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由心生

懂他所說的話,不過感覺得出來,天一玩世不恭的笑容背后,隱藏著一些辛酸的往事。靖雨仇不欲挑起他的傷心事,連忙轉換話題,“你看侯子期這小子怎么樣?哦!就是從河里跳出來偷襲我的那個家伙!”

“他!”

天一臉色變得出奇的凝重,“這個人以后你要特別注意,象他這種一擊不中,即刻遠遁的人,即便是我,也很難把他留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東西!”

“背后的東西?”

天一好象語義雙關。

靖雨仇道:“你是不是說的有兩個意思,一是侯子期背后的師門值得注意,另外就是他還有壓箱底的可怕功夫?”

天一大笑,旋又立刻捂住嘴,看了看在屋角甜睡的解忻怡,看到沒有把她驚醒,這才松了口氣。天一壓低聲音道:“靖小子,你很聰明,比老禿年輕的時候聰明得多,而且你和年輕的時候的我很是相似,但愿老禿年輕時犯過的一些錯誤,你不會再犯!呃……想一想也不太可能啦!你比我那時候少了很多束縛啊!”

“什么錯誤?”

靖雨仇很感興趣。

天一眨眨眼睛,神秘的道:“就是……不要惹上太多的女人!”

看到靖雨仇一臉驚訝,天一低聲笑了起來道:“騙你的,女人多怎么的,好事啊!只不過這些女人間的相互關系要調理好,不要因為縱欲過度而導致……嘿嘿!你明白了?”

“明白你個禿頭!”

靖雨仇笑罵,“你果然是個花和尚啊!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

天一居然還懂得謙虛,“老和尚老了,不中用了!”

忽地他好象想起一事,語氣凝重道:“《水經集》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靖雨仇故做不懂,裝傻道:“什么《水經集》在哪里啊?”

天一恨得牙耿耿的,不過卻拿他沒辦法,他微怒道:“少給我裝,剛才在酒樓里你念得是什么?”

靖雨仇莞爾,此時的天一,一點也不若那個游走天下,無賴行走的三不戒和尚,反倒是比較象個小孩子。不過看在他焦急的份上,靖雨仇詳細的解釋了《水經集》得來的前因后果。

“原來……已經……不是……了!”

天一喃喃自語,忽地抬頭道:“靖小子,如若你能把《水經集》默背出來,老禿定有酬報!”

靖雨仇并不疑心他會貪圖這份絕世奇書,而是猜到他是為了了卻心中的一段宿愿。

“若納水x,如轉丸珠。夫豈可道,假體如愚。荒荒坤軸,悠悠天樞。載要其端,載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無。來往千載,是之謂乎。”

聽完靖雨仇念完的最后一句,天一仰天無語,再低下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嚇了靖雨仇一跳。

天一嘴角邊露出一絲苦笑,點頭道:“多謝你一了我多年來的宿愿,能在這里遇到你,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種緣分啊!你我言談很是投機,看來我真的是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靖雨仇大惑不解,靜待著他把話說完。

天一繼續道:“多年來我游走天下,一是為了欣賞一下天下的名山大川;二是想為件東西找個傳人,如今看來,就是你了!”

“等等!什么東西啊!你就亂傳一氣的,說來聽聽!”

天一一臉傲然,語氣自豪的道:“這就是江湖上失傳許久,威震天下的……”

他伸手到懷里掏處件物事。

靖雨仇微笑著看去,入目卻令他大吃一驚,“這……這是……”

原來天一和尚掏出來的,竟是件桃紅色的女子的肚兜兒,令人感到愕然不說,天一那把它高舉在空中時怔住的神情更是讓人感到分外滑稽。

天一滿臉尷尬,語氣喏喏,“呃……拿……錯了,這是香花樓小桃紅的肚兜兒!”

他手一翻,又掏出另一樣東西,“噢!這個就對了!”

靖雨仇根本沒期望他能再拿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來,毫不在意的接過了他這次遞來的物事。入手處感覺輕飄飄的,質地柔軟,好象又是什么女子貼身的衣物。

以為這又是天一和尚的耍怪,靖雨仇絲毫不以為意的把手中物事移到眼前,但當他漫不經心的目光注視到手中物事時,眼神象被凝固了似的,再也不能移開分毫了。

手中是一塊類似絹布的東西,形狀細長,看起來頗似半根腰帶,質地雖然輕柔,但卻好象極其堅韌,而且外面的只是個套子,里面好象還裝有東西,使他震驚的是此物品的最底端寫的兩個小字——魔典。

靖雨仇腦中一片混亂,《魔典》是天下六大奇書之一,這點他是深知的,但怎么也未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下見到。靖雨仇定定神,壓下激蕩的心神,頭轉向天一和尚。

天一知道他的疑惑,接過這件東西指著最底端的小字道:“這件物品,就是天下聞名的《魔典》了!”

靖雨仇呼出幾口氣,腦筋又回復了平日里的靈活,故做輕松的笑道:“這肯定又是拿什么破爛玩意來騙人了!”

天一面色一霽,語氣極為鄭重的道:“你相信也罷,不信也罷!江湖上的人都以為《魔典》也是象其它幾大奇書一樣,是成書冊的秘籍,其實不然!《魔典》是魔門內的最高秘籍,并且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煉的,《魔典》歷來每代只能有一人修煉,而這個人并不限于是魔門內的任一派,也不限于資質或是什么根基,其實能夠修煉《魔典》很簡單,只需打得開這個東西,取出里面的《魔典》來,自然會成為其中的傳人。

靖雨仇滿臉不信之色,再捏捏這個所謂是《魔典》的東西,搖頭道:“我看不象!”

驀地他手上加力,但奇怪的現象也隨著發生,無論他如何用力,卻也無法把它撕開分毫。

天一笑道:“不要試了,我已經試過幾十年了,結果卻是徒勞無功,來,伸手出來握住底端的這兩個字,看看你是否有緣了!”

靖雨仇依言握住,過了半餉卻沒發現什么反應。

天一一拍腦殼道:“忘了說了,每個測試是否是《魔典》傳人的都要從這里輸入真氣,如若有所反應,那自然就是傳人了!”

靖雨仇運起內力,讓真氣輸入,他一邊問道:“上一個《魔典》的傳人是誰?”

天一忽地面色一暗,閉口不語。

靖雨仇立知自己一定是問錯了,正象再說什么,異變突生!

好象是有種莫名的聲音在耳鼓處響起,而且愈來愈高,到最后竟是震得耳鼓生疼,即使靖雨仇運功抵御,亦抵擋不了,而看向天一,他卻個沒事人般,好似并沒有聽到什么聲音似的。

音響增大的極致,象是有千百面大鼓在耳邊同時作響,靖雨仇緊閉雙目抵御著,這時腦中忽然覺得傳來“轟”的一聲爆響,然后耳邊的聲響全無,只余下“呼呼”的急速風聲。睜開雙目后的情景嚇了他一大跳,自己竟已經到了十丈外的高空,從空中俯視著屋子。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靖雨仇發夢亦想不到會有這樣的體驗。

自高空望下,只見天一和尚一臉愕然的注視著木然的“自己”而“自己”的意識卻在高空中向下看著“自己”的肉體。

說不出為什么會感覺得到,反正只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

靖雨仇看到“自己”的手中的《魔典》突然發出了亮光,極致的亮光,他知道那時爆炸的前兆,但義姐解忻怡還正躺在“自己”肉體的身旁。

“不!”

靖雨仇仿佛聽到了“自己”心中的狂喊,下一刻,他發現意識又重新回歸到肉體了,而手中傳來的灼熱感亦提醒著他,此時自己的身體感覺得到極大的痛苦,一種類似走火入魔的疼痛。

此時靖雨仇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在手中《魔典》爆開的同時,靖雨仇已經著地滾去,將一旁的解忻怡整個嬌軀緊緊的護在身下。

同“浪刀斬”的刀芒有些相似的火紅色炎光四散爆開,不過威力和亮度卻是強勁得不可同日而語,一時間,天地內仿佛都充滿了熱火,靖雨仇只知道緊緊的護住身下的可人,身體上的感覺全然顧不得了。

威力亦同時向外部顯現。

天一早就感覺有些不太對,但卻不敢貿然出手,等到看到《魔典》爆開的同時,再反應亦有些晚了,天一能做到的只有鼓起全身的真氣,竭力護住身體,同時急速向后飄飛。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能夠完全避開,炸裂來的炎光向最鋒利的刀鋒般不但將他的衣物全部震裂,而且口中更是噴出大口的鮮血才化去了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

破敗的幾間屋子經不住如此強列的沖擊,在火紅色的光華下被炸得四處散開,不復存在。陣陣熱浪撲面而來,空中還不時的落下掀飛的稻草。

天一心下黯然,在這種匪夷所思的強烈爆炸下,相信靖雨仇和解忻怡應該已經消失了,這時候他實在是后悔自己不應該把《魔典》拿出來的。

煙霧散盡,天一驚奇的發現靖雨仇懷中緊抱著解忻怡躺在片碎石瓦礫旁。

天一又驚又喜,立刻搶上,分別拍擊二人的檀中穴。解忻怡應指“嚶叮”一聲,蘇醒過來,而靖雨仇卻有如泥塑般動也不動。

天一大驚,難道自己的手法有誤?他立刻探察靖雨仇的呼吸,發現鼻端依然溫熱。天一心中略略一寬,輕輕把起靖雨仇的經脈。這是他生平從所未見的脈象,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的脈搏,而靖雨仇卻仍在呼吸著,這種怪現象令天一大惑不解。

解忻怡清醒過來,一見到靖雨仇這副景象,立刻從懷中掏出剩余的金針,分別此入靖雨仇的各個竅穴。天一沒想到這個嬌俏的少婦居然有如此神術,大感佩服之余也慶幸靖雨仇終于有救了。

兩人忙絡了大半天的工夫,靖雨仇的身體微微顫動,終于有了醒轉的跡象。

天一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靖雨仇慢慢的睜開雙眼,蘇醒過來。

天一忽然暗道不好,一把推開了解忻怡,蓋因為他突然從靖雨仇的眼中見到了前所未有的邪惡的兇光。

伴隨著靖雨仇的睜眼,刺在他竅穴的金針全部反激而出,被推開的解忻怡適時躲過了這一難,但后面的天一一聲悶哼,顯然是身上中招。

靖雨仇緩緩的站起,雙目中射出了比原來銳利百倍的目光,盯得天一心生寒意。天一知道此時的靖雨仇已非是彼靖雨仇,他應該是暫時被某種東西控制住了心神,而他的目光簡直令自己有些恐懼。要知道,天一游走天下,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而且他本身又武功高絕,從沒有想過會有如此懼怕一個人的目光的時候。

靖雨仇一眨不眨的盯著天一,忽地抬手出掌。

沒見他如何運氣,撲面而來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雄渾得使人難以想象。

天一舉掌相迎,兩人掌力相撞,天一只覺得靖雨仇此時的真氣神秘莫測,亦正亦邪,完全無法琢磨。靖雨仇絲毫不給天一喘息的機會,雙掌往來,全部向天一招呼過來,而且每一掌快得竟好似不需要緩氣。天一步步退后,始終無法完全抵擋住這沉雄的掌力。

知道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天一伸指一彈,趁靖雨仇微微閃避的工夫,深深的吸了口氣,身上骨胳“啪啪”的一陣作響,眼見普通功夫無法壓制住靖雨仇,天一和尚當機立斷動用了佛門絕學——普天同慶!借助全身骨胳的伸縮,渾身所有的真氣全集中在掌上,施展開來,幾乎可以說是無堅不摧!

隨后兩掌對下,靖雨仇在這佛門絕學面前,立刻吃了大虧,接連被震退了幾步。盡管是意識并不清醒,但靖雨仇仍然感覺到了局勢的不利,手腕忽地一翻,一柄劍竟似在手中長出來般出現在手中。

天一大奇,凝神望去,才發現靖雨仇的右腕多了個環狀的物品,伸展開來就是把鋒利無匹的寶劍。

靖雨仇縱身而上,輕靈的身法完全不若平時,此時的他,好象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盡管看得出這是把寶劍,但天一還是低估了此劍的厲害,當天一如雷的重拳擊上劍脊,卻發現不但無法動搖此劍分毫,拳上的真氣還有一部分反而為劍所吸走。

“這是……什么劍?”

天一腦中忽然閃過個訊息,他終于知道這時什么了,正是每代的《魔典》傳人所佩帶的天魔烽。

有了這把傳說中的魔劍在手,靖雨仇的攻勢更加凌厲,天一被迫得不住后退,既不能傷及靖雨仇的性命,又要招架他的天魔烽,天一此仗打得可是有苦難言,有力難施。

此時的形勢就連一邊的解忻怡都看出不對了,眼見形勢不對,要么天一被靖雨仇重創,要么他被迫舍命相斗,這都是她所不愿看到了,解忻怡沉思片刻,瞅準個機會,忽地撲上。

天一再退一步,卻發現已經是無可再退了,否則,氣機牽引下,再加上對方持的是天魔烽,那么就不用再接著打下去了,他正準備硬碰硬的施以反擊,忽見解忻怡一下子撲進圈子,直撞進靖雨仇的懷里。天一大叫不好,此時的靖雨仇是意識全無,可以說是見人殺人,見神殺神,他立刻飛馳而上,意欲在靖雨仇錯下殺手前能夠把解忻怡搶救出來。

“啊!”

手尚未伸到,兩人間出現的意外變化頓時把自稱是三不戒的老和尚驚住了。

解忻怡奮不顧身的撞入靖雨仇的懷中,未等他有所表示,玉臂已經纏住他的脖子,送上了一個火熱甜蜜的香吻。靖雨仇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下來,原本爆戾的目光逐漸回復了平日里的清明。

看呆了眼的天一松了口氣,有這樣的變化發生,證明靖雨仇的自我意識逐漸又掌握了控制權,這時才算是一丁點的問題都沒有了。

天一揉揉腰骨,大嘆精彩,很久沒有如此激烈的打斗了。

親吻了良久,解忻怡才滿臉紅暈的收回了小香舌。靖雨仇適才雖然完全失去了自我,但意識并未消失,只是一直以一個高空的角度向下看著,知道解忻怡與他口舌接觸,他才有重新控制了自我。

經過適才的一番大戰,僅存的歇腳之地亦不見了,不過三人均不以為意,隨便找了幾塊路邊大石權當座位。

天一聽完了靖雨仇詳細的解說從觸摸《魔典》的一刻起都所有觀感,沉吟良久,才慢慢道:“靖小子所遇到的這種情形,老禿是從來沒有聽聞過了,不過據我對魔門和《魔典》的了解而做出的推斷,你剛才的行為,是每代的《魔典》傳人所必須經歷的,只有如此,才可以強化對肉體的掌控,進而可以最大限度的使用,這與佛家上的”肉體乃是意識的容載“,在本質上有異曲同工之處。

天一看看靖雨仇手腕上多出來的腕環,贊道:“天魔烽真是件極其巧妙的兵刃,居然可以做成如此模樣,真的是巧奪天工啊!”

靖雨仇拍拍腰間的虹刀道:“正好可以來一個”刀劍雙行“!”

“不過……”

靖雨仇躊躇道:“《魔典》居然是如此模樣,但它不會只是其中藏著把天魔烽這么簡單吧?”

天一的臉上露出嬉笑,“這個就要靠你自己來摸索了,我只能告訴你的是,魔由心生!”

“魔由心生?”

靖雨仇低聲念著,忽地他若有所悟,拱手道:“對謝老禿前輩教誨!”

“好好好!”

天一的大笑聲極為暢快,仰天叫道:“小若啊,你要我做的事情終于完成了!從此世間再無牽掛了!”

他轉向靖雨仇道:“靖小子,前途艱難險阻重重,你一切好自為之!老禿去也!”

大笑聲中,可笑亦可敬的天一和尚飄然去遠。

靖雨仇心下黯然,雖然今日相識、今日分別,但自己卻象與他認識了好久似的,只是從今以后,兩人天各一方,不知何時會有再次相見的機會,或許是象他所說的,一切相逢,自是有緣。他曾經說過,自己很象是年輕時候的他,還期望自己不要再犯同他一樣的錯誤,雖然不知道錯誤是什么,但靖雨仇堅信有一天,會在自己身上達成天一未競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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