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舞姬

陽光從樟樹的葉隙間灑下,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最初的五名女奴已經被買走四個,祁老四重新又帶出幾個販賣,但看客們的新鮮感已經過去。那個賣不掉的女奴這會兒也被帶到臺后,布簾一放下,少了熱鬧訂看,看客們都顯得意興闌珊,陸續有人散去。

眼見著下面的客人越來越少,祁老四走到臺后,說了幾句什么。片刻后,一個包著頭巾的男子走到臺上。

那男子身材胖大,留著兩撇濃須,皮膚黑黑的,手里拿著一只皮鼓。他盤膝坐在木臺一角,把皮鼓放在膝間,然后兩手一抬,掌下發出一陣清脆的鼓聲。

伴隨著鼓聲,一個纖美的身影飛旋著掠上木臺。鼓聲越來越急,她旋轉也越來越快,飄逸的長裙化為一條腓紅的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準備離開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鼓聲忽然一頓,那個飛舞的身影一瞬間靜止下來,裙鋸旋轉著低垂下來,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收斂了花瓣。

她褐色的長發被掩在長長的頭巾下,臉上罩著一幅淡紅的輕紗。那幅輕紗與頭巾連在一起,從少女額前覆下,將她面孔整個遮住,只露出一張嫣紅的小嘴。

她唇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縷嬌俏的笑意。她上身穿著一件窄小的胸衣,傲人的雙峰被鮮紅的絲綢包裹著,顯露出中間白膩誘人的乳溝。

她長裙飄逸而又華麗,裙腰上垂著一排金黃色的流蘇。再往下,是一雙雪白的纖足,腳底用花汁染成粉紅的顏色,腳踝還帶一串鈴鐺。

她上衣很短,裙腰又開得極低,雪滑的腰肢和潔白的小腹完全暴露出來。在她圓潤的肚臍間,還嵌著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銀色的珠光與如雪的肌膚交相輝映,誘人無比。

“篷、篷……”

包著頭巾的男子關始擊鼓。少女雙臂揚起,隨著鼓聲,那截雪滑的腰肢緩緩扭動起來。她腰身纖細而柔軟,白嫩的肌膚如脂如雪,動作中帶著奇特的韻律,令人心醉神迷。

美姬的吸引力果然非比尋常,臺下的客人越聚越多,叫好聲響成一片。鼓聲漸漸急促,少女腰腹的扭動也漸漸加快。她雙手交握,赤裸的腰身仿佛一條雪白的玉蛇,想要沖破長裙的束縛脫體而出。金黃的流蘇在腰側飄揚,那粒明珠在白哲的小腹間跳動著,伴隨著踝間銀鈴的響聲,充滿了神秘的誘惑力。

程宗揚看得血脈貢張。這個天竺少女的舞技,明顯是從性交動作中演變而來的,無論是臀部的扭擺,還是腰腹的挺動,都流露出濃濃的色情意味,比他以前見過的肚皮舞更原始,更直接,也更加香艷露骨。

天竺少女的動作越來越快,她左側的腰胯向前挺出,順著一個圓滑的弧線向后收回,右側的腰胯順勢向前,一邊搖擺,一邊上下蠕動,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伏著,兩只乳房也隨著舞蹈的節奏在胸前震顫不已,仿佛隨時都會從胸衣中跳出。

前面分叉的長裙飄揚開來,一雙白美的玉腿在裙中若隱若現。

鼓聲短暫的沉寂下來,包著頭巾的鼓手把一只盛滿清水的酒杯遞給舞姬。少女接過酒杯,然后上身彎向左側,腰臀向右側挺出,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弧形。她把白瓷制成的酒杯放在腰胯上,然后左手揚到頭頂,右臂橫在頸下,手指翹起。

鼓聲再次響起,這次鼓手一開始就快速擊出鼓點。天竺舞姬保持著身體彎曲的弧線,伴隨著疾若暴雨的鼓聲,那充滿彈性的圓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動,而那只瓷杯卻像是黏在她雪白的腰胯上,紋絲未動,連里面的清水也未濺出一滴。

臺下爆發出一片叫好聲,連程宗揚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目光一瞥間,他看到木臺后那條布簾被風吹開一角,那個容顏已經衰老的女奴伏在干草間,白圓的大屁股被人壓得一扁一扁。

舞姬嫣然一笑,接著挺起胸,把腰上的酒杯取下,放在半裸的雪乳上,然后上身微仰,張開雙臂,柔美地聳動雙乳。酒杯穩穩地停在少女滑嫩的乳肉上,那對豐挺的乳峰抖顫起來,泛起媚艷的肉光。

四周看客如堵,祁老四不失時機地推銷自己的貨物,聲稱這些來自于東天竺的女奴不但舞技超群,而且又乖又媚,一個個都是出色的尤物,甚至過了四十還容顏未衰,買回去包賺不賠。

在少女妖媚的舞姿蠱惑下,祁老四又順利賣出七名天竺女奴,換來近五百枚銀銖,賺得盆滿缽滿。

鼓聲止歇。舞姬挺起身,把酒盞放在唇邊,一飲而盡,然后嬌媚地舔了舔唇角。透過淡紅的薄紗,能看到她面孔白玉般的光澤,那雙隱藏在輕紗下的美目波光流轉,從臺下看客身上淌過。忽然她目光一頓,停在臺下一個人身上,閃出奇異的光彩。

程宗揚卻沒有注意舞姬的目光,他看著木臺后方,那個被割去舌頭的女奴正跪在干草中,給客人束緊衣帶,那只已經松弛的大白屁股濕濕的,不斷滴下濁白的精液。

鼓手已經退下木臺,舞姬卻沒有離開。她雙手揚起,輕輕打著節拍,一邊款款扭動腰肢,朝臺邊舞去。臺下的看客合著她的節拍一起鼓起掌來,有個衣著華麗的晉國商人喊道:“這個女奴多少價錢?”

祁老四道:“客官見諒,這個是不賣的。客官要真想買,可以跟我們當家的商量。老街東首的白湖商館,就是敝號。”

那少女走到臺邊,臺下無數雙手都伸了過去,想抓住她的裙鋸和纖足。舞姬靈巧地跳動著,纖足像潔白的花瓣輕盈飛舞,敏捷地避開那些好色之徒的捕捉。

喧鬧聲讓程宗揚目光重新投到臺上,少女輕輕一旋,回到木臺中央,然后背對著看客們,腰腳向后彎下。她潔白的腰身柔軟得仿佛沒有骨體,輕易就彎成弓狀。那兩只乳房倒垂下來,顫巍巍迎向看客們的目光。隨著乳肉的顫動,一抹紅紗從白膩的乳溝間滑出。

舞姬柔頸抬起,飛快地用牙齒咬住紅紗,然后一揚首,那條裹在乳峰上的薄紗仿佛一片紅云,從乳間扯出。

少女昂起身,將紅紗打了個結,嬌俏地用指尖勾住,輕輕搖晃。隔著面紗看不到少女的眼神,她唇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臺下客人們的情緒高漲到極點,競相伸長手臂,想抓住那條還帶著舞姬香汗的紗巾!

少女不經意地揚手一拋,紅紗輕盈地飛出。在空中打了個旋,正落在程宗揚懷中。

程宗揚像呆鳥一樣站在臺下。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自己運氣并不是很好,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連彩票都沒中過。不過手里的紗巾是真的,上面還帶著少女肉體的溫度和香氣,星星點點沾著她乳上的香汗。

少女挑起唇角,嬌媚的一笑,然后離開木臺。經過那名色衰的女奴時,她下巴揚起,看也不看一眼,就逕自回到那頂高大的帳篷中。

美女裹乳的輕紗竟然被這么個乞丐般的家伙拿到,周圍人無不投來火辣辣的目光,有幾個性急的已經神情不善地挽起衣袖,露出粗壯有力的手臂,把手指捏得格格作響。

為了條女人的內衣,冒著被人暴打的風險,程宗揚當然是不干的。可自己的東西被人白白拿走,也沒那么容易。

程宗揚立刻作出選擇,他拿起紅紗,在臉上痛快地擦了一把。

還別說,這條輕紗的質感真不錯,又軟又滑,帶著舞姬乳間迷人的媚香。不過等他擦完臉,那條紅紗也徹底變了樣──這一路的仆仆風塵都在這上面了。

看客們露出悻悻然的表情,這個該死的乞丐,簡直是暴殆天物!

可這個該死的乞丐擦完臉,略微怔了一下,然后竟舉起那條紅紗,大聲道:“一個銀銖!誰要!”

看著紅紗上的污痕,剛才還虎視耽耽的看客們立刻喪失了興趣,一個個甩袖而去。

程宗揚還不死心,他一路降價,當最后喊出“一個銅銖!”

的時候,臺旁已經空無一人。

程宗揚只痛快一把,立刻就后悔了。

聞到紗巾的香氣,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哀鳴起來。程宗揚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這會兒天大地大,填飽肚子最大,無論乳香還是輕紗,對于程宗揚空空的胃囊來說,完全都是浮云。

可還有一樁事比餓肚子更要命──自己沒錢!

與文澤的交談中,程宗揚了解到,六朝流通的錢幣有三種,分別是銅銖、銀銖和金銖。一千枚為一貫,一枚銀銖可以換一百枚銅銖,二十枚銀銖換一金銖。

金銖用量很小,通常人們交易的都是銅銖和銀銖。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天了,程宗揚還沒有得到過一枚屬于這里的錢幣。臨走時,王哲倒是給他準備了一些。可那個殺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有東西,連一枚銅銖都沒留給他。

在王哲的軍營里還能混吃混喝,但在這座充斥著商人的城市中,身無分文,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揚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感謝段陣,他對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揚這個非穿越愛好者對穿越也耳熟能詳。而段強說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賢們赤手空拳來到另外一個時空,有!些選擇了文化路線,用一首剽竊來的詩詞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揚對此毫無信心。在這座洋溢著商人們銅臭氣息的城市里,自己就算把一首(琵琶行)全背下來,估計也不會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會一點英文,但想給人當翻譯,先要等羅馬帝國崩潰;然后再等一千年,到盎格魯撒克遜崛起;再然后還要等他們的堅船利炮抵達這片大陸才行。

還有的穿越者從最低層干起,先給人打工,當仆傭,作家丁,最后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層。可見識過奴隸市場之后,程宗揚對自己未來的前途很悲觀。這個城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隸了。

在段強的敘說里,數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選擇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到自己在異時空第一桶金。比如一個打火機換一根金條,一只手表換一套車馬。

這也是程宗揚現在唯一能做的。所以當看到墻壁上,那個大大的“當“字時,程宗揚眼睛頓時一亮。

程宗揚持了持頭發,昂首挺胸,大步走進當鋪。能不能換來自己穿越后第一筆財富,就看這一遭了。

不理會當鋪里客人的目光,程宗揚大聲道:“掌柜的在嗎!”

見他狼狽的樣子,當鋪的朝奉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鄙夷,獺洋洋道:“當什么?”

程宗揚從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這個!”

程宗揚隨身帶的只有三件東西,安全套和按摩棒就不用說了,實在是拿不出手,從段強身上找出來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兩套情趣內衣。

為了攜帶方便,程宗揚拆去了情趣內衣的包裝,分別用信封狀的紙袋裝著。

他取出一只紙袋,放在柜臺上,然后獻寶似的慢慢掏出。當鋪的朝奉看起來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這件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紡織藝術精品,還不把這條土狗徹底震呆!

程宗揚取出的那套情趣內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褲和外披的透明紗衣,無論是質量還是設計,都無可挑剔,同樣也價格不菲,如果用牛肉面計價,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無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長聲音道:“黑汗巾一條,質地薄劣,當價銅銖十個。”

程宗揚面容扭曲起來,汗巾?你以為這條超級性感的黑色蕾絲丁字褲,是用來擦汗的嗎?

那朝奉見他拿不出什么值錢的貨物,心下早就不耐煩了,敲著柜臺道:“當不當!”

這會兒人在柜臺下,不能不低頭,餓著肚子的程宗揚也沒有心情再給他講解黑色蕾絲花邊與吊帶丁字褲的妙處,勉強提高聲音,“看清了!這是三條!”

朝奉把紙袋一推,趾高氣昂地說道:“十五個銅銖。愛當不當!”

程宗揚還要理論,旁邊一個疤臉漢子道:“王朝奉,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江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就二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取出當票,刷刷幾筆勾完,扔給程宗揚,“月息三分,五日取當!”

程宗揚一數,“怎么只有十八個?”

旁邊的疤臉漢子挨過來道:“這是當鋪的行規,先抽一分息水。”

說著他不經意地看了看程宗揚的手腳。

程宗揚只好拿起那十八個銅銖,一面問道:“這旁邊哪里有飯館?”

疤臉漢子道:“兄弟是剛來五原的吧。往東走,有間趙家老餅,管你填飽肚子。”

疤臉漢子說得沒錯,那家餅店就在街角,聞到油餅焦香的味道,程宗揚口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那家餅鋪店面并不大,里面各種胡餅、酥餅、油餅、炙餅、糖餅、芝餅、蒸餅……還有程宗揚叫不上名字的肉餅、花餅,應有盡有,花樣繁多。這一次可真把程宗揚餓慘了,連自己也不記得幾天沒吃過東西。他顧不上多看,要了幾樣現成的熟餅,坐下來就是一頓猛吃。

不知道是因為饑餓,還是因為這家的餅滋味確實不俗,程宗揚一口氣吃了八張餅,好不容易安撫了腸胃,才騰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揚舒服地喘了口氣,一邊問店家,“多少錢?”

店家俐落地算了帳,“胡餅、酥餅、糖餅各一張,三個銅銖;一等蓮花肉餅三張,六個銅銖;太平畢羅兩張,六個銅銖……小菜兩碟,兩個銅銖;上好清茶一壺,兩個銅銖,一共是十九個銅銖。”

程宗揚一暈。店家說的蓮花肉餅自己有印象,是種夾肉的餡餅;太平畢羅和蓮花肉餅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鮮美,他一口氣吃了兩張。沒想到這東西好吃難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還倒貼了一個銅銖。

店家客氣地問道:“客官,結帳嗎?”

程宗揚神情從容地一笑,“那個太平畢羅味道不錯,再拿兩張來。”

“好咧。”

店家用竹夾取出蒸透的餡餅,盛在盤中,放在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卷起袖子,不客氣地大吃起來。欠一個銅銖是欠,欠十個也是欠,先填飽了肚子再說。至于怎么結帳,那是吃完的事,這會兒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揚就不用為結帳發愁了。

盤里的太平畢羅剛吃了一半,四名大漢突然闖了進來。程宗揚抬眼一看,竟然有兩個看著眼熟,一個是剛在當鋪遇到的疤臉漢子,另一個是奴隸市場上那個出來鎮場子的獨眼大漢。

幾個人提刀帶棒,氣勢洶洶,逕直闖進餅鋪。那店家臉都嚇白了。連忙迎上去道:“四位要點什么?”

疤臉漢子拇指一挑,“看清了!這是白湖商館的戈龍戈三爺!”

獨眼大漢握著刀柄,陰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館里跑了一個奴隸,有人看到在你店里。”

店家陪笑道:“戈三爺明監,誰不知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打死勿論,小的做的是正當生意,怎么敢隱匿逃奴?”

程宗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這餅鋪只是間小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這幾個家伙八成是來借機敲詐。餅鋪的老板看來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臉漢子一指,“在那兒呢!”

程宗揚保持著一個呆滯的表情,愣愣看著他的手指。接著幾名漢子撲過來,把他按在地上。

“搞錯了!不是我──“程宗揚掙扎著想爬起來,獨眼大漢戈龍順勢擰住他的手臂,彎到背后,往上一提,程宗揚肩頭格的一聲,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還敢逃!這次非打斷你兩條腿!”

幾個人手法純熟地把程宗揚手腳捆起來,疤臉漢子順手把一塊破布塞到他口中。

程宗揚窒息般一口氣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氣輪一震,一股力氣從體內透出,疤臉漢子鐵鉗一樣的手掌變得軟弱起來。程宗揚手腕一翻,硬生生地從他手中掙開,抓住手臂上的繩索。

疤臉漢子叫道:“三爺!這小子要跑!”

戈龍掉轉長刀,刀柄在程宗揚腦后狠狠一砸。程宗揚頓時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幾個人把程宗揚捆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馬車,在店家拼命作揖下,打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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