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宴夜園謎戲桂枝香、敘親倫詞誡侍妾德

後宮·大觀園記

hmhjhc 9147 01-07 22:20
卻說可卿,鳳姐封妃,湘雲封小主;

鳳姐也就罷了,園子裏的人都知她是當家人;

那可卿、湘雲原本在府裏都算不得頭層有頭臉之掌事主子……

如今卻晉封,園子裏眾美便更深知“昔日尊卑莫論,今朝寵辱憑主”

之理,亦有那風流的,更生了要主動接近弘晝之心。

只是一連五日,弘晝懶懶得,亦只去了三處。

那日便宿在天香樓可卿處,奸玩了可卿兩晚……

這可卿風流妖嬈……

卻不一味風騷,所謂三分熟練五分饑渴七分羞澀九分溫順,色色樁樁只管用盡溫柔心意,只伺候得弘晝心暢意舒。

兩日間將可卿的陰戶、乳房、口舌、雙手,都只管一一汙來,人在天香,竟然都得心思再去開了寶珠、瑞珠兩個近身侍奉的奴兒的苞。

又去枕霞居又睡了湘雲兩晚,也無非是調笑淫玩,倒是那一日中午。

一時興起,將湘雲之貼身丫鬟奴兒翠鏤按倒來奸了也就罷了。

又一趟是在那顧恩殿,本是要觀賞一下自己這行宮中的主殿宿處之陳設,也想著要將此正殿按自己的想法略加裝點,日後也好在這裏常住。

卻正好撞見了尚無位份的丫鬟秀鸞清秀可愛,在內殿裏描花樣子,宛如仕女圖般。

一時興致起了,便在顧恩殿內室也只管奸玩了,摟著睡了一夜。

早起卻未來得及給秀鸞奴兒的封號。

月姝便來傳話,只說是朝中有事,宗人府有急事規請覲見,弘晝雖然無奈,亦只得急急出了園子就去了。

這園子裏的眾美見王爺去了亦不知下次何時再來,豈有不守規矩湊意趣的,便只管來道賀可卿、鳳姐封妃,湘雲晉位。

就連那秀鸞,人們也另眼想看,敬她三分。

這可卿封妃之後頗有得意之色,見王爺出了園子,亦曾喚自家的遠房表“嬸”,現在住在凹晶館的尤三姐來“敘談”。

卻說這尤三姐,本是尤蓉之堂妹。

雖然敘著宗譜長著可卿一輩……

其實年方十六尚在妙齡……

只是自幼便父母縱得潑辣,人前人後又是個非禮越矩的肝膽性子。

雖說是出落得一表水靈靈人才……

卻是放蕩不羈、性子火烈,也是個出了名的不安禮法的辣丫頭。

只是那夜卻未曾出來,留在了天香樓,園子裏丫鬟婆子嘴舌快,不免便私下傳聞可卿是喚三姐去“女女”伺候了。

一時想想,連秀鸞這等不起眼的丫鬟,陪了駕失了身也是日漸尊貴,可卿更是如此得勢。

可謂人人都怕王爺再來園子,輪到自家失身喪貞,人人又都盼著王爺再來園子,為自家晉封安身多一重盼念。

卻又說這可卿封妃,旁人也就罷了,論起羞慚見可卿,最是東府裏……

如今凸碧莊裏的尤蓉來。

她原本是賈珍續弦之妻,算起來也是可卿之婆婆。

只是如今。

一則進了園子,原本的丈夫心裏雖然掛念,口上卻不敢提起。

二則想想可卿侍奉弘晝,心中百感交集。

尤蓉雖也知可卿風流貌美,柔婉嫵媚……

若是賈府不遭此等巨變奇禍……

這可卿卻是自己的兒媳婦,縱有千般美貌,萬眾風情,也只能用到自己的兒子身上去,說不定還要為自己添一個孫子。

卻不想如今風雲色變……

卻是侍奉起了王爺。

而且論起規矩來……

其實等於和自己同侍一人。

真正叫人難以承受之尷尬,又難逃得相見。

更何況,進了園子本是封了三個小主,榮府裏自然以王熙鳳為首……

這東便寧府裏本來是自己當家……

如今可卿頭一個封妃,還有了“情妃”封號,論起來似乎還在鳳姐之上,如何再能以婆婆或當家人自居。

思前想後,終究是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顏色也不如可卿……

這園子不比昔日,豈能以“初時是我當家”等字句,此乃無論如何也是爭不過的……

這一日便忍辱來見可卿,將園中事務一一請教。

可卿倒也和氣,恭恭敬敬只管應答……

只是自然也不稱婆婆,也不稱小主,只以“姐姐”呼之。

還只道:“我年輕不知事。

雖然主子晉我位份……

其實又有什麼分別……

不過是為人奴婢罷了,主子也只是偶爾湊巧過了天香樓一趟。

園子裏上下人事,我年輕又懂個什麼,都還要靠姐姐幫襯打點……

這園子裏其實我們都無親無故……

若姐姐和我生分起來……

我更沒個葬身地了,求姐姐只管疼我”

說著便要抹淚。

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尤蓉見她如此話音。

雖然也感傷……

但是心氣便平了些許。

便也只安慰可卿道:“可卿哦情妃不要這樣既然進了園子,你又有福氣得主子歡心,只該往開闊處想才是你位份既然高了,更在鳳丫頭之上,園子裏的事務自然我是要請你多多示下的。

你也放心,我一把年紀,有什麼求的既然進了園子,也只求個平安度日……

若有要我幫襯時,我必然盡力就是了你年輕,不要想不開往事更不必再提再想了,罷了罷了也是我背晦了,來白白惹你傷心,晚上鳳丫頭在外面擺賞花月夜酒。

本來我是倦怠不想去的,既然你不快。

倒勸你和我一同去疏散疏散,得樂且樂會子”

可卿破涕為笑道:“既然如此,姐姐自然護我的鳳丫頭既然擺酒,我們去且吃喝就是了。”

說著,兩人便攜手同伴,帶著丫鬟宮女,去赴鳳姐之宴。

原來,每年臨夏月圓……

這寧榮府上有露天擺賞花月夜酒之雅俗,今年雖然萬事皆不同了。

王熙鳳因園子西側藕香榭外桃花和山茶花都開得好,竟也不想耽誤,亦擺了幾桌春夜賞花酒,攜藕香榭的姑娘邢蚰煙一起打點了。

命丫鬟宮女們在樹枝上掌起垂須落英燈,乘著月色,邀園中有興致的女子來同樂。

情妃可卿,小主尤蓉,小主湘雲,小姐寶釵,小姐李紈,姑娘探春,姑娘邢蚰煙,姑娘尤二姐……

連嘉萌堂的掌事奴兒鴛鴦,怡紅院的掌事奴兒襲人,顧恩殿的掌事奴兒金釧兒,玉釧兒,顧恩殿的新寵秀鸞,配房裏的掌事奴兒夏金桂,都應邀而來。

只那黛玉身體不適早睡了,妙玉又茹素,迎春、尤三姐又都告了病,寶琴,惜春年幼未曾來赴宴。

只這也已算進園子後小聚之宴,人頭齊全了。

丫鬟宮女們早擺下幾十個紅檀木案,花園裏鋪上竹簾墊子,擺上椅幾,眾美分了座次,推可卿、鳳姐上座,且各自一一坐下。

邢蚰煙便吩咐藕香榭裏的宮女們上了夏日薄荷酒,擺上一桌子鮮果、蜜餞、乾果、細點等吃食。

眾姐妹嬸嫂歡語一番,湘雲便道:“這麼坐著喝酒也無趣,我們來玩對對聯吧……”。

眾人無話,尤蓉卻道:“悶悶得慌還對對子,太學究氣也不好玩”。

湘雲也不在意,便道:“那姐姐說玩些個什麼好呢……”

探春道:“我們來擊鼓傳花吧……”,幾個年幼的丫鬟奴兒都拍手叫好,李紈便笑道:“那行個什麼令呢……”,寶釵便道:“需要雅俗共賞才好。”

鳳姐便起身嬌笑道:“我就膩味那些勞什子文縐縐的酒令,你們要玩那些個,我可就走了”

眾人忙拉著,鴛鴦便道:“既然妃子,小主們有興致,咱們就來擊鼓傳花,傳到誰,飲一杯門杯,說一個謎語大家猜也就是了。

若席間有人能猜中,猜中者便可讓出謎者做一件事情。”

湘雲拍手笑道:“有趣有趣,也算雅俗共賞了……

只是做什麼事情呢……”

那邊廂金釧兒便應聲道:“只要不壞了園子裏的規矩,做什麼事情都成就是了”

眾人都道好。

一時便讓一向伺候酒宴的司棋蒙了眼,用個小的花腰纏紅鼓來敲。

宮女們將小凳幾挪動……

眾人便雜雜圍坐一圈,傳一枝新鮮折下的山茶花。

那司棋奉了命,便候著大家坐下。

等著鴛鴦分派。

鴛鴦便道:“我為令官,先飲一杯”

說著,用白玉醉鬥小杯咋了一口酒,又道:“酒令大於軍令,一會傳話,鼓點至則停,不論妃子,小主,小姐,姑娘,奴兒再無尊卑的。

都需要出謎,努力猜來巴結”

眾人都道很是。

鴛鴦使個眼色,小丫鬟拍一下司棋,司棋便開始蒙眼敲鼓。

敲了十來下,鼓聲驟停……

卻是香菱得了那花兒,急著要塞給後面的彩霞……

眾人豈有依的,都調笑著叫香菱只管出迷,鳳姐亦笑著道:“頭一個且不能放過香菱妹妹去,出不出謎來咬罰酒呢……”

香菱沒奈何,想了半日便道:“那就出一謎吧夫子登泰安,只猜一個字”

眾人便都低頭沉吟,尤二姐猜是窮字,也有丫鬟猜是困字香菱都笑著只說不是。

那探春笑了笑,便在湘雲耳邊耳語了幾句,湘雲想想使得,便開口道:“是個嶽字”吧。

眾人轟然叫妙,便起哄請湘雲小主命香菱奴兒做事。

湘雲想了想道:“我也想不出要香菱姐姐做什麼事,既然如此,就罰香菱姐姐為兩位妃子,兩位小主各斟酒一杯吧……”。

眾人見罰得輕了要不依,香菱已是笑著忙忙給鳳姐,可卿,湘雲,尤蓉斟了酒。

眾人也只得罷了。

眾人又飲兩杯,便接著擊鼓傳花。

一時司棋住手暫歇,竟又傳至鳳姐的手。

鳳姐也不介意,飲了口酒便笑道:“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也出個謎罷了”

眾人凝神細聽……

卻聽鳳姐笑道:“恩三個字:矮冬瓜”

眾人哄笑,鳳姐也咯咯笑道:“又有啥好笑的也只猜一個字”

眾人低頭琢磨一陣,竟是無人答對,鳳姐正自得意,偷眼看見寶釵面色自若,不似她人冥思苦惱,便道:“寶釵妹妹你可是猜得了”

寶釵起身一微福道:“妹妹愚笨只想了個答案,也不知是否使得,故此也不敢說”

鳳姐一曬道:“哎偏偏是寶釵妹妹客氣,不比旁人驕橫,姐妹們耍子,哪里來那麼多忌諱,你只管說說看就是了。”

寶釵道:“是不是個射字”

眾人一思甚是,不由得都喝彩起來……

鳳姐臉紅了,便笑道:“果然是寶妹妹不僅花容月貌,到底是知書達理、冰雪聰明,我等都都是及不上了,既然如此,我便認罰,你且說讓我做什麼事情吧。”

寶釵又是一福,紅了臉道:“不過是僥倖鬧著玩,猜上了也是運氣姐妹們見笑了既然這麼著,請就鳳姐姐”

笑道:“恩我看,就斗膽請鳳姐姐將那日在屋子裏看到的幾只琉璃落櫻手環,送與姐妹們賞玩吧……”

鳳姐一愣,隨即開懷笑道:“果然寶妹妹細心,看到了啊那是內務府送來的七星侍女琉璃環,一共七支。

本來就是要送園子裏姐妹們,既然你提了我就更不能藏著掖著啦。喜兒”

旁邊的小丫鬟忙應道:“在。”

鳳姐命道:“去我屋子裏將那七只環子取六只來,恩這物件難得得緊,數量有限,也不能盡數得了,就贈與情妃,雲小主,尤小主,寶妹妹,紈姐姐各一份吧林妹妹的那份,回頭平兒替她送去。”

眾人忙都起身,向鳳姐稱賀。

只那可卿只微微一笑,飲杯酒遮掩過去。

一時便又擊起鼓來。

有那李紈出個迷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眾人胡亂猜了一通,探春卻猜出是個“旱”字,也就胡亂罰李紈大口吃個桃子就罷了。

再來這次那司棋鼓點卻特別長久,花兒在眾人手中頗傳了一陣。

待到鼓停聲歇。

卻是傳到了邢蚰煙的手中。

那蚰煙本是邢夫人之遠房侄女,自幼天性靦腆內秀,拿了花兒就臉紅得不行……

只是座上有妃子,有小主,有小姐,自家只是個姑娘,怕失禮,也只得羞澀澀站起來。

鳳姐憐她今夜助自己。

本來一夜佈置酒宴辛苦,便柔聲道:“煙妹妹別害臊,說個字謎本來就是樂樂,不拘什麼謎語只管說一個便是了。”

邢蚰煙細若蚊聲道了個是,低頭弄著衣帶思索了一番,道:“既如此,蚰煙便也說個謎就是了,九十九猜一個字”

眾人中也盡有聰明的猜到了……

只是知禮的都候著,果然卻聽可卿在席間笑道:“這個字,讓姐姐我來猜一下可好”

眾人早見今日全鳳姐風頭十足,主持這園子裏頭一場聚宴……

如今鳳姐未曾侍駕,可卿卻已經奉寢多日,又是頭一個封的妃子,又有情字封號,想起來應該要比鳳姐還要尊貴一些……

卻一夜只見鳳姐主持,不聞可卿聲響……

正有些些彆扭……

卻聽可卿這時開口,便都不吱聲了,靜靜候著可卿。

可卿笑著道:“邢妹妹可是一個黑白的白字”

邢蚰煙忙得一福道:“情妃姐姐聰慧過人,說得甚是。”

可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叫妹妹做一件事了”

邢蚰煙又是一福道:“請姐姐儘管吩咐”

可卿思索了一陣……

忽然展顏笑道:“恩我等飲酒雖然是園子裏的樂事卻少了點情致。

我見蚰煙妹妹膚白肌嫩,比那花兒都好看;

那日夏公公來園中說起前朝宮裏的規矩,為助興,常有答應等職分的宮人,只穿內衣為皇上皇后等斟酒,名曰侍宴香的。

今日我們也有興致,左右猜謎玩耍,何不就請蚰煙妹妹脫了外衣再替我們斟酒,也做一場侍宴香如何?”

席上頓時一陣鴉雀無聲……

眾人驚訝之餘,個個都臉上飛紅,萬萬想不到情妃會提出這樣的色意濃濃之事。

李紈心善,開頭道:“情妃蚰煙妹妹年幼臉嫩……

這就免了吧……”

可卿回頭看了李紈一眼,淡笑道:“怎麼李姐姐以為不妥”

李紈雖然大秦可卿幾歲……

但是在過去榮府……

卻是賈珠之寡妻,德行憫人,論起府裏地位……

這一輩的婦人……

其實是頭一位的尊貴,人性子又良善,才替邢蚰煙解圍……

只是如今此時可卿位份已在尤蓉之上更不談李紈,又稱為“李姐姐”。

一時竟不知情妃責問是什麼話意,循著禮數倒不好回答了。

李紈一時語塞。

可卿又笑眯眯道:“諸位姐妹以為不妥,以為我是在胡鬧,或者故意為難邢妹妹”

此時眾人已知可卿是要發作,哪里還有應答,只鳳姐想想自己沉默不妥,便起身似笑不笑道:“情妹妹有什麼說的便請講”

想一想又道:“眾姐妹中您和湘雲妹妹才真正伺候過主子,有什麼指教姐妹們的,我們無不認真傾聽便是了。”

可卿此時已有了三分酒,話就多起來了,便是一點頭道:“那謝鳳姐姐體諒。

其實我是想提醒各位姐妹幾件事情。

這一麼:這園子中已經是尊卑的可是慢說此時行令,便是不行令,我就要邢妹妹脫衣服我想看看,不可以麼他日邢妹妹承寵做了妃子,主子貶我做姑娘,邢妹妹要我脫衣服斟酒演這香行,我必然是脫得。

而不會問邢妹妹想做什麼”

“這二麼……

其實做妹妹的是提醒諸位姐妹,我們的身份時刻不能忘了,高樂歸高樂,我說的這個侍宴香是內宮裏的事。

我們都是性奴,既然是性奴,學習些內宮裏的事侍奉主子是應當得分,難道還和舊日做姑娘小姐一樣只管當這些色事豔行是惡行不成諸位姐妹尚未伺候主子,日後也當習慣才是。

豈能還想著是以前的身份,只管熙熙融融的”

“這三麼……

那日月姝姑娘來園子說的豈非很清楚……

這園子中即便主子不在,也是要有伺候的,伺候麼就是姐妹們卑賤著伺候尊貴者,尊貴者享受,卑賤者屈辱,我們都需要好好體諒主子的深意,豈能當成不知我也沒要邢妹妹如何……

不過是斟酒伺候我們幾個位份高的,小事一件都不能謹遵……

若我還有旁的說的,豈非更沒了遵循姐妹們以為我說的可有道理”

眾人品著情妃的話,個個思索,又聽著她今日是特特要立威找事,語中更已經帶出自封園子中第一的格調……

此時豈能不答,便稀稀落落起身萬福道:“謝情妃教誨。”

鳳姐此時柳眉豎起,已是心中惱了……

只是她一向有心計知遮掩,一運籌一咬牙,便對邢蚰煙道:“既然是情妃指點邢妹妹你你便脫了外衣斟酒便是。”

這邢蚰煙此時已經是兩行清淚掛滿香腮,她自幼靦腆深閨,守女德、識詩書、知廉恥、曉經藝,賈府蒙難以親戚的身份被帶入園子,也知難逃性奴命運……

只是與旁人不同,有時候竟癡癡有點盼著自家躲在人群中,不顯姿色不露風流,弘晝或許會忘了奸辱自家,躲得一時是一時。

為了在園子中生存……

不過是韜光養晦,安分守己。

自家不過是個姑娘的位份,於是便常常依傍鳳姐,求得庇護罷了。

萬不料今日情妃要拿園子頭一位份的款,分明是對著鳳姐叫陣,竟拿自己這個和鳳姐交好的小姑娘開刀,竟在大庭廣眾面前要侮辱自己。

真是有一頭撞死在旁邊假山上的心都有了。

可卿逼自己脫衣服說什麼侍宴香,豈非明明是暗示女女之事,想想前幾日園子中盛傳可卿傳了尤三姐去玩弄,想來也是真的了。

只是她自幼知禮,知道如果自盡,是大違性奴之德的事……

如果自己自盡不僅愧對祖宗,難容於禮法,也會害了一眾還在服苦役的家人。

事已至此,少不得自家委屈,就當是為情妃立威。

見鳳姐如此說,便咬咬牙,紅著臉兒只輕聲道:“是,蚰煙奉命就是了”

說著,便伸過玉手,解開自家衣領處的雲紋花扣,將一件柳絮蘇繡刺手外罩解開懷抱,又一狠心,兩面撩開,從肩膀上褪下,交予身邊的丫鬟,露出一對細巧柔和的雙肩。

身上便是一件半透明的絲質襯衣,襯衣下已經清晰可見玉骨冰肌和豔紅色的肚兜。

她今日又何曾想到要脫衣表演,連肚兜都是半透色的夏裝,竟然隱約連胸乳尖兒都隱約可見。

再一咬牙,將襯衣掛在腰間的細帶解開,將絲質襯衣也從兩臂中穿過褪下,亦遞交給丫鬟。

頓時,一個身上只穿著肚兜……

而且是半透明之肚兜的小佳人,便半裸著呈現在眾人面前。

邢蚰煙堪堪用一條雪白的臂膀護住胸乳……

這一護,更加夾得胸乳鼓起。

雖然乳頭被遮擋住……

但是將肚兜更加頂得曲線分明起來。

然後亦步亦趨走進可卿之桌,用一只收持起桌上的琉璃酒壺要替可卿斟酒……

只是一只手護著胸,一只手到底斟酒不容易,戰戰巍巍似乎要灑了酒。

抬頭看可卿托著腮,似笑非笑得看著自己,知道今日左右不過是左右,便將護著胸乳的手也拿開,由得可卿近著身子看著自己肚兜下的胸乳,兩手把壺,輕輕的絲絲的替可卿斟了一杯酒。

然後又一福,緩緩回道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一時已是氣苦攻心,竟然死活忍耐著沒有流下淚來。

如此一少女,雖然未曾裸體……

但是褪下外衣,顯山露水,香肩潤潤,玉乳顫顫……

卻仍做常態坐著,不言不語,低頭羞紅了身子,眾美頓時覺得席間立時從仿佛自是家宴一般之舊日溫情,立時便充滿了淫靡氣氛;

此時才想起自家的身份,才想起這賞花月夜酒,畢竟已經不同往年,頓時也不由得心下有幾分服氣,情妃今日雖然是不忿鳳姐風光,有鬧事之嫌……

但是其所言竟然也有幾分道理。

只是此席也再無歡愉,大家又飲幾杯,便各自急急告辭。

可卿倒也不再難為邢蚰煙,反而過來親自給邢蚰煙又穿上衣服,安慰了幾句,只道自己是給園子中姐妹講講性奴之德。

蚰煙忙連身稱姐姐教誨豈敢有怨恨的。

可卿沖鳳姐笑笑,便攜著尤蓉等也自去了。

那廂鳳姐,心下卻是不忿,她自持容貌體格,絕不在可卿之下……

只是暫時未曾侍駕,受制於人,不能形於顏色罷了。

如今也只得上來要安慰邢蚰煙幾句。

支撐著大度,只管道:“妹妹別往心裏去情妃也是為大家好都是姐姐不好,往後必然少叫你操持這些事,惹人忌諱就是了”

邢蚰煙聽得心下委屈,再也難耐眼淚奪眶而出,便自撲到鳳姐懷中哭泣。

鳳姐但覺一個香噴噴的少女嬌軀撲在懷中,長髮透著清香,衣衫還有些稍稍不整。

想起剛才的豔色,不由得也是心中一蕩,撫著邢蚰煙的秀發安慰幾句,竟然忽然有點忍耐不住,緊緊抱住了邢蚰煙,在她小小額頭親了一口。

邢蚰煙又驚又懼又羞……

但是也不知怎麼的,竟然也覺得一絲溫暖。

要掙開也沒敢。

鳳姐卻也不強逞。

拍了拍邢蚰煙的後背,讓丫環帶她回藕香榭去好好休息,自己對貼身小丫鬟喜兒使個眼色,喜兒臉一紅……

卻不敢怠慢,忙隨著鳳姐回綴錦樓去了。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

眾人還在回味昨日藕香榭外夜宴之事,可卿也覺得昨日有些過分,怕落了個刻薄的名……

正思量要和尤蓉商議著,要不要去見見邢蚰煙撫慰一下,或是見鳳姐分說分說。

卻聽掌事太監來回話,說是月姝姑娘卻又進園子來了。

鳳姐,可卿等忙迎接出來。

月姝卻是一般的春風滿面,問候了鳳姐、可卿,又叫上了尤蓉和湘雲……

卻進了嘉萌堂議事。

鴛鴦,珍珠,琥珀等忙看了茶。

月姝攜了幾美坐下,讓幾個奴兒退下。

先是笑著且和可卿等言道:“情妃,雲小主,你們伺候主子甚好,主子有提起的。”

湘雲憨憨一笑,可卿也是含羞一低頭。

想想不答話也不好,可卿便道:“一切都仰仗月姝妹妹指點”

月姝謙道:“我只是一個侍女,能有什麼指點的主子頗喜這園子中諸位姐妹美色今後臨幸必是常事。

姐妹們多多自憐自愛,伺候好也就是了。”

鳳姐揣度月姝來意,問道:“月姝姊姊這次來是來看看姐妹們還是有什麼旨意”

月姝笑道:“自然是來看看姐妹們,王爺此次回府,說起幾位姐妹伺候得宜,做妹妹的自然也歡喜,要來賀賀姐姐們。

內務府前日打掃御花園,掃得幾筐新鮮花瓣,宮裏用不了,就送了王爺,妹妹也給姐妹們帶來了,回頭就讓宮女給鳳姐姐情姐姐送去。”

眾人見是這等小事,也就賠笑說個是。

卻聽那月姝又笑道:“哦不過論起來也算是有事要傳話恩是王府的馮管家有些消息,想著還是著奴婢來傳個信,恩幾位親家大人的下落”

鳳姐可卿不由得面面相覷,賈府獲罪,依著皇帝的旨意“族中家人,以及賈府親族之薛、王、史、趙、周、尤、秦、李等族之近親男丁,管家,小廝,隨從等餘黨凡一百零六人,有從惡行者三十七人,杖殺;

其餘人等發配西山採石場為苦役”……

其實凡是史,薛,王,邢,李,秦,尤族中人丁均有涉及……

只是這旨意也含糊,竟然難知發落下場。

只是按照園中的規矩,一入了園子,便是王爺性奴禁臠,再不可有絲毫留戀園子外的俗世,不要說還有舊日丈夫,便是父母兄弟也要拋下,故此不敢打探。

只是真正關心掛念之人,似鳳姐之念及其父王子騰,可卿念及其夫秦守業,尤蓉之父尤闕,湘雲其父雖已病故……

但是其母何氏,都牽連在賈府大案之中。

雖然也是富貴的……

其實在皇權眼中,都不算什麼……

若是以“仗殺”

處置也是常見……

卻實實在難以不掛念的。

畢竟月姝身份特殊,早已明示便是王爺的代表,可卿等開口欲問……

卻是終究不敢,甚至都不知何故提起,只那鳳姐,心下早就疑心湘雲畢竟是閨閣處子,再怎麼守禮……

卻不至於拼這臉面不要,嬌憨癡醉頭一個用處女身子侍奉了弘晝,怕不是不顧一切獻身只為要打聽母親下落。

弘晝出了園子,月姝進來,才有此一言,莫非是王爺憐惜湘雲獻身,破例傳來消息

想了想,還是鳳姐合適開頭,便道:“月姝姊姊我等知禮,即入了園子,家人獲罪,是不可再問的若是主子秉國法處置,我等必不敢有絲毫怨懟的”

這即表明了心跡……

其實還是在問下落了。

月姝一笑道:“月姝明白諸位姐妹知禮,月姝也是替馮管家傳話,管家的意思月姝不敢就胡亂揣度,王子騰大人部裏議了絞”

鳳姐臉色頓時雪白。

月姝忙安慰道:“鳳姐姐莫急只是工部上表,言王大人涉案不深,當以從犯議處,皇上也准了,批了發配西山採石場為苦役。

理藩院又上表言王大人任九省檢點時功勞,年歲大了,服苦役恐沒了下場,皇上已經開恩,去採石場也是做個文筆差事了。”

鳳姐淚兒頓時奪眶而出,再也坐不得,起了身,就跪在月姝面前,深深磕頭,月姝忙得要攙扶起來……

鳳姐卻飲泣不肯起來……

只哭道:“請月姝姊姊得便一定回主子熙鳳豈有不知的情理,父親免死又不吃甚苦,皆是王爺其中安排熙鳳連侍奉主子都未曾侍奉,自慚色相鄙陋,也未必能讓主子歡娛。

主子就有如此天高地厚之恩,熙鳳熙鳳不敢說什麼來世報答之類的空話,今生今世,一定用盡竭力,思慮周全,化皮消骨,也只願能換得主子歡心片刻,以報主子的恩德萬中之一。”

月姝忙攙起鳳姐道:“鳳姐姐不必如此只是鳳姐姐,今後也不可言及於此園子中諸姐妹其實都是罪餘主子庇護是天恩,不庇護也是常理若說報效主子是因為主子庇護,就失了分寸了。”

鳳姐忙答是。

月姝又道:“秦守業、尤闕均是從犯,是判了採石場苦役,既然去了,王大人又寬恩得了文職,想來在採石場,也能照應一二的,幾位姐姐不用擔心。”

可卿,尤蓉忙都答是,不敢再問。

湘雲卻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問道:“我叔叔我母親他們呢……”

月姝沉了臉色道:“小主!”

湘雲臉一紅,低頭玩弄衣帶不敢再言。

月姝又柔聲道:“雲小主我今日特地來這裏……

其實就是和幾位姐妹說說此事,主子的家奴朝中眾多,你們既然伺候了主子,能照料處自然有人照料……

只是王府家法,你們不可再打聽往日之事。

我今日來一說,也是望你們安心就是了。

你家叔叔伯伯往日待你情分就一般,他們涉案那麼深,你又何必掛念他們由得皇上處置便是了,你母親自然是在辛者庫為奴。

不過辛者庫那些奴才是看眼色行事的,你伺候主子,得主子歡心,聽說不僅不吃苦不再做些忒苦累的活計,還說得便要發去後宮廚房做些雜差這便是逃出生天了。

“湘雲忙也謝了。

鳳姐、可卿聽月姝話裏鄭重,忙都低頭稱是。

月姝又笑笑道:“既然來開口說了,還有一人也有了下落,想一想還是要知曉一下四位姐姐才是。”

四人見月姝說得鄭重,忙斂容細聽。

欲知月姝所言何事何人,且看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得之莫幸失莫恨

不過空做斷腸人

深宮鳴怨籠中鳥

卻思牆外慈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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