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洞中

第一個察覺到異常的是突然從惡夢中驚醒的文櫻,自從被強行拘束開始,惡夢就如影相隨,然而當她推開門目睹到湖邊這一幕地獄般可怕的場面時,她卻寧愿相信自己還在夢中,唯一的感覺是:嘔。

雙腳發軟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地嘔吐,直至淚流滿面,膽水的苦澀味充滿整個口腔。她似乎還聽到歐陽惠在身后的一聲驚呼,隨后就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張洪站在門洞里,臉色深深地隱藏在黑暗中,卻有兩團火焰在眼眶中不停地跳動。這兩個人誰死誰活他并不在乎,這個世界上唯一可關心的只有自己,但鮮血同時喚醒了他獸性的本能。過去他總是能在危險不期而至時預先發覺,自從與兩個少女廝混以來,被無邊的淫欲浸泡得越來越遲鈍,以至於與死神幾次擦肩而過。

“媽的!老子這是怎么啦?這樣下去遲早玩完。”他懊惱地想。

他嗅了嗅彌漫在晨風中厚重的血腥味,面上的表情越發猙獰,他將兩具尸體綁上石頭沉到湖底,然后怒吼著將余下的三人驅趕回地窯鎖起來,草草收拾了一下現場便消失在林海之中。

這趟出去有點不尋常,從晨昏到日落還不見回轉,三個大學生均未進一點食水,只有飢腸轆轆地枯坐等待。經歷了那么多可怖的事件,三人心中不免都有些萬念俱灰,加上少女們僅著一件單薄的上衣,根本無法在張忠禹眼前掩住無邊的春色,在狹小的地洞里相互躲閃藏掩間更顯尷尬,於是整日里竟都是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就在大學生們絕望地以為張洪棄他們而逃要讓活活餓死時,全身濕透頗為狼狽的惡魔終於回來了,他自然不會向這些性奴去解釋什么,扔進來幾個臟兮兮的饅頭,又打開門抓住歐陽惠的頭發拖出來,夾到腋下揚長而去。聽著歐陽惠一路傳來的哭叫聲,想起張洪大異尋常的兇狠急色模樣,文櫻心里一片黯然。

月上東山,比昨晚那彎要飽滿些,就像孕婦的腰身,慢慢發胖,看來又是一個月十五將近。記得他們進山的時候也正是月殘,轉眼間十多天就過去了,這十多天地獄的日子比一個世紀還漫長,無時無刻不在羞辱恐懼和痛苦中捱過。

過去那個高傲艷麗、集千驕百寵如一身的白天鵝,是怎樣淪落成了毫無羞恥

地整日赤身裸體、任憑丑惡的男人奸淫騎馭、周身散發著噁心精液氣味的性奴的

呢?她不敢想,害怕想,她只有恨,恨自己更甚過恨那個魔鬼般的男人。她恨她不能像欣蓮那樣剛烈,乾脆玉石俱焚,總是在反抗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張洪用暴力強行折服,反而招至更大的羞辱;恨自己在強奸自己的男人面前強顏歡笑,自甘下賤,就連過去最為自傲的身材姿色也成了恨的靶子,要丑陋一些就不會讓色魔如附骨之蛆了。每一念及就悔恨得想自殘,或者就是死還不能贖回清白。

“媽媽,女兒今生再無顏見您了。”文櫻癡癡望著柵欄外的月色,沒有淚,只有血,淌流在已遭凌遲的心里。

一只手遲疑地搭到她的秀肩上。

“滾開。”她冷冷地說。

那只手像觸電一般彈了起來,她不用回頭去看手的主人,只從他結結巴巴的聲音就可想而知其狼狽了:“對……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以為你,需要,需要安慰……”

其實那兩個字一沖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張忠禹是個好男孩,也是個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信賴的好朋友,在許多人都嘲笑他的土氣的時候,是她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他包裹在樸實外衣下面的忠誠和靈氣,并由此成了朋友,后來還介紹給了最貼心的女友歐陽惠,讓他們成了一對跌破所有人眼鏡的情侶。

再后來的發展卻超出了她自己的意料,在文櫻的生日PARTY中,酒醉的張忠禹坦露了掩藏至深的心聲,他的最愛竟是一直充當監護人角色的文櫻。

對張忠禹的表白,文櫻非常震驚,立即的反應是給了他重重一巴掌,她不能容忍任何傷害歐陽惠的行為,張忠禹也永遠不是她愛戀的類型,可是不知為什么她也從來不討厭過這個男生。所幸當時歐陽惠并未在身邊,純潔的她也未察覺此后兩人的異樣,直至今日眾人的際遇發生了如此難以想像的變化……

洞內又沉悶下來。張忠禹望著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玉人的背影,眼光中充滿了負疚和愛憐。月色擠過狹縫,用神秘的銀光給文櫻的上身勾畫出一副絕美的輪廓,無論怎樣抑制,也無論她們如何遮掩,女人那充滿誘惑的肉體總是能令他不自覺地升騰起熱念,身體也會出現正常男人都會有的反應。

可是,他面對的是兩個被暴力征服的女人,天知道這柔美如柳的身子上曾經承載過怎樣狂暴的摧殘呢?一念及此,他就心痛如絞,為自己可恥的生理反應,也為不能像真正的男人一樣去庇護他心愛的女人。

於是,時間就在充滿自憐自責的氛圍中悄悄流逝了。

張忠禹突然低聲唱起歌來: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妹像月亮云里走,云里走,山下小河淌水清又亮……”

優美動人的旋律伴隨著低沉渾厚的男聲在文櫻的耳邊縈繞,聽得她心尖兒直顫。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山里情歌,曾經打趣說,誰把這首歌唱得最好她就嫁給誰。她的眼前彷彿看到了那個快樂無憂的自己,在同樣春夜撩人的時刻,拖著歐陽惠一起靜靜在聹聽張忠禹懷抱吉它深情的彈唱,彷彿看到了那個深情款款的自己,在校園后面的小山丘上枕著方瑋的腿一起看流星雨……

嬌軀顫抖得厲害,像秋風中瑟瑟的樹葉。文櫻側過臉,已是淚流滿面。

“抱著我。”她啜泣道。

張忠禹輕輕地摟住她,就像抱著一尊名貴的瓷器,小心呵護,對大膽潑辣的文櫻,他素來是愛中有畏,只有此時才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懷中這個徹底崩潰、不停哭泣的女子不為人知的脆弱。也許只有在如此特殊的情況下她才會作出軟弱的表示,這是他做夢都想等到的時刻,也是他做夢也不愿等到的時刻。

“原諒我,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文櫻止住啜泣,臉依然深埋在他懷中,幽幽地說。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

“別說了,”文櫻直起腰來,抹去了殘留的淚水,雙手叉住短發仰臉向后梳去,這個姿態既便在昏暗的光線中也顯現得出優美至極,柔聲道:“我美嗎?”

張忠禹一時難以適應她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是由衷贊道:“美,像仙女一樣美。”

“我要是丑就好了。”文櫻苦澀地笑道。張忠禹無言以對,只有默默地握緊她纖細的雙手,試圖向她已僵死冰凍的心靈傳遞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熱量。

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目瞪口呆,文櫻突然抽回了手,拉起T恤下擺往上罩去,頃刻間一具熱力迫人、玲瓏畢見的女體如同夢境一般地坦現在他的眼前。文櫻的裸體他并不是第一次見,可每次都強迫自己扭開頭不敢褻瀆心中的女神,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面對面肌膚相親過。

他受驚地側過臉,呼吸困難:“你,我……”

“我要死了,”文櫻平靜地說,平靜下面又透出無邊的淒涼:“反正已是殘花敗柳,也許這是我在死前為愛我的人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不是吳昊那種卑鄙小人。我愛你,也尊重你,在我眼中,你永遠是最高貴貞潔的。”

文櫻心頭第一次蕩漾起感動的波紋,她拿起張忠禹的手,緊緊地壓到自己柔軟的胸乳上:“看著我。”

張忠禹一陣眩暈,歐陽惠和他在張洪的暴力逼迫下吹蕭時的感覺也沒有此時強烈,那時留給他的只有慌亂和屈辱。女人最隱私的身體,而且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的身體,就像一汪清泉水在他慌亂的手掌下流動。在這種幸福的感覺支持下,他終於能直視住文櫻深邃的眸子,不需要說什么了,他已讀懂女人所有的痛苦、犧牲和欲望,任何語言都是那么蒼白虛偽。

也許這是我在死前為愛我的人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們都是沒有明天的人,也許只有愛才能彼此慰藉一下兩顆破碎的心靈。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張忠禹的眼眶中無法抑制地墜落下來,他一把將文櫻摟在懷里,用盡所有的氣力瘋狂地吻著,兩條舌頭糾纏著不愿有絲毫分開,所有的情和欲都在一剎那間全部釋放,沒有惡魔在一側的獰笑,沒有世俗道德的約束,甚至沒有任何思想,只有急促的喘息聲在狹小的地洞里回響。

兩具苦經百劫的身體終於水到渠成地結合在一起。

這是自踏入這個森林地獄的第一天起,文櫻第一次發自真心地向異性敞開她所有女性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