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僵持的局面，好像又回到剛才那一幕。

但是，歷史卻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

“赤練水鬼”閃著嬌媚粉紅流光的“赤練鋸齒刀”；“江上小風魔”慘白中泛著碧綠光色的“破浪風魔刺”，又開始分別從兩側慢慢逼近，咫尺的雷池距離，還是在急躁的冒進中小心地被縮短，再縮短。

一邊依舊是溫柔中潛藏著兇險、能夠致人麻痹的“赤練鋸齒刀”，另一邊也依舊是給他痛苦記憶，曾經令他驚魂未定的“破浪風魔刺”。

魚歌還是一如剛才，手無寸鐵。

但是，現在的魚歌卻已經今非昔比，蛻變成一個充滿戰意、散發出濃烈殺氣的殺神。

“赤練鋸齒刀”當胸的劉帆，突然感覺腳下有一股突如其來的潛流猛地一涌而上，撼動了他剛踏在古城廢墟上，并不穩固的樁步。

急忙止住不斷小步逼近的步伐，身形微微下挫，同時紅艷的“赤練鋸齒刀”護在胸前，丹田叫住回力，守住顯露出來的空門、破綻。——劉帆不得不為了先穩住被微微撼動的樁步，作出了上面一番動作。

甘征也幾乎同時，突然發現有一塊懸在水中的透明浮冰，夾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氣、潛流，正迎面大力地沖撞了過來。

甘征蹭步拖地，倒退了一步，又略微地蓄了一下原本就處于一觸即發的丹田勁力，倏地，面色變得異常的慘白，手中那慘白色的“破浪風魔刺”，突然自泛著碧綠色流光的刺尖，暴射出凝成一線、暴戾兇險的螺旋鉆攪勁氣。

遇上撞擊過去的那塊懸浮在水中的透明浮冰，勁力透入浮冰，瞬間，擊碎、攪散，在江底下綻放出一朵雪白的冰花。

與此同時，甘征又緊接著，再退一步、兩步、三步，三步過后，甘征才得以穩穩地把住腳下微微踉蹌的樁步，同時手中的“破浪風魔刺”絞出一朵碧綠色的腕花，守住露出的空門、防住魚歌所有可能針對他露出破綻的攻擊。

甘征覺得這樣的臨敵應對，應該已經算是萬無一失，完美得天衣無縫了。

但是，卻沒想到，布下剛才那一局的魚歌，竟然緊隨著撞過去的透明浮冰，冒險跟進，在浮冰背后突然發動起第一波的攻擊。

“風魔刺”發出的勁氣，意料之中地擊碎、攪散撞上來的那塊透明浮冰，而且余勁未盡，與那些破碎了的浮冰綻放出的寒冰之花一起，化作一片冰冷刺骨的寒冰陣勢，封鎖住“江上小風魔”身前的一片縱深空間。

緊隨其后的魚歌，卻早已胸有成竹、算計到了，左掌前引、橫切，以綿柔的滲透氣勁，引動甘征殘余的勁氣旁走，同時移動那一朵寒冰之花，為魚歌的進一步攻擊，掃清布在面前縱深地帶的最后障礙。

魚歌原本右手扣住虎口的雌劍訣也緊隨跟進，倏然變化成扣住無名指的雄劍訣，這一番由雌變雄的過程，使原本綿柔長遠的氣勁，突然間變成了凌厲異常的氣勁，點擊已經守住門戶、防住破綻的“江上小風魔”甘征。

這是魚歌創自魏晉竹林之中“重玄之學”的“重玄破關指”。——是魚歌從不輕用的獨門指法絕學。

面對魚歌咄咄逼人的攻勢，大敵當前的甘征，怒目圓睜，橫開樁步，同時吞胸收腹，接著怒展剛剛略微收縮的身體，放長擊遠，手中慘白色的“破浪風魔刺”刺尖，立刻暴現出一點妖異、惑人的翠綠流光。

這一回，甘征也被迫使上了從不輕用的家傳絕學——“寒冰烈焰刺”。

高手對搏，生死，就在那起手的第一搏，命運，也往往就在這賭命的反映瞬間，就已經決定了下來。

就如同人的一生，很多東西就決定于出生時的那一剎那，男、女的性別，就決定了以后長大了，是娶還是嫁，是為夫還是為婦；而正常與殘缺，又決定了一生生活的軌跡的很多方面；以至于容貌的美、丑；體質的強、弱；肌膚的好、壞……等等至關重要，都很大程度決定于那至為關鍵的一刻。

所以，世間的大多數各種算命術，都是從出生的那一刻算起的，比較特別的，也是再向前推，從受胎的那先天一刻算起，而那也是另一種的生命最初。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人生就是那萬頃碧波的長空之中，那一場短暫，但是卻也永恒的風云際會。

高手相搏也是一樣，也是一場可能千古傳唱不息的傳奇、傳說、神話，是一件飽含生命躍動的激情聚會，所以也有它自身短暫而輝煌的生命，而這一場風花雪月的相聚，其最終的結局，往往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最終的一切。

甘征很明白自己的危險處境，——魚歌放手一搏的頭一擊，必定是挾積聚多時的殺氣與斗志，以及勢難阻擋、志在必得的氣勢。

只要守住、擋住猛烈如風雷的致命第一擊，先挫其銳氣，然后接下的第二擊，就必定氣勢稍弱，應付起來容易多了。

那時，再加上劉帆從背后的前后夾擊，牽制住魚歌的全力攻擊，彼此間氣勢、斗志將隨之消減，眼前的局勢還會再發生變化，而眼下，正是整個情勢轉折的又一個新的開始。

“破浪風魔刺”本來就是攻擊性的兵刃，而且承傳了家傳武學的甘征，也很少年得志，一向都是以攻為守，格守著“進攻是最佳的防守”的名言。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正是“重玄破關指”的變幻莫測的精妙所在。

“陰陽流轉、寒暑往來”——這也恰恰是“寒冰烈焰刺”所依持的根本。

“破浪風魔刺”突然暴射出數十道挾帶著寒冰真氣的“風魔鉆天勁”，籠罩著魚歌身前身后的大片范圍，如同天羅地網一般把魚歌羅在網里、凍在網中。

犯險冒進的魚歌，感到剛才施用的寒冰真氣結冰偷襲的浮冰突然回流，而且還驟然降溫，簡直就是要將他凍在冰水之中，化成嵌在巨大寒冰之中的凍人，而且其中竟還夾帶著那種令他有著痛苦回憶，專破護體真氣的“風魔鉆天勁”。

不過，密集的“寒冰氣勁”，馬上被魚歌十幾道布置在前，早已發出“重玄破關指”的柔和指勁，借助、融合著水的奇特力量所消解，這正是“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的妙用。——這一步，魚歌早就算計到了。

“寒去暑來”，——緊接著“寒冰氣勁”之后的，自然是炙熱難耐，輕易就可灼傷人體的“烈焰勁氣”。

江水的極深處，突然出現如此炙熱難耐的灼體熱流，以至于由于水本身的體積膨脹，使得水中的光線透射發生了衍射的作用，都出現了扭曲的折射現象，使得江水中映現出身形突然變得扭曲、怪異的甘征，很是出乎于魚歌的意料。

不過，志在必得的魚歌，手上指勁的攻勢依舊不停，前掠冒進的身形也直追而上，玄之又玄、意在指先的十數道“重玄破關指”柔和的指勁，又一次成功借助、融合了水那至柔卻又至強的奇特力量，成功地消解了挾帶著令江水都沸騰的“烈焰勁氣”的“風魔鉆天勁”。

“水，本來至柔至弱，卻能馳騁天下，能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成至剛至強的神物。”，——這就是神秘的海洋武學，和傳自上古的古老道家哲理相融匯貫通產生的獨門絕學“水之心法”。

“暑去，什么來？寒來嗎？”

——是的，當然應該如此，但有時，卻也不。

魚歌突然發現，甘征繼“寒冰”、“烈焰”兩波攻擊之后，甘征的“破浪風魔刺”，竟然還有后招，而且是威力驚人的恐怖后招。

鋪天蓋地的“風魔刺影”，挾帶著曾經重創魚歌的“風魔鉆天勁”，似乎一波又一波，沒有停息地不斷洶涌襲來。

這，才是“寒冰烈焰刺”最可怕的地方，前面的“寒冰”、“烈焰”，只是挫敵銳氣、消敵斗志、惑敵神志、耗敵氣力的和風細雨，最后的“刺”，才是致命的驚天一擊、暴風驟雨的所在。

原本風度翩翩佳公子的甘征，現在已經狀如瘋魔，疾如風魔，刺影封魔，已經是人魔合而為一，不惜舍身入魔，發出最后的絕招，絕殺魚歌。

魚歌這是卻露出了微笑，瀟灑地后退一步，不爭一時的短長，自然展開潔凈的雙手，依舊是剛才的屢破“寒冰”、“烈焰”的“重玄破關指”，不過這次是雙手施為，依舊是柔和、親切的指力，只是這次是密集、短促地不斷點出。

依舊是憑借著蘊藏在水的神奇力量，有序地消解著不斷涌來的充滿暴戾之氣的“風魔鉆天勁”，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鋪天蓋地、一時之間封鎖住了所有水面的光線，帶來一片無盡黑暗、驚Q扛滿妣溫]刺影”，遇上密集有序的“重玄破關指勁”。

“挫銳、解紛”，——正是“重玄指勁”的長處、妙用，于不慌不忙間消解殆盡，顯出魚歌進退應對之間森嚴的法度和氣魄。

“和光、同塵”，——是“重玄指勁”的另一方面長處、妙用，所以指勁它還融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的刺影，與甘征的最后那“刺”作最后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