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潑皮傳奇

“大膽三回來啦,從鬼林平安回來啦——”

驚人的消息長上了翅膀,不到一日,六盲鎮百里之內就已是家喻戶曉!“鬼林的傳說被打破了,竟然有人活著走出了鬼林!奇跡呀、奇跡——”

不到三日,整個傲來國都為之沸騰,喬三是誰沒有幾人知道,但“大膽三”這名字卻成了傲來國的傳奇,不知從哪一天起,通行六盲鎮的官道上,多出了許多英雄好漢,還有香車美人。××××××××××遠離六盲鎮千里之外的傲來國都內,一國人君可不會崇拜大膽三這潑皮傳奇,面色微白、蓄著長須的老皇帝正緊皺眉毛,御書房內彌漫著讓萬人窒息的威嚴。“兩位卿家,這六盲鎮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連京城也是流言四起,你們說說看,此事當如何決斷?”

傲來國左右二相分列于下,富態稍胖的左相恭身回應道:“啟稟陛下,據微臣看來,這無非是潑皮混混的一些小把戲,不足為信,咱們不用理之!”

“啟稟陛下!”

左相剛剛說完,高瘦的右相接過話頭道:“此事萬不可大意看待,六盲鎮的潑皮本就成千上萬,如今這么一鬧,更是氣勢大增;如果不提前防患,萬一被有心人利用,一定會造出大事端!”

“嗯,右相說得對,是該整治、整治了!兩位卿家,你們有何人可以舉薦,朕不想大動干戈引起民亂!況且,這里面似乎還牽扯到神鬼之說,用不用問一下國師?”

“啟稟陛下,不用勞煩國師;小臣舉薦一人,本朝神捕世家的北宮平,此人不僅嫉惡如仇,辦案如神,而且還有家傳斬妖劍,民間素有‘陰陽神捕’之說,正是兩全其美!”

左相剛想反對右相,不料老國王已點頭道:“嗯,就這樣吧!傳北宮平進宮!”

××××××××××地界,九幽宮。“啟稟萬妖王,十陽珠已被天界毀滅!”

獨角鬼王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來,對于陷害狐后之事,出他之口立刻變成了不得不為之,末了很是無奈的嘆息道:“可惜沒有捉到吸取了十陽氣的鬼姬,不過我已令鬼族全力搜索,相信不出幾日定能有好消息!”

“不用啦!一個小鬼捉來也無大用!”

黑霧之內傳出萬妖王分不出喜怒的聲音,飄渺的語調直接印入了眾妖心海。“既然天界毀我了十陽珠,那咱們也不能讓天界找回《天地長生經》鵬魔王,這次由你與玉扇負責,不計一切手段,毀滅真經!”

××××××××××天地二界風云依然凝重陰沉,但陰風呼嘯的目標卻悄然轉變!《地論》與《鬼經》至今不知所蹤,唯有《天法》去處自明!“洪荒紫府山,太元玉女,《天法真經》”

地界第一兇魔鳥頭一揚,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了一遍,隨之而來就是驚天的殺氣彌漫了方外世界!×××××××××ד唉!”

就在舉國轟動之時,咱們的傳奇英雄卻正在獨自喝著悶酒。“老大,我的偶像,給小的簽個名吧!嘿、嘿……”

燒餅圓滾滾的身形滾進了酒館,他眉飛色舞,似乎進入鬼林的是自己一般!“老大,你怎么還在這種小地方喝酒?讓兄弟們好找呀!”

又瘦又高的油條緊接著出現,喬三的兩個心腹手下總是這么好笑好玩!“偶像個屁!我到現在還做惡夢呢!”

大膽三束發的布帶歪歪斜斜,散亂的發絲一揚,露出了他那憔悴的面容,還有布滿紅絲的雙目。“唉……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一閉上眼就做稀奇古怪的惡夢!他娘的,看來老大我就要掛啦!”

“老大,你老可千萬別掛,兄弟們還指望跟著你吃香喝辣呢!”

燒餅油條難得一次沒有互相抬杠,哼哈二將可不管老大的心情,雙目已開始憧憬以后的神仙日子!嘿、嘿……“到底是什么惡夢,能讓老大你天大的膽子也嚇著?”

胖瘦二將好奇的看著他們心中的英雄老大。“唉……記不清楚啦!總之,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畫面!”

喬三這話說得是半真半假,他確實記不起夢中那些妖魔鬼怪到底是誰,但卻記得一個春夢,一個每夜都會在他腦海重放的春夢,一個讓他男人的自尊大受傷害的春夢!——他娘的,他堂堂的大膽三竟然在夢中被妓女幽娘強奸啦!燒餅與油條一臉竊笑,湊到了老大面前,“三哥,你什么時候坐上總角頭的位子呀?”

“他娘的,什么總角頭,你們以為那么容易呀!靠——”

大膽三粗魯的咒罵了一句,心情反而更加煩躁。唉……看來這難堪的春夢一時半會兒是化解不了啦!“怎么會呢?選舉時不是定了規矩嗎?”

大膽三可不像兩個手下那么天真,也不像他們那么興奮,不一樣的潑皮浮躁的外表下,還暗地里保持著一顆清明之心。“你們以為那些大角頭會甘愿讓出權力呀?我一個沒權沒勢的小角頭,換作你們,會甘心被我踩下去嗎?話語微頓,大膽三大手一揮,似乎抹去了滿腔的煩躁,隨即怪笑著揚聲道:“明白了嗎?老老實實開工吧!”

潑皮開工,自然不會是好事!喬三領著四個手下,囂張的晃進了最為繁華的——菜市場。他們只是潑皮里的小角色,當然只能對付一下賣菜擺攤的老實人,那些油水十足的酒家青樓,輪也輪不到他們的份兒。“老板,生意好呀!”

燒餅一邊說話,一邊攤開了手掌,那賣菜的中年漢子略一猶豫,立刻遭到了幾雙兇惡眼神的籠罩,嚇得他一哆嗦,立刻把十文銅錢拱手相送。“嘎、嘎……油條,該你了!”

燒餅得意的把保護費交給了老大,然后怪笑著望向了同伴。油條聞言立刻走向了下一個攤點,狂妄的氣勢震懾著一干百姓的心神,不愧是大膽三身邊的哼哈二將。“嗯,這梨子真大!”

大膽三大大的夸獎了一下水果攤上的水果,然后順手拿起一個咬在了口中,邊吃邊連連點頭,最后悠然自得的走向了下一間雜貨店,從始至終也沒有掏一文錢,而那小攤主也沒有開口要錢的念頭。“老板,你們怎么不到別處做買賣呀?想不到這兒的潑皮這么橫行霸道!”

一間茶館內,傳出了打抱不平而又充滿好奇的聲音。一位衣著不俗的中年文士安然端坐,問話的是他身旁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冠玉,可惜一道相連的橫眉抹殺了他的清秀,不然還真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唉……客官,你有所不知,在這六盲鎮,哪兒都一樣!”

茶館老板一邊為客人斟茶,一邊看在不菲的小費上大吐秘密道:“大罪俠專門在這一帶劫富濟貧,教訓惡人,像我們這等窮人有什么大困難,家中一定會掉下一大袋銀兩;所以大家都不愿離開,來這兒做買賣的反而越來越多!”

“哼!那不是強盜嗎?什么劫富濟貧?一派胡言,簡直無法無天!”

發束金冠、腰系玉帶的橫眉少年明亮的雙目一張,比常人粗大的橫眉微微掀動,一掌拍在桌子上,強烈的正義感彌漫了與濃眉很不相稱的清秀瘦臉。“你……”

茶老板謙恭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心中偶像恩人竟然被罵為強盜,他又怎么能不生氣?“嘿,老板,恭喜發財!”

這時,正巧大膽三親自收保護費來了,笑呵呵的無賴潑皮斜肩吊手,若有似無的瞟了瞟兩個陌生人。“三哥,給!”

茶老板急忙換上一副笑臉,遞了二十文銅錢給大膽三。“不許給!光天化日,竟敢公然勒索!”

潑皮三剛剛把銅錢接過手,那個頭只及他耳垂的少年已箭步而至,束發的金冠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玉樹臨風的身形一挺,雖然不強壯,但卻氣勢不凡,橫眉少年義正詞嚴道:“大膽刁民,本公子要提你見官!”

“啊!”

喬三、茶老板,以及那中年男子同時臉上變色,但各人意義又有所不同。“喂,小兄弟,松手!這樣我會告你打人喲!”

大膽三斜眼看了看這個性少年,又瞧了瞧那泰然穩坐的中年文士,當見到少年長袍下的鞋子時,聰明的潑皮不由心中一驚。刁民,官鞋,這還有什么不明白?大膽三這潑皮老大竟然沒有發火,反而笑嘻嘻,極其無賴地對瘦臉少年道:“呵呵……小兄弟,老板是還我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樣也犯法嗎?”

“對,對!小人欠三哥二十文!”

不待大膽三眼神看過來,茶老板已急忙表態,讓那正義少年臉色無比難看,一陣青,一陣白。“正兒,退下,不可造次!”

國字臉的中年文士頜下三縷黑須微微一搖,徐徐舉步走上前來,正視喬三眼神抱拳一揖道:“不好意思,誤會、誤會,在下代小兒向閣下賠罪!”

“沒事、沒事!有正義感是好事,只要不‘抓’錯好人就是了,對吧?”

喬三最后一句大有深意的話語是對著少年的官鞋而說,同時也讓這對父子心神一驚,看向喬三的目光不再只是鄙視不屑!“哈、哈……少年英杰,佩服!”

一臉平靜的中年文士不再多言,又一次客氣的對喬三拱手道:“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大膽三主動向左側一移,同時瞪了一眼似欲阻擋的幾個手下。“小子,你叫大膽三是吧,本公子記住你了!”

橫眉少年束發的金冠在喬三眼前晃過,書生打扮的他竟然主動向潑皮挑戰,留下了讓大膽三心驚肉跳的幾個字。“后、會、有、期!”

××××××××××波瀾壯闊的海面萬里碧藍,咆哮的海浪突然兩邊一分,飛卷的浪花升空而起,有如整齊的儀仗隊,凌空夾道而立,恭迎四海之主與散仙之首的絕美仙影。“太元,你多留幾日吧,咱們再進鬼林找一找,說不定還能找到《鬼經》唉……”

龍母對于沒能幫上好友的忙,心中總是暗懷愧疚。“不用!機緣一到,經書自會出現!”

冰清玉潔的太元玉女悠然一笑,對于得失看的十分透澈,話鋒一轉語帶欣喜道:“我出來已久,算一算,小徒玄女即將出關,我這做師尊的也應該回紫府山照應一二。”

龍母難得見到太元由衷的笑意,不由好奇的追問道:“就是當年那個空靈冰冷的小女孩嗎?嗯,我還記得,看來紫府圣女要出現了!太元,恭喜呀!”

說到這兒,四海之主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的小幽,無限惋惜道:“小幽資質其實也千年難遇,可惜沒有早點遇到她!唉……”

依依惜別的氣氛悄然一轉,太元玉女就像慈母一樣撫摸著年少女鬼的秀發,對于這剛剛失去親人的純凈少女,太元不僅是同情,還有由衷的喜愛。“小幽,不要再傷心!好好呆在水晶宮,等地府輪回時機一到,就投胎做人去吧!”

兩大上仙齊齊沉默了片刻,對于“陰陽殊途”的天規生出了濃濃的無奈。龍母突然驚嘆道:“太元,你發覺沒有,小幽純凈的氣息越來越像你了,是不是這幾日你私下教了她紫府仙法!”

玉唇一動,太元優雅無聲的淺淺一笑,飄逸的仙容出現了幾分紅塵戲笑,“龍母,你不也偷偷傳了小幽仙法嗎?不然她的法力怎么可能進步這么快!”

“小幽多謝娘娘與仙姑厚愛,但愿來生能服侍回報兩位上仙!”

隨著時光的幫助,小幽似乎已經抹平了傷痛,至少在外表上看來,她高挑的倩影煙波環繞,又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飄逸模樣!——唉!可惜只是一個像仙女的孤魂野鬼!同情與隱約的愧疚一掠而現,兩女仙芳心酸酸的大不是滋味,靈光一閃,一個美妙的意念不可抑制的涌入了太元心間。“小幽,你放心投胎去吧,我與龍母定在十年后下人間尋你,到時咱倆共同收你為徒,就不會違背天規了!”

“嗯,好辦法!”

龍母比之太元性子更急,搶先衣袂一振,神色由寵溺化為了鄭重,“小幽,現在就拜本宮為師!在你進入輪回之前,本宮先在你靈魂印記中留下仙法之印,那樣下一世就可以事半功倍!”

“那……我也再留兩日!”

兩大上仙對小幽越看越喜愛,竟然為了她如此大費周章,還鉆起了天條的漏洞。“嗚……兩位師父在上,徒兒小幽有禮!嗚……”

激動的眼眸已是又熱又酸,可惜女鬼沒有淚水可流,酸楚與幸福的矛盾滋味涌入心海,小幽終于又感受到了被人關懷的滋味。××××××××××小幽在幸福的哭泣,而她以為死去的仇人此刻正在人間橫行霸道,逍遙快活。倚紅樓內,喬三又來到了這煙花之地,燒餅油條等人自然是尋花問柳,玩的不亦樂乎,可憐已經吃過大餐的大膽三卻怎么也對庸脂俗粉提不起興趣!任憑他這地頭蛇如何尋找,卻怎么也找不到有關幽娘的蛛絲馬跡,喬三情不自禁走進了當日的房間,在清冷的空間里回味唏噓,“幽娘啊幽娘,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我會每夜夢見你?”

艷陽西沉,暮色緩緩從大地飄出。“老大、老大……”

一個瘦小潑皮氣喘吁吁的沖進了青樓,隔著老遠就大聲喊叫道:“好消息,好消息……”

“小九,你他娘的不要鬼吼鬼叫的,先喝口茶休息一下!”

對于小潑皮們所謂的好消息,喬三隱藏在浮躁之后的眼神卻沒有半分喜色。“老大,各位大角頭約你戌時到城隍廟開會!嘿、嘿……一定是談你上位的事兒,咱們以后可以橫著走啦!”

小潑皮話音未落,燒餅油條等人還未來得及湊興,一干窯姐兒、龜奴加老鴇已把大膽三圍了起來,“哎喲,恭喜三爺,賀喜三爺,倚紅樓以后就靠三爺你罩著啦!”

老鴇更是大方,老臉不停抖動,奴顏婢膝的討好道:“三爺,以后這兒就是您老第二個家,看上哪位姑娘,老婆子分文不收!咯、咯……姑娘們,趕快伺候好三爺!”

戌時未到,喬三就逃出了倚紅樓,他實在是忍受不了一大群窯姐兒的圍攻,頭銜雖然是虛無飄渺的東西,但他這準老大卻一下子光芒萬丈,吸引著一干妓女恨不得把他吃進肚子里去。“唉……要真是讓我當總角頭就好了,可惜卻是一場鴻門宴!”

喬三抬頭眺望繁星滿天的夜空,感慨的心神猛然一振,下意識緊了緊腰間的特制腰帶。他娘的,這場鴻門宴自己還得必須去,就去看看那群白癡想干啥!“小角頭——大膽三——到——”

烏煙瘴氣的城隍廟又響起了潑皮師爺悠長的聲音。“哼!果然沒安好心!”

喬三臉上嘻笑依然,但心神卻高度集中,從司儀報名號的細微之處,他就可以肯定,一干大角頭絕沒有想實現承諾的意思!“蔡老大,各位老大,小三給你們行禮了!”

大膽三抱拳一禮,低垂眼簾下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精光,自從于鬼林離奇回歸后,他的六識比以前更靈敏超人。大殿內一干潑皮雖然人人笑臉相迎,但喬三卻從空氣中嗅到了冰寒的殺氣,在兩側垂掛的紗帳之后,他更“看”到不時閃過縷縷寒光!“呵、呵……小三,來、來……以前是我蔡老大薄待了你,今天咱們補上三杯!”

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正是喬三的直屬老大,對于自己這個手下,蔡老大心中還真有點不舍,但如果牽扯到利益,他絕不會半點手軟!“干!”

一大群潑皮圍桌而坐,不到片刻,地上就多出了一大堆酒壇。借著酒意,一個大角頭故作隨意道:“大膽三,你為我們潑皮界長了臉,添了光,準備什么時候開上位大典呀?”

已醉的七暈八素的大膽三酒后吐真言,搖頭晃腦道:“我可沒……資格,只能算是替……蔡老大走這一趟,總角頭自然該我……的老大坐,不然那不是造反嗎?各位老大,小三說的……對吧?”

“啊!”

蔡老大神色一愣,接著是欣喜若狂,一邊開懷大笑,一邊暗罵自己糊涂,只想著殺大膽三,怎么沒想到這一茬呢?差一點就殺掉了自己最“忠心”的手下!“哈、哈……各位,我這小弟還真是夠義氣!來,大家舉杯,為咱們潑皮界能出這么一個好漢再干三杯!”

“這……”

一干大角頭事前就是打破頭,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變化,大膽三自然是不必殺了,眾人的矛頭一下子又指向了大大得勢的蔡老大。“撲嗵!”

一干粗鄙潑皮正吵得不可開交,引發爭端的大膽三突然摔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小三、小三!”

蔡老大從未像此刻這般關懷過手下,急忙扶起大膽三,然后揚聲命令一干心腹道:“趕快把大膽三送回城,記著,千萬不要讓他著涼,不然老子拎掉你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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