍你們,你們不許還手啊!”

秦芷卉對兩個男生說。

童永忠忍不住說:“哪有這樣的?她根本是無理取鬧!”

蕭宸笑著說:“沒事沒事,我皮糙肉厚經得住打。”

“聽到了吧?小豬豬?”

“哼哼!你們下次小心點,別被我逮住。”

副社長辦公室裏的江靈雪聽到外面的動靜,拿了幾張臺本出來遞給了秦芷卉。

“社長,這是你昨天吩咐我寫的《面癱男主》的劇本,我寫好了你看一下。”

“這麼快?”

林竹說,“芷卉學姐,你真的要讓那個傻瓜當男主啊?”

秦芷卉接過劇本隨意看了看點點頭,江靈雪說:“其實沒什麼劇情,只是讓他練練膽子,他好像主修的是哲學系,哲學系的人都有些神神叨叨,讓他多接觸點現實的人更好。”

秦芷卉經過昨天被他一夜的折騰,心裏想:他怎麼會神神叨叨,他的腦子裏估計只有女人。

林竹心想:哦!原來芷卉學姐是想讓他出醜才讓他進社團啊,怪不得呢!哼,這個臭男生居然和我親愛的涵蕊學姐發生了關係,一想到就讓人火大,這次要好好地拷打一下他。

林竹說道:“好呀好呀!這樣,我們去操場上排練吧,在那裏更容易把膽子練出來。”

秦芷卉也點點頭:“也好,不然如果真的帶個面癱去臺上演戲,我們的年終考核肯定要涼。”

“那我們走吧!小葉子,你也來吧。”

林竹對戴著眼鏡的女生說。

“我……我就不去了吧。”

“來嘛來嘛!”

林竹想要更多人看到蕭宸出醜的樣子,“安安,你來一起來吧!”

坐在角落沙發裏的粉色短髮的少女正安靜地看著她們吵鬧,聽到這句話也跳動起來開心地隨著眾人一起走了。

臨到操場的時候,見到操場裏坐了一些學生,操場一邊擺了三張桌子,幾個老師坐在中間,幾個學生分散在兩旁的桌子。

“那邊在做了什麼?”

林竹說:“我去看看。”

她跑過去,只見空地上豎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辯論會。

主題是:論人的精神與身體哪個更重要。

林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跑回來壞笑著對眾人說:“他們在做辯論,這個可是很練膽子,也很練邏輯的,一定要讓學長上去試一試。”

蕭宸笑道:“怎麼,現在這麼有禮貌,知道叫學長?”

江靈雪皺眉道:“如果上去辯論得不好,被別人知道是我們社團的人,可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走吧!”

林竹拉著秦芷卉走去,其他社員也饒有興趣的上前去看。

那牌子下方寫著:無論你修的是什麼課程,均可以上來挑戰上一輪的獲勝方。

本次活動宗旨意在發動同學們的邏輯思維能力和語言整理能力,無需在意勝負本身。

蕭宸推了推坐著的一個學生道:“兄弟,什麼情況現在?”

這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抬頭看了看蕭宸說:“諾,右邊那個男的,辯倒了好幾輪左邊的了。

快有五輪了吧,左邊有時候上來好幾個也說不過他,聽說是修哲學的,沒辦法。”

“你不去試試?”

“我?”

戴眼鏡男生笑了笑,“我看看熱鬧就好。”

“這邊女孩子很多,辯贏了你整個大學都有優先擇偶權呢。”

蕭宸開玩笑道。

“你怎麼不去試試?”

蕭宸還沒來得及說,林竹就走過來說:“那位學長好帥呀!你應該辯不過他的,如果不敢上去現在就和社長說哦,不要到時候丟我們社團的臉呐。”

面對林竹的陰陽怪氣蕭宸心裏氣的發笑,叫我上去是你,陰陽怪氣我輸也是你,看在你是個小女生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他笑了一笑說:“好啊,那個人我認識,到時候介紹給你當男朋友哦。”

“嗯?”

江靈雪按住蕭宸的肩膀說:“上去的時候千萬別說你是我們表演系社團的社員,你就報個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秦芷卉笑嘻嘻地說:“沒事!反正我們也不會承認的。”

“對的對的,就是這樣!”

林竹開心地笑道。

蕭宸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正值反方又落敗,右邊的男生已經守住擂主五個回合了,他正笑眯眯地看著台下的學生,只見一個英姿颯爽的男生從人群裏走出,站到了反方辯臺上。

“大二,名字叫蕭宸,主修哲學。”

“同學你和我一樣,我叫呂陽伯,大二,也是主修哲學。”

那個男生說,“你一個人嗎?”

“哦!還有我的親友團,那是我的社長,副社長和社員們。”

蕭宸用手一指,眾人的目光看去秦芷卉她們,她們都不由得覺得害羞,只有林竹叫道:“沒有,我不認識他。”

惹得眾人發笑。

蕭宸說:“呂同學,其實我辯不過你,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認輸,怎麼樣?”

“什麼事?”

“把衣服脫了。”

蕭宸說。

“這有什麼難得?”

呂陽伯嗤笑一聲,脫下了自己外套。

“再脫。”

蕭宸不動聲色。

“噗嗤!”

三位老師連著台下的眾位學生都笑出了聲。

“這……”

他除了外套就只穿了一件短袖,如果是在宿舍脫了就脫了,可是現場還有女生和老師,脫光了他也覺得影響肯定不好。

蕭宸笑道:“衣服無非保暖,遮羞,好看三種用途。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呂同學,身體重要,還是精神重要?”

呂陽伯愣了一下說:“老師,我抗議,這是詭辯。”

三位老師低聲商議了一下說:“抗議有效,請正方發言。”

“咳咳!”

呂陽伯清了清嗓子,說:“剛才反方引用了古文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我想請問反方,按照你的邏輯,知禮節難道不是先倉稟實嗎?知榮辱難道不是先衣食足嗎?那麼由此可見,身體的重要性要大於精神的重要性,因為身體的重要總是基礎……

而精神的重要總是在後面的。

這正如一個新生的嬰兒,他剛出生的時候只有四肢沒有思想……

但他仍然可以通過父母的悉心照料下活下去。

所以正方認為身體大於精神。

正方發言完畢。”

“學長太帥了!說的好。”

林竹故作加油地喊道。

“台下的同學不要尖叫擾亂辯論秩序。”

臺上的老師呵斥道,秦芷卉也指了指林竹,林竹則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請反方發言。”

“老師,我想問正方幾個問題。”

“允許。”

“請問呂同學,你是從哪里出生來的呢?”

呂陽伯嗤笑道:“當然是從我母親的胎裏出生而來。”

“那麼你的母親好端端地會懷上你呢?”

“這個初中生物裏都有好嗎?當然是我父親的精子和我母親的卵子結合才能懷上我。”

蕭宸依然微笑著不動聲色:“那麼,你父親的精子為什麼會和你母親的卵子結合呢?”

蕭宸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秦芷卉的小臉一紅,低聲罵道:“死樣子又再耍流氓!”

“又?”

林竹道。

“這當然是……”

呂陽伯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我抗議……”

“不要誤會。”

蕭宸打斷他說,“我的意思是,假設正方的父母沒有讓精子和卵子結合的想法,當然他們可能不會想的這麼深奧,或許只是單純的尋求刺激或者是繁衍,這都不重要。

而這個無論是主觀想法或者是客觀事實,如果都不存在的話,那麼我們現在也就看不到呂陽伯同學了。

而正是因為呂同學的父母有這樣的思想或者形成了客觀事實,我們都無法否認他的存在,因此精神的作用在前……

而肉體的結果在後,所以反方的結論是精神大於肉體。

反方發言完畢,聽懂掌聲。”

全場雅雀無聲,頓了一會,隨後掌聲雷動。

啪啪啪啪啪!

“呸!什麼尋求刺激,說的太露骨了。”

秦芷卉忍不住罵道,後面的她都沒仔細聽,只重點聽到了這句,她還以為蕭宸在大庭廣眾之下映射她。

不過自己的副社長江靈雪卻帶頭鼓了掌,她面無表情說:“我看他已經膽大包天,不用再練了。”

“正方發言。”

可是正方已經發不了言了,呂陽伯滿臉漲紅,想不出話語來反駁。

俗話說關心則亂,更何況干係到自己的父母……

而且他也沒辦法站在父母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

站在自己的個人的立場肯定是先有的身體,畢竟自己初懂人事的時候都已經五六歲了。

可是牽扯到上一代,這種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可能永遠都無法爭論清楚,呂陽伯認識到對方將一個非常龐大複雜的問題丟給了自己,以他現在水準想要辯駁可太難了!強撐了一會兒他終於放棄了:“我輸了。”

台下掌聲雷動,畢竟蕭宸擊敗了連勝五場的冠軍。

“呃,其實我還想再說一句話。”

蕭宸說,全場漸漸安靜了下來。

“其實我發現現在許多同學他們的心都無處安放,他們那顆無限的心總是放在有限的事物上。

短視頻,電視劇,化妝,遊戲……這些東西在我們的生命中短暫卻又極度另我們上癮,佔據了我們大把的時光。

莊子說:學有涯知無涯,以有涯逐無涯,殆已。

這句話不單單是指我們的生命要一直學習,更是指我們的生命不能放在那些有限的事物上沉迷。”

蕭宸捂住自己的胸口說:“我們的這顆心,它是無限的,純正的,完整的。

只是總會被其他各種事物遮擋和遮蔽,我們總是無法認清自己。

呂陽伯同學的觀點其實並沒有錯,美麗的女子哪個男生不喜愛呢?英俊的情郎又有哪個女子會討厭呢?但是重點是,你愛她的身體,還是愛她的心。

謝謝大家!”

全場掌聲雷動,臺上的三位老師也為蕭宸鼓起了掌。

蕭宸笑嘻嘻地走下來,厚臉皮地模樣看著社團裏的社員。

“這個劇本好像寫的不太好,我回去再想想。”

江靈雪拿過劇本走了。

林竹噘著嘴走過瞪了蕭宸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戴眼鏡的,名叫小葉子的女生走過蕭宸身邊,面帶微笑一邊鼓掌,一邊小聲地說:“學長講的很好哦!”

然後被林竹拉走了。

粉色頭髮,名叫安安的女生走過來,對蕭宸眨眨眼睛說:“不錯哦,希望下次可以和學長搭戲!”

說完笑嘻嘻地走了。

最後蕭宸笑嘻嘻,像是等待誇獎的小男生一樣看著秦芷卉。

只見秦芷卉對蕭宸冷笑道:“這是百分之90的誠實,還是那百分之十的幽默?”

“啊?”

蕭宸還沒反應過來,秦芷卉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芷卉學姐她怎麼了?

他跟著眾人回到了社團教室,眾人各自要麼上課,要麼回宿舍去了。

芷卉學姐從辦公室出來,看了他一眼滿滿地鄙視。

話也不搭一茬就出去了。

蕭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昨晚還如膠似漆,關係甜蜜,剛才也還好好地,怎麼現在就這樣了。

算了,反正女人心海底針,自己昨天累的不行,回出租屋也有點遠直接躺在沙發上,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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