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容心思機伶,見文淵撫琴沉思,想起任劍清曾言此琴乃是寶貝,心念一轉,說道:“莫非這張琴有什么古怪?”

文淵張開眼來,道:“方才我彈起琴來,琴弦上反生之力中,有一股陰氣回蕩,帶去了我體內些微陰氣。這‘文武七弦琴’本是修練內功的一樣法寶……”小慕容“啊”地一聲,喜道:“難不成你能用這琴來療傷嗎?”文淵微笑道:“且試一試。”

當下文淵暗提真氣,心凝神釋,彈的是一曲“南風歌”,平和大方,琴音與脈息互相呼應。幾音奏過,體內陰氣立被弦力引動,隨之流向指尖。

太陰內力何其霸道,雖至指上,卻也不能就此驅除出體。若是以內功緩緩化去,也需得有深厚內家修為。文淵和小慕容自不及黃仲鬼,雖是合力,仍難有起色。然而此時陰氣聚指,琴弦感受指力有異,便生出相同力勁,互相沖擊,以求與指上法度吻合。

文淵感到弦上陰力增生,心道:“這陰力與我所受陰氣極為相近,定是它要來對癥下藥了。”

兩邊陰力交相擠壓,一在指外,一在指中,文淵只覺十指冰冷難當,便如浸在冰塊中一般。兩股陰氣纏結翻覆,逐漸化而為一,在人琴之間流轉自如。

文淵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氣鼓蕩,趁陰氣盡聚十指之時,順勢運行周身脈絡。既無陰氣阻撓,內勁立時暢行無阻,十指撥刺進退之際,太陰內力一點一滴宣泄到了琴弦之中。

琴弦并非人身經脈,真氣自不得安居,彈撥之間,便逸開四散。如此源源不絕地送出陰氣,“南風歌”也是越奏越順,小慕容在一旁聽著,受其感應,也覺陣陣薰風拂來,暖洋洋地,身心舒適。

琴曲漸漸入慢,文淵一聲清嘯,曲至泛尾,余音裊裊,那棘手之極的太陰真氣也已隨之散盡,水到渠成,竟是輕而易舉。

文淵經脈中滯礙盡消,真氣自在無拘,不禁又驚又喜,起身叫道:“妙之極矣!”小慕容見他高興,喜道:“當真有效嗎?”文淵笑道:“自然有效,且其效如神呢。”小慕容道:“這樣說來,能消解黃仲鬼的陰寒內力了么?”文淵微笑道:“已經全然驅盡了。”

小慕容怔了一怔,道:“這么快?”文淵笑著點頭。小慕容伸手在弦上一彈,卻彈不出聲,奇道:“這琴當真奇怪。”文淵道:“要奏出聲,得運上內力才成。”小慕容指貫真力,撥弦一彈,不料琴弦急振,“錚”地一響,反震力竟出乎意料地強。

小慕容手指一痛,驚叫道:“啊呀!”連忙縮手,一條右臂已震得酸麻難當。文淵驚道:“怎么了?”小慕容甩甩手,嗔道:“都是你啦,不先告訴我這琴震得這厲害,手好麻。”文淵笑道:“你不會彈琴,那也沒有辦法,還是別碰這琴好。有沒有弄傷?”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差一點,倒沒傷到。你這師門寶物,瞧來也不是人人用得。”

文淵調息半晌,說道:“雖然黃仲鬼的陰氣是化解了,但內傷還沒盡愈,我再彈琴療傷一陣。”小慕容道:“你彈這琴也要耗費內力吧?可別太累了。”文淵微笑道:“我會注意。”便繼續擇曲彈奏。

不論武功抑或琴藝,均是要精進研習,方能有成。彈琴變化之精微,不是個中高手,亦不能領悟。文武七弦琴雖是修習內功的異寶,卻也需精曉操琴技法,方能生效。正如削鐵如泥的寶劍,要以深湛劍法駕馭,始可展露鋒芒。任劍清當日傳琴予文淵,除了意氣相投,也因他武功根柢扎實,又擅琴藝,且當年少,日后尚有可為,雖還不知他便是自己師侄,依然慷慨贈琴。

文淵專心致志,將各式曲調反覆彈奏,隨著曲意不同,內息亦變幻橫生,運功法門已脫離“九轉玄功”范疇,卻是全無不順。琴曲意境,概由心中所生,自不會與自身相逆。

如此數日行旅之中,文淵日日彈琴,氣隨曲行,事半功倍,不幾日間內傷盡去。小慕容見他神采已復,心中歡喜,這日對他笑道:“喂,你這張琴有這么大功用,怎地你還沒練成蓋世神功啊?”文淵一笑,說道:“哪有這么容易?文武七弦琴雖能助我療傷,可用來練功又是另一回事,得多下功夫的。”

小慕容道:“到了巾幗莊,十九又會遇上黃仲鬼,你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動起手來,一樣打他不過,你想怎么辦啊?”文淵沉思片刻,嘆道:“那也沒法子,我彈琴練功,內功進益雖是快得多了,但內家功夫是慢慢練出來的,總不可能十幾二十天里,便能練到跟黃仲鬼不相上下吧?”

小慕容心里自也明白,暗嘆一聲,說道:“罷啦,只盼我大哥和你那任師叔也能趕到,說不定能跟黃仲鬼合斗一場。”文淵點了點頭,心里暗自思索制勝之道。兩人一路北行,避開大路,擇小道趕路,逕往冀境而去。

再說藍靈玉一行人,那日趁亂往店外脫身,卻不知小慕容已帶著文淵躲進店中。華瑄雖是身受太陰內力,但僅是黃仲鬼震斷銀鞭的余勁,波及不大,勉力催動內功,仍能行動,左右不見文淵和小慕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道:“慕容姐姐跟文師兄逃出去了嗎?我得趕上去才行。”

一翻出后院墻外,正好見到藍靈玉四人上馬要走,急趕上前叫道:“藍姐姐,有沒有見到我師兄他們?”藍靈玉知道此時是脫身良機,不敢耽擱,低聲道:“先上馬,他們不會有事!”華瑄想起文淵中了黃仲鬼一刀,心急如焚,叫道:“你們走,我要去找師兄!”便要轉身回到后院。

藍靈玉大驚,急回馬拉住華瑄,說道:“慕容姑娘沒有受傷,她會救到文兄的,你別去送死,快走!”華瑄一聽,心中雖然擔心,卻也只有上馬奔離。

小慕容驅散的馬匹四下奔竄,路途各異,華瑄等人奔出數十里,倒也還沒被追上,到了一處林子的雙岔路。藍靈玉輕輕喘氣,道:“阿纓,阿穗,阿環,你們三個往左邊,到了市鎮,立即改換服裝,趕回巾幗莊。華姑娘,你跟我往這條路,我們避開那些賊子后,再想辦法找到你師兄和慕容姑娘。”

阿纓道:“三莊主,你跟華姑娘都負了傷,只怕會有危險。”藍靈玉道:“人多容易被發現的,我受的是皮肉之傷,不礙事。你們快回去,記得要改裝,他們的目標在我,你們的樣子不會記太清楚的,不過仍然要小心。”阿纓等三女齊聲答應,策馬去了。

藍靈玉向華瑄道:“華姑娘,我們也走罷!”華瑄道:“那……文師兄跟慕容姐姐要怎么找?”藍靈玉道:“先到了安全地方,再行打探不遲,如果被黃仲鬼追上,再想脫逃可就難了。”華瑄無奈,只有聽計行事,應道:“只能如此了。”一瞥眼間,見藍靈玉臉泛潮紅,發鬢間微滲汗水,神情有些古怪,心中關切,便道:“藍姐姐,你傷得厲害嗎?你好像很累啊。”

藍靈玉臉上一紅,說道:“那……沒什么,快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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