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出生天

雖然營外滴水成冰,但是四個燒得熾熱的火盤,使偌大的營帳溫暖如春,就是不穿衣服,也舒服得叫人不愿起床,要是有例外,或許只有安莎一個。

安莎沒有穿衣服,周身一絲不掛,赤條條地躺在和暖的獸皮上,四肢給繩索牢牢縛緊,大字張開,一張矮腳凳擱放在肥大的粉臀下面,身體拱橋似的朝天仰臥,完全不能動彈。

就是能動,就是手腳沒有給繩索縛緊,安莎也沒有氣力爬起來,因為她還是剛從暈迷中醒過來,渾身痛不可耐。

被擒已經三天了,好像前兩夜一樣,洛兀著人喂安莎吃過晚飯后,便指使數十個壯漢把她輪奸了。

安莎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去的,斜眼一看,昨夜給人咬壞了的左邊奶頭仍然在淌著血,不知是新傷還是舊創,再看下去,麻木不仁的下體沾滿了干涸的穢漬,可不敢想像傷得有多厲害。

念到身受之慘,安莎以為流干了的珠淚又再汩淚而下,看來熬不了多久,便要給這些野獸活生生吔南死了。

雖然安莎不想死,但是洛兀恨火填胸,怎會放過自己,何況活下去一定要比死還可怕,能夠痛痛快快地死去,也許是不幸中之大幸。

死到臨頭,安莎只有一個心愿,就是希望死后能夠化作厲鬼,弄死周義那個可恨的小畜生。

洛兀固然可恨,固然該殺,但是最可恨,最該殺的還是周義,他不僅絕情負義,騙了自己,還袖手旁觀,任由洛兀施暴,真是百死莫贖。

安莎也不是完全絕望。唯一的希望是老天能夠大發慈悲,助爹爹擊敗周軍,或許還可以逃出生天,這兩天聞得色毒軍著著占先,安莎不禁生出一線生機,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昨天白天帳外吵得這樣厲害,安莎自然知道周義領軍渡河了,沒想到他能力敵安琪那個小賤人,還可以全身而退,枉她號稱色毒第二高手,竟然宰不了這個小畜生,實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剛才遭那些野獸輪奸時,從他們的片言只語,聽到安琪先燒樹林再燒雪,分明專注防守,要周軍知難而退,如此一來,自己又怎能撐下去,看來是那個小賤人借刀殺人的伎倆。

安莎胡思亂想之際,忽地感覺一股冷風自外邊涌進來,知道有人揭開營門,駭得她趕忙閉上眼睛,裝作還沒有醒過來,害怕來的是洛兀,那么自己又要受罪了。

“公主……公主!”來人走到安莎身旁,低聲叫道。

“……是你!”安莎芳心劇震,張開眼睛,沒料到來人竟然是當日在晉州與自己有一手的左清泉,害怕地說:“你……你要干什么?”

“不要害怕,我沒有惡意,是來救你的。”左清泉動手解開安莎的繩索說。

“救我?”安莎做夢似的說。

“是的,我要帶你一起逃離這里。”左清泉點頭道。

“為什么?”安莎難以置信地說。

“我要是不走,一定會給晉王那個小雜種殺掉的。”左清泉咬牙切齒道。

“他要殺你?”盡管知道左清泉與周義有隙,還常常口出怨言,安莎還是追問道。

“他是公報私仇。”左清泉悻聲道:“他命我趕造木筏,卻給你的妹妹安琪燒了樹林,無法如期完工,他竟然責我辦事不力,還當眾打了二十軍棍,如此下去,遲早也會給他害死的。”

“跑得掉嗎?”安莎患得患失道。

“我現在仍有軍職在身,還有些心腹接應,跑得掉的。”左清泉肯定地說。

“你打算跑到那里?”安莎問道。

“我也不知道,見一步走一步,離開這里再說吧。”左清泉煩惱道。

“要是有船,我們便可以渡河,返回安城了。”安莎強忍傷痛,喘了一口氣說。

“不,不能去安城。”左清泉搖頭道。

“為什么不能?”安莎奇道。

“我……我懷疑……”左清泉欲言又止道。

“懷疑什么?”安莎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說……”左清泉想了一想,搔著頭說:“你可知道前兩天周義與安琪交手么?

“知道,那又怎樣?”安莎愕然道。

“那一戰是周義敗了,還受了重傷,但是不知為什么,安琪竟然沒有乘勝追擊……”左清泉茫然道。

“她沒有乘勝追擊?”安莎憤然道。

“大軍過不了河,過了河的只有數百殘兵敗將,如果那時安琪殺了周義,我們一定大敗。”左清泉嘆氣道。

“她……”安莎氣得粉臉煞白,目露兇光。

“男女之事難說得很,要是她看上了周義,我們回去安城,還不是自投羅網嗎??”左清泉搖頭道。

“這樣我們更要回去揭破這個小賤人!”安莎怒火焚心道。

“這些只是我的臆測,無證無據,如何能證明她通敵。”左清泉搖頭道:勻要是給她反咬一口,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還要什么證據,單是放過了周義,已經使她百辭莫辯了。”安莎氣沖沖地說:“何況爹爹最疼我,我說的話,他一定會相信的。”

“怎樣說也不宜魯莽,以免冤枉好人。”左清泉正色道。

“這個小賤人算什么好人?”安莎罵道:“我們要不盡快趕回去,恐怕后悔也遲了。”

“安琪今早在對岸燃燒黑龍血,現在還沒有燒完,如何渡河?”左清泉不以為然道。

“有船便成了。”安莎答道。

“要船可容易了,今天我們已經做了十幾條木筏……”左清泉點頭道。

“不行,木筏過不了河的。”安莎著急道。

“要盜一條船也不難的。”左清泉皺眉道。

“有船便行了,我們快點走……哎喲!”安莎色然而喜,掙扎著想坐起來,豈料只是動了一動,周身便痛不可耐,痛哼一聲,倒在地上哀哀悲啼。

“你怎么了?”左清泉關懷地說。

“我……嗚嗚……我走不動!”安莎泣叫道。

“沒關系,我背你上路。”左清泉安慰道:“你的衣服在那里?”

“我……我哪里還有衣服。”安莎慚愧地說。

“那么你躺下來,用這塊獸皮裹起來吧。”左清泉扶著安莎躺下,用墊在地上的獸皮包裹那慘不忍睹的裸體,再抱在手中,才走出營帳。

帳外原來還有兩個守衛,可是發現左清泉舉手與他們招呼,暗處卻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色毒戰士后,安莎方悟左清泉當是殺了原來的守衛,然后換上他的親信。

左清泉抱著安莎,與兩個親信大咧咧地穿越陣地,沿路雖然有人查問口令,卻沒有留難,無驚無險地走到河岸,順利登上一條沒有人看守的小船。

對岸還是像個火海,火光能熊,河面亮如白晝,幸好左清泉的小船躲在暗影處,不大起眼,也沒有讓人發覺。

在安莎的指示下,小船沿著河岸溯游而上,走了一會,前路便為一堆大巖石所阻,要是繞過巖石,便要陷身火海,左清泉正在為難之際,安莎竟然著他把船劃進兩塊巖石中間的水道里。

水道很是狹窄,小船也差點過不了,兩旁全是高與人齊的大石,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只能硬著頭皮,依照安莎的指示,慢慢摸黑前進。

劃上一陣子后,前邊便出現一點燐光,勉強看到水道改變,安莎下令轉左,如是者轉來轉去,重回河道時,已經把黑龍血造成的火海拋在身后,小船也能順利渡河了。

“奇怪,他們把船劃進石縫里,難道里邊還有地方藏身嗎?”目睹左清泉等與安莎消失在黑暗的巖石中間后,暗里窺伺的洛兀訝然道。

“也許吧。”周義隨口回答,旋即若有所悟道:“我知道了,那里一定有路通往石壁下邊,這樣他們便可以過河了。”

“石壁下邊?”洛兀沉吟道,原來今天他們沿河巡視,發現大鵬河的上游全是懇崖峭壁,人馬要游繩而下,方能抵達河上,除非能把船只預先運到那里,才能渡河,然而那里地勢險要,如果給敵人發現,便如箭靶一樣,任人宰割了。

“是了,一定是那里!”周義喜道。

“是那里也沒有用,他們一定會在那設置崗峭,別說現在沒有足夠的船只,就是有,待我們過河時,什么也不用干,只要點起黑龍血,我們便死定了。”洛兀嘆氣道。

“不用忙的,先看左清泉的戲演成怎樣再說吧。”周義笑道,暗念明天可不要忘記命人回去晉州,著李漢把左清泉的家小拿下來。

第二天,左清泉為安莎公主誘惑而叛逃的消息迅即傳遍全軍,雖然有人感覺難以置信,但是更多人破口大罵,罵他有眼無珠,周義隨即頒下格殺令,并著人回報朝廷,同時通知李漢動手。

當天晚上,周義也收到左清泉的煙火訊號,知道他順利混進敵營,開始實行周義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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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呀,你為什么不殺周義?”安莎靠在椅上,疾言厲色地問。

“爹爹明白為什么的。”一個站在階前,身段高佻的金發女郎抿著豐厚濕潤的紅唇說,原來她便是安莎的妹子安琪。

安琪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娃娃似的臉孔,好像會說話的藍色大眼睛,高聳的鼻梁,滿頭閃閃生光的金發,更難得的是肌膚似雪嫩滑如絲,無一不美,無一不使人暗里贊嘆,目不轉睛。

“再說一趟也無妨的。”踞坐堂上的濃眉大眼中年漢冷冷地說,他便是安莎安琪姊妹的老爹安風,看來也曾為了這個問題不滿,而要安琪作出解釋。

“我便再說一遍。”安琪知道還有許多人心中生疑,不說不行,就憤然道:“那時晉王周義左右全是高手,如何殺得了他??況且就是殺得了,我也不會殺的。”

“看,這個小賤人承認縱敵了!”安莎罵道。

“我承認什么?”安琪與安莎素來形同水火,針鋒相對,這一趟卻是出奇地忍氣吞聲道:“殺了他有什么用?如果殺了周義,周軍也不會退兵的,對我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什么百害而無一利,簡直是一派胡言,他死了,蛇無頭而不行,周軍還不退兵么?”安莎惱道。

“晉王只是大周皇帝的一個兒子罷了,就是死了,還有監軍作主,周軍軍紀嚴明,臨陣逃脫者必斬,不會隨便退兵的。”安琪回答道。

“話雖如此,但是周義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兒子,要是真的死了,必定軍心大亂,監軍袁業優柔寡斷,不敢擅作主張,肯定會按兵不動,等候朝廷指示,拖延日久,糧草勢必緊張,我們便有取勝之望了。”站在安莎身畔的左清泉說。

“左將軍,我們不像你,可是沒有退路了,如何能夠再結下大周這個強仇大敵?”安琪很看不起左清泉這個降將,冷笑道。

“我也是沒有退路的。”左清泉苦笑道。

“其實最重要的是要沒有周義約束洛兀的殘兵,換了第二個主帥,難保不鬧得色毒天翻地覆,生靈涂炭,我又于心何忍?”安琪繼續說。

“如果……如果不是周義假仁假義,嚴禁殺降,我軍便不會有這么多人投降了。”安風嘀咕道。

“安琪公主說的不無道理的。”一個老人點頭道:“要是周義像那個魯王周信,我們勢必難逃滅族之禍了。”

“這是什么歪理?”安莎尖叫道:“他不殺降,你們便投降嗎?就算不死,洛兀會放過我們嗎?”

“胡說,誰要投降?”安琪氣憤地說。

“誰?是你,就是你!”安莎歇斯底里地叫:“你不殺周義,就是給自己留下后路!”

“安琪,漢人狡猾善變,詭計多端,你要想清楚才好。”安風竟然接口道。

“你……你也不相信我嗎?”安琪氣得渾身發抖,顫聲叫道。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著你小心吧。”安風嘆氣道。

“好,我便交出兵權,以后什么也不管。”安琪憤然道。

“什么也不管?”安莎訕笑道:“只管當周義的內應是不是?”

“安莎,不要胡說,安琪是我的女兒,不會出賣色毒的。”安風喝止道,言下之意,心里不無芥蒂。

“誰知道她是什么人?”安莎冷哼道。

“我可以保證安琪公主不會對不起色毒的!”

“我也可以保證。”

“安琪公主還要領導我們對抗周軍的。”

“沒有安琪公主,我們那里守得住安城?”

階下一起議事的幾員將領急叫道。

“大家別吵了!”安風發覺只有兩人沒有做聲,知道眾人還是擁護安琪領軍的,嘆了一口氣,舉手制止眾人道:“我不是不信任安琪,也不是要收回她的兵權,只是真理愈辯愈明,大家講清楚吧。”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再出主意的。”安琪咬牙道:“要我上陣,那我便上陣,當馬前小卒也行的。”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大家一起商量便是了。”安風改變話題道:“左清泉,周軍現在還有多少糧草?”

“我看……該足夠個多月之用的。”左清泉沉吟道。

“那即是說我們只要能再守一個月,周義便要退兵了。”安風喜道。

“不,他在路上已經開始籌集糧草,預計十天后送到,有了這些,便能支持半年以上了。”左清泉搖頭道。

“那么我們要截下這些糧草才行!”安莎急叫道。

“能截下來嗎?”安風問道。

“周義派了五百兵馬護送,還有千余腳伕……”左清泉答道。

“這么多人?”安莎冷了一截道。

“能讓三萬大軍吃上數月的糧草不少,當然要這許多人了。”安風嘆氣道:“可是奴隸當腳伕嗎?”

“不,當腳伕的全是俘虜降卒,是洛兀的主意,他說橫豎關起來,不如用來干粗活,可以不用白費米飯了。”左清泉答道。

“還不是奴隸!”安莎哂道:“為什么要關起來?”

“周義的意思是打完仗后,便放他們回家,不是用來作奴隸的。”左清泉解釋道。

“假仁假義!”安莎怒罵道,暗念自己縱是不跑,也能活下去,難道洛兀會放過自己嗎?

安琪沒有做聲,想的卻是周義仁義為懷,英雄蓋世,難怪人稱賢王,念到左清泉說他受傷甚重,心里大是不安,幸好自己留有余地,沒有使出全力,現在唯望他能吉人天相了。

“如果是奴隸當腳伕,我們便有機會了。”安風喜道。

“不錯,他們一定想逃回來的。”一個將領點頭說:“如果安琪公主能夠親自出馬,更是萬無一失。”

“不過無論是燒是劫,此行十分危險,還該考慮清楚的。”左清泉嘆氣道。

“考慮什么?”眾人間道。

“自從前些時火燒樹林后,周義沿岸加設了許多暗啃,要是過河,難免會曝露行藏的。”左清泉解釋道:“還有,這些糧草對周義十分重要,如果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多半會加倍防范的。”

“過河不難,我看他們也是猜不到你過了河,還投靠了我們的。”安莎搖頭道。

“這些糧草關系我們能不能守住安城,就是危險,也要一試的。”安風目注安琪道。

“我要五百勇士,十條船和二十桶黑龍血。”安琪寒聲道,明白自己頗得人心,降卒見到自己,當會出手相助的。

“行,你要什么也行。”安風爽快地說。

“我還要和你私下一談。”安琪繼續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么要說的?”安莎不滿地說。

“這事與你無關。”安琪冷冷地說。

“好,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談的。”安風點頭道。

“不行,沒有多少時間了,還有,此事只有你我兩人知道,不能外泄的。”

安琪白了安莎一眼道。

“行,沒問題。”安風答應不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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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中計了!”接到探子回報后,周義拍手大笑道:“安琪會親自前來燒糧,拿下了她,便等如拿下安城了。”

“王爺,探子只是見到銀色的煙火,這是代表安琪會親自出馬嗎?”洛兀搔著頭說。

“是,如果不是她,煙火便是紅色了。”周義笑道。

“她什么時候過河?在哪里過河?”袁業問道。

“這可不知道了。”周義搖頭道:“哪里過河也沒關系,最重要是在狂風峽的布署。”

“五千滑板軍已經準備妥當,只待你一聲令下,便可以出發了,她是插翅難飛的。”袁業笑道。

“你們說安琪會提早多少天前去埋伏呢?”周義問道。

“這個天氣在外邊多待一陣子也會冷僵,如何能提早多少天?我看最多早一天吧。”袁業笑道。

“從河岸前往狂風峽,快馬也要兩三天時間,她要過河,就是帶同馬匹,騎馬上路,也要四五天的時間,我看……她最多早兩三天吧。”洛兀計算著說。

“很好,那么我們后天出發,應該比她早一至兩天到達,該會有足夠時間布置了。”周義點頭道。

“王爺,這一趟你可別冒險了。”袁業勸諫道。

“知道了,沒什么危險的,如果五千兵馬也拿不下鐵面羅剎,我們可要回家抱孩子了。”周義大笑道。

說到這里,忽然探子來報,對岸的敵軍在本來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墻,添上許多黑龍血,河上再生火海,不知還要燒到什么時候。

“黑龍血也真使人頭痛,要是繼續燒下去,我們如何過河?”袁業頭大如斗地說。

“過河不難……”周義沉吟道:“難道他們是要用黑龍血守住大鵬河嗎?”

“看來是了,他們有許多黑龍血么?”有人間道。

“據說城里有一個井,冒出來的全是黑龍血,取之不盡的。”洛兀皺眉道。

“那可麻煩了,我們要盡快在對岸建立陣地才行。”袁業惱道。

“我明白了!”周義若有所悟地叫:“他們燃燒黑龍血,是害怕安琪過河燒糧,我們便乘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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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峽是前往大鵬河的必經之地,名是峽,其實只是丘陵起伏,由于塞外多見平原,少見大山,這里又長年括著大風,故名狂風峽。

周義等做夢也沒有料到安琪已經出發,還兼程前往狂風峽,原來她從來不相信左清泉會為了自己那個人盡可夫的姊姊真心投降,恐防有詐,遂暗里與安風計議,另作安排。

安風雖不以為然,但是為了要讓安琪安心截擊周軍的糧草,也是有求必應。

安琪的五百勇士比周義等早到了一天,她可不閑著,立即作出布置,差不多完成時,探子竟然發現大隊周軍直趨狂風峽,安琪當機立斷,著眾軍撒至安全的地方,自己卻藏身小丘之上,察看敵情。

目睹周軍以滑板在雪地上行走,進退迅速敏捷,而且軍容齊整,安琪不禁心死,知道要是他們能夠渡河進攻,安城是守不住的。

然后安琪見到周義了,看他也像其他軍士一樣腳踏滑板,但是英姿煥發,氣宇軒昂,看來前些時受的傷已經痊癒,安琪暗里舒了一口氣之余,卻也瞧得神思仿佛,芳心還卜卜亂跳。

安琪心亂如麻的時候,突然見周義好像有所發現,召來隨行將領左右張望,指指點點,頓時暗叫不妙,咬一咬牙,趕到座騎匿藏之處,翻身上馬,遽地現身山丘之上。

“晉王,我們又見面了!”安琪朗聲叫道。

“是你?”周義可想不到安琪會突然出現,有點手足無措,身旁諸將更是大為緊張。

“你如此勞師動眾,對付一個女流之輩,是不是有點小題大造呀?”安琪咯咯嬌笑道。

“也許吧。”周義定一定神,聳聳肩頭說:“但是明知道來的是色毒第二高手,本王豈敢掉以輕心。”

“王爺過獎了。”安琪不動聲色道:“左清泉也真能干,這么快便能通知王爺了。”

“左清泉?”周義暗里吃驚,旋即有了對策,冷笑道:“原來他真的叛逃,那么安莎也返回安城了。”

“家姊總算吉人天相。”安琪故作輕松道,暗念周義好像不知道左清泉投降的事情,難道自己冤枉好人嗎?

“其實就算是沒有左清泉,單看公主的布署,本王也猜得到是公主你親自出馬了。”周義笑道。

“何以見得?”安琪訝然道,迅快地想了一遍,也不明白自己作了什么,以致曝露行蹤。

“貴軍無端以黑龍血燒河,分明是由于你另有任務,沒人阻得了我軍過河,才重燃火海吧。”周義隨口答道。

“是這樣的嗎?”安琪裝作不大相信地說,心里卻有點氣惱安風自作聰明。

“何況還得到左清泉證實哩。”周義笑道:“可恨他報信太遲,以致本王來不及迎接公主。”

“他如此可恨,也是該殺。”安琪嗔道,可不明白周義怎會承認左清泉是奸細。

“只怕有污公主的寶刀吧。”周義不以為意道。

“真想不到當今賢王率領的天朝雄師,還會使用這樣的鬼域伎倆。”安琪訕笑似的說。

“兵不厭詐嘛。”周義凜然道:“而且為了及早結束戰爭,減少你我傷亡,讓百姓早日安居樂業,我是不擇手段的。”

“只要王爺立即退兵,我們便可以重修舊好,不用兵戎相見了。”安琪急叫道。

“本王也不想大動干戈的,只是安風桀傲不馴,犯上作亂,才會招來今日之禍的。”周義正色道:“但是公主助紂為虐,力拒仁義之師,恐怕也是是非不分了。”

“小女子只是為了保家衛國,才會螳臂擋車,還望王爺您見諒。”安琪幽幽道:“要說助紂為虐……唉,我爹爹縱有不是,為人子女者,豈能妄言父過,王爺言重了,何況洛兀殘暴無道,魚肉百姓,王爺卻要助他復國,難道不是非不分么?”

“這個……”周義有點無辭以對,卻又不想道出真正的用心,含糊其辭道:“是非自有公論,本王怎會是非不分呢?”

“既然如此,小女子也無話可說了。”安琪嘆氣道。

“難得公主過河,本王還有許多事請教,能不能請公主到敞處一聚嗎?”周義笑道,看見眾軍環立身后,知道他們隨時可以動手。

“你是不許我回去嗎?”安琪冰雪聰明,聞弦歌而知雅意。

“不敢,只是請公主在敝處耽擱幾天,他日定必親自送公主回城。”周義誠懇地說:“本王可以保證公主的安全,絕不會有人打擾的。”

“如果易地而處,你會跟我回去嗎?”安琪捉狹地說。

“要是公主有令,縱是上刀山,下油鍋,本王也不敢不去的。”周義嬉皮笑臉道。

“貧嘴。”安琪忍不住笑罵道:“除非你能夠把我拿回去,否則我是不會去的。”

“公主又要本王獻丑了。”銀鈴似的笑聲使周義心旌搖動,情不自禁地說:“動手之前,公主能否揭開臉具,讓本王一睹芳容嗎?”

“要是長得丑,你便放我回家嗎?”安琪調皮地說。

“單是聽聲音,便知道公主一定是天仙化人,別說色毒第一美人是天下聞名了。”周義笑道。

“原來大周晉王是如此輕薄的!”安琪唾了一口,抬手便揭下頭上的白鐵臉具。

周義與眾軍已是逾月不知肉味,乍睹芳容,難免瞧的雙眼噴火,目不轉睛。

“是不是長得很丑?”安琪咯咯笑道,本來她對這些目光一點也不陌生,不知為什么,此刻竟然生出緊張的感覺。

“美,美極了!不僅是色毒的第一美人,還是本王見過最漂亮的女子!”周義由衷地說。

“你見過很多女孩子么?”安琪平生聽過的贊美不少,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那么歡喜,甜絲絲地說。

“也有一點點吧。”周義笑道。

“你騙人。”安琪羞叫一聲,驀地念到此人是敵非友,不禁如墮冰窟,苦澀地說:“你看也看過了,小女子也該告辭了。”

“本王還沒有看夠哩。”周義笑道。

“對不起,我要走了。”安琪雖然希望能夠多說幾句話,但是念到相見爭如不見,咬一咬牙,掛上臉具,撥馬便走。

“快追!別讓鐵面羅剎跑了!”不知是誰大喝一聲,眾軍便踏著滑板尾隨狂追。

“不要放箭,別傷她,我要活的。”周義也隨后追趕,同時高聲大叫道。

眾軍腳踏滑板,在雪地上滑行,走得很快,下坡時,更是快如奔馬,可是安琪的馬也不慢,雖然不能擺脫身后的追兵,一時三刻,也不容易追上,此刻全看雙方的耐力,要是馬兒不支,安琪便要身陷重圍了。

安琪扭頭一看,只見周義后發先至,轉眼間,已是走在前面,知道以他的功力,就是累壞胯下的座騎,也難以擺脫,不禁暗暗著急。

如是者,白濛濛的雪地上,一馬在前,數千快如鬼魅的周軍在身后狂追,蔚為奇觀。

沒多久,安琪看見前面的雪地豎著一根枯枝,知道快到地頭了,再看周義好像又追近了一點,更是著急,念到這個英偉風趣的兒郎,也顧不得許多了,倏地發出一聲清嘯。

嘯聲一起,周義便知道安琪是在呼喚援兵,可不著忙,事關己方人多勢眾,正好趁機消滅安風的兵馬。

周義收慢腳步,抬手預備發出命令時,突然嗅到一陣古怪的氣味,旋即看見遠處火光一閃,雪地上隨即出現一道火龍,朝著快馬急馳的安琪燒過去。

前邊的安琪一撥馬頭,避開火頭,繼續狂奔,同時扭頭回望,看著烈火迅快地往前蔓延。

周義心念一動,感覺不妙,足踝一扭,強行停止滑行,同時下令眾軍退后。

有此葷士收步不及,繼續往前滑去,走不了十丈,腳下突然發出隆然巨響,接著便是山崩地裂似的爆炸,周圍頓成火海。

爆炸過后,漫天飛雪,白霧迷天,周軍驚惶失措,四散奔逃,再沒有人能夠追趕消失在雪花里的安琪了。

驚魂甫定,周義才與一些隨后趕到的將官,重整軍隊,點算損失,只是燒死了幾個走避不及的軍士。

周義暗里抹了一把汗,要是安琪遲一點才發動,己方不僅傷亡慘重,恐怕自己也難逃死劫。

周義不明白的是安琪既然冒險現身,分明是要誘自己中伏,卻在緊要開頭,沒有趕盡殺絕,不禁莫名其妙。

遙望安琪消失的方向,失落之余,周義也有點奇怪,那邊深入內陸,該不能返回安城的,于是派出探子,追蹤查探,才動身回營。

途經安琪現身的小丘時,周義禁不住駐足而觀,回味當時情景,不知如何,突然又嗅到那種古怪的氣味。

周義福至心靈,立即著人周圍尋找,果然在雪地里找到了一根浸滿了黑龍血的繃索,接著還發現八桶埋在地下的黑龍血。

從發現的黑龍血來看,周義有點明白了。

安琪的確為左清泉所愚,率軍前來劫糧,只是她來得早,先行埋下黑龍血,這兒的黑龍血,該是預備用來毀去糧車的,而自己中伏的地方,則是用來阻截追兵的。

發現自己的大軍后,安琪才知道中計,可來不及掘出黑龍血,看見自己好像有所發現,才被逼現身,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僅不是有心加害,看來還好像大有情意。一念至此,周義心里不知輕松了多少,于是著人掘出黑龍血,動身返回陣地。

“立即給我找裴源。”回到營地后,周義堅局采烈地說。

“誰是裴源?”袁業一頭霧水道,可不明白周義為什么打了敗仗,還是這樣高興。

“裴源是工匠,當今世上最出色的工匠。”周義笑道,盡管沒有道出秘窟就是他建造,相信袁業也該知道了。

沒多久,近衛便領著一個老者進來了,有人認得他是工兵營的頭目工匠。

“老裴,找到黑龍血了。”周義劈頭叫道。

“找到了么?找到了多少?太少是沒有用的。”老者裴源也不跪拜,問道。

“八桶盡夠了吧。”周義笑道。

“八桶么?夠了,老朽可以試驗滅火彈了。”裴源興奮地說。

“我在營后的空地設下火場,你去拿滅火彈吧。”周義點頭道。

裴源與一個工兵捧著滅火彈回來時,周義已經使用黑龍血在營后生出一個大火頭了。

滅火彈好像一個充氣的巨大皮球,兩個壯漢手牽手也不能環抱,該是用營帳改裝而成的大皮袋,雖然很笨拙,看來卻不重,那個工兵毫不費力地雙手捧起,很是奇怪。

“這么大的嗎?”周義皺眉道。

“大是大一點,卻很管用的。”裴源尷尬地說。

“試試吧。”周義指著火頭說。

裴源于是著工兵把滅火彈捧了過去,打開袋口,手上使力,袋子里便涌出一大團白濛濛,泡沫似的東西,往火頭覆蓋下去。

也真奇怪,泡沫才下,火頭便好像小了許多,沒多久,本來是燒得熾熱的烈火立即完全熄滅。

“這是什么東西?看不出竟然能撲滅黑龍血的火焰!”洛兀嚷道。

“這是老朽精心研制的……的滅火藥,什么火也滅得了。”裴源傲然道。

“很好,立即大量制造。”周義喜道:“木筏造完了沒有?”

“造了三千條,該夠用的。”裴源點頭道。

“河水愈來愈大,木筏過不了河的。”洛兀不以為然道。

“木筏不是用來過河的,是用來造橋,造一道浮在河上的浮橋!”周義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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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領著五百勇士回到安城,才梳洗完畢,換過衣服,安風便傳令召見,與他在一起的,還有安莎和左清泉,和幾個心腹將領。

“毀掉糧草沒有?”安琪出現后,安風開口便問。

“沒有糧草,那是一個陷阱……”盡管知道一定有人已經作出報告,安琪還是再說了一遍,只是漏去與周義的對話。

“陷阱?你是說左清泉是奸細了。”安莎寒聲道。

“我不知道。”安琪茫然道,她在歸途中想了許久,也無法分辨周義的說話是真是假,這時看見站在安莎身旁的左清泉神色自若,好像與他無關,更懷疑周義是胡說八道。

“那別說他,說你吧。”安風哼道:“這一趟你又放過周義了,是不是?”

“我說過殺了他是沒用的。”安琪抗聲道:“這次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給他追得急了,估計距離錯誤吧。”

“估計錯誤?”安莎哂笑道。

“那么二十桶黑龍血全沒有了?”安風冷笑道。

“是的。”安琪答道,只能希望周義中伏后,匆匆班師,沒有發掘剩下的黑龍血。

“什么用光了?你是送給周義了!”安莎悻聲道。

“胡說,我怎會送給他。”安琪惱道。

“怎么不會?你不知多么想向他投降了!”安莎咬牙切齒道。

“你是冤枉我!”安琪氣得粉臉通紅道。

“那么你單獨一個,和他說些什么?”安風森然道。

“我……我請他退兵,以免生靈涂炭。”安琪答道,知道已經有人告訴安風了。

“是嗎?”安風冷冷地說:“那么你干么除下臉具?”

“我……”安琪不禁無言以對,幾經掙扎,才想到了像樣的解釋,靦腆道:“他想看看我,我……我脫下臉具,是要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以便逃走。”

“要用美人計,該把衣服也脫下來的。”安莎訕笑道。

“不是的,我不是的!”安琪急叫道。

“你忘了他是要殺掉我們的敵人了。”安風悻聲道。

“爹,我們是打不過周軍的,投降吧!”安琪終于按捺不住,悲聲叫道。

“投降?投降不是送死嗎?”安風怒道。

“爹,晉王仁義無雙,不會濫殺無辜的。”安琪正色道。

“所以你便屢次縱敵,處處護著他了,是不是?”安風陰惻惻地說。

“我也是為大家著想的。”安琪咬牙道。

“而且死的只是我們,她可不用死的。”安莎冷笑道。

“小賤人,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孩子會鉆洞,你果然就像你的死鬼老娘一樣的無恥!”安風破口大罵道。

“不,我不是……我娘也不是……嗚嗚……她是冤枉的!”安琪泣道。

“冤枉?哪有這許多冤枉!”安莎推波助瀾道。

“豈有此理,來人,拿下這個吃里扒外的小賤人!”安風怒喝道:“要敢反抗,便格殺勿論!”

“爹,你一點也不念父女之情么?”安琪尖叫道。

“我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安風怒火迷心道。

“我早該知道的,你……你根本沒把我當作女兒,只是貪圖我的武功兵法,可以給你辦事吧。”安琪淚下如雨道。

“動手呀,你們怎不動手?”安風怒喝道。

“誰敢動手?”安琪抹去淚水,大叫道:“安……安風,我從此與你斷絕父女之情,彼此各不相干。”

“賤人!”安風怒喝一聲,撲了過去,揮拳便打。

安琪也不招架,閃身避過,便往門外走去,安莎踞坐不動,只是嘿嘿冷笑,左清泉和旁觀眾將更不敢動手。

出到門外,安琪感覺天地雖大,自己卻不知往那里去,滿胸悲憤!心亂如麻之際,驀地頭上風生,知道有人暗算,趕忙縱身閃躲,沒想到是迎頭而下的竟然是一張方圓數丈的繩網,躲也躲不了,唯有束手就擒。

“爹,要不是女兒早有準備,一定給這個小賤人跑了。”這時安莎已經走出門外,看見幾個軍士正在動手把安琪縛起來,邀功地說。

“她能跑到哪里?”安風哂道。

“哪里?我打賭她一定會逃往對岸,然后帶領周義回來,來把我們趕盡殺絕的。”安莎悻聲道。

“族主,怎樣處置她?”一個將領問道。

“這個賤人吃里扒外,難道能讓她活下嗎?”安莎冷酷地說。

“安琪公主頗得人心,要是殺了,恐怕其他人不服,影響士氣的。”另一個將領說。

“先把她關起來,趕跑周義后,再慢慢處置吧。”安風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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