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難記

且說蘇欣然從紅狐羅素手中拿到船票,次日與潔西卡姑佷及其仆從一行退了客房,去碼頭上船。不多時看見一頭小島般巨大的灰色海龜緩緩駛進海港,龜殼上畫了一個紅色狐貍頭,知道是羅素的游艇龜“紅狐號”來了。

中洲的海運交通和陸上交通相仿,人類沒有打造機械船舶的技術,機械樹也很難結出大型海輪——否則果實豈不是要大的嚇死人?所有的海上交通工具,除了簡陋的漁船以外,幾乎全是仆魔。其中最大的是被馴化的鯨魚,叫做“仆鯨”腹中建有大型船艙,可以運輸商旅貨物,也可以披上護甲作為海軍的戰艦。

最小的叫做駝豚,是一種背部生有駝峰的溫順海豚,被馴化后充當短途航行的單人小艇,通常是游客在海上兜風的坐騎。

居中的呢,就是游艇龜。這種巨型海龜的殼是可以打開作為船艙,分割成兩層。上層是頭等艙,隔出小單間,設有簡單的床鋪和桌椅,還有一個壁櫥,全天有冷暖淡水供應,一日三餐也包含在船票里,由于龜殼被分割成一塊塊的天窗,天氣好的時候可以打開通風,順著梯子爬上去就是甲板,比起悶不通氣的仆鯨來更為方便干凈。

下層的下等艙就只一個大通間,數十張吊床擠在一起,腳下是粗糙的木質地板,時常漏水。全艙只靠四盞火晶石吊燈照明,光線不好,空氣也很惡劣。食物飲水全靠旅客自帶,如果在船上另買,要花比岸上高數倍的價錢。

羅素專門派駝豚接潔西卡姑佷及四位修女隨從、四名教廷騎士住進了上等艙,另外又在船長室收拾了一間更干凈更舒適的床鋪,留給欣然。至于其余的乘客,則大多住進了下等艙。等到人都上了船,游艇龜起錨離港,駛進平靜的大海。

欣然白天拉一張躺椅在甲板上看書看風景,晚上或者跟船上的水手打牌賭錢,或者去潔西卡房間鬼混,再不然就是跟羅素、小杰聊天。一連七天風平浪靜,游艇龜已經走完了全程的四分之一。

這一天突然起了大風,羅素指揮水手收起風帆,通知艙中的客人要在附近的海島補充淡水。另一方面卻悄悄找到欣然,告訴他遇上了麻煩。

欣然以為羅素指得是惡劣的天氣,沒往心里去,笑著說:“老哥是海上的專家,一切聽你的安排就是了。”

船在逆風里航行了一下午,夜幕降臨時果然前方海平線上隱約出現了一座礁石海島,籠罩著黑涔涔的霧氣里,恍若奇形怪狀的海獸。

游艇龜拉響汽笛,不多時島所在的方向駛來了一艘仆鯨,漆成黑色的護甲上支出四根粗大的炮管,虎視眈眈的瞄準了游艇龜——分明是艘軍艦。靠近游艇龜后突然升起了風帆,帆上赫然畫著一只猙獰的骷髏頭。

直到這時乘客們才驚覺遇上了海盜船,頓時陷入了恐慌。而之前一直彬彬有禮的水手卻突然變得兇惡起來,手持刀劍、火銃守在艙口,不許任何人離開。身為船長的羅素,拋下遇難的乘客匆匆趕到船長室,拉著欣然朝艙下跑去。

欣然全然搞不清楚情況,懵懵懂懂的跟著羅素上了逃生艇。回頭再看,只見海盜船上的四門大炮一起開火,射出鐵錨,掛住了游艇龜的防浪板。

一群身手敏捷的黑衣海盜口中餃著雪亮的匕首,順著纜繩爬上游艇龜,在水手的合作下將所有乘客通統看押起來。最后仆鯨張開血盆大口,將游艇龜吞入腹中,調轉船頭,朝著海島方向駛去。全體船員中只有欣然被羅素帶到逃生艇上,僥幸脫身。

海風越來越大了,羅素操舵駕駛小艇在驚濤駭浪中艱難的保持穩定。欣然看著海盜船漸漸遠去,驚魂未定的問:“老哥,那些海盜是什么來頭?”

羅素陰沉著臉反問:“你可聽說過黑獄島?”

欣然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黑獄島,不就是海上最殘忍最可怕的黑獄海盜的老巢?”

羅素苦笑道:“總算你還有點見識,剛才劫走我的船的正是黑獄海盜,他們的老大就是人稱海上帝王的‘黑獄魔尊’所羅門。”

黑獄魔尊這名頭,欣然可算是如雷貫耳了。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可以不知道自己的老媽姓是名誰,卻不敢不知道黑獄魔尊所羅門的大名。

此人出身不祥,來歷不明,不但武功高強,且精通黑魔術,與“百獸天尊”花無忌、“山中老人”御劍鷹四郎宗平、“艾爾曼的曇花”阿曼拉達·羅蘭公爵并列中洲四大高手,一百多年來以鐵血手腕牢牢掌握著東海一帶的霸權。

從來沒有人敢挑戰這位海盜之王的權威,所羅門的殘暴與邪惡已經成為了海上最恐怖的傳說。甚至有人說所羅門是一頭修煉千年的海魔獸,被俘虜的旅客送上黑獄島后便被他生吞活剝,吃的連骨頭也不剩。

欣然越想越后怕,若不是羅素早有安排,自己現在恐怕也像其它旅客一樣落入黑獄海盜手中了。一念至此,不免替潔西卡姑佷擔心起來。潔西卡也就罷了,小杰是他視為親弟弟的人,如今落入險境自己卻束手無策,當然很難過。

轉念一想,忽然起了疑心,納悶的問羅素:“老哥,你怎么知道海盜會出現?”

他想起羅素在海盜現身之前就提醒他避難。

羅素目光閃爍不定,猶豫良久,終于長嘆一聲:“老弟,是大哥對不住你……”

欣然何等聰明,立刻看出了端倪,怒罵道:“原來你是黑獄海盜的眼線!我真他媽的有眼不識泰山!”

羅素被他罵的面紅耳赤,愧疚的說:“欣然老弟,老哥一生壞事干盡從不后悔,然而今天騙了你,卻后悔的真想一頭撞死!你若是個男人,便一刀宰了我,尸體丟進大海喂王八!”

欣然聽他言辭誠懇,確實是真心后悔,心想羅素老哥的脾氣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真的有難言之隱絕不會出賣我。緩和了口氣問:“現在說這些還有個屁用!我知道你一貫獨來獨往,不會心甘情愿跟海盜合伙,莫非別有隱情?”

羅素苦笑道:“你這話八九不離十,老哥為何替黑獄海盜賣命說來話長,老弟,你可知道黑獄島上有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

欣然一聽寶物二字眼楮頓時一亮,急忙追問:“是什么?”

“晶石礦。”

早在一百多年前,黑獄島作為晶石產地就已經聞名遐爾了。當時圣國所需的晶石,有四分之一是此島出產。

由于黑獄島的地理位置介于圣龍與羅摩兩國領海的交接地帶,島嶼的歸屬權問題一直是兩國爭執不休的外交難題。先是互派海軍爭奪島嶼,打了十幾年仍是不分勝負,黑獄島的爭執就一直擱置下來。

后來兩國合作開發了東北鐵路,關系轉為良好,遂定下協約,各自從黑獄島撤軍,分別派遣官員聯合管理,并公開出售晶石礦的開發權。與此同時,黑獄島吸引了大批夢想一夜暴富的礦工,紛紛自大陸各地涌上黑獄島,各國的富商也出資采礦,一夜之間黑獄島上冒出了無數個礦產開發公司。

開采出的礦石就地加工,按照成色品級銷往各地,獲得的卻是豐厚的驚人回報。即便除去了購買開采權和支付圣國、羅摩王國的高額開采稅,仍是一本萬利。

然而好景不長,黑獄島的財富也引來了貪婪的海盜。先后有“紅胡子”、“鐵鉤胡克”等多位名噪一時的大海盜入侵黑獄島,驅走駐防軍隊,搶占了晶石礦。

一百二十年前,黑獄魔尊所羅門的出現結束了海上的戰國時代,憑借出神入化的武功和殘暴的手段成為黑獄島新的統治者,君臨東海直到今日。

黑獄魔尊占據了這座島后,從中洲各地騙來礦工,許下優厚的薪水,替他開礦。等人家來到島上,非但不給工錢,還把礦工像囚犯一樣關押在礦坑里,被迫從早到晚不停的工作。有人膽敢反抗,便會遭到海盜的殘酷鎮壓,這幫人殺人不眨眼,根本不把礦工當人看待。

隨著礦場的擴大,所羅門需要越來越的工人。然而黑獄島的臭名已經不脛而走,沒有人肯上他的當。所羅門便重操舊業,在海上劫掠船只,財物、旅客一網打盡。年輕漂亮的女人留下當做泄欲的工具,玩膩了就賞給手下;年輕力壯的男人通統礦坑,不管你是貴族少爺還是政府高官,一律被迫穿上囚服去開礦;年老體弱的當場處決,丟下大海喂鯊魚。

黑獄海盜的名聲越來越壞,成了東海上的一大毒瘤。圣國軍隊曾多次派遣艦隊討伐,不是遇上暴風雨半途而廢,便是被狡猾的黑獄海島打得落花流水,反使海盜實力日漸坐大。

黑獄島對圣國來說是心腹之患,對那些急欲擴張軍力的野心家而言,卻是強有力的盟友。

晶石礦是必不可少的軍火物資,中洲大陸上的每個國家都嚴格限制晶石出口,這對缺少晶石資源的獸人王國,無疑是很要命的打擊,只有依靠非法走私獲取軍隊急需的礦石。

陸上走私晶石代價高昂、風險太大,十有八九會被查獲,相比之下海上走私就劃算的多。為此,羅摩太子“白狼”迪奧曾親赴黑獄島與所羅門定下秘密交易,以高出市價三成的價格收購晶石,并派出海上特工協助走私。

負責走私晶石的羅摩特工用客船的名義把無知的旅客騙上船,運到黑獄島附近的海域后發出信號,引來海盜劫走旅客,空船裝上晶石,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到北方。被劫掠的旅客幾乎沒有離開黑獄島的可能,走私生意也就沒有被拆穿的可能,如被質問旅客為何失蹤,只需說一句“并不知情”就可輕松脫身,繼續吸引一批又一批的旅客上當受騙。

羅素便是海上的走私特工之一。

羅素早年綽號“紅狐”在北方當傭兵的時候曾與獸人太子迪奧結拜,人稱“紅狐白狼,北疆雙雄”后來羅素羈留黑暗大陸多年,與義弟迪奧斷絕了往來,直到欣然還給他自由之身,才想到去找迪奧謀差事。也就是這份走私晶石、誘拐旅客的買賣。

羅素與迪奧固然是把兄弟的交情,但對欣然的感情顯然更深,因此毫不隱瞞的把真相告訴了欣然,問他要不要去救回小杰和潔西卡夫人。在怎么說潔西卡夫人與他也算是露水夫妻,不忍見死不救,小杰更是兩人的小弟,更加不能丟下不管。

欣然被他出賣在先,心情惡劣透頂,冷冷反問:“你敢去嗎?”

羅素怒道:“只要你說句話,老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欣然苦笑道:“算了吧,我們兩個的力量與海盜相差太多,貿然犯險,只會搭上小命。”

羅素見他這么說了,也就不再堅持。兩人悶悶不樂的駕著小艇逃離游艇龜,朝著茫茫大海劃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忽然來了大風,將小船吹得上下顛簸,有如風中的一片樹葉。

欣然缺少航海經驗,暈船暈得差點把五臟六腑嘔吐出來。羅素收了風帆,用一根纜繩將欣然牢牢捆在桅桿上,免得失足落海。獨力操舵,與突如其來得暴風雨搏斗。人類的力量,和大自然比起來實在太微小,暴風雨越來越大,浪頭排山倒海的砸下來,幾乎將小船撕碎。忽然一股狂風襲來,喀嚓一聲將桅桿齊中刮斷。羅素丟下船舵沖上甲板,只見欣然的肩膀被折斷的桅桿夾住,半邊身子血紅一片,觸目驚心。

“老弟!”

羅素心痛欲絕,一個箭步搶到欣然跟前,拼命抗起桅桿,解開繩索。沒了纜繩的支撐,欣然像布娃娃似的仆倒在甲板上。他雙手撐著甲板,徐徐抬起頭來望著羅素,被雨水淋濕的額頭顯得出奇的清秀,臉上沒有一絲一毫驚惶失措的表情,嘴角掛著輕松的笑。

羅素見他醒來,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在隆隆的雷聲里高聲問道:“老弟!傷得重不重,撐得住么?”

欣然微笑道:“我沒事兒,流了血,精神反倒好多了。”

羅素豎起拇指笑道:“是好漢子!”

欣然抱著膝蓋坐在甲板上,恬靜優雅有如滿懷心事的少女。羅素見了不由得心中刺痛,高呼道:“千萬別泄氣啊!我們一定能戰勝這該死的暴風雨!”

欣然揚眉一笑,一字一句的吼道:“老哥,我們去黑獄島!”

羅素大驚失色,懷疑欣然是被暴風嚇傻了。

“對,去黑獄島!救回小杰和潔西卡阿姨,”

欣然信心十足的說,“從前圣女王陛下對我說,做多了壞事注定遭惡報,我一直不信,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我們可不就是做了壞事,把旅客賣給海盜,才遭遇暴風雨,受到海神的懲罰?”

羅素哭笑不得的說:“想不到你這么迷信——”

欣然固執的說:“你說我迷信也好,內疚也好,反正我決心已定,請老哥辛苦一趟,送我去黑獄島吧。”

羅素愣了半晌,忽然擊掌放聲狂笑:“好兄弟!你肯學做好人,當哥哥的高興還來不及,辛苦一點算個屁!咱們這就去黑獄島,鬧它個天翻地覆!”

欣然苦笑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老哥不必插手——”

羅素怒罵道:“放屁!放屁!人是我賣給海盜的,怎能說不關我的事?如果不讓我插手,往后就沒得兄弟可做了。”

欣然見他心意已決,起身笑道:“老哥,你又被我牽著鼻子走了。”

羅素滿不在乎的說:“少他媽廢話,老子樂意!”

說罷從褲兜里掏出一枚晶瑩閃亮的上品火魔晶,大喊一聲:“芝麻開門!”

伴隨著羅素的呼喚,救生艇首尾上翹合攏成為球形,將欣然與羅素包在艙中,舵盤縮進地板,復而升起一張環形操作臺。前方的船板如同窗簾般向兩側縮退,代之以透明的水晶窗口。透過窗口,欣然驚愕的發覺,環繞船舷一周彈出八片鮮紅巨大、酷似花瓣的金屬扇葉。

緊接著,底部的艙板分崩離析,顯出漆黑的金屬裝甲。羅素將火晶石裝嵌在操作臺中央的一個凹槽內,機械鎧獲得了動力,自八片花瓣背后噴出火紅的烈焰,托著“血色蓮臺二號機”沖天而起,傲然翱翔在雷雨交加的怒海上空!

血色蓮臺二號機同樣裝備了八面線控浮游盾和兩只裝有“內力傳感器”的伸縮機械臂,機械臂內暗藏了兩只噴射沖擊鉆頭,能夠進行遠程攻擊。

羅素平時的武器就是一雙拳頭,穿上機械鎧后照樣是鐵拳出擊,不像霸王花還有加長版的太歲刀。操縱方法與一號機同出一轍,只是性能稍遜一些,而且沒有加裝“騎獸變形系統”無法像霸王花那樣把機械鎧變成豹子當坐騎。

欣然不久前目睹了霸王花駕駛“血色蓮臺”大戰銀龍水鏡,如今見到羅素的二號機,雖然有些意外,但也不覺得特別驚訝。他更感興趣的是羅素怎么能將這龐大的機械怪獸運轉自如。

羅素對這位小老弟可算百依百順,見他開口詢問,便詳細的講述了二號機的操縱流程。欣然很快學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對相位引擎的運用還不夠熟練。

羅素攛掇他打開噴射引擎體驗高速飛行的滋味。欣然依法啟動噴射引擎,二號機噴出一條火柱,迅速沖上云霄。突如其來的G力沖得欣然險些閉過氣去,勉強笑道:“老哥,這玩意可比騎機械馬兜風刺激多了!”

羅素得意的大笑起來,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提醒欣然:“還是關掉噴射引擎吧,不然晶石耗盡能量,咱們就要掉進大海喂王八啦。”

欣然連忙按下引擎按鈕,卻沒有作用。羅素笑道:“我為了節省能源特別給引擎加了密碼,你要念一聲‘芝麻開門’才能關上。”

欣然已經是第二次聽他念‘芝麻開門’,隱約覺得這句咒文很熟悉,想了半晌,忽然失聲笑道:“媽的!原來你就是那淫獸魔石的原主人——果然是賤人配賤仆魔!”

羅素驚訝的問:“我賣掉換酒的魔石在你手里?”

欣然拿出召喚魔石還給他,講述了去青銅鎮送信的經歷。羅素聽得笑個不停,將魔石還給欣然:“這玩意是我三年前在一個地精巢穴里搶來的,我要來沒用,還是你留著防身吧。”

說笑的工夫,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暴雨也漸漸停歇。此時血色蓮臺二號機已經靠近了黑獄島,欣然開了一夜機械鎧,顯得有些疲勞。換了羅素駕駛二號機低空飛行,悄悄的降落在黑獄島附近的一處礁石群里。兩人藏好了機械鎧,涉水潛入黑獄島。

欣然爬上山巖眺望,發現島嶼頗為廣闊,崎嶇不平的地面上幾乎寸草不生,只有島心人工清理出了一塊平地,遍植松蘿,中央建有一座宏偉氣派的七層高塔,恍若一把鋒利的寶劍直刺天空,想必是黑獄魔尊的老巢。

縱橫交叉的兩條街道把島心分成對稱的四個居住區,環繞高塔四周是低矮的茅舍和稍微整齊一點的營寨,居住著仆役、商販和黑獄海盜,街上林里著道具店、武器屋、酒館、賭場、大煙館、拍賣場和妓院,呈現出畸形的繁榮景象。其中最宏偉的建筑是一座古典樣式的環形斗技場,以高塔為圓心,將這座海盜之城分割成內外兩區,儼然禁宮的城墻。

城鎮外圍是黑色的礁石山巒,山間開鑿了許多一人高的礦坑。

羅素唯恐被高塔上巡邏的哨兵發現,悄聲招呼欣然下來。兩人在礁石掩護下靠近島心,只見一隊海盜正押著身穿囚衣的被俘旅客朝礦山走去。

羅素以為潔西卡姑佷已經被送進礦坑,便建議偽裝成礦工,混進礦坑打聽他們的下落。欣然也覺得這樣最好,趁獄卒不留神混進隊伍。囚犯那么多,獄卒當然不會發現突然多出來兩個,呼三喝四的將大家關進礦坑,拉下鐵閘門。囚徒中間倒有人看出不對勁兒,悄聲問欣然怎么還穿著自己的衣服。

欣然微微一笑,告訴他:“我是剛被抓來的,頭兒們急著開工,沒時間換衣服就把我趕進來了。”

欣然發現隊伍里沒有女人和小孩,便問眾人:“我記得船上還有一些人,怎么沒跟你們在一起呢?”

說罷形容了潔西卡和小杰的相貌。

一名囚徒聽罷苦笑道:“你算問著了,船上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或者被海盜大王搶占為妾,或者賞給手下糟踏,你所說的那位夫人最為美麗,當然是被海盜大王帶走了,至于小孩,模樣好的被二大王海妖女帶走充為侍從,長相普通的全被丟進海里淹死,倒是你,怎么沒被海妖女看中?”

欣然一聽潔西卡姑佷還活著,總算放下心來。暗想礦坑守備森嚴,黑獄魔尊的老巢更有精兵強將把守,自己勢孤力單,暫時沒有營救潔西卡姑佷的辦法,只好先留在礦坑里見機行事。于是笑著告訴眾人:“二大王不要我,因為我有傳染病。”

眾人大驚失色,不敢靠近欣然。羅素納悶的走過來問欣然發生什么事了。欣然哈哈大笑,隨口說:“我告訴他們自己是海盜的探子,專門來監視他們干活的,誰敢不聽話,我就告訴海盜,砍他們的腦袋。”

大家從船上綁下來就餓著肚皮,開工之前自然要管飯,不然哪有力氣干活。獄卒送來大桶夾泥帶沙的糙米飯和發臭的魚醬。這等伙食,囚犯也不肯吃,然而現下眾人的身份比囚犯還不如,當然不敢挑剔,爭搶著盛飯。

飯本來就不夠,哄搶起來自然身高力大的占便宜。欣然笑瞇瞇的走過去,不見他開口,便有人竊竊私語“這小子有傳染病,離他遠點”于是閃開一條道路。

欣然走過去滿滿的盛了一碗飯給羅素,自己坐在桶邊直接用手抓著吃。他其實不屑吃這等東西,只是擺個橫行霸道的姿態。

倘若整桶的飯被他觸摸,當然有染上病菌的嫌疑,大家就都不敢吃了。當下有人勸他別欺人太甚。欣然冷笑道:“你們剛才搶飯的時候可曾想過別人?”

搖著飯勺高聲吆喝:“想吃飯的就過來買,一個銅子兒一碗。”

眾人齊聲叫苦,說錢早就被海盜搶走了,半個銅子兒也無。欣然丟下飯勺笑道:“沒有錢怎么辦?你們干脆打我一頓,搶走飯桶算了。”

誰敢打他?染上傳染病怎么辦!欣然環視眾人,知道被自己整的差不多了,暗想今后想必不會有人敢再欺負我和羅素老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很清楚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人與人最終會被生存逼迫的成為仇敵,提前亮出“老子不講理”的底牌,請大家吃上一頓殺威棒,往后就不敢欺負他了。

當下欣然讓出飯菜,隨便眾人取時,在一邊冷冷旁觀。忽然指著一個禿頭壯漢說:“你他媽是豬變的啊,吃第幾碗了!”

那人本是潔西卡的隨侍教廷騎士之一,知道欣然是堂堂的“圣騎士”論起打架,一百個教廷騎士也未必是圣騎士的對手,只好咽下一口悶氣,傻笑道:“回蘇少爺,俺本來就是個飯桶。”

欣然哈哈大笑,指著他的鼻子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道:“我叫阿凱,是潔西卡院長的保鏢。”

欣然點頭道:“阿凱,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當然!少爺是名震四海的微笑騎士,小人哪只耳朵敢聽不見?”

眾人立時驚呼,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身邊還有位圣騎士,對欣然的態度,由厭惡霎時變成了敬畏。

欣然滿意的一笑,拍拍阿凱的肩膀說:“你是個明白人,往后跟著我混吧。”

阿凱歡天喜地的說:“多謝少爺提攜,少爺的吩咐阿凱一定照辦。”

欣然指著坐在門口打牌的兩個獄卒說:“你讓他們過來,就說這里有一位姓蘇的,想喝他們的血止渴。”

阿凱嚇了一哆嗦,暗想,這位圣騎士怎么還有喝血的怪癖?也不敢多嘴,顛顛的跑去了。羅素知道老弟要在人前立威,心中暗自一笑,雙臂交抱板著臉站在他背后,全神貫注的盯著氣急敗壞走過來的獄卒,時刻準備出手。

“我操!誰他媽的膽上生毛要喝他爹的血?”

一名獄卒氣勢洶洶的沖上前來,手中皮鞭甩得啪啪作響。眾人嚇得退閃到一旁。欣然伸了個懶腰,朝那人勾勾手指說:“你過來。”

“原來是他媽的你!小兔崽子——”

獄卒破口大罵,揮鞭劈面就打。欣然側頭閃開,鞭梢落在肩上,火辣辣的痛。他裝出面不改色的樣子,突然揚手射出血荊棘,卷住那人的脖子,深深刺進動脈。

“啊啊啊啊——”

獄卒慘叫著倒下。

欣然上前拎起他的衣領,湊口在脖子上狠狠咬住,吸得血漿飛濺。這一下尖叫的不止是獄卒,連膽小的礦工也嚇得喊娘。

另一名獄卒見事不妙,慌忙抽出佩刀撲上來。羅素獰笑著迎上去,出手如電奪下佩刀,只一拳便將那人打得橫飛出去,撞翻了一只裝滿礦石鐵斗車,血流滿面昏死過去。羅素抄起佩刀便要擲回去,欣然起身擺手:“老哥,先別殺他,我還沒解渴呢。”

欣然連吸了兩名獄卒的血,這才心滿意足的擦擦嘴角笑道:“有生以來,從來沒這么委屈過自己。”

這話別人聽來莫名其妙,羅素卻明白這位老弟其實最不喜歡吸血,況且是骯臟的獄卒的血,當然是受了委屈。拍拍他肩膀笑道:“比起礦里的伙食,還是人血干凈。”

眾人被欣然魔鬼般的行徑嚇壞了,靜得鴉雀無聲。欣然回頭一笑,沖阿凱說:“把那兩個婊子樣的弄醒,我有話對他們說。”

阿凱心想人都被你咬死了,血也吸干了,還醒得過來?納悶歸納悶,他可不敢得罪這嗜血魔王,慌忙過去踢了獄卒死尸一腳。不料獄卒果然站了起來,兩眼無神,脖子上得傷疤仍在滴血。

欣然笑問獄卒:“我是你什么人?”

那人喃喃的說:“少爺是小人的主子。”

欣然又問:“你脖子上的傷口是怎么回事。”

獄卒被吸血鬼咬到,當然惟命是從,不假思索的說:“是主人在奴才身上留下的神圣烙印,證明奴才永生永世是主人的奴才。”

欣然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去叫醒同伴,然后準備些像樣的酒菜給我送來。今后你們倆就負責管理這隊礦工,有事我自會指派你做。”

那人叩頭高呼“遵命”喚醒同樣被欣然制服的同伴匆匆走了。

欣然回頭掃視嚇呆的眾人,笑道:“大家別怕,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剛剛還在欺負我們的不就是你嗎?不知是哪個賤骨頭率先下跪高呼:“多謝圣騎士大人保佑!”

余下的人也學著下跪,高呼萬歲。笑得欣然前仰后合。從此以后,欣然兼具神圣與恐怖的雙重形象便印在了礦工心中,一傳十十傳百,儼然一股新勢力的首領。

獄卒送來可口的飯菜,欣然還是嫌粗糙,但已經勉強能下口。叫來羅素和阿凱一同享用,阿凱狼吞虎咽了一起,揉著鼓溜溜的肚皮嘆道:“早知道有這頓美餐,剛才就該少吃兩碗米飯。”

欣然在他頭上抽了一巴掌,笑道:“你除了吃飯還會干什么?”

阿凱忙道:“小人自幼勤練武術,獲得過貿易都市拳擊擂臺賽亞軍,會使好一手鐵鏈枷,等閑十條八條壯漢近不了我的身。”

打了個飽嗝兒,又說:“我還戴著潔西卡院長親筆書寫的護身符,可以驅除邪魔。”

說著要掏給他看。

欣然擺手笑道:“會武術就行,護身符不看也罷。”

若是真靈,潔西卡本人就不會落難了。

“阿凱,往后你就當我的保鏢吧。”

“這是俺的榮幸!”

阿凱高興的滿臉堆笑。

羅素看不過去了,苦笑著問欣然:“我說老弟,有老哥我在這里,你還用得著別人當保鏢?”

欣然拍拍羅素的肩膀笑道:“老哥你是大人物,要跟我一起做大事,保鏢這等區區小事,哪能勞你操心。”

羅素也知道欣然在礦坑里出了風頭,肯定會惹來一連串的麻煩,有個阿凱當保鏢,總比沒有強吧?于是笑道:“老弟,我怎么覺得你又在動壞心眼兒呢?”

欣然笑而不答,告訴羅素:“這里太好玩兒了,我簡直舍不得走。”

羅素頗有同感的嘆道:“跟你在一起,不好玩才怪呢!”

兄弟倆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礦坑里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心人已經開始留意這位名叫蘇欣然的少年圣騎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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