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

我試探著問:“是不是你那個老主顧?”

唐進搖頭道:“不可能是他,他是個老癮,在這座城市,只有我能供貨給他,我被抓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除非……”

我看著唐進的臉色,替他說道:“除非他找到了另一個供貨管道,那邊想獨占這里的市場,把你擠掉!”

唐進點點頭,沒有說話,深深地吸一口煙。

我思索了一下眼前的情勢。

唐進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我知道,他絕對是個講義氣的人,對于跟他關系好的,他極其看重,否則他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弟弟甘愿犯法。是誰對這樣一個家伙起了歹心?看來也不是想故意整死他,否則也不會在他只帶這么少貨的情況下透露給警察,看樣子只是想關他幾年,并不想要他的命,這人是誰?

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我張口就要叫出來,轉念一想自己又沒有證據,說出來反而不好,只好對他說:“唐進,這樣吧。你安心地跟警察走,通風報信的事情我幫你查,我絕對不會給他好日子過,我讓他去牢里陪你,你相信我就把孩子放了,跟我出去;要是你不相信,也把孩子放了,我當你人質!”

唐進緊緊地盯著我,臉上陰晴不定,我看他拿刀的手已經有些松動了,趕緊說:“叫我兄弟就應該相信我!你真把條子惹毛了,他一槍斃了你,你兄弟在醫院誰幫他籌錢?”

唐進哆嗦了一下,道:“你需要多久時間?”

我想了一會兒,道:“半個月!”

唐進沉默了半天,咬了咬牙,道:“好,我信你!”

說著,把孩子一推,送到我面前。

小孩子猛然被推醒,撇了撇嘴又想哭,我連忙嚇唬他:“不許哭!是個男人嗎?堅強點,你媽媽在那邊看著你,自己走過去!”

小男孩被我嚇得一愣,抽抽噎噎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外走,走兩步回頭看看我和唐進都沒有追他,便跑起來。

我長嘆一口氣,對唐進罵道:“你媽的,沒事搞這一出!害得老子病剛好也不能輕松一下!”

唐進陰陰笑道:“誰讓你他媽的來的?我求你了!”

我氣不打一出來,老子剛救你一條小命居然還不領情!下次你跪地上求我,老子也不來了!突然想到什么,一邊站起來,一邊問道:“你上次話沒說完,現在告訴我,駱駝是什么?”

唐進笑著說:“看你今天這么幫我,告訴你,駱駝就是幫我們往內地運貨的人。他們回家的時候我每人給他兩百元,幫我帶點貨回去;別的地方的人信不過,老鄉跑不掉,自己也放心。”

我氣得大罵:“原來你要我幫你招湖南老鄉的就是為了這個啊?還他媽說不犯罪!靠,幸虧老子還沒上班,被你騙了也不知道!”

唐進慢悠悠的站起來說:“我又不去你們廠里,我直接找他們,只是讓你多招點新血而已,不會讓你參與的!”

我恨不得踹他兩腳,問他:“你說唐勇用的是女駱駝?他也干這個嗎?”

唐進撇嘴道:“那小子是混蛋。自己外甥女朋友也想下手,后來那女孩子聰明,跟了你才逃過一劫!”

我心里把唐勇的祖宗十八代女性全都問候一遍,總有一天我要讓那個肥豬栽到我的手里!

我看唐進還拿著那把刀,沒好氣地罵道:“你還拿著那玩意干什么,好玩啊!交給我,跟我走!”

唐進突然一下子把刀遞過來,說:“你媽的,跟我好好說話,行不行啊!”

我冷汗一下子就飆出來,大聲朝他叫道:“不要把刀尖對著我!”

已經晚了,二樓窗戶上亮點突然紅一下,“撲通”一聲,站在我面前的唐進倒在地上!

我呆呆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唐進。他的眼睛還盯著前方,臉上帶著一絲笑容,腦門上有一顆花生米大小的彈孔,紅白相間的腦漿流出來,蜿蜒地爬到我的腳下,樣子恐怖而又詭異。

幾個荷槍實彈的武警沖過來,彎腰檢查一番,在唐進的頭上蓋上一塊破草席。

警察也圍攏過來,中年人看了我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我神色木然的盯著他,道:“誰開的槍?誰讓你們開的槍!”

剛才那名替我傳話的警察朝我喊道:“他要對你動手了,能不開槍嗎?你小子是不是想被他捅死啊!好心當做驢肝肺!”

我一個箭步沖上去,一個“抱膝壓腹”把他放翻,騎在他的身上舉起拳頭,照著他的腮幫子就是一拳,然后左右開工,發瘋似的揍他一頓!

幾名武警沖過來,想拉開我卻被我連捶帶踹近不了身,一名武警急了,舉起手中的八一半自動槍對著我的腰眼就是一槍托!我一下子岔了氣,渾身也使不上一點勁了,被幾個人聯手拉開。

那警察滿臉是血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掏出腰間的手槍,沖過來頂在我的腦門上,怒道:“我他媽一槍打死你!你敢打我?”

“王隊長,把槍給我收起來!”

中年人威嚴的朝他吼道,被喚做王隊長的警察張了張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恨恨地盯著我,把槍又插回槍套。

我絲毫沒有感覺的看著中年人,漠然說道:“你們知不知道,他已經答應自首?他都把孩子給放了!他就是想把刀交給我啊!他還要掙錢給他弟弟看病啊!你們竟然把他給打死了!我草你媽的!”

說到最后,我已經止不住眼中的淚水,抱頭痛苦起來。

中年人搖頭說道:“他是個毒販,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嗎?有必要對他憐憫嗎?”

我狂怒地喊道:“就算是個毒販,他也有改過的權利!你非要制他于死地嗎?你他媽是警察還是劊子手!”

“夠了!”

上尉走過來向我罵道:“你也曾經是一名軍人!這種場面你見得不比我們少!我們要徹底保護人質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開槍!這是職責!沒得選擇!”

我愣住。是的,我也曾經是個軍人,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在不確定歹徒行動目的的時候,一切以人質安全為第一,開槍是必然的!可是……

幾名醫護人員抬來擔架,把唐進的尸體放上去,抬起來向救護車走去,蓋在他頭上的草席因為走動滑落下來,我又看到了唐進睜大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我,微帶笑容的臉上看起來竟是滿臉譏諷,我嚇得打個哆嗦,眼淚又流下來,慢慢地閉上眼睛不敢與他對視,只能在心里不斷的念道:“進哥,對不起……”

晚間新聞有我的身影,大致內容是一名外地的勞工不顧個人安危力勸一名挾持人質的毒犯放出人質,并配合武警和警察部門擊斃歹徒云云。

我坐在電視機旁邊的板凳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熒幕,一動也不動。

貓貓和丫頭興奮的叫著:“老公你好棒!”

、“哥哥是個大英雄!”

我置若罔聞,只是傻傻地坐在那里。

貓貓抱住我的脖子,趴在我后背上在我的臉上香了一下,問道:“老公,你怎么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低沉的說道:“死的那個人,是唐進!”

貓貓和丫頭同時愣住。那個昨天還在我家里跟大家開懷暢飲的人,此刻就像電視里那個蓋著破草席的身影,竟然永遠離我而去!

貓貓滑坐在我的身邊,怔怔的說道:“怎么會是他?”

我繼續說道:“你們知道嗎?他本來是想跟我去自首的,卻被那群白癡以為要對我下手,而被打死!他怎么會對我動手!他還說我像他的弟弟,哥哥怎么會對弟弟下手?”

我已經無法抑制自己,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貓貓把我攬進懷里,雙手緊緊抱住我,丫頭也從后面摟住我的腰,把臉貼到我的后背上說:“哥哥,如果你真的難過,就哭出來吧!”

我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摟住貓貓,放聲大哭起來!

為了驅趕我心頭的內疚與恐懼,貓貓這幾天只要一下班就跟我黏在一起,晚上更是徹夜瘋狂。我也沉浸于此,感覺只有在貓貓身上,才能忘掉那雙含著譏諷的眼神。

貓貓現在對做愛上癮,晚上吃飽飯,隨便跟丫頭聊幾句后,就要拉著我進房,然后便是無止境的索取。顯然貓貓現在已經逐漸適應高潮的反應,她再也沒有在做愛的時候休克,只不過身體的反應依然強烈,超強持久的痙攣每每令我難以承受,一瀉如注。

很奇怪我們這么頻繁的做愛居然沒有讓她懷孕!真是不可思議。我不能戴套,也不分什么危險期、安全期,只要她月經沒來,我們都是夜夜大戰、晚晚春宵,居然沒有出過事,這讓我真是感慨老天爺的眷顧。

之后我去上班,還是原來那間公司。

第一天進辦公室的時候,路過前臺我目不斜視,徑直走過去。我可以感覺到阿如在我背后那復雜的眼神,但我沒理她。住院兩個月、在家休息半個月,這么長的時間她連一次都沒去看過我。

就算是普通朋友,甚至只是一般同事關系,在這種情況下看望一下也無可厚非,何況我們還有過最親密的關系,她卻連臉都不露,我知道她想讓我明白,我們之間只是一時沖動,不可能有結果,但也不用做這么絕吧!

公司的事情基本上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對于我來說輕車熟路。不在的這段時間紀律有些松懈,上班時間違規的比較多,原來我實行的整頓方法兩個小妮子用不上,因為她們不敢去管,導致才招的幾名行政人員不適應情況,盲目追求成績,搞得吃力不討好,員工逆反心理大,最后搞不定了,拍屁股走人了!

第二天就開始整頓,違規罰款是必要的。在一個廠里待這么久,那群小子也知道我的為人,知道我的心是站在他們那邊的,任打任罰,一周不到全都老實。喜得老板隔三差五的就請我去他辦公室喝茶,贊道:“還是你有辦法,以前那幾個都搞不定,你回來幾天廠里就變了個樣。”

我心想:不是他們沒用,是放不下身段,對員工要軟硬兼施,跟他們交朋友,你天天跟個總統似的背著兩手訓話,哪個肯聽你的?

其實我并不是沒有壓力,在這個公司,我最大的出在老板娘身上。廣東的夫妻廠,基本上都是丈夫主外、老婆主內,多大的公司都是這樣。

老板娘這個人聽說跟老板是同學,父親是國內知名企業的總裁,這個廠就是靠她父親幫忙組建的,所以這個女人平日里飛揚跋扈、囂張無比,對員工是雞蛋里挑骨頭,對我也是防之又防,她的名言是:“我這么大個廠,招幾個工人還不簡單嗎,哪個不聽話就讓他滾蛋!你們都是靠我來吃飯的,不想吃就走!”

偏偏此人自稱信佛,每年必去五臺山朝拜,回來就炫耀自己給寺廟捐了多少錢,搞得像個大善人,對員工又極為苛刻,罰款必上三位數,員工們背后罵她是佛首,意思是佛口蛇心。

佛首平日對我還算可以,經常送我一些書看,不過都是些《玉歷寶鑒》、《大悲咒》之類的書籍,我不感興趣,隨手扔在家里的廁所里,只有便秘的時候才拿來讀上一段,后來,她居然要我跟她一樣信佛!

起因是有次她叫我進內堂(我的辦公室在她外面,她的辦公室有個套間,里面是個小香堂)拿點東西,跟我講了點輪回的知識,我也是信口胡謅,居然讓她發現老衲的慧根,天天要我信佛,令我不勝其煩,這不是害人嗎?老衲一旦真當和尚,那得有多少女人悲痛欲絕,削發為尼?后來被她嘮叨得生氣了,就問她:“信佛能吃肉嗎?”

佛首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酒肉是大忌,萬物皆有生命,不可擅奪!”

我說:“不能吃肉、不給喝酒、不能近女色、不能殺生?”

佛首贊許地看著我,對我的慧根相當賞識,下面的話卻讓她吐血,我接著說:“好東西都不能沾,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讓佛首氣得一腳把我踹出內堂,從此不許我踏進半步。

真是搞笑!不喝酒、吃肉也就罷了,連女色都不能碰,那不是要老衲的命!老衲的目標是:天天娶媳婦,夜夜當新郎;站在村口望,家家丈母娘!

自此與佛首的關系交惡后,她跟我談工作離著有八丈遠,或許是怕我玷污她的圣體吧。看著她那張南瓜老臉,我樂得躲得遠遠,心里不斷地恭祝她早日修得正果、得道升天。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她這個兇神樣子,生的女兒卻是一個賽過一個,像仙女一樣美麗不凡。

老板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大女兒在國外,沒見過只是看過照片,我還以為是明星的藝術照,口水都流一桌;二女兒也沒見過,人在深圳,聽說是個模特兒,也是美女一個;最小的女兒和貓貓同歲,南京理工的高材生,現在放暑假回來,前幾天有來,我當時看得眼都直了,害得貓貓把我的腰上掐了一圈,像扎了條肉皮腰帶!

小女兒現在在公司幫忙,整理財務和訂單,就跟我同一間辦公室,已經和我相當熟悉。年末訂單多,人員流動性大,貓貓和丫頭被我派出去招人,辦公室就我和小女兒兩個,天天工作累了就在吹牛胡扯,關系已經相當不錯。

不愧是理工高材生,家里開的又是機械廠,非常專業,事情做起來上手很快,只有在細節上有問題問我,對這名小老板我是知無不言的,不過我可沒把她當小老板看,我只拿她當女孩看、一名很漂亮的女孩,所以偶爾也趁機占口頭上便宜,讓她叫師父或著是哥哥什么的,身體上卻沒有接觸,畢竟人家是“公主”挨罵事小,掉腦袋談不上,掉飯碗是肯定的!

每天上午我都工作了兩個小時的時候,三女兒才跟著爸媽來公司,我就伸個懶腰,對她喊道:“囡囡(三女兒的乳名)幫哥揉揉肩!”

囡囡馬上一記粉拳,笑罵道:“死石頭!敢指使我!我告訴我媽,讓她收拾你!”

我笑著,我知道她不會,我再過分點她也不會,這是一種默契。

囡囡的性格一點都不像她媽媽。總體上來說,囡囡既有小月的溫柔,又有貓貓的乖巧,還帶上一點丫頭的調皮,而且她從來不擺架子,對任何一名員工都是客客氣氣的,這么一個可人的女孩,追的人肯定是不會少的。

在辦公室待一天,我每天光聽她接電話就不下幾十次,后來實在是煩得不行了,只好抗議:“我說囡囡啊,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啊,這樣幾分鐘就一通電話,我都被你吵成神經衰弱。這么舍不得干脆讓他過來好了!”

囡囡臉紅紅的說:“我媽不同意我們!”

我一想到老板娘那張終日像別人欠她二兩油似的臉,理解地嘆口氣,想讓她同意,除非男方的老爸是李嘉誠!

囡囡絕對是個聰明的女孩。她來辦公室的第三天,就對我說:“我們孤男寡女的在一個房間里,你女朋友會不會吃醋啊?”

我問她:“你認識她嗎,就知道她會吃醋?”

囡囡噘著可愛的小嘴說:“不就是那個貓貓嗎?很漂亮啊!”

我驚訝于她的敏銳,短短這幾天就可以看出我和貓貓的關系不一般,看來女孩子的感覺還真的不能小覷。

提到貓貓,我不得不嘆了口氣。

其實,貓貓真的是對我一心一意,自從跟我有了那層關系,就像個小妻子般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是也正因為這樣,總讓我難以適應,她對我看得太緊!不許我跟別的女孩子單獨吃飯、不許我跟人家通電話、有簡訊來她要第一個看、我出門辦事她要隨時打電話查詢我的位置等等。

說真的,我不喜歡這樣,我跟你做戀人,不代表把自己賣給了你,成為你的私有物品,沒有一點自由空間;就像現在上班,她在外面招聘,也時不時打電話回來,表面上是關心我,卻讓我有種不被信任的感覺,我覺得很煩!

我曾經跟她提醒過,好了兩天后就舊態復發、我行我素,后來再說她,她干脆告訴我:就是要看緊你!誰叫你那么花心!

我無言了!我是花心,而且花了二十多年了,你當初跟我之前就是這樣,為什么還跟著我?

和貓貓的第一次爭吵是為了丫頭。

丫頭現在跟我的關系已經趨于正常,反正她也是想跟我在一起,既然可以不用忍受破身的痛苦也能達到目的,她也樂得維持現在這個樣子,雖然對我是愈來愈依賴,卻從來沒有再做過出格的事情,頂多就是在我的臉上香一下。

這種親吻是純潔的,沒有一絲欲念的,當然也得避開貓貓,讓她看見也不好。

盡管如此,有一次還是被貓貓發現,當時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哭大半天,誰勸也不行,我苦著臉解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滿身抓痕出來,還是沒有讓她消氣,非要把丫頭趕走,我火了,跟她大吵一架,最后她妥協了,同意丫頭的存在,但是不準我單獨跟她在一起,而且自己也和丫頭的關系也愈來愈遠,各做各的事。我這次讓她們一起出去招聘,本意也是想藉此機會讓她們和好,但從回家后的情況來看,確實有些改觀,但是要做到像以前那么親密,估計是不大可能。

我想找個機會讓她們的把關系可以再親密一點,不料這個時候卻出了一個意外,老板娘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決定。

她要辭掉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