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瘋馬驚魂

木立在老劉家門前良久,虎牙盡量把事兒往好里想。他想著小云還會象昨天一樣忽然出現,象昨天一樣邀請他進門,給他做菜、拿酒,跟他聊天。可人來人往,日頭偏西,仍不見那個小云的影子。

難道我會看錯人嗎?難道小云會把這個紙包獻給惡人,從而把自己逼近死路嗎?不,不會,我虎牙要是看錯人的話,要這雙眼睛何用?

又一想,可能小云家真有意外吶,必得離開一段。比如他男人那邊發生變故,不能順利放出,還需要她去奔走吶。

這么安慰一下自己,他那顆懸著的心又落回原位。

既然老劉頭家不能喝酒,那就去別家吧。死里逃生,酒是要喝的。

上天保佑,讓我明日一舉殺掉蕭倩吧。那樣,也許我今后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他邁著方步,向城中心最熱鬧的“福臨酒樓”走去,想著喝酒時的酣暢,想著下酒菜的香氣,臉上自然有了少許暖意。

虎牙過了兩個道口,沿著城里最寬最熱鬧的大街前行。本日正逢集市,貨攤多,行人多,人聲喧嚷,是那么生機勃勃,那么震撼心靈,連他這顆久已冰冷的心都受到感染。

穿過集市,又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街上轉圈、追逐、嬉戲、喊叫,看得虎牙的心都暖起來,臉上竟現出笑容,由衷地感慨道,我還不如孩子們活得開心吶。

他們跑到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前,睜大眼睛瞧著,小臉上又是甜,又是苦的,還張開嘴舔舔嘴唇,一副垂涎三尺的樣子。

小販瞅著這幫孩子,說:“你們想吃的話,就找你們大人來買吧。要是不買,你們就一邊玩去吧,別耽誤我的生意。”

孩子們聽到這話,互相瞅著,不發一言,皆現忸怩之態。末了,都垂下頭去,移動著小腿欲走。

虎牙見到心酸,大步上前,說:“老板,給他們一人來一串吧。”

小販問道:“你掏錢嗎?”

虎牙不答,招呼著孩子們來拿東西,孩子們都格格格地笑了,圍著小攤,挑選著自己喜歡的味道。

見他們的小臉笑成一朵花,虎牙心里暖洋洋的,掏出一把銅錢扔給老板,邁著方步走了。走出幾步,還回頭瞧他們,他們正一邊咬著棍上的果子,一邊朝虎牙笑吶。

虎牙多提多樂了,向他們揮手。

這時候,只聽有人大叫:“快閃開,馬驚了。”

虎牙朝前一瞧,只見一馬遠遠從從對面拐彎處馳來,四蹄如飛,路上的行人四散奔逃,什么包袱、筐、籃子、鞋子的扔了一地。有些人躲閃不及,被馬碰著,發出一聲聲慘叫,也不知能活不能活。

馬上人不但不拉韁停馬,反而揮鞭打馬,催其快跑。

那馬轉眼到了近前,奔孩子奔去。此時那些孩子們正站在路中心吃吶,笑吶,沒看見馬。這要是讓馬沖過去,讓馬踩過去,那還了得?

虎牙吸著冷氣,猶豫著,他要不要出手。

他是一個殺手,除了奉命殺人,是不可以隨意出刀的。一旦暴露身份,他又得搬家了。

正猶豫間,一個勇敢的小販子迎上去,以扁擔打馬。

怦地一下,真打中了,打中馬頭。那馬希聿聿一叫,人立而起,接著抬起前蹄踢去,將那人踢出多遠,連叫聲都沒有。

馬上人視而不見,狠抽馬臀,叫道:“快逃,快逃,‘萬里追風’要來了。”

那馬前躥后蹬,向孩子們沖去。

那些孩子看見馬了,都嚇得不會動了,不會叫了,眼瞅著要血濺當場。

虎牙一躍上前,擋住孩子們,稍一彎腰,刀光一閃,正是“山抹微云”。那馬嘶叫一聲,登時跪地,馬身被奔勢一慣,橫在當街,把那個騎士甩了出去,摔在路邊的土堆上,摔個四仰八叉。

再看那馬,馬頸裂開,裂口漸大,隨著鮮血溢出,撲愣一聲,那馬頭竟掉在地上,馬眼皮在眨。看斷頸處,齊齊整整的。

人群歡呼,孩子歡叫,大人喜極而泣。

那個摔在地的漢子爬起來,勃然大怒,拔出腰間的斧子,哇呀呀地朝虎牙撲來。

虎牙神情堅毅,如光如冰,仍保持著揮刀的姿勢,刀身斜舉,刀尖的血緩緩拉長。

那漢子快到虎牙跟前了,突聽一聲冷笑:“茅十九,你束手就擒吧。”

茅十九聽得一激靈,回頭一看,只見一匹快馬馳到,馬上人跳落,縱身,拔劍,出劍,一氣呵成,且把劍架在他的黑脖子上。

茅十九直著脖子叫道:“我不服,不服,要不是這家伙礙事兒,你‘萬里追風’能奈我何?”

那人煽他一個耳光,打得好響亮。

“來人,把他綁了。”

上來幾個虎狼般的捕快將茅十九綁上,拳打腳踢后,押走。

而那人先去看馬,看馬尸、馬頭,尤其對斷頸處看了又看,再回身看虎牙,略有所思。

虎牙早注意她了。這是個女子,二十出頭,繡帕纏發,身著紅色勁裝,披著黑斗篷,腰身亭亭,生得明眸皓牙,瓊鼻朱唇,雖臉上帶著疲倦之色,仍是精神抖擻,威風凜凜的。

虎牙早聽過“萬里追風”的美名,知道其人是名捕頭,破獲多起大案、要案,因而聲名大噪。不想竟是一名女子,還是個大美女吶。

對方看幾眼虎牙后,當場吩咐捕快們做事,有救人的,有記錄的,有統計損失的,有處理馬尸的,有掏錢給百姓的,有去衙門報信的等等,處理得老練、周到,井井有條。舉手投足間,英姿颯爽,楚楚動人。

虎牙仔細瞧她一番,覺得自己應該離開。這里的事兒已經與他無關。

剛走出幾步,只聽美女捕頭說:“公子,請留步。”

虎牙回頭,見美女捕頭緩緩走來,面帶微笑,香風飄起。

“大人有何差遣?”

美女捕頭站在虎牙跟前,說:“差遣不敢當。我叫蘭小蝶,在京城六扇門當差。請問公子大名?”說著,向虎牙抱拳施禮。

虎牙還了一禮,道:“在下胡亞,今日認識‘萬里追風’大人,三生有幸。”

蘭小蝶格格一笑,說:“太酸了,沒意思。胡兄這是往何處去?”

虎牙答道:“正要去前邊的‘福臨酒樓’吃酒。”

蘭小蝶美目一亮,說:“胡兄,你若不介意,咱們一同前往。”

“那敢情好。”

虎牙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哪個男人能拒絕一個大美女的要求吶?何況這個要求還對自己不壞。一個人喝酒本來寂寞得很,有個大美女相伴,其不樂哉?

于是,虎牙帶著好心情與這新識的美女捕頭奔酒樓去也。

到了酒樓,要了雅間,整潔、舒適,一張圓桌,八種美味,葷素搭配,外加美酒兩壇:一為新豐酒,一為長安酒,都是難得一見。

二人相對而坐。

虎牙看她已脫掉斗篷,真是風采翩然,人比花嬌,還有幾分英武之氣。

蘭小蝶也在望著虎牙,眼中透著欣賞之意。

二人各把酒碗滿上,酒水白中淺黃,飄著縷縷香氣。

蘭小蝶端起酒碗,說:“胡兄,請,請,請。”

虎牙也端著酒碗說:“蘭捕頭,請。”

碰一下碗,虎牙喝下半碗,血液一熱,心跳加快,只覺得從里到處的爽快。

蘭小蝶也不落后,紅唇一張,也喝下半碗,大顯豪邁之風。待放下碗時,俏臉微紅,更添幾分姿色。

虎牙心中一動,脫口贊道:“蘭捕頭真是花容月貎,英風颯颯啊。這份豪情更不讓須眉。”

蘭小蝶一笑,說:“胡兄謬贊了,叫我小蝶就好。”

虎牙臉上再無冷氣,說:“好,那我叫你小蝶好了。”

蘭小蝶美目一瞇,說:“這才對嘛。你一叫捕頭,我就想起那些煩人的公事了。”

“行,那咱們不提這茬。”

二人一碰碗,把第一碗干掉了。喝上酒,聊得投機,關系自然更近一些。

有這么一位美女相伴飲酒,虎牙心情極好,暫時把那些煩惱全拋于腦后。

蘭小蝶的俏臉更紅,比天上的朝霞還艷麗。若非知道其人身份,誰能想到她是一個令一眾宵小聞名喪膽的蘭捕頭吶?

“小碟,今日街上是什么回事兒?那個騎馬發瘋的家伙是誰?”虎牙回想剛才的事兒,忍不住問。

“那家伙是一個江洋大盜,在京城作案多起,不但取財,還殺了七個人,包括三個孩子,兩個女眷。”說著,她一臉恨意。

“我領著手下人從京城追捕他,經過十幾天,追到這里才找到他的落腳處。終于將其緝拿歸案。我也替那些孩子和百姓謝謝胡兄了。”說著抱拳施禮,頭垂得很低,其意虔誠。

虎牙一揮手,說:“小蝶,快不必如此,我根本沒做什么,只是殺了一匹馬而已。”

蘭小蝶一臉的艷羨,說:“胡兄那一刀比瘋馬還快,氣勢宏偉,石破天驚。妙的是分寸把握得出神入化,刀過馬頭不掉,稍后才掉。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己差之千里啊。”

這話誰聽到都會飄然欲醉,何況這話還出自大美人蘭小蝶之口,更令人沉醉。

虎牙也醉,但是心里清楚,也不敢醉,輕聲說:“就是比劃一刀,殺個馬罷了。”

蘭小蝶哎了一聲,說:“胡兄真是虛若懷谷,令人欽佩。你那一揮刀,我正好看到。我從沒見過這么神奇的刀法,看得我都想拜兄為師了。”

虎牙搖頭道:“不敢當,不敢當。來,小蝶,為咱們的相識相近干杯。”

碰碗聲一響,虎牙干掉一碗。蘭小蝶不肯落后,也喝個光。

四目相視,都笑起來。虎牙笑得爽朗,灑脫,蘭小蝶笑得嬌美,燦爛。

他們都在對方的笑語中變得熱情,變得柔軟。雖然酒沒喝多,卻有陶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