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廊外傳來環珮的輕響,接著一個美艷的女子便緩步進來,伏在地上向高衙內叩拜一禮,聲音柔細地說道:“民婦阮香琳拜見衙內。”

高衙內歪斜著倚在榻上,懶洋洋道:“起來吧。”

那女子抬起頭,果然是威遠鏢局鏢頭夫人,銷魂玉帶阮香琳。她此時刻意妝扮過,與平常容貌又是不同。

她的玉頰細細敷了粉,眉毛仔細描過,唇上涂著名貴的胭脂,衣物也換了一襲淡紅色云裳。

里面的抹胸開得極低,露出大半白膩的雪乳,下身是一條薄薄的碧絲長裙,在燈光下更顯得眉枝如畫,黯光照人。

高衙內眼中滿是得意地招了招手。

阮香琳款款起身,扭著纖腰,風姿綽約地走過去。高衙內一把攬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毫不客氣地朝她嘴上親去。

阮香琳已經是被他弄過的,這會兒面帶羞態,半推半就地依在他懷中,揚起臉任他親吻。

如果眼前一幕是高太尉那種老牛吃李師師那樣的嫩草,自己說不定已經怒發沖冠,跳下去給他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可高衙內雖然胖得像豬,但年紀不過十五、六歲,阮香琳卻是個三十余歲的婦人,論年紀當他娘也夠了。

這樣一個熱辣的美貌婦人被一個小兔崽子亂搞,程宗揚有種異樣的好笑感,一時不忙著去打擾這對野鴛鴦。

高衙內一邊親著美婦鮮紅的小嘴,一邊張手在她豐挺的雪乳上揉捏。

阮香琳的身子軟軟依在他懷中,渾圓的雪臀坐在他的腿上,仰起臉,胭脂紅唇張開,吐出香舌任那小家伙含在嘴里咂弄。

高衙內的雙手越來越不老實,一邊把臉埋在阮香琳香滑的乳溝中舔舐,一邊伸手去解她的衣帶。

阮香琳勉強掙開嘴,兩手挽住衣帶,嬌喘細細地說道:“衙內,奴家……不可以的……”

高衙內眼一橫,“本衙內搞都搞過了!這會兒怎么不可以?”

阮香琳柔聲道:“奴家的女兒過幾日便要到府上服侍衙內,奴家……不好再做這種事……”

“你女兒是你女兒,你是你,有什么妨礙的?”

阮香琳既然把女兒送給高衙內消受,也算得上是他丈母娘,為了起碼的體面,不好和他再行茍且。高衙內又扯又拉,阮香琳推三阻四,只是不肯。

高衙內想起陸謙的話,于是放開手,擺著架子道:“姓阮的,你們威遠鏢局丟了我的財物,一條御賜的玉帶;讓你女兒陪本衙內一年,本衙內已經是賠了。還有十萬貫的貨該怎么算?”

阮香琳臉色微微一白,她自知理虧,十萬貫又著實賠不起,一時間訓訓地無法應答,半晌才軟語道:“求衙內恩典。”

“恩典?好辦!”高衙內隔著衣物在她的腿間摸了一把,淫笑道:“沒錢就拿身子來還,成不成?”

阮香琳低聲道:“奴家是良人,不是樂戶……”

“良人怎么了?”高衙內道:“本衙內跟你打個商量,你讓我臠一下算是一貫,怎么樣?”

阮香琳面露惶然,一時沒有答話。

高衙內以為她不情愿,哼了一聲道:“姓阮的,你可想清楚了,臨安青樓上好的粉頭,被人俞上一夜,夜資不過十來貫,十萬貫把人賣了也掙不出來。本衙內給你開的價碼是臠一下一貫,你只要分_腿,輕輕松松就賺了上千貫,世上哪兒還有這么便宜的事?”

阮香琳心里已經是肯了,面上不好一口答應,挽著衣帶的手卻漸漸軟了。

高衙內瞧出便宜,淫笑著一把扯開她的衣帶,把她的長裙褪到臀下。

阮香琳碧綠的絲裙滑下半截,露出如雪團般的粉臀,她的腰身纖細至極,臀部卻又圓又大,充滿成熟婦人豐腴的風情。

高衙內俯身壓在她的身上,一手往她股間探去。阮香琳害羞地掩住下腹,但高衙內一句話便讓她轉了念頭。

高衙內搓著手指淫笑道:“摸一下也算一貫!”

阮香琳最后的防線終于失守。燭影搖紅,美婦斜倚榻上,碧綠的絲裙被扯落下來,光著一條雪白玉腿斜垂在榻側。

她一手扳著坐榻的靠背,一手扶著榻沿,玉體橫陳,玉頰酡紅地張開腿,將秘處綻露出來。

阮香琳上身還穿著云裳,下身卻一絲不掛,衣內垂下的抹胸被向上翻去,敞露出光潔的下體。

高衙內活像一頭小公豬趴在她的腿間,一臉淫笑地撥弄她的秘處,然后拿起榻側一只酒觥讓她喝下去。

阮香琳嬌喘道:“奴家不會飲酒……”

“哪里是酒?里面是上好的春藥,”高衙內道:“且喝了,待本衙內與你好生快活,你若肯賣力,今晚便能賺夠一萬貫!”

阮香琳聽見一個晚上便能掙到一萬貫,不禁心頭搖曳。左右已經遂了高衙內的意,用不用春藥也沒甚區別,于是接過來慢慢喝了。

那春藥性子極烈,不多時阮香琳便露淫花心,眉眼間滿是誘人的春色。

高衙內笑道:“好香的妙物!”說著張嘴親住美婦的秘處,在她的玉戶間舔舐起來。

阮香琳低叫一聲,玉腿猛地繃直,足尖緊緊勾著,被他舌尖挑弄得嬌驅亂顫。

一盞茶工夫,高衙內才松開嘴。阮香琳如白玉般的股間玉戶大張,吐露出一片嫣紅。

她的陰戶肥軟,充血的陰唇像花瓣一樣綻開,紅膩的蜜肉沾滿淫液;被燈光一映,就像一朵嵌在玉股間的牡丹,顫微微輕動著,嬌艷欲滴。

高衙內爬起來,一邊解著衣服,一邊道:“把衣服脫了!”

阮香琳也春情涌動,依言解開衣物,一件一件的放在一邊,最后除下抹胸,脫得身無寸縷,仰面躺在榻上,分開雙腿。

高衙內扶起陽具,對著她濕膩的蜜穴捅進去。

阮香琳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低叫,就在這時,后面的屏風突然被人推開,大廳的燈光一下子透過來,將坐榻照得通明,接著身后爆發出一陣大笑。

阮香琳赤裸著雪滑的玉體躺在榻上,蜜穴中正插著高衙內的陽具。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只見榻后十幾個華服鮮衣的惡少正放肆地大笑著。

“這粉頭不錯嘛,老大真好口福!”

“哪兒是粉頭,這是威遠鏢局總鏢頭的老婆!還是個什么女俠呢,照樣被老大搞到手!”

“這么浪!下面都濕透了,還一個勁的滴水,老大,你是不是喂這婊子吃春藥了?”

“老子還沒玩過女俠呢,聽說練過武的女人特厲害,又耐玩又耐臠,是不是真的?”

阮香琳驚覺過來,一邊去推身上的高衙內,一邊急忙去掩住身子。手一動,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一絲力氣都沒有,竟然連身上的小衙內都沒有推開。

阮香琳剎那間想起自己喝的那杯藥酒,里面不但有春藥,還有散功的藥物。無法催動真氣,自己連尋常的弱女子也有所不如。

高衙內像個調皮的小孩子一樣用力挺著陽具:“這婊子下面夾得真緊!小的們!把她的腿給本衙內拉開!”

一幫惡少七手八腳地按住阮香琳,將她的兩條美腿拉得大張著。

高衙內一邊干著她的蜜穴,一邊道:“這婊子欠了本衙內的錢,自愿拿身子還債,說好臠一下算一貫,一共是十萬貫。阮婊子,這十萬下本衙內一個人干不過來,便把兄弟們叫來一起討債,你看怎么樣?”

旁邊有人怪腔怪調地說道:“咱們十三太保合斗阮女俠,大戰十萬回合!保證把阮女俠打個屁滾尿流!”

程宗揚伏在梁上,悄悄握緊拳頭。阮香琳為了討好高衙內、保住財物,自愿以肉體和高衙內做交易,雖然算不上公平,但一個愿俞、一個愿挨,自己沒什么好說的。可小兔崽子這么做未免有點過分。

園中的護衛仆從知道主子在水榭搞事,都知趣地遠遠避開,要對付這些小崽子算不上什么難事。

程宗揚盯著阮香琳,暗暗準備出手,只要救了人,再往水里一跳,西湖這么大,就是陸謙帶著禁軍來也沒用。

阮香琳被突如其來的驚嚇駭得臉色雪白。

陸謙說她愛慕虛榮、貪圖富貴并不是事出無因,當初她為失鏢的事求到高衙內,被他借機占便宜,雖然事后頗為后悔,但轉念想到就此攀上太尉府小衙內這根高枝,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太尉府掌著兵權,臨安城里多少鏢局想攀太尉府的關系都苦無門路,自己卻不僅入了太尉府的門,甚至還上了小衙內的床榻,與高太尉愛如珍寶的小衙內有了肌膚之親。

反正已經遂了小衙內的意、失了名節,不若趁小衙內高興,為丈夫謀個一官半職。

阮香琳反復權量,自家年紀已長,小衙內多半圖個新鮮,三、五次之后說不定就忘到腦后,自己白白失了貞節不說,便是小衙內一時半刻不丟手,自己是一個有夫之婦,沒有三天兩頭去太尉府的道理,因此才動了嫁女的心思,想圖個長遠之計。

方才高衙內說起拿身子換十萬貫,阮香琳一半看在錢財上,一半也是念著好攀緊高衙內這根高枝,借著還債的名義,用身子慢慢籠絡他,才應承下來。

沒想到高衙內把自己看得如此輕賤,占了自己的身子不夠,還呼朋引類,一道拿自己消遣。

阮香琳羞憤欲絕,心底的恨意直涌上來,一時只想等自己功力恢復,便把這些惡少殺個干干凈凈!

羞恨糾纏間,阮香琳的腦中忽然有一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緊接著變得清晰起來。

這些公子一個戴金掛玉,都是大有來頭的權貴子弟,論家世,只怕比高衙內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能和他們都拉上關系,各家財貨都由自家的鏢局承運,丈夫再設法謀個武職;有這么多權貴子弟幫襯必然如水得魚,自己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將來的富貴不可限量……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阮香琳似乎看到富貴正朝自己招手,起初那點羞憤已經不翼而飛。

漸漸的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些權貴子弟一個個都大方得緊,若能巴結他們,付出一點代價也值得了。

程宗揚剛長身欲起,卻見阮香琳呆了片刻之后,忽然身子一抖,接著露出一個柔媚入骨的笑容,嬌聲道:“好衙內,輕著些,莫把奴家的嫩穴臠壞了……”眾人哄笑道:“好騷的浪貨!”

“被老大干還能笑這么開心,老大,你太男人了!”“雖然年紀大了點,身子還夠水靈的。老大好眼力!”

說話間,一個公子哥兒擠過來,一臉咬牙切齒地張開手,抓住阮香琳豐腴的乳房用力一扭。

阮香琳吃痛地皺起眉,不知道這個陌生的貴公子怎么看起來一臉惱意。

旁邊有人笑道:“小梁子被這婊子的女兒打了,今晚可得討回來。”

高衙內一邊在阮香琳身上挺動,一邊道:“要不是小梁子被打,我才不會把她叫來給你們出氣。小梁子,等我干完,你來嘗嘗,這婊子女俠練過武,干起來特夠味!”

梁公子心花怒放,“多謝大哥!”

阮香琳望著他指上的金戒指,露出一絲迷醉的眼神,然后抬起眼睛嬌聲說道:“梁公子莫要氣惱,待小衙內臠完,奴家便陪公子快活……”

程宗揚慢慢松開手,眼睛卻盯著阮香琳的表情。

他不明白阮香琳已經到了羞憤欲絕的邊緣,為什么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這時高衙內干完,毫不客氣地在阮香琳蜜穴內射精,然后得意洋洋地爬起來。“這婊子怎么樣?瞧這一身美肉,比樓里那些當紅的粉頭也不差吧!”

“奶大屁股浪,天生的淫材!”

“長得漂亮有個鳥用,我家那幾個姬妾上了床都跟木頭一樣,哪像這老婊子,剛才老大臠她的時候,在下面又扭又叫,看得老子都硬了。”

一個公子道:“這婊子不光生得美貌,難得的是夠騷夠浪!老大,你從哪兒找來的?”

“蔡二,剛才不是說了!這是威遠鏢局總鏢頭的老婆!”

“原來是個民婦。”姓蔡的少年道:“我還以為老大搶了誰的如夫人呢。”阮香琳赤條條地躺在榻上,被那些惡少指指點點,又摸又弄。

那具雪滑的胴體帶著成熟婦人特有的豐腴與白美,在燈光下纖毫畢露,充血的乳頭又紅又紫。

剛交合過的下體陰門敞露,一片狼籍。她臉色潮紅,發出細細嬌喘,渾圓的雙乳在胸前不住起伏,被人摸到要緊處,不時發出幾聲媚叫。

“讓開!讓開!”高衙內道:“該小梁子了!”

高衙內指著梁公子道:“這是梁公子,十三太保排行十一!”

阮香琳嬌聲道:“梁公子。”

梁公子解了衣物,抱著阮香琳,正待提槍上馬,阮香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梁公子臉上露出淫笑,然后松開手,將指上的金戒指揪下來丟給她。

阮香琳撿起戒指戴在指上,風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風情萬種地抬起玉體,一手扶著坐榻,弓著腰,將白生生的圓臀聳翹起來。

高衙內道:“小梁子,你這是干什么?”

梁公子笑道:“這婊子說,頭次交歡要向我討件定情的信物,一會兒為了向我賠罪,她換個姿勢讓我從后面臠她。”

一幫惡少哄笑起來,都道這阮女俠著實淫賤。

阮香琳似乎對那些惡少的訕笑毫不在意,她喜滋滋地看著指上的戒指,目光里充滿沉醉的喜悅。

對于這個年紀比眾人都大的美婦,一眾少年本來就沒有半點憐惜,何況又是這樣淫賤的婦人。

幾只手同時伸來扒開美婦雪白的臀肉,梁公子挺起陽具,從她后面用力干進去。

望著阮香琳臉上的笑容,程宗揚心里沒有半點出手救援的沖動,眼神變得冷靜如冰。

阮香琳也許有一點虛榮和貪圖富貴,但不至于淫賤至此。從一個總鏢頭的夫人變成一個可以為一枚戒指出賣肉體、人盡可夫的淫婦,這種轉變太不正常了。

那些惡少絲毫沒有察覺到阮香琳那一刻異樣的轉變,在他們眼中,身份地位不及自家的女人,本來就是能被自己隨意淫辱的娼婦,何況這賤人家里連個官人都沒有。

梁公子卻是個快槍手,沒討得幾貫的債就一泄如注,在眾人奚落聲中爬下來。

高衙內笑罵幾句,然后道:“大伙按次序一個一個來!看誰能先把這婊子搞得泄出來!”

哄笑聲中,高衙內拉著另一個少年對阮香琳道:“這是蔡公子,十三太保排行第一T??你們兩個親近親近!”

阮香琳已經干過兩次,容顏卻倍顯——麗。

她在春藥的刺激下,玉頰帶著醉人的潮紅,下體春潮涌動,淫水四溢的蜜穴淋淋漓漓淌出濃精,嬌滴滴道:“蔡公子。”

蔡公子揪下一枚紅寶石戒指:“賞你了!”

阮香琳握住戒指,騷媚地說道:“這是公子給奴家的定情之物,奴家會仔細戴在身上,從今往后,奴家與公子情比金堅……”

“騷貨,給爺來個倒澆蠟燭!”

阮香琳光著身子爬到那少年身上,張開腿,扶著他的陽具送入自己體內,一邊扭著雪臀,賣力地用蜜穴套弄他的陽具,一邊媚致地說道:“蔡公子,切莫忘了奴家……”

燈火通明的水榭中,美婦白艷的肉體猶如一株柔美豐潤的玉海棠,敞露著誘人的花蕊,引來一只又一只的狂蜂浪蝶在她的蕊中采香探玉。

阮香琳被一群少年輪流抱住,從坐榻干到宴席的圓桌上,又從桌上換到椅上、地上。

她淫浪的叫聲和惡少們放肆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在西湖無星無月的水面上遠遠傳開。

程宗揚推開門,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然后走下臺階,在庭院里活動一下手腳,這才負著手朝前院走去。

七個月時間,從一只菜鳥躍升為踏入第五級坐照境的高手,即使有生死根的輔助,這個速度也夠驚人。

程宗揚不知道其他有生死根的人是不是有自己的運氣,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接連趕上數場戰爭,其中兩場都是傷亡以萬計的大戰。

充足的死氣提供源源不斷的真陽,使程宗揚的修為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突飛猛進。

對于尋常人來說,第五級的修為意味著五十年的修煉。資質卓異者即使修行倍進,也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修——自己僅僅用了七個月。

雖然因為王哲的告誡,他沒有流露什么得意,但心里不免為這種速度沾沾自喜。直到離開江州之前聽到瘍侯的提醒,才警醒過來。

依照瘍侯的指點,程宗揚重新審視一遍自己的修為進度。

也許是因為修為的提升、也許是因為這次足夠耐心,程宗揚終于注意到自己丹田內那些組成氣輪的細微白光,并不是想象中純凈的光芒,而是伴著許多看不清楚的微小暗色物體,蘊雜著大量雜質。

生死根性質特異,溝通生死之際,化死為生。往好處說,自己是走了天大的狗深運,身懷絕世奇珍,死老頭說的天命之人,舍我其誰!往壞處說,這種只存在傳說中的東西,根本沒什么人見過,也沒有人能給自己指點。

瘍侯的提醒只是出于身為宗師級人物的推斷;想把生死根弄明白,只怕要把自己剖開研究個十年八年才好說。

程宗揚只能猜測,這些雜質可能與死者的魂魄相關。生死根在吸收死亡氣息、轉化為生命之源的時候,把大量雜質一并吸收進來。

大部分雜質都在修煉時被清除出去,但還有一部分留存體內。這些雜質少的時候還好說,但現在吸收的死氣不是幾百幾千道,而是以萬計,累加起來是個很可怕的數字。

真氣駿雜不純的惡果,一般修煉者都能說個三來。總之就像蓋樓一樣,根基不穩,蓋得越快、建得越高,倒塌的可能性也越大。

因此離開江州之后,程宗揚不再刻意追求修為的提升,而是每天用兩個時辰凝聚真元,去除真氣中的雜質。

但去除的進度比自己想象中要慢很多,畢竟自己吸收的死氣不下萬道,想徹底煉化干凈,恐怕要十年八年。

程宗揚倒不是很急,十年八年自己也等得起,問題是有人等不起。

自己出現在六朝,至今還不足一年,托岳鳥人這個便宜岳父的洪福,結下的仇家已經一大把了。

而且程宗揚很清楚,這只是岳鳥人遺產的冰山一角,能把這鳥人搞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的大仇家恐怕還在后面。

目前的修為用來對付惡少不在話下,若撞上真正的高手——遠的不說,就秦太監那種的隨便來一個,自己立馬就得歇菜。

想自保起碼得有第六級的修為,打不過也逃得過。現在一方面急需提升修為,一方面又要避免修為疾進,帶來難以承受的后果,這兩者的平衡還真不好拿捏。

程宗揚晃到門口,又轉身回來。前些天他還有心情去門外散散步,和街坊們打個招呼,見識臨安的市民生活。

但這分心情在自己的屯田司員外郎身份傳開之后,被迅速破壞了。

想想,一大早出門散個步,一票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見面就客氣行禮,恭恭敬敬稱呼一聲“程員外”,對一向以現代都市死白領自居的程宗揚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不過在院里散步也沒躲開,自己剛折過身就有人過來,抱著拳粗聲大氣地道了聲:“員外!”

程宗揚一早的心情都被這聲“員外”攪了,黑著臉道:“狼主,你羊肉吃多了?”

金兀術粗聲道:“秦帥吩咐過,見到官人,要叫官稱!”

“打住!你這聲官人把老子的汗毛都嚇得豎起來了!”程宗揚道:“有什么事,趕緊說!”

“瘦子馮來了。”

“馮源?”

金兀術道:“天沒亮就來了,老秦給他療傷,沒有驚動員外——家主。”

程宗揚趕到客房,秦檜、俞子元和林清浦都在,卻沒看到馮源。

“怎么回事?馮大法怎么受傷了?”

秦檜道:“雪隼團出事了。”

程宗揚心頭一緊,“哪邊?”

“城外,薛團長在西湖邊的藏身處。”秦檜道:“兇手是沖著薛團長去的。馮大法昨晚出去買東西,回來發現已經沒有活口,薛團長的首級也被人取走。老馮倒沒有受傷,只是一路跑回來脫力,又受了風寒。”

薛延山傷勢漸愈,自己有心把馮源替換回來,將薛延山送到江州,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實行,就撞上這件事。

程宗揚邊走邊道:“其他人呢?”

“敖潤去分號打探消息,有社里的兄弟跟著,這會兒差不多該回來了。”

程宗揚進到內室,看了看馮源。馮大法的臉色又青又白,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性命卻無礙,這會兒熬了藥,剛服下入睡。

程宗揚悄悄退出來,埋怨道:“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秦檜道:“公子昨晚從瓦子回來已經晚了,屬下擅作主張,如有不當之處,還請公子責罰。”

程宗揚一陣尷尬。自己昨晚從西湖畔的別墅回來,在橡樹瓦子消磨兩個時辰,回到住處,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說來自己也夠慘的,本來身邊不缺女人,別說死丫頭和夢娘那種絕色,就是卓賤人拉出來就能把橡樹瓦鎮了。

自從離開筠州,他就跟一群光棍漢子混在一處。這一個月來除了偶然遇到游嬋,大家出于友情臨時搞了搞,其他時候過得比花和尚還素。

昨晚那幕活春宮只要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他沒有當場跳下去把那幫小兔崽子踢倒,干翻阮香琳那個大淫婦,已經很有克制力了。

但這些理由實在不足以為外人道,程宗揚只好拍了拍秦檜的肩。

“你做的不錯,但碰見這種事還是叫我一聲。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在外面拼死拼活,我在里面睡大覺,這說不過去。”

秦檜拱手道:“是。”

程宗揚坐下來思索半晌,然后道:“出事的雖然是雪隼團,但雪隼團出事之前正準備趕往江州,很明顯,下手的人是沖著江州來的。我對薛團長說過,雪隼團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分責任我來擔!會之,你去出事的地方看一下,找找有什么線索。”

“是。”秦檜領命而去。

程宗揚對俞子元道:“那處別墅打聽出來了嗎?”

俞子元道:“打聽出來了。那園子叫翠微園,是高太尉的別業,與黑魔海應該沒什么關系。”

看來是自己杯弓蛇影了。論起與岳鳥人的血海深仇,黑魔海恐怕還在賈師憲之上,可自從在晴州交手之后,黑魔海就全無動作,這種反常的舉動更讓自己疑神疑鬼。

上次與游嬋見面,雖然知道凝玉姬的存在,但她來臨安做什么,程宗揚卻一無所知。

如果說黑魔海平白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卻輕輕放過去,不加報復,他們就不是黑魔海了。

程宗揚想著,隨口道:“高太尉這人怎么樣?不會是個大忠臣吧?”

高俅奸賊的名聲比秦檜差不了多少,但在六朝這個變形的世界里,天知道他會不會變成圣人。

“高俅,奸賊耳。”俞子元不屑地說道:“那廝沒什么長處,不過踢得一腳好球,投了前任宋主所好,不知如何從了軍,就此青云直上。自從他當上太尉就拼命聚斂錢財,掌管的禁軍不光給朝中的官員牽馬守門,有些當官的起樓造屋還讓禁軍去做苦力,直把禁軍當成自家仆役,自己賺得盆滿缽滿,還討好朝中官員。”

林清浦笑道:“這等好官,千萬不能讓他倒臺了。”

程宗揚也笑了起來。“會之說咱們那位線人抵得上數萬精兵,我看這位高太尉起碼也能頂一個軍。宋國有這樣一位太尉是我江州之福。皇城司呢?有動靜嗎?”“林教頭家宅不安,顧不上公務,皇城司那邊暫時沒有人手理會咱們。”

“狡兔三窟,看來咱們得再準備一窟了。”程宗揚道:“臨行前孟老大吩咐過,皇城司盯得很緊,大營留在臨安的人手無論明暗都有走漏消息的風險,能不接頭盡量不要接頭。你去找個僻靜處悄悄安排一座宅子。薛團長出事,咱們該小心點,萬一這邊被人盯上也有個落腳處。”

“是。”

俞子元離開后,林清浦才道:“公子這幾天四處奔忙,會之是想讓公子多休息一會兒。”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然后笑道:“我沒有懷疑過會之的忠誠,更不是因為猜忌他擅權。你將來會知道我敲打他,其實是為了他好。唉,為了咱們這位奸臣兄別走上歪路,我也是很費力啊!”

林清浦笑道:“我和會之相識不久,但看得出他雖然八面玲瓏,內里也是有骨梗的,不至于當了奸臣。”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林兄,這事我不想和你賭。江州聯系上了嗎?”

“慚愧。在下多次施術都未能進入江州。”

“這怪不得你,是我慮事不周。其實有祁老四在筠州,傳訊給他只晚個三、四天,也不妨事。”

“在下已經與祁先生聯絡過。”

“做得好!”

林清浦拿出一份卷宗,他已經將宋軍設置法陣的消息告知祁遠,讓他派人向江州傳訊,警告孟非卿等人秦翰準備利用和談行刺的計劃。另外一部分則是祁遠對筠州近期情形的回報。

程宗揚透過和談制造糧價波動的一著,徹底將筠州的糧商打垮。程氏糧鋪如今成了筠州糧商的眼中釘,但程氏糧鋪背后有滕甫撐腰,吳三桂又放出謠言,說程氏糧鋪其實是滕大尹私下的產業;消息一出,那些有心告發程氏的糧商立刻偃旗息鼓。

祁遠沒有斬盡殺絕,而是以相對優惠的價格收購各家余糧,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如今箱州包括周圍州縣,七成可交易的糧食都控制在程氏糧鋪手中,市面上的糧價已經逼近一貫五。

看著林清浦遞來的卷宗,程宗揚才明白文澤以法師的身份,為什么能在星月湖大營與八駿一同擔任少校,在左武軍又成為王哲的左膀右臂。

一個優秀的影月宗術者是情報與協調核心的不二人選,說他是指揮體系中最重要的中摳神經也不為過。

“老吳這一手夠狠,把滕大尹都拉下水了。”程宗揚笑道:“看來滕大尹的位置還穩得很,挪用軍訥這么大的事也不了了之,沒了下文。”

“外面有傳言說,宋國財政緊張,滕知州在筠州這些日子頗有理財手段,宋主有意召他回朝中任職。”

“竟有此事?”程宗揚心頭一動,如果滕甫能回朝擔任戶部尚書,對自己的生意百利而無一害。

“還有一事。”林清浦道:“云六爺剛剛傳訊,下午可至臨安,邀公子到梵天寺一晤。”

“太好了!”程宗揚心里頓時松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其實是云家出事。自己的盤江程氏集團羽翼未豐,江州物資供應全靠云家的船隊。

云家當家人云秀峰遍歷六朝,路上風險極大,一旦途中出什么事,江州失去云家的支撐,立刻成了一座孤城。現在終于得到云秀峰安全抵達臨安的消息,自己多時的擔心總算是放下了。

“云六爺這一趟不容易。”程宗揚笑道:“怎么選到廟里了?”

“云六爺原本準備進城,但聽說薛團長出事才改在梵天寺。”林清浦道:“云六爺與薛團長是莫逆之交,薛團長藏身之處就是云六爺安排的。”

程宗揚一驚,連忙道:“梵天寺安全嗎?”

林清浦道:“梵天寺在內城,又是十方叢林的上院,安全無虞。”

“既然是下午到,那么定在申時,我在梵天寺恭候云六爺。”

敖潤去過雪隼團在臨安的分號,沒有發現異狀,接著趕往湖畔的藏身處,正與秦檜見面。兩人找遍所有能找到的線索,直到午時才回來。

有價值的線索很少,秦檜只能從現場的蛛絲馬跡推斷,兇手只有一人,所有死者都是一掌斃命,身上看不出任何外傷。

“屬下剖開一名死者胸腹看過。那人心臟破裂,但胸前沒有受傷的痕跡。”秦檜道:“屬下仔細查看,才發現那人心臟是由內而外撐碎的,像是有人把力道打進他的心臟之中,然后向外迸開。據屬下所知,有幾門功法可以力透骨肉,專傷腑臟,但落掌處都有脈絡可尋,這種全無外傷、迸碎心臟的功法,著實古怪。”

“沒有什么古怪的。”程宗揚道:“那人用的是玄冰掌之類的功夫,一掌拍到胸口,心臟瞬間凍結,心室里的血液凝結成冰,體積膨脹,導致心臟破裂。你們去的時候,那些冰已經化開,當然看不出痕跡。”

秦檜撫掌道:“原來如此!難怪冬季缸中盛水,易被凍裂。”

程宗揚手指敲著桌面,心里已經有了七分把握,兇手很有可能就是雪隼團在太湖遇襲時撞到的那名高手。

前兩天自己遇到游嬋,她說來臨安的事情已經了結,當時自己沒有在意;現在想來,很有可能黑魔海當時已經找到薛延山的下落,隨即痛下殺手。

現在的問題是,黑魔海是否察覺到自己也在臨安?游嬋臨別時,給自己留了一個聯系方式,也許該設法與她見一面,再套些情報出來。

馮源這會兒已經醒了,他除了一點蹩腳的火法,其他功夫稀松平常,一見到出事立刻舍命逃回,了解的線索還沒有秦檜和敖潤找到的多。

敖潤雙目發紅,他是個重情義的漢子,兩位團長先后喪命,雪隼團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了,讓這個把傭兵團當成家的漢子心如刀絞。

“別顧著難受了。”程宗揚道:“兇手雖然是沖著薛團長去的,但斬草除根也不可不防。你立即通知晴州雪隼團總部和臨安分號,找鵬翼社的車馬行、船行幫忙,把家眷移往建康。愿意跟我干的兄弟,分批趕往江州,接受吳戰威和易彪的訓練,想另找門路的也不阻攔。另外從臨安分號挑幾個精干的,和我一道去梵天寺。”敖潤也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振作精神大聲道:“是!”

秦檜道:“公子這會兒可是要出門?”“我去一趟司營巷,然后去梵天寺。”

程宗揚把云秀峰要來的消息告訴秦檜,吩咐他先帶人去迎接云家的車隊。皇城司、黑魔海,還有那個不知名的兇手,使得臨安城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程宗揚可不想讓云秀峰出什么意外。

秦槍也知道其中的分量,當即不辭辛苦,領命而去。

梵天寺位于臨安西南的鳳凰嶺,由于從城中行走需要穿過宮城和大內,因此馬車先出了臨安西北的便門,再沿錢塘江西行,然后上山。

缺乏減震系統的車廂搖搖晃晃,自己雖然坐過不少次,照樣不習慣馬車的顛簸。要不是駕車的星月湖老兵技藝夠好,真不如騎馬舒服。

李師師將車簾拂開一線,望著外面的景物,良久道:“你方才那番話有什么用意?”

程宗揚笑道:“寶物動人心,林教頭得了這把寶刀,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當然小心些為好。”

接李師師出門時,程宗揚終于沒按捺住冒充“先知”的強烈欲望,故作深沉地告誡林沖,屠龍刀這樣的神兵利器切不可輕易示人。即使身居高位的長官要看也不可隨便拿出來。

雖然林沖當時對他的話深以為然,但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說了。

程宗揚一臉郁悶地想著:可惜一場名留青史的好戲看不到了。

林沖買下那把倒霉的屠龍寶刀,緊接著該被高太尉招見,誤入白虎節堂,然后才有花和尚大戰野豬林、火燒草料場、雪夜上梁山的戲碼。可惜誤入白虎堂這樣經典的一刻,自己無法當個目擊者。

既然讓自己碰見林沖,絕沒有放過他的道理。

程宗揚不打算讓林沖等到火燒草料場的時候才醒悟。花和尚在野豬林沒說服林沖,是因為林沖還存有幻想;自己先一步打碎他的幻想就夠了。

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情節,林沖被陷害刺配之后,該是林娘子遭高衙內逼奸自盡。

程宗揚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位林娘子會吃虧,他只擔心李師師無意中受到池魚之災。敖潤說得對,自己吃不到也該把她藏起來。總之這顆鮮桃,無論如何不能被人先啃了。

雖然自己對屠龍刀的來歷很好奇,更有心見見高太尉那個大奸臣,但自己來臨安最重要的事是與云秀峰見面,與正事相比,去白虎堂看戲這種純屬私人興趣的小事,只能放一邊。

李師師玉容無波地望著車外,心里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么平靜。

父母的背棄、師門的冷漠,使這個少女寒透了心。尤其是西湖小瀛洲那些惡少惡毒的嘲諷,使她感受到生平從未有過的恥辱。

自己的母親竟然拋開貞潔和基本的道德,成為臨安城臭名昭著的花花太歲又一個玩物。她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卻為了錢財和榮華富貴,委身給一個年紀只有她一半的小衙內。這種恥辱令李師師一想起就羞憤欲絕。

直到現實殘忍地暴露在面前,李師師才發現即使有身為總鏢頭的父親、有受人尊敬的師門、有一個英雄豪杰的姨父,自己卻無法改變什么。

太尉府的權勢和地位就像一張龐大的蛛網,使她無法逃避、無力掙扎。自己只能像困在網中的蝴蝶,等待被吞噬的一刻。

她甚至想過,如果想逃脫束縛似乎只剩下一個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今年不過十八歲,美好的生命才剛剛開始,無論如何不肯這樣結束。

讓李師師意外的是在山中偶遇的那個年輕商人。最初自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論起相貌,他雖然不算難看,但和自己想象中的俊朗帥氣沾不上邊;論起談吐的文雅和博學,他也比不上身邊姓秦的伴當。

而且他的身份又是商人,一個滿身銅臭味的晴州商人。李師師當然知道白樂天“商人重利輕別離”的名句,然而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商人,不僅給了她一線希望,而且他的所作所為也使她越來越看重他。

在雷峰塔,這個姓程的年輕商人明知道高衙內等人的身份之后,仍然挺身而出,阻止那些惡少。在小瀛洲,同樣是他出手趕走梁衙內,保住自己沒有受辱。

高俅高太尉、護國節度使梁師成……這些顯赫的名字和官位讓槍棒無雙的姨父英雄氣短、讓身為總鏢頭的父親不敢做聲、讓母親甚至甘愿拋棄名節,只為了能討好他們。

然而這個外地來的年輕商人嘴上說著受寵若驚,下手卻沒有一絲猶豫,似乎不把那些顯赫的官位放在心上。

李師師曾經以為他是個不知深淺的傻瓜,心里為了利用他而存有一分歉意,但漸漸的卻發現他不是晴州哪家商人不懂事的二世祖。

他身邊的伴當秦會之滿腹才華,八面玲瓏;姓俞的管家看似商賈,但眼中時時流露的精光,分明有一身不俗的修為;護衛頭領敖潤雖然喜歡吹牛,手底的功夫卻極扎實;姓林的帳房先生不顯山不露水,但偶然一次見到他袖中的瑩光,李師師才驚訝地發現他是一名無論官府還是民間都萬金難覓的影月宗法師。甚至那三名野性難馴的獸蠻人和駕車牽馬的殘疾漢子,也不是普通的仆從。

不僅這些人都對他以家主相稱,“盤江程氏”的名號同樣透著古怪。

如果沒有記錯,第一次聽到“盤江”這個地名時,是聽偷偷跑去南荒的樂師姐提起。

李師師不知道一個商人為什么會不懼太尉府、護國節度使的赫赫權勢。直到昨天他送來那套書,才真正讓李師師感到驚訝。

沒錯,就是悅生堂印制的那套《金瓶梅》。他也許不知道悅生堂的《金瓶梅》意味著什么,性好讀書的李師師卻知道悅生堂在臨安城的地位。

悅生堂的主人廖群玉是進士出身,先后接到太府丞、知州的任命,但從不赴任,只醉心于刻書藏書。

他的另一個身份則是宋國權臣賈師憲最核心的幕僚,真正能夠影響這位權臣的幾個人之一。

想拿到悅生堂用來厭勝辟邪的《金瓶梅》,只怕高俅、梁師成都沒有這等面子,這個年輕商人卻絲毫不當回事的拿來轉手送人。

這個年輕商人究竟是誰?他做的是什么生意?身邊為什么會有如此多的人才?他與悅生堂的廖群玉,甚至賈師憲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他不懼高俅、梁師成等人的權勢?他和潘師姐、樂師姐是怎樣相識的?

與程宗揚接觸越多,李師師越發現他身上有太多的謎團,連他這個人都顯得撲朔迷離起來。

小時候母親曾帶自己算過命,那個白須飄飄的匡神仙斷言自己十八歲時會有一場大難,同時得遇貴人。

如果自己選擇貴人,可以遇難成祥;相反,如果拒絕貴人的相助,不但自身將遇到極大的危厄,甚至將禍及父母。

這些話母親從小就對自己講過。當事情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母親認定自己命中的貴人是高衙內。李師師也曾這樣想過,但現在命中的貴人似乎多了一個可能。

悄悄看了他臉上的不怎么正經的嘻笑一眼,李師師的心頭一片迷惘。難道他真的就是那個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嗎?

“能和師師小姐同車出行是程某幾世修來的福分,不過這一回師師小姐不用擔心馬車會墜崖了,哈哈……”

李師師對他拙劣的笑話只有一個苦笑。如果沒有在烈山的墜崖,兩人也許擦肩而過,今生不再相逢,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

馬車忽然一顛,李師師坐立不穩,一下子歪到程宗揚的懷中。

“姑娘小心!”

程宗揚說著,一把摟住李師師的腰身。

溫香軟玉入懷,嬌嫩的胴體柔若無骨,讓程宗揚心頭舒服得幾乎融化掉。自己雙臂輕輕一摟,對她的身材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李師師是個嬌小的少女,整個人如同一枚精致的玉墜。身材纖巧輕盈,腰身盈盈一握,顯然有著和她母親一樣纖美的腰肢。

她的胸部發育得甚至比她母親還好,也許是光明觀堂獨特的飲食,無論小香瓜還是潘姐兒、李師師這些師姐妹,都有一對分量十足的好奶。

嗅著少女身上如蘭似麝的體香,程宗揚不禁想起昨晚那一幕。

那個與她有八分相似的美婦人赤裸著雪乳粉臀,像娼妓一樣嬌笑著敞露出花蕊,任由那些狂蜂浪蝶鉆入她的蜜穴中肆意采榨。

如果沒有自己出現,李師師不久之后也將面臨同樣的一幕,從虎翼軍的醫官淪為那些惡少的玩物,最后成為青樓的名妓,無法自主地任人采擷。即使她因為出眾的才色被皇帝臨幸,也無法擺脫娼妓的身份。

隔著厚厚的冬衣,無法感覺到她的體溫,但李師師脹紅的耳垂卻顯示她對自己的氣息不是沒有感覺。

程宗揚別的膽子不算大,色膽卻不小,張嘴朝她的耳上親去。

突然間,前面駕車的漢子嘿了一聲,接著揮起馬鞭,發出一聲銳響。

一陣沉重的響聲帶著樹木折斷的聲音從高處滾滾傳來。馭手馬鞭落下,拉車的兩匹健馬同時嘶鳴,奮蹄向前沖去。緊接著像被重物擊中,嘶鳴聲猛然一頓,然后一股大力涌來,馬車頓時飛了起來。

駕車的獨臂漢子側肩撞碎車廂,叫道:“有敵!”接著被幾枝木羽短箭射中,栽倒在樹叢中。

程宗揚心頭猛地一緊。那些木羽短箭,自己再熟悉不過,是宋國禁軍配發的神臂弓。

如果只有一、兩張還可能是從軍中盜出,但一下子拿出七、八張,襲擊者必定有官方背景。

襲擊者先從山中推下巨石砸碎馬車,然后動用神臂弓,分明是不留活口。程宗揚立刻做出推斷:襲擊者不是皇城司,而是宋國軍方。

馬車正在山路上行駛,襲擊者選的伏擊處雖然不是懸崖,但旁邊就是一道險坡,下面是一條滿是碎石的澗溪。

據說別的穿越者往往會有好運氣,墜崖之后不但活蹦亂跳,還能撞上什么奇遇。但程宗揚不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好運氣,如果摔下去,奇遇不用想,粉身碎骨肯定是逃不過。

程宗揚顧不得思索自己哪里漏了馬腳,引來宋國軍方的襲擊。他一把抱住李師師從破碎的車廂躍出,弓起背脊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樹上。

那棵不知生長幾百年的松樹沒擋住自己的墜勢,拳頭粗的樹身卡的一聲折斷。

程宗揚撞得背痛欲裂,幾乎吐血,卻眼睜睜看著自己朝山澗的碎石上跌去。

“公子!”

俞子元一聲高呼,抖手扔來一條繩索。他坐在車廂后擔任警戒,遇襲的第一時間就躍下車,還摘下車后懸的繩索。

繩索纏在腰間立刻繃得筆直。程宗揚感覺腰像被勒斷一樣,急忙長吸一口氣,丹田氣輪疾轉,穩住身形。

憑借俞子元的援手,他抱著李師師借勢掠出,越過數丈的距離跪在俞子元的身旁。

李師師臉色雪白,舉止卻沒有多少慌亂。她從懷中拔出一把短劍,“奪”的釘在樹干地上,順勢從程宗揚的臂間脫出。

俞子元將身上華麗的絲袍脫下,翻過來變成一件灰撲撲的長衣,顏色與山石有??七、八分相近,披在身上立即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

馬車的殘骸滾入山澗,發出一陣巨大響聲,接著山上出現十幾個人影。

??俞子元伏在樹叢中抬眼看去,然后恨恨罵了一聲。

“為首那個方才見過,當時在巷口賣糖炒栗子的就是他!他們在司營巷就盯上我們,屬下這時才察覺!此番遇襲都是屬下的責任,請公子責罰!”

“責任的事稍后再說!這些是什么人?能認出來嗎?”

俞子元注目片刻,“他們雖然穿著販夫走卒的服色,身手卻極為精干,而且十幾人就隱隱排成陣形,應該是禁軍的精銳。”

李師師低低驚呼一聲:“為什么會是禁軍?”

“可能是看我不順眼吧。”程宗揚咬了咬牙,帶著一絲猙獰道:“十幾個人就想要我的命,這幫孫子的算學一定學得不好!子元,損失怎么樣?”

“老桑、老夏中了箭,這會兒就算沒死,恐怕也動不了。”

程宗揚大感后悔。自己只顧著云秀峰的安危,卻忽略自己面臨的危險。

秦檜去接云家的車隊,敖潤去處置雪隼團的善后事宜,金兀術那三個粗胚看守帶到臨安的錢財,無法脫身。

程宗揚自己只帶了三個人,如果身邊再有幾個人,不至于這么狼狽。

“離梵天寺還有多遠?”

俞子元道:“難說。我沒去過。”

“我知道。”李師師道:“如果是馬車可以通行的大路,還有十五里,但山澗對面有一條小路,可以節省一半路程。”

看著程宗揚訝異的眼色,李師師道:“我小時候去廟里上過香。”“子元!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把老桑、老夏救過來!”

俞子元道:“我去把他們引走——程少校,我們兄弟加入大營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你的性命關系著營里的幾千名弟兄,請你立即趕往梵天寺!這邊的事由我來處理。”

說著俞子元向他敬了一個軍禮:“無論如何,請你保重!”

事情的輕重緩急,程宗揚還分得清,現在不是表現有多仗義的時候,他也不廢話:“我到寺里就讓人回來接你!”他抓住俞子元的肩頭按了按,“一定要活著回來,這是命令!”

“遵命!”

嗡的一聲震響,弓弦撕碎空氣。程宗揚在戰場上已經聽過無數次類似的聲音,立即抱著李師師扭身躲在樹后。

俞子元身形已露,他長嘯一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力,然后如獵豹般躍出,攻向最前方的一名禁軍高手。

程宗揚拉住李師師,趁神臂弓重新絞弦的時機,沿著險坡朝山澗掠去。

李師師心里的訝異越來越甚。

少校、大營……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有禁軍襲擊他,而且那些禁軍還換上便服,掩人耳目?

“咦?為什么不走了?你的輕身功夫不錯啊!難道這就撐不住了?”

李師師望著他。“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有禁軍來襲擊你?”

程宗揚的表情慢慢嚴肅起來。正當李師師以為會聽到答案的時候,他突然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不瞞你說,我也納悶呢,但不用擔心!抓個活口就知道了。”

设置

  • 閱讀背景
  • 字体颜色
  • 字体大小 A- 20 A+
  • 页面大小 A- 800 A+
  • 語言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