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下)婆媳相見

我對西餐廳的一切都不了解,正如此刻我只能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男侍從我們一進來就一直跟著,這會在桌邊俯身輕聲問道,“您好,一共兩位嗎?”

我看著母親。

母親點點頭。

男侍抽出菜單放到我倆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親。

看我時,眼中隱約閃過一抹詫異,也可能是別的,反正眼神有些怪異,最後選擇把菜單轉向母親,“您好,請問點點什麼?”

“兩份西冷牛排,全熟,”母親只看了菜單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好,要喝點什麼嗎?”輕聲依舊。

母親把目光轉向我,我搖搖頭。

“不用了,”她看向男侍,說。

“好,”男侍挺起身板,“那請兩位稍等,餐品很快就會呈上。”

“等下。”母親向男侍招手。

男侍轉過身來,“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母親看向我,“一份牛排夠不夠吃?要不要再點份意面?”

我想了想,點點頭。

“那再來份意面?”男侍確認。

“嗯,”母親點點頭,“要黑椒醬。”

“好的。”男侍點頭,“沒別的需求,我就先過去了。”

“嗯,”母親。

等待中,我倆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到對方身上。警花化了淡妝的臉頰俏麗非常,看了兩眼我就不禁躲開目光。

母親“噗呲”一聲,手伸過半個桌子推推我,“傻子一樣。”

我只能吸吸鼻子,啥也沒有回應。

“最近在學校裏,有沒有什麼新鮮事?”母親十指穿插托著下巴,小臂白生生的。

“沒啥。”我盯著她的手肘。

“沒談女朋友?”她應該挑了挑眉。

“不說了——”我抬起頭沒說完,就想起了學姐。

“嗯?”母親歪了歪頭。

我思忖了一會兒,說,“有。”

安靜。

母親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問,“誰啊?”她的語氣有些怪異,不知道怎麼形容。

“......一個學姐。”

“大幾?”她追問得很快。

“畢業了。”我被她帶得也進行了秒回。

她沉默了一會兒,“那怎麼認識的?”

“好了,媽,審特務呢?”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嘖,兒子談戀愛,當媽的還不能瞭解瞭解了?之前咋跟你說的,要是有進展,必須跟媽彙報。”

我無言以對。

“咋的,害羞啊?”她放下雙手,伸過來一只搗搗我。

“不想說。”我看向旁邊的牆壁。

“之前咋跟你說的,要是有進展,必須跟媽彙報。”

“你懂個啥?”我頭也不轉地說。

“你媽我可是過來人,我有啥不懂的?”

我不置可否。

“你說出來,媽給你把把關。你現在不說,以後進門了,不還是得過我這關?”

“媽,說啥呢,還早著呢。”我看回她。她白瓷般的瓜子臉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溫潤如玉,一瞬間我被驚豔到了。

“說吧,咋認識的?”她目光鎖定在我臉上。

“學校裏的一次活動。”

“叫啥?”

“活動?”

“她。”

“哦,裴語嫣。”

“學啥專業的?”

“服裝設計。”

“在哪工作呢?”

“劇場。”

“劇場?”

“拍戲。”

“演員?”

“嗯。”

“演的什麼戲?”

“行了,媽......”

她笑笑,停止了連環攻勢。

“有空帶媽去瞅瞅唄,”她說,“帶家裏來也行。”

“早著呢,”我說。

“不過,咋就找了個比你大的呢?”

“女大三,抱金磚,”我忽然咧嘴笑。

她愣了愣,然後捏捏我的鼻子。

“真的,有機會,帶來給媽瞅瞅。”

我沒說話。

“聽見沒?”她推推我。

“聽見了,”我只能甕聲甕氣地說。

“我去上個廁所,”沒一會兒,我說。

“嗯。”

循著指示牌走,遠遠瞧見那位給我們點餐的男侍正在出餐處和另外的侍者聊天,我慢慢走進通道......

“上次好像不是這個男的......”

從西餐廳出來後,母親打算叫計程車送我回去,我說我不想回,她說已經待了一個上午了,該回去看書了。我說再待一個下午。

她瞪了瞪我,很堅決地說不行。於是我問,那晚上回來做飯嗎,她想了想,說看情況,會不會都會打個電話給我。

司機發動引擎的時候,母親手扶遮陽帽向我揮手,溫暖的秋日下,她站在十來米開外的位置,一身緊身服,外搭白色小外套,溫婉大方得不像話,我有一種推開車門下去擁抱她的衝動,但卻硬生生地被計程車帶離了這裏。

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休息,照常點開論壇,時隔幾天,“腿祖宗”的帖子終於又霸佔了頂端。

標題是“瑜伽女神”,一共1P,但足以稱霸論壇。發佈時間就在半小時前。

“拍不到女神的護士裝了。”簡單明瞭的前言。

點進去看,是一個女人的背影。看背景應該是在舞蹈室之類的地方,因為有光可鑒人的木質地板。

女人的前方是刷得潔白的牆壁,牆壁外有鐵杆,應該是拿來壓腿的。

女人坐在地上,兩腿側向一字馬排開,真的很直,腿部緊緊貼合地面,沒有一絲縫隙,就連臀部也看不出縫隙。

可能有的人不懂,一字馬時,因為人大腿結構的問題,臀部怎麼著也會和地面保持一段距離。

但這並不是說沒人能做到,只是難度很高,具體有多高,可以說能做到的身材柔韌度基本都是屬於世界最頂尖的。

這種身材的用處很多,在體操、健美、健身等行業,一個人如果擁有這樣的韌性,那麼很快就可以成長為行業頂尖。

女人的屁股也很大,在黑色緊身服的包裹下,豐熟圓潤,仿佛能滴出水似的。往上是盈盈一握的腰肢,粗度大概不及肥臀一半,細得讓人真的很想捏一把。

這種腰臀比,堪稱完美,仿佛就是那些色痞口中的完美炮架。一邊握住柳腰,一邊衝擊肥臀。

驚訝的是,這麼一聯想,我竟已高高舉槍致敬了。

再往上就不說了,那兩瓣乳肉都撐著面料從女人的肋側露了出來,可想而知正面看女人的胸膛會有多飽滿。但可惜沒有下一張了。

香肩瘦削,天鵝頸修長雪白,髮髻高挽,插了一根熟悉的銀簪。

僅一個背影,就美得不像話,好像真的是什麼白天鵝化成了人形。

看底下的評論,一個個牲口已經鬼哭狼嚎得不像樣了,要腿祖宗給女神露臉的呼聲前所未有地高漲。

當然,腿祖宗的底線一如既往地堅定。

然後就是圍繞女人身材展開的一系列的淫穢聯想了,太過醜陋,我沒看下去。

若說誰和照片中的女人最像,那無疑是母親了,沈夜卿也可以入列,但女人的腰臀比與母親更匹配。

尤其是兩人都在瑜伽室、舞蹈室這樣的場所,也穿了同款的緊身服,還插了一模一樣的銀簪......

猛然間,我愣住了。

一連串的聯想在我腦海中如畫卷般“唰”地一下展開,但緊跟著又在一種洶湧的恐懼下瞬間終止。

當我從混沌中回神,牆上的吊鐘已走過了近半圈。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我的視界好像也在震動,如果對上鏡子我相信我的瞳孔是不安的。

拿出手機,回到論壇,點開“腿祖宗”的對話框,躊躇半晌,打了兩個字還是瞬間又回刪掉。

我不清楚自己在沙發上癱了多久,只知道大門打開那道倩影嫋娜著走進時,我仍是如此......

“咋一個下午沒見,就蔫掉啦?”做飯間隙,停職的警花從廚房門探出個頭來說。

我不知怎麼說,只能擠出個笑給她。

她頓了頓,從原本只是半開的廚房門中擠了出來,一邊向我走近,一邊說,“到底咋了?下午發生了啥?”

我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喉嚨又被咽了回去,只能搖搖頭說“沒事”。

但這顯然無法忽悠敏銳的警花。

她的步伐沒停,走到沙發在我身邊坐下,於是一股清香混合著菜味撲鼻而來。

我下意識縮了縮,但接著就被她攀住——兩條長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

“媽開瑜伽社,你不開心了?”幽蘭湧進我的耳朵,讓我有點發癢。

“沒,”我搖搖頭。

“那你說說,你到底怎麼回事?”餘光裏,旁邊麗人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你跟爸......怎麼樣了?”我埋著頭,不敢看她。

她應該愣了愣,然後說,“這孩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你是我媽......他是我爸......”

她應該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我跟你爸......就這樣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麼?”

我握緊拳頭,力量在凝聚,終於,話頭衝破喉嚨,“那你就沒再想著找個?”

她愣住了,然後就這麼一直愣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良久,她說,“這個不是你該關心的,你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把書讀好,成績沒問題,你想幹點什麼別的我都不反對。”

“那你到底有沒有?”我鼓起勇氣抬起頭。

她張張嘴,像是被嚇了一跳,好半晌,才捋捋頭髮,“當然沒有啊,你爸還在呢。你小子,天天操心大人的事幹啥?”

得到這個答案,我沒有如釋重負,內心反而更亂了。

可能知道我有些不對勁,晚上她以各種藉口敲了好幾次房門,一次是送水,一次是送水果,一次是問餓不餓。每次進來後,就坐在凳子上,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說,過幾分鐘就走。

關於我腦海中的那些疑問,我終究沒敢把它們擺上臺面。

···

瑜伽社的生意意料之外地好。雖然開店前兩位女士自信滿滿,但誰都知道真幹起來現實與想像十有八九會天差地別。

生意到底有多好,總之連我周邊的同學都知道我媽新增了瑜伽老闆兼導師這個副業。

秦廣每天向我道喜,讓我忍不住懷疑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但是,有錢賺,我能說些什麼呢?

這些人紛紛向我要個優惠,得到母親的批准後,我告訴他們一律按八折處理。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某天放學到社裏探班,學姐竟然也在。

當我倆眼神對上的時候,她顯得頗為平靜,只是對我點了點頭,而我足足在原地愣了有好幾秒。

休息期間,我把她拉到外面無人的走廊,我說“你怎麼也在這?”

“瑜伽有助於藝人保持身材,”她平靜解釋。

“我的意思是,為啥正好是我媽的店?”

“我也只是看到最近宣傳得很火,劇組的人都在說,推薦,我就來了,我沒想到你媽是老闆。”她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我想到了沈夜卿,那傢伙為了幫自己和母親的瑜伽社宣傳,肯定沒少運作。

“那......你跟我媽說什麼沒有?”

“什麼?”她有些疑惑。

我愣了愣,然後說“沒事”。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我特地讓她先回去,然而在我路過拐角時,我竟看到了母親。

半小時後,依然是熟悉的西餐廳,對面還是母親,只不過我身旁坐著學姐。

“你倆在一起多久了?”等餐間隙,母親問。

學姐看向我,我想了想,說,“不到半年。”

“那早就在一起了啊。可以啊,陸遠,瞞得挺好啊。”母親的語氣有些怪,但我說不上來。

“語嫣是你拉來我這的?”

“不是,我自己來的。”學姐先我答道。

“哦?”

“劇組也在宣傳,我就來了。”

母親更困惑了。

我說,“戲是騰華集團投資的。”

聞言,母親便明悟了。

餐上來時,兩女邊吃邊聊,絲毫沒提起我,我儼然已成了一位局外人,但倒也樂得悠閒。

從學校,到工作,到生活,再到如今的拍戲,女人的話題,總是源源不絕。

我驚訝於母親一個平日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奉獻給辦案的刑警,怎麼也會對其他行業都有研究,不管話題延伸到哪,她總能說上幾句,並附上自己的看法。

結束用餐,母親去結賬,起身時,頓了頓,又轉過身來。

我和學姐不約而同看向她。

“明天下午有空的話,到家裏來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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