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戰

保鏢守則第七十七條:保鏢都應當有足夠高的文化水平和個人素質,因為保鏢很可能要面對任何環境的保護工作。有豐富經驗的保鏢,很可能今天還在棚戶區里保護一個乞丐,下個月已經在巴黎保護全世界最紅的名模,可能要去分辯兩杯色澤香味口感都完全相同的紅酒哪一杯有毒,也可能要在沙漠中為了保證當事人不渴死而去尋找一小塊綠洲。

因此從本質上來說,保鏢是一個技術含量非常高的行業,并不是普通人能夠勝任的,能夠從事保鏢這個行業的人,都是精英和天才。

※※※

十月十五號,星期三,五行缺火,宜出行、祭祀、嫁娶,忌動土、上梁。

雖然幾十年來反復有各式各樣的“科學家”分析研究,最終得出所有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結論,但對于許多人來說,適當的“迷信”還是很有必要的,特別是一些事業有成的人,迷信對他們來說,是成功后的信心和勇氣,沈萬明當然也不例外。

早上八點不到,沈萬明就坐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離正式上班的時間還有足足一個小時,按照幾天前他與周明仁的會談結論,今天應當是上海幾家大的媒體機構對沈萬明一些不當行為曝光的日子。

沈萬明并不擔心周明仁會在自己面前陽奉陰違,搞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動作,因為在周明仁認識李嬋娟之后的不到兩天,李嬋娟已經在他的“說服”下,開始提供各種情報給他,有了雙保險之后,沈萬明覺得自己對大眾傳播的控制力,基本上還是滿意的。

這幾年來沈萬明的仕途一直是一帆風順,雖然有一個棋逢對手的水秋巖,但看不到明顯背景實力的水秋巖在沈萬明的眼里,其實是不值一提的,要后臺沒后臺,要跟班沒跟班,而且水秋巖的直系下屬不過杜子仁和石浩宇兩個人,與他自己親信遍布華東地區官場上下相比實在是相去甚遠。

兩天前沈萬明幾乎與周明仁同時看到了政敵的行動,不過通過媒體機構進行的內幕曝光,那些能夠把周明仁嚇到發抖的資料在沈萬明看來,不過是一些“陳年舊事”和“捕風捉影”罷了。

雖然沈萬明不得不同意,近幾年來因為各方面的壓力,不能夠完全把傳媒這塊的主動權牢牢握在手中,但畢竟這只是暫時的。

五年前謝非凡意外的車禍死亡,這樣的手段在沈萬明的眼里,也確實是過于兇狠了,因此這幾年沈萬明一直不想再跟上海的幾個黑道老大接觸,這些地頭蛇事情確實能夠辦得滴水不漏,但有的時候,影響確實太大了一些。

當年謝非凡一死,上海最大的非政府傳媒聯合協會并沒有在沈萬明的意料之中煙消云散,反而被邵英齊以及政府內部的某種力量給維持了下來,之后因為周明仁的關系,沈萬明一直沒有再對邵英齊以及文娛傳媒做什么手腳,任由文娛傳媒慢慢發展壯大。

原本最如意的打算和安排,當然是周明仁抱得美人歸,文娛傳媒和大眾傳播合而為一,成為支持自己的兩大傳媒支柱,沒想到看起來風度翩翩一副大眾情人臉孔的周明仁,到了情場上卻成了縮頭烏龜,五年下來不但沒把邵英齊搞定,反而跟邵英齊的第二秘書弄假成真。

雖然如此,但沈萬明并沒有覺得如何不妥,雖然傳媒機構對于一個政治團體來說,是至關緊要的,但沈萬明自認為要維系自己這個政治集團,要不斷向上擠,并且成功地只用了五年時間由一個掛名副部長的位置擠到現在的副市長,最最關鍵的內容并不是傳媒形象,而是利益,利益才是一切政治斗爭的核心,沈萬明始終堅信這樣一句話。

在位置上呆坐了近半個多小時,沈萬明一直在考慮各式各樣的紛雜內容,連秘書將今天的幾份報紙送了進來都沒有發覺,擺在最上面的,當然是文娛傳媒的主打雜志《文娛周刊》,頭版頭條上用特大號的字體醒目地寫道:十九名官員個人資產過億。

沈萬明看著這樣一個震撼的題目,臉上卻浮現了一絲笑容,喃喃自語道:“資產過億?隨便找個局長處長的,哪個的個人資產不是過億?這也算內幕?”

※※※

水秋巖的辦公室里,杜子仁正在向水秋巖匯報最新的工作,手里當然也拿了一份文娛周刊,杜子仁英俊的臉龐和恭敬的態度,每次都讓站在一旁的石浩宇郁悶,沒事長得這么帥做什么呢?

“第一波攻擊已經發出了,”杜子仁的聲音很有磁性,不過當然吸引不了水秋巖和石浩宇:“這次一共是包括文娛傳媒在內的八家傳媒機構,另外的七家,兩家是二級的電視臺,三家早報,一家綜合雜志,一家教育系統內部期刊,選出來十七個沈系的人,四個建設局的,五個教育系統的,兩個法官,一個新聞系統,五個醫療衛生體系的,都是沈系外圍的人,其它兩個是不小心找出來的小蟲子。”

“好,”水秋巖說道:“浩宇你有什么看法。”

石浩宇當然不是草包,不過他政治斗爭的天賦確實比較低一些,因此很奇怪地問道:“肚子,既然我們有這么多內幕資料,為什么不直接抖出來呢?這樣沈老頭不管有什么派系,不是全都倒了嗎?”

杜子仁對石浩宇這樣的問題,當然是啞然失笑,因此也沒有去過于計較一臉剛毅的石浩宇叫了自己十年前的外號,而是繼續匯報道:“按照原定的新聞計劃,周六會將傳媒機構增加到十一家,曝光的重點放在違規建筑審批和劣質政府工程上,這樣可以為這十七名小貪官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錢,在公眾心目中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水秋巖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失,看了一眼仍然迷惑的石浩宇一眼,說道:“沒有問題,照你的計劃去實施吧,老沈應當還在以為我們只是想取得這次爭斗的勝利,以為自己在韋副主席的支持下穩若泰山,卻從沒想過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慢慢來不用急,等選舉結束后,他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布局要深遠,子仁啊,你這次太過側重戰術,把戰略給忘記了。”

杜子仁對于自己一手導演的計劃當然非常滿意,因此他對計劃當中的一些小意外特別容易記在心上,考慮了一下,沒有太仔細聽水秋巖教誨的杜子仁問道:“局長,晚照到文娛傳媒去實習,沒有問題嗎?”

水秋巖看了一眼杜子仁,當然能夠清晰把握這個問題中所包含的意思,稍微花了點時間組織語言后,水秋巖說道:“子仁,政治講求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人畢竟是人,并不是一臺機器,五年前我對不起謝非凡,我不想五年后又對不起他的老婆,晚照到文娛傳媒去,看起來確實是有種人質的感覺,但實際上不會有什么問題,畢竟邵英齊不是沈萬明,就算真的有什么事發生,難道邵英齊會拿晚照來要挾我嗎?”

“但是……”杜子仁的話沒有說完,水秋巖就打斷道:“沒有但是,我知道你擔心沈萬明狗急跳墻,這一點我也擔心,所以你必須清楚地了解道,老沈這條狗,會什么時候跳墻,至于晚照的保護工作,浩宇有安排,而且……”水秋巖把安泉的資料遞給杜子仁,續道:“而且有這個人在,應當會好得多。”

杜子仁簡單瀏覽了一下安泉的資料,不再說話,石浩宇則適時地問道:“局長,要不要動用我們自己的人?”

水秋巖頭往后靠,開始閉目養神,一分鐘后,杜子仁和石浩宇沒有任何舉動,水秋巖說道:“你帶一組人親自負責外圍保護,另外聯系一下你熟悉的雇傭兵,請幾個人放在前面,我忽然覺得老沈很快會有大的動作。”

石浩宇點了點頭,看了杜子仁一眼后,問道:“怎么處理那個保鏢?”

水秋巖嘆了一口氣,仔細考慮了這個真正的難題后,說道:“不用管他就好了。”想到水晚照還住在邵英齊家里,水秋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雖然才星期三,但身體非常不適的邵英齊并沒有到公司去上班,私人秘書水晚照和貼身保鏢安泉當然也沒有到公司去,幸好文娛傳媒有三位總經理直屬秘書,因此公司的正常工作倒不會遇到什么問題。

夏依依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在邵英齊和安泉的面前了,這對于以前幾乎每天都要忍受夏依依半黃不黃談話的邵英齊來說,確實是有一點點不習慣,不過邵英齊還是很理解夏依依的,畢竟全權負責對外公共關系的總經理第三秘書,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候,如果過得很清閑,那可就麻煩了。

從夏依依設下圈套將邵英齊送到安泉床上開始,這幾天邵英齊旦旦而伐,雖然不可能一口氣補足五年份的高潮,但每天早晚各一次是不可少的。對于血氣方剛的安泉來說,這樣的運動量雖然可能比不上一次訓練時普通的越野跑,但對于長久沒有性生活的邵英齊來說,大量的運動直接導致的后果就是身體不適,從上到下,渾身不適。

內分泌輕度失調、下體擦傷、渾身乏力、肌肉輕度緊張,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過量的性生活造成的,畢竟對于年近三十的邵英齊來說,雖然按照古人的說法正值虎狼之年,但畢竟是有些超負荷了,加上沒有緩沖的過程,由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躺在床上不想動彈。

既然是在家里,邵英齊當然不會放過享受安泉專業水準按摩的機會,而且邵英齊現在的情況,基本上是由安泉一人造成,讓他負點責任,當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安,晚照在做什么?”邵英齊舒服地呻吟了一聲,跟高潮時的呻吟當然略有不同,轉了個身后,問道。

安泉停下手上的動作,把邵英齊又翻了回去,沒辦法,再高明的按摩師也不可能給別人做胸腹的按摩啊,安泉用標準的手法放松邵英齊肩部的關節,簡單地答道:“不知道。”

對于安泉這樣的回答,邵英齊當然是習以為常了,本來就沒想過得到什么有價值的回復,因此也談不上失望,開始渾身酸麻的邵英齊把思想收了回來,專心享受安泉的按摩,把應當在客廳上網看電視的水晚照丟在了一邊,很快就在安泉溫熱的手掌中熟睡過去。

下床把門拉開,安泉來到了客廳,這幾天在邵英齊和水晚照的強烈要求下,安泉在家里沒有再穿棱角分明的西服,而是換上了寬松的家居服,寬松的衣服好處當然很多,其中最讓邵英齊和水晚照滿意的地方,當然是脫起來和穿起來都比較方便,比起襯衣西服加領帶,至少要快三十倍。

“安,我也想喝雞尾酒。”聽到安泉的腳步,水晚照一邊看著電視里色彩絢麗的雞尾酒,一邊說道:“我要那種,就那種夏日彩虹。”

安泉并沒有多說什么,水晚照的要求永遠是奇怪的,從制作模型飛機到學習黑客技術,從死活要學煲湯到堅持要給生雞蛋去殼,一起生活了不到一個星期,安泉徹底感受到了千金大小姐的興趣,也真正體會到了水晚照的孤獨。看著沙發上水晚照修長的玉頸,安泉將目光停在了那跟細細的紅線上,親自選的東西安泉當然有印象,水晚照將自己送她的那個信號發射器當成了寶貝,從不離身。

安泉嘆了一口氣,直接在酒柜里選了十幾種酒,用大托盤把酒連同調酒的整套設備一塊轉移到了水晚照的身邊,既然她要喝,當然少不了要學,幾天的相處下來,安泉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水晚照了。

“搖,搖,用力搖……”水晚照開心地說道:“原來調雞尾酒這么有意思啊,安,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會啊?”

對于水晚照天真的言論,安泉算是習慣了,不過安泉對于水晚照說的自己什么都會,倒是有那么一絲自信。

他清楚地記得教官花了整整六個月的時間,培訓他們這批保鏢一些亂七八糟的能力,有些看起來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

那時候教官有這樣的一句話,一直讓安泉牢記:“專業保鏢都應當是天才和精英,因為他們隨時要面對各式各樣的環境和各種性格特點當事人,保鏢最關鍵的七項能力中,掌握環境擺在第一位,而想要真正掌握好環境,那么保鏢就必須有豐富的知識和專業的眼光。”

記得那個時候,一同被培訓的保鏢當中,他自己是最突出的一個,什么東西都是一學就會,很多知識聽一遍就能牢記,雜亂的信息整理一遍就能找到最關鍵的一條,這也導致安泉在整個團隊中,是最不合群的一個,雖然教官反復強調真正的專業保鏢都是獨行俠,不可能會有完全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但最終安泉還是因為這一點而出了問題,永遠離開了他最想要的工作地點和工作方式。

回憶著往事,安泉不知不覺已經調配了五杯不同種類的雞尾酒,而最糟糕的是,這五杯度數很高的雞尾酒,在安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不知死活的水晚照全部喝了下去,現在的水晚照,臉色通紅眼神嫵媚渾身發燙,牙齒輕輕地咬著下唇。

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桌子的酒和器具,安泉抱起已經醉得有些迷糊的水晚照,簡單考慮了一下,推門進了邵英齊的房間,畢竟這幾天,三個人是睡在一起的。

“安,怎么了?”邵英齊醒了過來,睡了一小會的她精神好多了,看到臉色通紅半醉半醒的水晚照,緊張地問道。

“五杯雞尾酒,醉了!”安泉簡短地答道,輕輕地把水晚照平放在床上,想起身時,卻被水晚照的手摟住,于是安泉只好也躺了下來,正好是在邵英齊和水晚照的中間,算得上是比較常見了。

“怎么會喝了這么多酒呢?”邵英齊側著身子,順勢將頭靠在安泉的胸前,好奇地問道:“不會是你說了什么不當說的話吧?晚照怎么也還算是學生,你可不要亂來。”

安泉心里苦笑,口中卻只能生硬地答道:“沒有。”

邵英齊沒話可說,對于安泉一句話通常不超過五個字的習慣,一個多半月相處下來,邵英齊算是習慣了,至于“解釋”這種事情,似乎從來不會出現在安泉的身上,大多數的時候,安泉只是把事實表述清楚,其它的一概不管。

邵英齊沒有計較太多,舒服地靠在安泉的胸前,聽著安泉有力的心跳,忽然間她似乎找到了失落了整整五年的幸福感覺,手臂忍不住更用力地摟住身邊的男人。

“安,我喜歡你,不要離開我!”已經醉得非常徹底的水晚照忽然口齒不清地說著話,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意思非常明白的夢中表白,讓邵英齊渾身有些僵硬,似乎到這一刻,邵英齊才發現,自己尋找到的幸福并沒有最終確定,安泉身體的另一邊躺著另一個更適合他也更需要他的女人!

邵英齊身體的動作當然瞞不過安泉,這幾天因為男女間最親密的關系而導致急劇變化的人際關系,讓一直冷靜自信的安泉也有種措手不及和無力的感覺。夏依依不是問題,安泉一直這樣告訴自己,這不僅僅是因為夏依依豐富的經驗和開放的態度,也跟夏依依的性格及處理態度有關。

但另外的兩個,也就是躺在他左右兩側的女人,卻明顯比夏依依麻煩,邵英齊雖然結過婚,但五年都沒有過的男女交往,讓她很直接地把安泉當成了新的依靠,而且邵英齊是安泉的雇主,安泉還必須從根本上保證邵英齊的安全,不但是身體上,還包括心理上。至于水晚照,那更是個麻煩,經安泉的手變成少婦后,可以說水晚照已經將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給了安泉,從連一刻都不想停留地從家里搬出可以輕易地看出來。

迷糊的水晚照也轉了個身,背靠著安泉把身體往安全懷里靠,安泉只好調整了一下姿勢,愛憐地將水晚照摟在懷里,邵英齊仍然靠在安泉的身上,臉貼著安泉的前胸,悠悠地問道:“我們怎么辦?”

安泉考慮了一會,仍然很僵硬地回答道:“現在,不知道。”聽到這句話的邵英齊更緊地靠了一下安泉,而酒醉的水晚照則無意識地摟住安泉的手臂,似乎想要從安泉身上汲取更多的溫暖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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