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欲海奇緣之重返少年時

lander1981 3778 03-11 14:20
天光大亮,我伸著懶腰直起身子,舅媽早已把早飯端到了外屋的桌子上。

「起啦!

我剛上你姥那兒了,你姥讓你過去吃點心,我說你還沒起呢,乾脆給你拿回了,就著點粥,湊合湊合!

趕緊起啦洗把臉去。」

「哎!」

洗漱完了,坐在桌子旁,盤子上擺著幾塊桃酥和蛋糕,舅媽已經給我盛好一碗棒子渣粥。

把蛋糕盤子往我面前推了推,「趕緊吃吧!」

「舅媽,你可真好!」

舅媽聽到這句,突然臉紅了一下,避開了我的目光,表現的極其嬌羞,低下了頭,喝起了粥。

我很詫異,感覺怪怪的,這個瞬間好像似曾見過。

但一時又想不起了!

「那啥,晨鳴,一會兒我吃完了,得去隊裏參加學習去,你要出去玩的話,把街門鎖好,鑰匙還擱你姥那兒!」

「哦,知道啦!」

我心想著,「小胖讓我下午去找他,這一上午,我應該自己到處轉轉,看看周圍環境,適應適應新的生活。」

舅媽吃完飯,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我還是一身籃球背心短褲,慢悠悠趿著鞋,把鑰匙放到後院晨鳴的姥姥家,兩個老人慈眉善目的,對我也很親熱,我心底裏還真有點暖意,那種來自親人的溫暖,對我來說已經喪失的太久了。

出了門,我沿著村裏的路,往北溜達,原來這個村叫東石佛村,在唐代,附近這幾個村有大片的廟宇,香火鼎盛一時。

尤其是相離十幾裏地,分別有兩個大寺,兩地村民為顯示自身的虔誠向佛之心,各自出工出錢,在兩座平整的石崖上,分別刻了兩尊十幾米高的釋迦牟尼像。

西石佛村的是佛坐像,這個東石佛村的是佛立像,後來歷經戰火和風雨侵蝕,明代時,寺廟佛像都基本被毀,直到清朝乾隆年間,又有信眾僧人重新在這兩地原址上重建寺廟再造佛像。

雖然規模原遜於當初。

但每逢東西兩個石佛村香會佛誕等日,這兩處,也是人頭攢動,四裏八鄉的村民都會聚集於此,也算是熱鬧非凡。

但到清末民初,又再次衰敗,國家如此,何況區區佛寺。

再到後來,反封建反迷信破四舊等等運動襲來,只留下幾片殘磚破瓦了!

當然,這些我都是很久之後才瞭解到的。

我信步出了村,沿著上山的小路,不知不覺已離村五六裏,好像離石佛的殘跡處也不遠了,便決定去瞻仰瞻仰!

以前也不信神佛。

但我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客觀唯物論所能解釋。

不由得讓人對冥冥之中那種玄而又玄的東西產生一些疑問。

身後村落的輪廓已經遠去,山雖不高。

但上山的小路早已年久失修,逐漸越來越狹窄凋敝,有些地段已經幾乎被雜草掩蓋,我只能循著舊時的痕跡,慢慢走向山頂。

繞過幾堆從上山滾落的岩石,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展現出一個空曠的大平臺,平臺足有幾千平米,半個足球場那麼大。

雖然地上雜草叢生,條石多數都已殘破缺損。

但依稀可以想到當時的規模,從上來的臺階上來,人正好面對西方,平臺的正西面,就是一面巨型的崖壁,崖壁正中,有個巨大的凹槽,凹槽中,還可以看到佛像的輪廓,以及破敗不堪的殘像。

看著幾百米外的佛陀殘像,頭腦中閃現出異樣的凝重感,不知是不是因為人跡罕至,還是因為什麼其他原因,身上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手心中滿是汗水。

而且感覺到一絲絲寒意,仿佛置身於廟宇之中。

我慢慢向佛像處走了過去,走到佛像近前,發現佛像前的空地有人清理過,幾十平米內沒有雜草,坑窪的地面也被填平,佛像腳下的石臺上,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中已燃盡的香灰表明,不久前,還有人來此禮拜過。

我不禁為佛祖感到一絲欣慰,千百年來,直到今天,還有人來此焚香祈願!

我覺得我也應該在此拜拜佛祖。

於是,我來到香爐前,有一尺見方的地方尤其乾淨,估計就是有人來經常跪拜的,我也屈膝跪了下去。

我心中並沒有祈任何願,靜靜的合十雙手閉著眼睛,腦中一片空明,周圍的蟲鳴鳥叫聲似乎都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居然發現前面多了一個人,一個瘦削的小尼姑正在擦拭佛陀殘像的腳趾!

小尼姑看到我睜開了眼,「看你年紀不大,居然可以入定,了不起!」

我看看小尼姑,又瘦又小的,個子也不高,唯有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入定?

我就閉了會眼!

可能睡著了,你啥時來的我都不知道!」

「你那可不是睡著了,也不是閉了會眼,我都來了半個多小時了,我來的時候,就看你跪那兒了。」

小尼姑提起腳下的木桶,把水倒在旁邊的草叢裏。

我也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我也覺得奇怪,說是睡著了吧。

但心裏沒睡著,說沒睡著,你啥時來的,我都不知道!」

「看來,你是跟佛有緣啊!」

「別別,我可不想出家當和尚,你不是想收我做徒弟吧?」

「瞎說,誰說收你當徒弟了?

只是誇你有緣,修行又不是必須得出家。

在家秉持五戒十善,亦會有一番成就!」

「不行不行,我還要吃肉找老婆呢。」

我心中卻道,「不淫這戒就守不了啊!」

「算了算了,跟你也說不明白!

也許以後,你自會開悟!」

說著,小尼姑收拾收拾工具,提起桶向平臺北面走去,那裏應該還有上山或下山的路。

我正躊躇著,是不是就此下山,還是跟小尼姑往她那個方向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天上烏雲席捲而來,估計馬上就有場暴雨來臨,可寬闊的平臺之上,一顆樹都沒有。

小尼姑回過身來,朝我招招手,「馬上要下雨了,跟我來吧!」

我趕緊快步追上小尼姑,她在我前面幾米處引著路,平臺的西南側有一條小路,蜿蜿蜒蜒的一直延向後山,風越刮越急。

豆大的雨點也開始點點的落了下來,好在這一路上,路兩側都是茂密的大樹,短短10幾分鐘,疾風已將酷熱驅趕的煙消雲散。

我隨著小尼姑一路小跑了大約二三裏地,小路的盡頭,是一座不知何年何月所建,十分簡陋的庵堂,走到近前,破舊的山門上有一塊匾額——「夕照庵」。

小尼姑帶我推門而入,腿剛買進庵門,一場暴雨潑灑而下,我倆又小跑了幾步,邁上幾級臺階,來到正殿的廊簷下,小尼姑悄聲的對我說,「你就在這呆會吧,雨應該澆不著,我師父正在裏面誦經,別打擾他。

我也得進去了。」

「好!」

我點點頭。

小尼姑躡手躡腳的將門推開一個縫,擠了進去,隨後就門輕輕的關上了。

我在廊簷下,看著雨景,院子不大,面前看著也就半畝地的樣子,東側殿看似還好一些,似乎和正殿一樣,剛刷過油漆不久。

但明顯主體結構什麼得也有些年月了,西側殿就顯得破敗了許多,兩側房頂之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雜草。

不過,在兩側殿的廊簷下和殿座下,卻密密麻麻的擺放著百多盆的鮮花,以月季芍藥居多,各色野菊也不少,更有很多花我也叫不上名字,要是雨過天晴,如此多的花兒定會為小院增色不少。

但在雨中,無數花朵也都低下了頭。

看著模模糊糊的院中之景,以及院外遠山的朦朦朧朧,不禁想起一句歌詞「雨水將所有的景物拋在半空之中」!

自己多少年都沒有如此的欣賞雨景之美了!

我呆呆的出著神。

突然,身後的殿門開了,小尼姑探出個半個身子,「喂,我師父叫你進去說說話。」

「找我說話?」

我狐疑的看著她。

「嗯,進來吧!」

小尼姑把門又多打開了些角度。

「哦!」

我跟小尼姑進入殿內!

殿內雖然有幾盞蠟燭。

但還是十分昏暗。

不過,我的視力完全可以適應,殿內正中供奉的是觀音大士,一個五六十歲慈祥的老尼姑趺坐在東側,閉著雙目,手拿一串念珠,身前是一個小的茶几,小尼姑示意我坐在她師父對面的蒲團上。

我怯兮兮的坐下,見我坐下,小尼姑輕聲說道:「師父,那我先出去了。」

老尼姑這才睜開眼,沖她點點頭。

然後,用茶几上的熱水壺給我倒了一杯熱水。

「小施主,先喝口水吧!」

「哦!」

我拿起杯子,一摸杯子的溫度,是溫熱的。

這時還真有些渴了,於是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是什麼茶。

但喝完後,口有餘香,仿佛是花香。

「您的茶真好喝。

嘿嘿!」

「是嗎?

那就好。」

老尼姑又給我續上一杯水。

這時我才突然發現。

也不知道是光線的問題,還是我眼睛的問題,我似乎覺得老尼姑身上被一層淺淺的白光包裹著,心想,「難道,這位大師真的佛法精湛,已經修煉出了佛光?」

我雙手合十,「大師,您一定佛法精湛,您叫我進來,不知道有什麼事?」

「我聽明惠說,你剛才在山前的那個佛像前入定了?

就想看看是何等樣人?」

「大師,您覺得我是何等樣人?

我就是俗不可耐的人。」

老尼姑微微一笑,「俗人生於俗世之中,俗世之中皆為俗人。

我等出家之人又何嘗不是俗人,只不過身在俗世,心向我佛罷了!

你確是個俗人。

但卻非此間俗人,又非此時俗人。

不尋常!

不尋常!」

我心中一驚,「大師,您說的對。

那您可否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你入定之時,可有所思?

可有所想?

可有所念?」

「沒有,啥都沒有,空空的,無邊無際!

不知道怎麼進去的。

也不知道怎麼出來的!」

「無心定,定靜之中,無念無想,你還真是有大因緣的人。

你所經歷的,老尼我也說不清道不明,凡事需以真心待之。

我念一段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你靜聽即可。」

說完,不等我答話,老尼姑已經閉上眼睛,誦起經來。

我心想:「大師啊大師,您念經給我,這不是對牛彈琴嘛!

我哪兒聽得懂啊!」

可是片刻之後,我便對老尼姑肅然起敬,雖說經文經意我一字不通。

但隨著老尼姑誦經的聲音,周圍所有其他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甚至覺得除了這個大殿。

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慢慢得,我也閉上眼睛,腦中什麼也不再想,這回,除了老尼姑幾不可聞的誦經聲音外,連老尼姑和這個大殿仿佛都不存在了,我處於虛無之中,和我在晨鳴身上醒來之前的感覺非常相似。

但也有不同,那時的自己沒有任何感覺,意識雖然清晰。

但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只有無盡的憂慮和痛苦;但此時,我能清晰得感受到我自己。

雖然上下左右仍然空無一物。

但心情卻是如此寧靜。

不知多久,「咚」——!

隨著一聲庵堂銅鐘的響聲,誦經聲音消失了,世界又慢慢回到我身旁,我睜開雙眼,老尼姑還在我對面,只是依然慈祥。

但面無表情,只是手中搓動著佛珠。

我沒有打擾老尼姑,只是默默地坐在對面品著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