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被乍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門口傳來同事的喊聲:“楊隊,開會。”

兩位客人站起身來道別。我將他們送到辦公室的門口,被那位妹妹熾熱而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狠狠盯了幾眼后,才驚疑不定地收拾了一下資料,來到會議室。

會議一如既往的沉悶無聊。幾位領導說了些沒什么意義的東西,我也上去做了幾句總結報告,語氣謙遜虛偽,讓我自己都覺得惡心。然后一位副局長慢條斯理地說道:“接總局命令,在全市開展一次打擊賣淫嫖娼的治安行動……”

又掃黃?沒錯,就是掃黃。有不少同事的眼睛閃閃發亮,顯得興奮而期待。

對我們來說,掃黃總是最受歡迎的任務。輕松,安全。更重要的是,還意味著額外的收入。

“……我們分局轄區大多數地方都不錯,只有水田街道下面那幾個城中村,流動人員密集,長期藏污納垢,黃賭毒屢禁不止。

總局命令我們交叉執法,經過研究決定,水田街道由老街派出所負責,我們分局再組織一部分警力一起行動。老鄭,你派個副隊長帶隊,去支援一下老街派出所。”

我的頂頭上司鄭隊長馬上站起來,笑瞇瞇地看著我:“這次就小楊去吧。”

每次有這種任務的時候,其他副隊長都會搶著去,顧隊往往是搶得最兇的那個。但這次情況略有些不同:我從來沒搶過這種任務,幾位同事都心知肚明。

加上這次我連續解決了幾個麻煩的案子,昨夜更是搞定了那個銀行搶劫案,大家更是清楚,我也該輪到些輕松的活兒了。

至于顧隊,這家伙剛剛從李長生嘴里審出那把槍的來源,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挖出一個槍支大案,一夜成名,哪里還有興致管掃黃這種小事。

這些情況大家都清楚。副局長問道:“那就楊一斌帶隊了。有沒有問題?”

大部分人都是笑嘻嘻地看著我,沒有出聲。

我自己當然沒有問題。雖然我不抗拒昨夜那種任務,但我也是人,也不想長期搞那些精神高度緊張的案子。偶爾掃個黃什么的,當然是樂意之至。

于是副局長最后宣布道:“行,那就那么定了。后天晚上十點,全市統一行動。小楊,你這兩天就和老街派出所一起作準備吧。”

我站起身來,平靜地答應一聲。

很快三天就悄然過去,又是一個燈紅酒綠的都市的夜。我透過警車的玻璃,注視著路邊變幻的霓虹。

我現在所在的這條路,是一條高樓大廈和擁擠雜亂之間的通道,路邊排列著ktv,按摩中心和足浴城。門口的招牌上的性感女郎搔首弄姿,曖昧的文字則讓人產生無窮的聯想。

“楊隊,時間到了。”身邊的派出所長頻頻看表,顯得急不可耐。當指針指向十點整的那一瞬間,他也迫不及待地向我說道。

“孟所長,你是指揮,你下達命令就好了。”我笑道。雖然對方客氣,但不意味著我就可以不在乎人情世故。

派出所長也哈哈一笑,便抓起通話器,嚴肅威武地喊道:“行動開始。”

便裝和穿著制服的警察們像是突然從地底冒出來一樣,沖向路邊那些誘惑的門。片刻之后,尖叫和怒吼聲就遠遠傳來。

派出所長跳下警車,腳步堅定有力,昂首挺胸地走向路邊的一間第二個紅色的燈光字已經損壞而無法辨認的“麗x灣按摩中心”,我也悄無聲息地下車跟在了他身后。

門中兩個濃妝艷抹的咨客姑娘正在墻角瑟瑟發抖,但她們不是我們的目標。我跟著所長上樓,馬上就看見一扇開著的房門中,一位中年警察正對著一片狼藉的床上赤身裸體的一對男女怒吼道:“穿衣服,跟我出去。”

那男子滿臉恐懼和茫然,哆哆嗦嗦地抓著褲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女子卻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慢吞吞地套上內褲,然后去摸索上衣。中年警察和所長盯著她晃動不休的豐滿乳房,我則尷尬地轉過頭去。

走廊里更是一片混亂。我的片警同事們化身正義的鐵拳,橫沖直撞,所到之處便爆發出一陣喧嘩。古人曾經形象地描述過這種情景:

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

他們經驗豐富,工作迅速而有成效。數分鐘過后,這幾層樓便被掃蕩一空。十來個從滿臉稚氣到兩鬢蒼白的嫖客先被帶出了大門,接著便是二十來個女人。

她們都深深垂著頭,看不清她們的臉。但我能想象每一張濃妝艷抹的臉上都必然帶著蒼白和頹廢。她們當中還有些沒來得及穿好衣服,裸露著大片肌膚。但包括她們自己在內并沒有人在意。因為這一刻她們是小姐,是妓女,是婊子,雞,失足婦女,性工作者……唯獨不是人。

她們被趕到按摩中心一側的停車場上蹲著,幾個女警看著她們。其他同事則越戰越勇,繼續沖向其他亮著紅色霓虹燈的門。

看樣子這種任務并沒有需要我的地方,我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便和所長打了聲招呼,回到了警車上,點燃了一支香煙,看著煙霧繚繞成萬紫千紅。

當我吐出第二口煙霧的時候,警車外傳來哀求的聲音。我轉臉看去,卻見一位禿頂的男子正攔著兩名拿著封條的同事,同時向著一邊的所長低聲下氣地說著什么。

毫無疑問,他是在哀求所長不要查封他的店。他的店里確實抓住了幾對賣淫嫖娼的男女,但經營場所的處置卻全看我們的態度。

可以批評教育,可以限令整改,可以直接查封,往往還會抓一兩個倒霉的,或者得罪過人的,或者沒什么過硬后臺的負責人做典型,以組織容留賣淫活動的罪名起訴他們。

那位胖而且禿,油汗正順著臉頰上的橫肉流到脖子間的大金鏈子上的男子,平日里一定是氣宇軒昂,威風凜凜。但此刻他卻卑微得如同一個乞丐,吃力地彎著肥肉晃蕩不停的腰,對著派出所長拼命點頭。

派出所長愛理不理地搭理了兩句,然后看了我這邊一眼。我正自疑惑,他卻已經帶著那胖子走了過來,湊到車窗邊和我打了個招呼,然后對胖子道:“這是我們區分局刑警隊的楊隊長,這次行動是全市統一的,楊隊長是我們這邊的指揮。有什么事你對他說吧。”

胖子愣了愣,然后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緊在滿臉的肥肉間都堆起笑容,趴著車窗,啰啰嗦嗦地說了起來:“楊隊長,我們這一直是正規經營,最近才有些技師私自做這些活……”

我倒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畢竟上次我參加掃黃已經是兩年前,而且那時候還不是隊長。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灰色地帶,并沒有什么黑白分明的標準,如何判斷現在全在我自己的一念之間。

我看了那派出所長一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別的地方,像是刻意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我更加疑惑,按理說,他是不可能刻意把難處理的事情推給我的,這種做法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我正想問時,那胖子突然把肥嘟嘟的手伸進車窗,接著,一只沉甸甸的信封就滑了進來,落在我身邊的車座上。

我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以前我只知道那些同事搶著來掃黃時都能得到實惠,但自己倒是第一次。一時間我有些遲疑,條件反射地便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面對罪犯的槍口或者匕首時從不退縮的我這次退縮了。我明白這是慣例,是潛規則。打破它恐怕會付出代價。得罪這邊派出所是肯定的。如果我不收這錢,他們必定會疑神疑鬼,謠言四起。

這次掃黃在他們看來或許會白忙活一場,于是他們全所從上到下,肯定每個人都會怨恨我。

再就是這位胖子。他其實只是個倒霉蛋,所長恐怕并沒有打算真封他的店,因為他店里抓住的人不算多,完全說不上典型,只是可上可下,適合所長向我分些好處。

如果我堅持不收錢,把他的店封了,他也不會覺得我廉潔奉公,反而會覺得別人情況更嚴重的不封卻封他的,肯定是我在徇私枉法,不收他的錢只是嫌少。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就得把這街上一大半的店都封了。

但我知道這不可能。

我早就知道身處社會不可能潔身自好,以前也不是沒有得到過這樣厚厚的信封。我不是什么圣母白蓮花,從來沒想過做一個潔白無瑕的人,不沾染一點點污垢。

所以,短暫地思索之后,我裝作沒有注意那信封的存在一樣,對所長道:“既然他們情況不算嚴重,也認識到了錯誤和管理失職,就給點時間讓他們整改看看吧。”

所長當然是輕松快活地答應了一聲。我這算是明確地表態,意味著他今天可以毫無顧忌地撈好處了。那胖子更是感激涕零,因為所謂的限期整改和一紙封條對他來說可是天壤之別,如果他只有這么一家店,后者足以讓他傾家蕩產。

于是兩名拿著封條的同事手中換成了整改通知書,他們也是滿臉笑容,顯然知道所有的貓膩,知道今天也可以分一杯羹。

胖子和派出所長很快離開了,掃黃還在繼續。我們一路向城中村深處挺進,而我坐在車內,身邊那只厚厚的信封一直讓我有些不自在。片刻之后我終于感到坐不住,便離開警車,下車轉悠起來。

街上到處都是一片混亂。越來越多的人在路邊駐足,看著我們的行動。但大部分人的態度都并不友善,我偶爾可以聽到一兩句談論:

“喲,又掃黃了。”

“年底到了,警察也要撈點錢過年嘛。”

“掃黃掃黃,怎么不見他們去那些包了幾十上百個情婦的貪官床上掃,就會欺負最底層的窮人。”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些談論讓我感覺很不痛快,有些待不住。片刻之后我轉向一條背街小巷,在黑暗和安靜中才感覺呼吸暢快了一些。

那些評論其實大部分沒有說錯。而我也確實剛剛得到了一只厚厚的信封。這么做到底應不應該?我茫然地看著前方小巷的深處,渴望著看到答案。

毫無疑問,這錢不該收。

但我如果不收,就會變成異類。

我不想變成異類。我需要繼續當警察,當隊長。我需要在刑警隊混下去,而且要混的好。我需要同事和領導都喜歡我,需要權力和職務之便。這樣,我找人才會比普通人更容易。

找那個人已經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目標,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我可能已經算不上一個好人,但我不會后悔。這世界絕大部分人大概都和我一樣吧,算不上好人或者壞人,只是更好或者更壞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只能在不影響我工作和前途的前提下,盡量做一個好一些的警察,一個好一些的人。我的目光搖晃起來,隨即我發現不是錯覺。前方深處的黑暗正在搖曳,三兩個腳步匆忙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

遠遠掃一眼,我便知道了她們的身份。三個女人都濃妝艷抹,輕而薄的衣衫露出大片肌膚,蒼白的臉上帶著恐懼和驚惶。

她們沒有看到靠著一棟握手樓的墻根抽煙的我,順著僅有我身后這一個出口的,伸開雙臂就可以摸到兩側出租屋的墻壁的窄巷,踩著鞋跟如同錐子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拼命跑著。

毫無疑問,她們是被我的那些同事追趕的對象。我是警察,現在在掃黃,理所當然該攔住她們。昏暗中我注視著三張越來越近的臉,最年輕的大概還不到二十,臉上的風塵間還彌漫著稚氣。而年紀最大的那個,即使化了再濃的妝,也能看出足夠當她的母親。

最年長的那位女子帶頭跑著,一邊跑,一邊還關心著兩位姐妹:“小芬,別脫鞋,千萬別脫。踩到玻璃就完蛋了。”

“琪琪,別怕,不用回頭看,出了這巷子就沒事——”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終于看到了巷口邊的我。

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停下了,黑暗的窄巷陷入了安靜,只能看到三雙疲憊而恐懼的眼睛里溢滿的絕望。

我注視著她們,什么都沒有說。我突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們。沒有錯,我確實見過她們,至少見過帶頭的那個中年女人。當她向我跪下的時候,我更確認了這種感覺。

所以,在她哭泣著哀求我只抓她一個人的時候,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們,朝著巷口外有些遙遠而模糊的燈火吐出了一口淡淡的煙霧。

我聽見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和不成語調的感謝。沒錯,我又徇私枉法了。不過我剛剛還承認了自己不是個什么好人。作為一個警察,這么放她們逃走當然是瀆職。但我覺得偶爾做做收點錢或放嫌疑犯逃走之類不光彩的事卻也挺快活。

我確實很快活,她們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她們的背影。我這才意識到為什么感覺像是認識她們,一個這樣的背影正從我的記憶里搖曳而出,和眼前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

*********

“心兒,快過來!”那仍然是一個秋日的黃昏,金黃的夕陽照耀著金黃的原野。我鉆出公路邊水渠的涵洞,興高采烈地抓著一條小蛇,向著公路上為我們看守著書包的妹妹揮動手臂。

心兒清脆地哎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順著土坡滑到水渠邊,然后一邊拉開一段衣襟,一邊看著我求情:“哥哥,這個蛇的牙齒要是沒了,會死的吧?別拔好不好?”

我嚇唬她:“那就讓它咬你兩口。”

心兒只好垂著頭,不說話了。我專心致志地捏開小蛇的嘴巴,把心兒衣襟的邊緣塞進捏開的蛇嘴里,然后又把蛇嘴捏緊。這樣,小蛇倒鉤的毒牙就被衣服掛住,然后我用力一拉,毒牙就鉤在衣服上被硬生生地扯掉了。

我檢查了一下,非常滿意,把沒有危險的小蛇纏在脖子上,打了個結。但心兒的臉上卻有些難過,看著遠方沒有說話。我正想嘲笑她兩句,一位同伴卻叫了起來:“快看,快看,根伯又去鎮上賣鴨子回來了。”

根伯是村里的一個孤老。那時候他大概五十歲吧?或者五十五歲?他一輩子沒有娶媳婦,獨自住在半間還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分下來的,在這世紀之交已經千瘡百孔的破瓦房里,養著一群鴨和一條很兇的老狗。

他沉默寡言,總是黑著臉,佝僂著身子悄無聲息地摸索著什么。一旦我們惹了他,他就會放狗來追。不論是人還是狗,都是我們這些頑童的死敵。

“管他干什么。”一位小伙伴馬上生氣地轉過頭去:“我們去勛哥家里看還珠格格吧。”

“我看過兩遍了,不想看。我們想辦法把他的狗弄死吧。”另一位小伙伴則恨恨地說道:“我家有老鼠藥。”

“喂喂,不行啊。那個狗子精得很,不是那老不死的給的食都不吃。”

“我們玩我們的,不理那個老不死就是。”

那個最先看到他的,眼尖的孩子則有些焦急地喊道:“不是,不是。我和你們說,你們知道老不死的每次賣了鴨子回來,都會干什么不?”

我們一起好奇地問道:“干什么?”

那孩子神秘兮兮地放低聲音:“明秀嬸,你們都知道吧?”

“我媽說她是個破鞋。”一位孩子馬上回答道。

另一個孩子表示附和:“我奶奶也說了,明秀嬸是個婊子。”

最初的孩子用力點頭,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臉上滿是得意又調皮的笑容:“我家住的離明秀嬸家近。結果我就好幾次,看到老不死的賣了鴨子以后,就跑到明秀嬸家里去,好半天不出來。你們說,他們是在干啥?”

一個孩子簡單粗暴,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兩個字:

“戳屄?”

另一個孩子懷疑的看著他:“你知道什么是戳屄?”

那孩子不屑地撇著嘴:“你沒看到過狗子戳屄?”

“狗子戳屄了就會生狗崽。明秀嬸咋沒看到生娃娃?”

“不曉得。”

“我們跟去看看?”

“好哇!要是老不死的真的是去和明秀嬸戳屄,以后再敢兇我們,我們就到處說。”

“好!說他搞破鞋!”

正當我們興高采烈的時候,身邊響起一個柔軟羞澀的聲音:“你、你們別說了、不要臉……”

心兒在我們身邊捂住耳朵,已經消去了七分稚氣,卻比初見時更加精致而秀麗的,瓜子般的白嫩臉蛋兒鋪滿了像是剛剛從天空中采擷下來的紅霞,黑白分明卻又日漸水靈的,杏仁般的眸子中溢滿了羞澀和驚惶。

已經染上一抹黛色的眉稍微蹙,不知所措地看著別處,紅潤的小嘴微微顫抖,小聲說著:“不要臉……”

從心兒跟著我一起上學到現在,已經三年了。這三年里她一直是我的小尾巴。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漫山遍野地玩耍。在我和我的狐朋狗友們之間她是唯一的小姑娘,但大家都并沒有嫌棄她,不帶她玩。

原因很簡單:我們爬樹的時候,有人幫我們看書包。我們下水的時候,有人幫我們看鞋子。她聰明乖巧,大家都很喜歡她。

“哎喲,小不點害臊了。你害臊就先回去唄。”一個孩子笑嘻嘻地說著。

“我、我送她回去吧……”另一個孩子有些結巴,他倒是一直挺照顧心兒。

“人家自己哥就在這,要你送。”

“志強是想要小不點做媳婦吧?”

“斌子,你就別去了,送你妹回去唄。哈哈哈。”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語氣多少有些嘲弄。我臉上掛不住,生氣地叫道:“廢話,我也要去看。”

心兒越發張惶無措,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朦朧地懂得羞恥了,而女孩更是如此。但我既是因為已經開始對兩性的秘密感到好奇,又是覺得丟了面子,沒好氣地說道:“你要回去就回去。你回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帶你玩了。”

那個時候的心兒,最害怕的應該就是我不和她一起玩吧?我和其他孩子們一起,遠遠地跟著老根走向村子。

走了幾步之后,呆立在原地的心兒終于邁開腳步追了上來,白皙嬌嫩的臉蛋紅通通的,咬著淡紅的嘴唇,也不敢看我們,只是很小聲地對我說:“哥哥、我去……我也去。”

我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氣,雖然很高興,卻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去就好好跟著,小心點,別給那老不死的發現了。”

“嗯。嗯。”心兒用細微得難以辨認的聲音答應著,像這幾年來一直那樣緊緊跟在了我的身后。我們就走走停停,終于在太陽落山之后,披著暮靄來到了村子一角的一座小院附近。

老根在爬滿絲瓜藤的籬笆外停住腳步,左右看了看,雖然看到了正在裝作打鬧的我們,但我們只是一群頑童,所以他并沒有在意,而是推開竹編的院門,走了進去。

我們呼哨一聲,一下子都涌到了院子外,好奇而迫不及待地從籬笆的縫隙間看進去。這是村里一位寡婦的家,那時候大概三十多歲,沒有孩子,一個人獨自生活。

記憶中她在村里的婦人當中算得上高挑,漂亮,也很會打扮,和其他農婦比起來總是很洋氣。我們這些孩子總是本能的喜歡好看的人,何況她對我們這些頑童也很好。我每次去她家玩的時候,她都會給我些她自己做的點心。

我們孩子喜歡她,但家長卻不喜歡。每次我去她家玩了之后,奶奶總會罵些很難聽的話:“斌子,你又去那個破鞋家里玩什么。”

“斌子,那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以后別去玩。”

“斌子,我們干干凈凈,不要和臟女人待一起。”甚至還有一次直接找到她家門口,在院子外面大罵了半個小時。等我下一次再去玩的時候,她就給了我一塊糕,抹著眼淚叫我別去了。

后來我才明白,她是一名暗娼。

我們這代人的出生,伴隨著這個國家的城市化進程。越來越多的人從農村流向城市,我記憶中,村里的青壯年就一年比一年少。

留在農村的,除了我這樣的留守兒童,奶奶這樣的老人,再基本就是老根這樣的光棍和孤老了。因為我們都知道的原因,農村娶不上媳婦的男子越來越多,許多男性一輩子孑然一身。他們的欲望需要宣泄,于是,像明秀嬸這樣的村妓就悄然出現。

但我那時候只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別人都看不起她,她也不要我再去。

這是大概兩年之后,我再次來到明秀嬸的院子外。院子還像以前那么精致,打掃得干干凈凈的鵝卵石小路一側是打理得整整齊齊的,碧綠的韭菜,另一側則是靜心修剪過的梔子,石榴和桂花樹。

明秀嬸正在一棵桂花樹下攀枝拂葉,還像上次看到她時那么漂亮,甚至更漂亮。

她像電視里的女人那樣燙了頭發,穿著一條裙擺在膝蓋上一大截的連衣裙,露出白皙豐滿的腿。連衣裙的領口開得很大,兩團軟軟的白肉正在顫動不休。看見老根進了院子,她丟下手中的一支桂花,笑瞇瞇地迎上前去。

“大妹子,啥東西這么香啊。”老根的聲音帶著我們這些頑童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愉悅,加快腳步走向明秀嬸。

“我蒸了桂花糕。根哥,來嘗嘗。”明秀嬸大大方方地走到老根面前,豐潤而白嫩的手拉起枯瘦而黝黑的手,走向屋子門口。

桂花糕。我們這些頑童大多嘗過明秀嬸的手藝,我聽見他們和我一起吞口水的聲音。但老根卻不這么想。他對桂花糕一點興趣都沒有,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從身后繞到身前,一把抓住了明秀嬸那鼓鼓的胸口,聲音有些奇怪:“桂花糕有什么好吃的。還是大妹子你好吃。”

明秀嬸微微后仰,半靠在老根枯瘦的胸口,微微張著嘴,聲音聽起來黏糊糊的:“根哥,別在這……有人看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瞥了我們這里一眼。我有些慌亂,但老根卻像是絲毫不覺,迫切而熱烈地嘟噥著:“你還怕給人看見……留在村里的漢子小伙,哪個沒看過你這身子……”

他用力揉搓了幾下明秀嬸的胸部,突然把枯瘦的手伸進她領子里,再次揉搓起來:“……哪個沒看過你這對白花花的奶子。”

明秀嬸扭動了幾下身子,高高挺著胸,揚手打了老根的手兩下,撅著紅艷艷的嘴唇嗔道:“根哥,你笑話我。討厭。”

今天的老根絕對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老根,他咧著嘴,干瘦的臉頰上都是興奮的笑容:“大妹子,頭轉過來。”

明秀剛剛扭過白嫩的臉蛋兒,老根就一口啃住了她的嘴。兩個人的嘴激烈地貼在一起,發出啾啾的聲音,以及逐漸粗重的喘息。

我們這些偷看的頑童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我發現我心跳得喘不過氣來,臉頰也燙得好像失去了知覺。看向小伙伴們的時候,卻見大家都一樣面紅耳赤,傻乎乎地看著那對男女。

只有心兒,一雙小手死死地捂著眼睛,臉蛋兒紅的像要滴出血來。

明秀嬸和老根在親嘴。那時候的我滿腦子只有這個念頭。親嘴是什么感覺?我飛快地再度偷看了一眼,卻見明秀嬸臉頰紅暈,眼睛半睜半閉,輕輕地喘著,像是又難受,又快活。

老根也是一樣,我出來沒見過他那么快活過。親嘴應該很快活?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在場的唯一的女孩心兒的嘴唇。雖然還小,但是我驚訝地發現心兒的唇竟然那么好看。

秀美清晰的線條,淡淡的嫣紅像是初開的花瓣,光滑潤澤,沒有任何瑕疵。微微上揚的唇角讓它有了飽滿的立體感,現在正因為害羞而微微撅著,輕輕地顫抖。

我開始幻想它的觸感和味道。而這時老根和明秀嬸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再次看去的時候,卻見老根沒有繼續啃明秀嬸的嘴,而是彎著腰,把臉湊在明秀嬸胸前,叼著一只又白又圓的奶,津津有味地吸著。

而一只手則正從明秀嬸大開的領口掏出另一只,胡亂揉著。褐色的奶頭被他黑色的手指撥弄著,高高地翹了起來。

明秀嬸腦袋微微后仰,又難過又快活的哼哼著,白皙的手指緊緊抓著老根的頭發。而我盯著那對豐滿的乳房,難以抑制地吞著口水。

因為太早地失去了對母親的記憶,所以我對女性的身體,對女性的乳房全無印象。但現在再次看到,便本能地被完全吸引。

那個年紀的男孩,對乳房應該是最好奇,也有著最強烈的欲望的吧?除了記憶深處尚未消失的甘甜和飽足,還有正在萌芽的性的吸引。

我看著明秀嬸的乳房,一只被老根的口水弄得閃閃發亮,一只在他手里變換著形狀,潔白和黝黑形成強烈的對比,那種視覺效果我至今仍然難忘。

不知不覺間,我的小腹升起一團莫名的火焰。以前那個只是用來尿尿的工具硬邦邦地翹了起來,讓人又難受,又煩躁,滿腦子只想著也找一對乳房,去抓,去捏,去吮吸。但這里除了明秀嬸,就只有心兒是女的。而當我偷偷看向她的胸前時,只感到非常失望。

心兒的胸部像搓衣板一樣平,如果說隱約有些起伏,那也是她的肋骨。

十歲的小女孩還遠沒有到開始在身體的某些部分聚集脂肪的時候。雖然心兒的身材已經開始抽條,像是泛著綠意的柳枝,但仍然太過纖細。

我馬上就意興闌珊地轉回目光,終于看到老根和明秀嬸貼在一起,走向屋內。老根一邊撩起明秀嬸的裙子,摸著她又白又圓的屁股,一邊氣喘吁吁地低聲說著:“大妹子,上次三寶回村里的時候,我聽見他說,他在大城市找的女人會幫他啜吊子。大妹子,你也幫我啜啜唄。”

明秀嬸的聲音帶著嗔怒,卻聽得出來不是真的生氣:“你尿尿的玩意,我怎么啜。你們肏我可以,可不能作踐我。”

老根趕緊賠笑:“大妹子!我哪是作踐你呢。我是聽三寶說的怪刺激的,也想試試……大妹子,他們幫啜的都要另外收錢,我也多給你十塊錢唄……多給你二十!只要你幫我啜,一次給你四十。”

明秀嬸的聲音緩和了一些,畢竟她是靠這個生活,不會和錢過不去:“你就別充胖子了。你一個鴨子都賣不到十塊錢。你有四十塊,留著肏我兩回不好么,一次花光干啥。”

“我就想試試。”老根的聲音帶著激動和向往,伸手推開明秀嬸的屋門:“我這輩子是沒本事去城里見那些花花世界,也想試試城里人的花樣……我也沒得老婆,也沒得娃兒,錢也留不到身后……趁著還花的動,能花就花……大妹子……你要是學會了啜吊子,以后也可以多掙點錢……”

屋門關了起來,阻隔了聲音和視線。院中的秋蟲鳴叫起來,顯得四周一片寂靜。片刻之后,一個小伙伴聲音發抖地問道:“他們現在在戳屄吧?”

“肯定是。”另一個小伙伴回答道:“不然還能干什么。”

“到窗戶那邊去看看?”

“我不去。戳屄沒什么好看的。我看到過我爸和我媽戳屄,沒什么名堂。”

“我也看到過我叔和我嬸子……就是兩個人脫光了衣服,抱在一起亂抖。沒意思。”

“我回去了。我爸今天要從鎮上買肉回來吃。”

“我也回去了……”

小伙伴們幾乎都表示不繼續偷看,但我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男女之事。等大家散去之后,心兒拉著我的衣角,紅著臉蛋叫我回去,我卻笑道:“你先回去唄,我自己再去看看。——你不去也行。明天還是帶你玩。”

心兒愣在那里,片刻之后,她松開我的衣角,用力跺了跺腳,說了一句“哥哥不要臉”,就捂著臉蛋兒跑掉了。

我沒有意識到這是妹妹第一次對著我發脾氣,當然更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有了性子。現在想起來,我才隱約猜到了原因,不過也不能確定。

心兒大概是看到我對其他女性的身體表現出了興趣,所以小小的心里有了一種懵懂的嫉妒吧。

但我那時候滿腦子只有明秀嬸豐滿潔白的乳房,以及對男女之事的好奇,根本就沒有在意心兒。等她和其他孩子們都走了之后,我獨自翻越籬笆,悄悄摸到了明秀嬸的臥室窗臺下。

窗戶上蒙著一塊布簾,但玻璃沒關。我悄悄伸手把布簾撩起一角,就看到老根已經脫光了衣服,躺在床上。

明秀嬸也脫光了衣服,爬在他身上,臉蛋湊在他兩條黑瘦的大腿之間,嘴里含著那黑不溜秋的吊子,正在像吃什么好吃的東西一樣,啾啾有聲地又舔又吸。

原來老根說的是真的。明秀嬸真的在啜他的吊子。但老根劇烈地喘息著,黑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看起來不像是很舒服的樣子。所以我就懶得看他,而是盯著明秀嬸那對因為俯身而顯得更加豐滿,沉甸甸地在身下晃動的乳房。

明秀嬸又一次瞥了我的方向一眼,但仍然沒有任何表示,而是更賣力的啜著。片刻之后,老根就低聲叫了起來:“哎喲,大妹子,我不行了……不行了,要出來了……”

明秀嬸突然停止動作,含著老根的吊子一動也不動。片刻之后,她才抓起床頭上的一張草紙,呸呸地吐出了嘴里的東西。

“大妹子,真、真的是……”老根顯得很是尷尬和焦慮,而明秀嬸則嘻嘻笑道:“根哥,還能肏我不。”

“不能……不能了……”老根擺著手:“我不是二十歲的后生了。那個,大妹子,多謝你,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有女人幫我啜出來……這,這是錢。”

明秀嬸從他遞過去的一疊錢中抽出兩張十塊的,撩著有些亂的頭發笑道:“拿那么多干什么。你今兒沒肏我,說好了幫你啜就是二十塊。”

“那、那怎么好意思……”老根結結巴巴地說著,明秀嬸卻一把推回錢去:“我們鄉里鄉親的,你們一直照顧我,說好了就是說好了。你沒肏我,我就只收幫你啜的錢……好了根哥,你留著唄,明兒再來肏我一回不就好了么。”

老根收回錢去,吶吶地笑著:“明兒可不行……剛才你幫我啜的……我好像骨髓都射出去了。不緩個三五天怕是肏不動你了。”

“你想來就隨時來唄。”明秀嬸抓過自己的衣服:“秋涼,快穿衣服,莫凍了。”

老根趕緊抓起衣服往身上套,而明秀嬸則面對著我所在的窗戶,好像是故意一樣,托著那對豐滿的乳房,輕輕揉動,甚至張開大腿,把整副白花花的身子都展現在我面前。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成熟女性的身體。我只記得一大片耀眼的白,然后就是明秀嬸那又大又圓的乳房,正對著我的視線,看得清清楚楚。

明秀嬸自己的手揉搓著它們,手指陷入白嫩的乳肉中,看起來很軟很軟,讓我難以抑制地幻想它們摸起來的觸感。再就是不算纖細的,充滿肉感的腰,微微隆起的光滑的小腹,以及那一大片黑乎乎的毛。

兩條豐滿的大白腿之間,那片黑毛掩映著一點暗紅。我拼命想看清楚,這時老根已經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跳下了床,訕笑道:“大妹子,那我就回去了,不耽誤你下個生意。”

“不送了啊,根哥。”明秀嬸嬌笑一聲,老根便走出了臥室。我趕緊伏在窗臺下的一棵梔子樹邊,很快就看到老根出了屋子,飛快地走向院門。不久之后,他的腳步聲就消失在了院子外的夜色中。

我再度起身,趴在窗臺看向屋內,但明秀嬸卻已經不見了。我正在疑惑,卻突然聽見身后咯咯一聲輕笑,頓時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抓住我偷窺現行的,當然就是明秀嬸。當我轉過身之后,她打量了一眼,馬上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喲,我還說是哪個后生念著嬸兒。原來是斌子啊。我也有兩年沒看到你了……你今年十二了……不對,已經開始吃十三的飯了。”

她戲謔地彎著腰,湊近靠著墻根無處可逃的我:“也差不多快到了想女人的時候了。”

她只是草草地套著連衣裙,那對豐滿的乳房隔著薄薄的衣料在我面前晃動,似乎能感覺到它們的熱度。但我此刻卻嚇壞了,盯著那對沉甸甸的柔軟,卻再沒有抓或者摸它們的想法。

“你從剛才我在院子里開始,就盯著嬸兒的奶子看,對吧。”明秀嬸咬著嘴唇:“是不是想摸?想摸就來摸啊。”

十二歲的我哪里見過如此陣勢。但幸好明秀嬸只是戲謔。她突然伸手,撈了我的褲襠一把,媚笑道:“毛都沒長呢。就想女人了。”

接著她突然正色,眼睛里的媚態一掃而空,變得清澈明亮:“斌子,嬸兒雖然賤,有些事卻也是不會做的。你還小,你爹供你不容易,你好好念書才是。不要亂想。等你十八歲……至少十六歲,你要是還看得起嬸兒,嬸兒再讓你肏。現在你還是個娃娃,不行。”

我松了口氣。看來明秀嬸是不會為難我了。果然,她再次笑道:“嬸兒的奶子倒是可以讓你摸摸。”說著就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胸前。

我根本不記得那時的感覺,胡亂抓了一把,便觸電般地放開手。而明秀嬸則站起身來,輕聲道:“好了,奶子也讓你摸了,回去吧。沒到十六歲可不許再來偷看,不然我就到處說去。你也不想別人說,小小年紀就來搞我這個破鞋吧?”

我啊啊兩聲,從墻根上爬起來,一溜煙地逃走了。

當我逃命般回到家中,逐漸鎮定下來之后,明秀嬸的乳房再一次在我眼前晃動起來。我有些后悔剛才沒有好好地,仔細地摸兩把,但后悔也來不及了。

我開始期待滿了十六歲之后去找明秀嬸做老根一樣的事情,與其說是欲望,還不如說是好奇。而最后我突然意識到,妹妹沒有像以前那樣粘著我。

當我發現這一點之后,馬上就覺得奇怪。自從我們一起上學開始,每天放學后就會一起做作業,一起玩耍,一起洗漱,然后一起回到各自的小床上睡覺,隔著我們小床之間的簾子,說著話進入夢鄉。

我習慣了身邊有個小東西,雖然有時候她哥哥哥哥地叫的我很煩,但今夜突然沒有了這個聲音,讓我覺得一下子少了什么,并且越來越覺得不自在。

坐立不安地等待片刻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在廚房找到了正在打掃灶臺的心兒。她沒有像以前那樣,一看到我就高興地叫我,而是別過臉去,像是當我不存在一樣。

這是心兒第一次對我發脾氣。以前我欺負她,攛掇奶奶打罵她,冷漠地無視她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這樣不理我。所以我既奇怪,又多少有些緊張,還有些惱火,生硬地問道:“你干嘛不理我。”

心兒生氣地說道:“哥哥不要臉。偷看別的女人。”

我莫名其妙:“看一看怎么了。別人早就都看過了。我才第一次偷看。再說,你也看了。”

心兒的臉蛋微微漲紅,掃帚掃得灶臺上草木灰到處飛,稚嫩婉轉的聲音多了一種我第一次聽到的激動:“反正,偷看別的女人就是不要臉。你還偷看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更不要臉。你以后再偷看她,我就再也不理你。”

我也有些生氣,因為我還是很喜歡明秀嬸的。聽到心兒說她不要臉,我也不禁提高聲音:“哼,不看她,難道還看你啊。明秀嬸有大奶,你又沒有。”

心兒的臉頰馬上漲得像紅布一樣,但垂頭看了看自己搓衣板一樣的胸口,只能沮喪地接受現實。但這丫頭一向倔強:“我還小,我長大了,也會有的,比明秀嬸還大。”

“我不信。”我得意洋洋,但隨即又像泄了氣的皮球,沒精打采地說道:“以后我不去了。剛才我被明秀嬸抓住了,她說以后不許我去看,不然她就到處說。”

心兒飛快地看了我一眼,漲紅的面頰慢慢復原,聲音突然帶上了說不出的歡喜:“本來就不該去看。你以后不去,我就和你玩。”

我想了想,既然明秀嬸那里不能再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和這個小東西一起玩了。于是便點頭道:“好。”

于是我們就像所有互相發脾氣的兄妹一樣,迅速和好了。那時候我不能理解心兒的心理,她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發脾氣吧?除了一點小小的,懵懂的嫉妒,她之所以表現得比別人的妹妹更加激動,絕大部分原因,大概是因為恐懼。

她意識到了我開始對女性產生了朦朧的興趣,受到了本能的吸引。那個時候,她是在心底深處產生了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擔心吧?擔心我去別的女人身邊,擔我心離開她,拋棄她。

畢竟,只有我這個哥哥,才說得上是她的親人。

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些,但我從那時候開始,性意識悄悄地萌芽了。雖然不敢再去偷看明秀嬸,但我身邊就有個漂亮的小東西。

從那以后,我經常會注視著那淡紅而秀美的雙唇,幻想它們的觸感和味道。或者看著那搓衣板一樣的胸口,期待那能像它主人說的那樣,變得又大又圓,又白又軟。

至于明秀嬸說讓我十六歲以后再去找她云云,卻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約定。

大概在半年之后的一天,我放學回到村口,正看到村里停著警車,還圍著大群的鄉親。我和心兒好奇地湊過去的時候,正看到兩個警察揪著明秀嬸走出她的院子。

明秀嬸垂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人群中洶涌著唾罵:“破鞋,該。”

“臭婊子。”

“警察同志可算是把這娼婦帶走了。”伴隨著罵聲,還真的有一只破鞋從人群中飛出,啪嗒一聲砸在明秀嬸頭發蓬亂的腦袋上。

明秀嬸沒有出聲,也沒有反應,只是默默地走過我面前,沒有看我一眼。不知為什么,她的背影讓我至今難以遺忘。我看著她被帶上警車,消失在村口。

不久之后便聽到傳言,她和附近其他村子被抓的暗娼們一起,被剪了頭發,在縣城游街。然后又聽說她被送去勞改。再以后,就沒有她的消息了。

我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