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貓貓

小柔剛想張嘴說話,我就給她使了個眼色,我不想再惹太多麻煩,既然警察來了,我也不想惹是生非。

我對跟著王隊長一起進來的男人點了點頭,叫了一聲:「袁哥,你來了!」

袁濤陰沉著臉說道:「你總算還記得我這個哥!叫你找我不找,回頭再跟你算帳!」

我苦笑了一聲,我又欠他一份人情了。

陳豹子掏出香煙,抽出幾根遞給王隊長他們,卻被擋住了。

王隊長寒著臉對他罵道:「陳豹子,我告訴過你,最近打黃掃黑行動正密集,你最好老實點,要是讓我抓到你的把柄,沒你好日子過!你現在搞這么個陣勢,向我挑釁嗎?」

陳豹子堆起滿臉笑容說道:「哎呀!王隊長說的是哪里話,都是自己人,嚇唬他們一下就算了,哪里有什么陣勢!現在沒事了,您放心吧!」

王隊長斜眼看了他一下,說:「沒事了嗎?那我要把他們帶走,你不反對吧?」

陳豹子陪著笑說道:「您王隊長要帶人走,我哪敢反對?只是,這個女孩——」

他用手指了指小柔,道:「她可不能走,她借了我們老板十萬塊錢還沒還呢,這可是白紙黑字有證據的!」

「她的錢我來還!」

袁濤站出來說道。

「我去跟羅老板說,我給他二十萬,十萬的利息!可以了嗎?」

陳豹子笑道:「有袁老板這句話,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最好您再多出十萬,把這個小子也給贖了吧!他可是我們豪天的頭牌!」

陳豹子又用手指了指我。

「他?」

王隊長看了看我,絲毫不顧袁濤臉上的慍色,哈哈大笑道:「他是你們的頭牌?哈哈,笑死我了!我說石頭,你什么時候成了豪天的頭牌?哈哈哈!」

我惱怒的朝他叫道:「王八,你給我閉嘴!小心我把你的牙一顆顆敲掉!」

王隊長絲毫不以為忤,依然笑道:「石頭啊,你有今天還真是報應啊!」

「你們……認識?」

陳豹子看到我和王隊長熟稔的樣子,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王隊長收斂起笑容,對陳豹子輕蔑的說道:「豹哥,您老人家知道他是誰嗎?」

陳豹子一愣,忽然想起剛才他們對我的稱呼,臉色大變,脫口叫道:「長風巷的石頭?」

我眉頭一皺。袁濤附耳對我說道:「你當年殺唐勇的那條巷子就叫長風巷!」

陳豹子一叫,所有人嘩然。

「就是那個一人打死一個幫的石頭?」

「我說剛才給我那拳怎么這么有勁,原來是被石頭打的!不冤,還真他媽的疼!」

那些打手看我的眼神從不屑一下子變成崇拜與恐懼。

陳豹子的舌頭像是打了結,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真的是石頭?」

我挺胸說道:「我是石頭。你要是不服,我們再打一次!」

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王隊長笑道:「他連湖南幫都不怕,還怕你們區區豪天帝國的十幾個人?」

陳豹子面若死灰,我的事他也只是聽說,但畢竟知道我曾經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現在又有警察撐腰,自己以后會有多大麻煩還是個未知數!

我轉身對那幫嘰嘰喳喳的打手說道:「我要走!而且要帶她們一起……」

我指了指小柔和桃子,道:「誰要攔,盡管來!我沒那么可怕,湖南幫不是我一個人挑的,還有其他的兄弟!」

想起老杜的慘死,我的心里一陣痛苦;想起小果,手拿著玩具槍氣定神閑的模樣,又是一陣溫暖。

「你們誰要阻攔、誰要報復,盡管來找我,只是,不要對女人下手!我最恨別人打女人!」

我狠狠瞪了陳豹子一眼,他哆嗦了一下,不敢與我對視。

「放心!」

王隊長笑道:「我們不插手,只要在這間房間,隨便你們折騰吧,我今天只看熱鬧,別出人命就行!」

袁濤白了他一眼,從懷里拿出一個長盒子塞到我手里,說:「我花大錢買回來的,送給你!」

是什么東西能讓袁濤花大錢買來送給我?偏偏又是這個時候?我詫異的打開盒子,里面有一件用絲綢包裹著的東西。

王隊長氣得大罵:「袁大頭,你這不是叫我難堪嘛!不是叫你私底下給他嗎?」

袁濤笑道:「是你說今天只看熱鬧的!」

王隊長無言了。

絲綢揭開,一道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面前的兩個大字讓我頓感親切,「噬血」!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拿起噬血,手握著刀柄耍了個刀花,順手一落,鋒利的刀鋒悄無聲息的砍下一個桌角,我滿意的用手撫摸著刀面,對打手們冷冷說道:「你們來吧!」

「喀啷」一聲,一名比較年輕的打手把手中的木棒丟在地上,恭敬的望著我說:「石頭哥,我不打!您是我的偶像,我是聽著您的故事長大的,我不會跟您打!」

「我也不打!」

「我也是!」

一時之間,扔棍子的聲音絡繹不絕。

袁濤和王隊長對看一眼,同時微笑了一下,而王隊長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種擔憂。

我走到陳豹子面前,問道:「你還要打嗎?」

陳豹子長嘆一聲,道:「遇到你這個幫派煞星,打與不打結果還不都是輸?」

說著招了招手,帶著那幫打手向門外走去。

「等等!」

我叫住了他,轉身從旁邊的茶幾上拿起一個煙灰缸。

陳豹子緊張的看著我,問:「石頭哥,還有什么吩咐?」

我沒有答話,右手一掄,玻璃煙灰缸敲在他的頭頂上變成碎屑紛飛!我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趁他后退時腳尖一挑,一根木棒飛到手里,沖上去就是一頓猛敲。

陳豹子還算是個漢子,咬著牙一聲不吭,硬挨了我一頓揍。

打得心里舒服了,我把棍子一丟,從腰上拔出噬血,猛力插在桌上,對著那幫人冷冷說道:「剛才所有動過桃子的人,全都過來給我放點血!我說過的,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看著那幫家伙一個個捂著手指頭攙扶陳豹子離開后,我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看到嗎?那才是真的噬血寶刀!猴子你那把是假的!媽的,騙我們這么久!」

「還說呢,我他媽也是被人家騙的!花了老子五百塊啊!」

「媽的!要是真的,五千塊我也買!」

「我出五萬!」

「我出五十萬!」

「我……吹你媽的吧!你有那么多錢嗎!」

王隊長看了我一眼,道:「走吧。去哪?我送你們!」

我沒好氣的說道:「去醫院!老子全身都要散了!我坐袁哥的車,老子這輩子再也不坐警車了!」

「為什么要回來?」

王隊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回頭問我。這家伙放著自己的車讓同伴開,非要跟我們擠一輛車。

我一只手摟著小柔,另一只手抱著桃子,斜眼對他說:「干嘛?不歡迎啊!又不是來找你,你怕什么?」

王隊長打了一個響舌,歪頭對身邊的袁濤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還是那個臭脾氣!這么多年了還是那個鳥樣子,天皇老子都得看他的臉色!」

袁濤白了他一眼,道:「你知足吧!前段時間我見到這臭小子,他居然不記得我了!」

我松開小柔,把身旁的盒子塞到袁濤的座位下,道:「袁哥,這個東西就放在你那吧,我以后用不到了。」

王隊長這才笑了起來,捶了袁濤一拳道:「怎么樣?我說過了吧?他肯定會還回來的!」

袁濤罵了一句:「我開車呢!你老實點!」

轉頭又對我說:「石頭,你知道王八擔心什么,你不惹事他就放心了!」

王隊長叫道:「你也叫老子王八!老子叫王博!怎么說現在也是刑警隊長了,你們給點面子好不好?」

「是,王八隊長!」

我和袁濤異口同聲的叫道,氣得他直翻白眼。

一直默不作聲的小柔突然輕輕叫了我一聲:「石頭,你已經……」

「等一下!」

我打斷她,問道:「你是誰?」

小柔張了張嘴巴,半天沒出聲。

旁邊的桃子虛弱的說道:「石頭,你又傻了,她不是你的丫頭嗎?」

「她不是丫頭!丫頭已經死了!」

想起我可憐的丫頭,我的心中又是一陣劇痛,剛恢復清晰的腦袋似乎又有些混亂。我晃了晃腦袋,丫頭的死是一個事實,我無可逃避,不管心中有多痛,我都要去面對!

我盯著小柔問道:「你究竟是誰?」

小柔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蒙朧,把身子往后一靠,幽幽說道:「我姓唐,我叫唐柔。我的父親叫唐勇!」

我還記得六年前,年少輕狂的我手里拿著一把噬血刀,在清晨的細雨中奮勇搏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手里拿著一杯牛奶,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用沾滿鮮血的右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輕對她說:「寶寶不哭,叔叔不是壞人!」

然后把噬血送入敵人的頭顱,而那個敵人,卻是她的爸爸!

坐在醫院的樓頂上,我茫然的看著城市的夜空。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當年的懵懂女孩已經長大,現在來報仇了,我應該怎樣面對?再用噬血嗎?捅她還是讓她捅我?可是,我還沒有找到貓貓啊!我曾經痛恨過這個女孩,是她讓我做了人人都不屑的鴨子、牛郎!可是,當知道她是唐勇的女兒時,我突然恨不起來了。我當著她的面殺死她的父親,人家來報仇,無可厚非!

可是,她真的只是來報仇的嗎?我又想起某一個夜晚,她蜷縮在我的懷里,流淚對我說道:「石頭,再叫我一聲寶寶吧!」

其實她早已表明她就是那個女孩,只是我沒有發覺。她要害死我真的是易如反掌,為什么遲遲不肯動手?

夜風如綿,吹到我的胸膛上涌起一股暖意,萬家燈火如漫天繁星般閃耀。

我扶著欄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小月的師父——止水大師對我說過的一句話:「率性而為,天堂也是地獄;行事無愧,地獄亦是天堂。」

經歷了這么多,我到現在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其實,沒有天堂與地獄之分,要說有,它們也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做事不計后果,即使你身處天堂,也會感覺到如地獄般痛苦;凡事問心無愧,即便身處地獄,也坦然自樂,如至天堂。

止水大師微笑著從遙遠的云端走來,輕輕一指我的心口,道:「施主,你終于悟道了!善惡由心,無愧為本。」

我點點頭。

小月也笑著跳出來,拍著手對我和大師說道:「師父,你說錯了!」

然后玉手一伸,點了一下我的腦門,道:「天堂和地獄就存于這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我雙手合十,對她們深深作了一個揖,道:「止水大師、靜心師父,你們說的都對,石頭明白了,知道以后該怎么做了!」

一陣風吹來,眼前的虛幻都隨風飄散,也帶走了我心中所有的沉重。

我感覺一身輕松,整了整衣服,朝飛鷺山的方向拜了一拜,道:「謝謝大師的提點,石頭受教了!」

桃子傷勢很重,斷了幾根骨頭還是小事,反而是下陰嚴重撕裂,外力撞擊造成流產,子宮被幾乎捅穿,即使治好也失去做女人的權利了!

「石頭,對不起!我不該——」

桃子躺在病床上,握著我的手愧疚的說道。

我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說:「以后有什么打算?」

桃子勉強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我是個廢人了,乖乖回家種地去唄!」

門口有條人影鬼鬼祟祟的,我喊了一聲,叫他進來。我認得他,他叫伍子。

「石頭哥。」

伍子頭纏著紗布,走到床前叫了我一聲。

桃子的眼眶紅了,大聲罵道:「滾!」

伍子嘴唇張了張,想說話又怕惹她發火,只好無助的看著我。

我對他微微一笑,轉身對桃子說道:「別生氣,小心身體。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吧!」

桃子哭泣著說:「說他媽的頭啊!看著自己的馬子被強奸,連個屁都不敢放,你算什么男人!」

伍子低頭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豹哥的脾氣,愈攔愈上火的!我不也挨了打嘛!」

說著便齜牙咧嘴的摸著自己滿頭的紗布。

桃子更氣了,罵道:「男人做到你這地步算是極品了!自己的馬子被強奸居然無動于衷!你他媽的腦筋是不是生銹了,還是被門撞到了?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的嗎?操你媽的!你現在來干什么?看老娘被人玩得舒不舒服,是不是?」

伍子皺眉說道:「不就多幾個人嘛,我都無所謂你在乎什么?平常你哪天不被人玩?靠,我當初沒嫌棄你,現在也不會嫌棄你的!」

桃子「哇」的一聲撲到伍子懷里,一邊用力的捶打,一邊哭道:「我怎么就找了這么一個草包玩意兒啊!老婆被人上了,他還在旁邊鼓掌……」

伍子一邊小心的安慰桃子,一邊轉頭對我尷尬的笑了一下。

我看這對歡喜冤家應該沒什么事了,站起身說道:「小柔呢?我想跟她談談。」

桃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對我說:「可能在康復科,她姐姐就在那里。」

我點點頭,轉身向外面走去。想了想又轉過身,對伍子說:「以后無論對手有多可怕,都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苦!大不了就是一條命!」

伍子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轉身走出,身后又傳來桃子的哭喊聲:「老公,咱們的孩子沒了!嗚嗚……」

「沒了就再生一個唄!有的是時間,我以后也不跟著豹哥了,咱們回家結婚!」

「生你媽個頭啊,老娘那玩意都爛了,用什么生啊!」

「還能用嗎?能用就行,不行就抱一個!」

「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用啊?老娘又不是醫生!」

「我這不就隨便問問嗎?」

康復科在十二樓。我沒有搭電梯,一層一層的爬上去。見到小柔,我應該怎么說?求她恕罪還是任其擺布?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真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她!

不知不覺,我已經站到了康復病房的門口。

我對著門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這扇門,迎接我的是一朵紅色的玫瑰,還是一把鋒利的尖刀?我用手輕輕往門把上一碰,門居然悄無聲息的開了。

小柔背對著門口,守候在一張病床的旁邊,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

「姐姐,你知道嗎?他已經恢復記憶了,他知道我是誰了,我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姐姐,你說我該怎么面對他?他是殺死我爸爸的兇手,又把我二哥打成了殘廢!我應該恨他的!可是,他又是我三叔的朋友,還是四叔的恩人!他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我要為父報仇還是為家人報恩?姐姐,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啊?」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他當著我的面捅死了我的爸爸!我應該恨他的,所以,那一刻,他的模樣就印在我的腦子里了!我來廣東就是為了找他報仇!可是,為什么看到他受苦的樣子我會心痛?為什么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心煩?為什么,我總是回想起他叫我寶寶的樣子?為什么?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姐姐,你告訴我啊!」

我全明白了!我的眼睛已經濕潤,輕輕走到她的身后,右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柔聲叫道:「寶寶!」

小柔聽了一震,轉過頭來,眼睛紅腫得像一顆小蜜桃,我心痛萬分,將她一把攬過,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寶寶,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甘愿承受!」

小柔撇了撇嘴,終于忍受不住,撲到我懷里大哭起來。

我愛憐的輕拍著她的后背,任她把淚水沾濕我的衣襟,她還是個孩子,無論表現得多么堅強,這些磨難和抉擇都是令她難以承受和面對的,再加上她還有個病重的姐姐需要照顧。我下意識的把頭轉到旁邊的病床上,上面躺著一個人,身體被被子蓋著,只留著一個腦袋在外面。

我突然如被閃電擊中,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連腦袋也是空白一片,時間就此停止,世界開始崩塌!床上的人居然是——「貓貓!」

我悲鳴一聲,推開小柔撲到了床上。貓貓!我的愛人!怎么會是你?為什么會是你?為什么會躺在這里?為什么不說話?

我抱著貓貓的頭,撫摸著她憔悴的容顏,一遍一遍的呼喊她的名字,淚水滴落在貓貓緊閉的雙眼上,然后順著眼角往下流淌。

貓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無數次的夢見你,卻從來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我苦命的愛人!如果有來生,我絕不會放你離我而去!可是,你能聽到我的話嗎?你可以應我一聲嗎?我們還年輕,以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什么你只能躺在這一張狹窄的床上?為什么不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石頭!石頭回來了,來找你了!然而現在找到了,卻是這么讓人痛苦!

小柔在旁邊叫我,我聽不見;醫生和護士聞聲趕來拉我,我沒有知覺。我只是抱著貓貓的身體,仰天痛哭!老天爺,把貓貓所有的苦難都加在我身上吧!她是我的愛人,請不要再折磨她了!

一名護士走過來,用一根針管扎在我的胳膊上,我沒有理會,我根本不知道痛,相對于心中的痛苦,現在就算砍掉我的胳膊,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頭好重、好痛、好沉!眼前的一切在眼中已變得模糊不清,眼皮像是掛了鉛,一旦閉上就很難睜開,但我還是緊抱著貓貓。我曾說過今生不會再和她分開,無論是誰,都別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包括死神!

我在貓貓的病床前整整守了一個星期,誰也拉不走。

我為她擦洗身子、喂她吃東西,我吃一口,她吃一口。剩下的時間,我跟貓貓講我們以前的快樂日子,講以后的美好生活。

我相信貓貓聽得見,我能聽到她心臟的跳動,我數著那里的節奏,我知道她能感覺到我在守候著她。我想,當她睜開眼時,第一個見到的人肯定是我!必定是我!

一個星期后,我去銀行取出所有的錢,交給了醫院。

貓貓的主治醫生看著我拿著收款單跑來跑去,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為什么嘆氣,我問過小柔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三年前,貓貓和小柔坐同一班列車來到廣東。貓貓是要等人,小柔是要找人,所以兩個懷著同樣目的的女孩就成了一對好姐妹。

小柔沒有學歷,找工作很困難,因此兩個人租好了房子后,連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貓貓有工作經驗,又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個包吃的單位。

每天貓貓就把飯菜多打包一些,然后拿到家里跟小柔一起吃,包括早餐。

兩個人無話不說,但都沒有觸及對方心里的隱私,所以她們一直都不知道,等候的和尋找的,竟然是同一個人!

最后小柔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廠里做倉管。雖說是女孩子,每天的工作量還是很大,但是小柔從來沒有覺得累,因為有貓貓在背后幫她打氣,可是,高勞力的工作還是把她給累倒了。這時小柔和貓貓為了省錢都住進了各自的宿舍,但貓貓聽到消息后,還是請假趕來天天照顧她。

那天,貓貓看到小柔氣色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決定帶她出去走走。沒想到就是這一句「出去走走」,讓貓貓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

小柔哭著對我說:「本來貓貓姐沒事的,是我自己逞能,非要讓她看著我自己走,我沒有看到那輛車,可貓貓姐看到了!她沖上來把我推開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貓貓姐她——」

小柔再也說不下去,捂著嘴巴痛哭出來。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陰沉著臉說道:「肇事車輛呢?」

小柔搖頭說道:「跑了!那條路沒有多少人經過,我當時嚇傻了,眼睜睜看他逃走了。石頭,我沒用,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我搖搖頭。小柔還是個孩子,她有什么錯?為了治好貓貓,她連正規的工作都辭掉了,甘愿做一名舞女,我應該謝謝她才對。

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可是,要懲罰也應該懲罰我啊,為什么要把罪過加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既然你想奪去貓貓,那我就跟你爭!看是你老天爺牛脾氣大,還是我石頭命硬!

貓貓是大腦嚴重受損,腦干部分枯竭,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腦死」。

我曾經問過醫生,喚醒她的機率有多少,醫生對我說:「理論上,腦死一年多的病人,沒有蘇醒的可能。」

看到我陰沉的臉色,醫生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伙子,別泄氣。我說的是理論上,但臨床上有很多的奇跡是無法理解的,植物人蘇醒的例子屢見不鮮,我相信你,你也應該相信自己!」

我握住醫生的手,鄭重的對他說:「醫生,我從來沒有泄氣過,更不會放棄!我相信我的愛人會在某一天睜開眼睛叫出我的名字,您看著吧!」

袁濤幫我墊了十萬塊醫藥費,為了報答他,我進了他的一間分廠。

袁濤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熟悉工廠的每一個環節,然后把分廠交給我。

我沒命的工作,下了班就往醫院跑。

貓貓雖然病情沒有多大的起色,但臉色比以前紅潤許多。

倒是小柔,自從知道我就是貓貓尋找的人之后,突然消失了。

我去過很多地方找她,也問過桃子,但仍不清楚她去了哪里,或許她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回家開始新生活了吧?我有些黯然,但也些許坦然,對于我們來說,這應該也是一種解決恩怨的方法吧。

三個月后,我提前結束了實習生涯,坐上了分廠辦公室總經理的位置。我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才剛剛開始。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工作,下班后就推掉所有沒必要的應酬,去醫院照顧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