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升起幾縷炊煙,大河玉帶般繞過一片房屋。連年的戰亂,民間生活甚苦,臨河鎮雖是方圓百里最大的鎮子,也沒有多少人家。此地是黃河上游,數十年前還是大片農田,如今塞外諸族鐵騎紛至,飲馬黃河,定居于此的漢人十室九空,良田已盡成牧場。

慕容紫玫精疲力盡的緩步入鎮,她聽吳叔說過此地有馬集,準備買馬代步,不料一夜春雨,鎮上了無人跡。

紫玫怔了一會兒,此去飄梅峰數千里之遙,自己孤身一人又沒有在江湖行走的經驗,這該如何是好……三師姐所居的洛陽與二師姐所居的臨邛都在途中,不如先去洛陽尋紀師姐幫忙。

慕容紫玫抬起頭,卻見幾名紅衣漢子從長街盡頭緩緩走來。她連忙轉身,心里暗暗叫苦。后面是幾個黃衣人,同樣手持兵刃步步緊逼。接著兩側墻頭涌出十余道身影,當先一女身材嬌小,正是昨夜交過手的土堂香主輕塵。

慕容紫玫嬌吒一聲,飛身而起,反手拔出片玉,準備故技重施,猝不及防下先除去墻頂的敵人,覓機逃生。

墻頂的黃衣漢子兩臂一展,手里拿的卻是蛾眉刺,他不閃不避,直刺紫玫的喉頭、下陰,出手下流。紫玫心里暗罵,提氣翻身而起,避開蛾眉刺,落在了墻頭。

交了兩招,紫玫皓腕一翻,片玉光芒閃動,將那人的鋼刺、手指齊齊削斷,接著狠狠砍入那人胸膛。

但此時星月湖幫眾已經把她圍在中間,輕塵、烈焰各據一端沿墻步步緊逼,巨石、猛熾則分站兩側,周圍七黃八紅十五名幫眾圍成圓圈。

慕容紫玫纖足踏在墻頭,短刀橫胸,紅袂飛揚。

這下麻煩了,恐怕是逃不掉。究竟是力拼而死,還是束手就擒,藉機報仇?

星眸寒光一閃,紫玫握緊刀柄,倔強地揚起頭。就讓哥哥替自己報仇好了。

面前是烈焰的銅錘,身后是輕塵的柳葉刀,兩旁還有巨石的鐵盾和猛熾的厚背砍刀眈眈相識,星月湖十二香主有四人在此,墻頭那個鮮花般的美少女已是插翅難飛。

烈焰暴喝一聲,銅錘劃出一條黃影猛砸下來。慕容紫玫像被錘風激起般向后飄飛,片玉直刺輕塵肩頭。輕塵相貌俏麗,手中的柳葉刀寬不足三指,長僅有一尺,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眼見片玉刺來,她腰身一斜,柳葉刀閃電般劈出,竟是寸步不讓。紫玫纖手一沉,朝刀背削去,輕塵知道她寶刀厲害,招勢并未用老,手腕劃了個半圓,刀尖挑向紫玫柔頸。

若在平時,紫玫倚仗寶刀的鋒銳自然不懼,但此時身邊大敵環伺,如果被她纏住,那就不用打了。腦后風聲一緊,紫玫反手擋住烈焰的銅錘,左手挽住小弩對準輕塵的胸口松開機括。

片玉在銅錘上劃了一道深約寸許的刀口,紫玫右手被震得發麻。輕塵躲開弩矢,兩腳像沾在墻頭一般,柔腰平展,一招柔風卷葉削向紫玫腰間。刀光閃動,盡量讓她摸不清刀鋒所在。慕容紫玫嬌吒一聲,出人意料地從墻頭騰身而起直撲巨石。

巨石的鐵盾長刀可攻可守,對紫玫來說最不利于速戰,當下其余三位香主都想到她是聲東擊西,并未圍攻反而散開守住去路。

金鐵交鳴聲不斷響起,片刻間鐵盾便被砍出十余條刀痕。巨石藏身盾后,心下暗喜,這小丫頭看來只是幼稚,她寶刀再利,畢竟只有五寸來長,怎么可能砍碎鐵盾?況且內力不足,再砍幾下,不用打,她自己就累趴下了。

紫玫咬牙又是狠狠一刀,刀尖穿透寸許厚的鐵盾,但自己也被震退一步。她似乎剛剛明白過來,不再與巨石硬拼,側身往盾上一靠,擋開身后一名紅衣漢子的銅棍,然后借勢躍起。

巨石一舞長刀正待追擊,突然胸口劇痛。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胸前插著潔白的箭羽,狂吼一聲,重重倒在雪中。

輕塵眼尖,看出紫玫先在盾上砍出缺口,然后藉機暗暗縫隙中射入一箭。巨石用慣了鐵盾,根本未曾留意胸口要害,毫無防備下頓時送命。輕塵連聲嬌喝,十余名幫眾分成三組,各由一名香主帶領輪番進逼。

慕容紫玫竭力相抗,不多時已香汗淋漓。好在她寶刀在手,宮主又吩咐過必須生擒,眾人也不敢痛下殺手,否則早己尸橫就地。

紫玫刀弩齊施,又傷了四名幫眾,但左臂也中了一棍,劇痛徹骨。她自知難以幸免,浸透鮮血的紅衫一閃搶身而出,招招進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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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要臉!”長街盡頭傳來一聲嬌喝。

紫玫顧不得回頭去看,先避過烈焰的銅錘,又削斷了一把鋼叉。而猛熾的厚背刀離膝蓋已不足兩寸,紫玫握緊片玉,咬牙盯著猛熾粗黑的脖子,拼著兩條腿被廢,也要砍下他的腦袋。

猛熾正暗喜得手,忽然聽到腦后風聲突緊,他顧不得擊倒紫玫,連忙轉身抵擋。“啪”,一枚暗器正中面門,打得猛熾鼻血長流,他心里猛地一驚,仔細看時卻是一團雪球。猛熾氣得暴喝一聲,忽然一陣寒風吹在背上,冰涼的感覺直入心臟。

紫玫藉機刺死猛熾,喘著氣抬起頭來,只見兩名白衣少女蝴蝶般在刀光劍影中翩翩起舞。她不及多想,逕直殺入戰團。

星月湖的四名香主已損其二,十六名幫眾也折了半數。烈焰、輕塵見兩女武功不弱,萬難討得好去,只得尖嘯一聲,鎩羽而歸。

紫玫手足酸軟,一跤跌坐在雪地上。那兩名白衣少女奔過來攙住她的手臂,吱吱喳喳地問道:“你怎么樣呀?這么多血,你傷在哪兒了?痛不痛?他們到底是誰?你叫什么名字呀?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啊……”

慕容紫玫苦笑著說:“你們一個一個問好不好……”

“我叫白玉鶯,她叫白玉鸝,我們是姐妹,孿生的哎。”

紫玫喘著口笑道:“怪不得你們倆長得一樣,連酒窩都生得一毫不差呢。”

兩姐妹吃吃的笑了起來。她們年紀與慕容紫玫相仿,肌膚勝雪,眉枝如畫,無論發式、裝飾都一模一樣,就像彼此的影子嬌美無二。

紫玫動了動左臂,發現肩骨無恙,頓時放下心來,“我叫慕容紫玫,多謝兩……”

還沒說完,白氏姐妹便驚喜地叫了起來,“哎呀,你就是玫瑰仙子啊,怪不得生得這么美呢。”

慕容紫玫一怔,沒想到自己的名聲竟然這么響亮。

白氏姐妹是安定八極門弟子,回家途中路過臨河鎮,不料遇見名聲鵲起的玫瑰仙子,姐妹倆都是喜不自勝。

白玉鶯問道:“他們是什么人?這么多男人欺負你一個,真不要臉!”

慕容紫玫猶豫了一下,坦然將家中遭遇的慘變合盤托出。萬一自己落入了敵手,也好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能將訊息傳到哥哥嫂嫂耳中最好。

白氏姐妹聽完,不約而同的拍拍胸口,“那幫家伙真是太壞了!”

紫玫神色黯然,沉默一會兒,展顏道:“幸好遇上兩位姐姐,救了小妹。”

白氏姐妹小手攥成拳頭,異口同聲地說道:“行俠仗義正是我們習武之人的責任!”

聽到這樣老氣橫秋的話語由兩個黃鶯般清脆的聲音說出來,紫玫差點失笑出聲。但看到她們堅信不疑的表情,慕容紫玫心頭一陣感動。

三人來到絳縣已是午后,紫玫繼續朝西南走洛陽、巴蜀去尋師父,白玉鶯、白玉鸝則改道東行。三人認識時間雖短,卻是一見如故。慕容紫玫喜歡這對姐妹花的熱心和可愛,白氏姐妹更喜歡這個勇氣十足的美貌少女。臨別時三人依依不舍,白氏姐妹更讓出一匹馬,送給紫玫。

白玉鶯抱著馬頭說道:“小白你可要乖乖聽話,記住把紫玫姐姐送到飄梅峰啊。”

白馬像是聽懂了似的揚了揚頭,發出一聲長嘶。

白玉鸝拿出一件大紅披風,掩住紫玫身上的血跡,又包了幾件衣服遞給她,這才揮手告別。

慕容紫玫目送姐妹倆消失在地平線上,嘆了一口氣,轉身望著南方的茫茫林野。

這里離三師姐所居的洛陽還有三天的路程,去飄梅峰最少還需一個月。

她摸了摸馬頭,“小白,你可要把我送到飄梅峰啊。”雖然模仿著白玉鶯的口氣,逗自己開心,但紫玫眼神卻充滿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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