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福禍無門

新人照例要先進培訓班,掌握一些必要的知識,然后再分到某地方干活兒。坐牢并不是天天白吃飯,也要象上班一樣做事兒。

培訓一般要三個月時間。每天培訓中,穿插著休息、吃飯、課外活動。生活有條有理,比看守所時候規律多了,正規多了。

一想到要在這高墻大院中囚禁二十年,林慕飛不寒而栗,時常鬧點情緒。

丁典看在眼里,對他說:“兄弟啊,不要把坐牢看成苦差事兒。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另一個角度看,坐牢就是上大學,你能學到不少寶貴的東西,別處是沒有的。對你以后的成長很有用。許多能人都在監獄里磨練過。記住,人生難免大起大落,只有蟄伏時積聚力量,飛天才能飛得更高。”

林慕飛感激地望著丁典,像望著自己的父親一樣。

“丁大哥,謝謝你。有你的鼓勵和陪伴,我沒有什么受不了的。”

丁典夸道:“這才對嘛。我看人不會看走眼的。”

中午休息時,犯人們有不少選擇,可以回去睡覺,也可以出來散步。想做運動也行,院子里有一塊活動區,設置了一些體育器械,還有一個籃球場地,供犯人們使用。

林慕飛是會玩籃球的,和犯人們打成一片,大呼小叫的,投籃聲時時響起,喝彩聲與慨嘆聲交替出現。雖然腿腳還是有些不利索,在競爭活動中,那些煩惱暫時風流云散。

丁典獨自坐在一張長條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倚著靠背,清俊的臉上笑容正濃,雖穿著灰色帶條紋的囚服,仍帶著儒雅的風度。每見到林慕飛投進一個球,便歡喜地拍掌祝賀。

正看得出神,一伙人過來將丁典圍起來,個個氣勢洶洶的,類似咬人的狗。為首的家伙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漢子,高瘦的身材,卷毛頭,長著一個肉乎乎的大鼻子,看人斜著眼睛。

“你這家伙就是丁典嗎?”高瘦的漢子問道。

“對啊。幾位是來拜見我的嗎?我沒空,讓開點,我得看球。”丁典不正眼瞧他,還是那個舒適的姿勢。

“知道我是誰嗎?我叫馬國慶,是這所監獄里的大哥,人家都叫我馬老大,我叫誰站就站著,叫誰跪下就得跪下。我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犯人的下半輩子。”

這話極狂妄,可是丁典聽而不聞,仍盯著場上的變化,不時鼓掌或者嘆息,根本當這個叫馬國慶的家伙是空氣。

“丁典,你別以為你在外邊混得風生水起的,我就怕你。告訴你吧,你來到我的地盤,就得聽我的話,守我的規矩,不然,我管你以前是不是老大呢,照樣滅你。”

丁典這才收回目光,問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沒事兒可以走了,趁著我的心情挺好。”聲音平和,但平和中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力量,讓人不敢輕視。

馬國慶點頭道:“好,痛快。不虧是見過大場面的。那我就告訴你吧,我是來教訓你的。不教訓你一頓,我心里這口氣出不去,出不去我就想殺人。”

丁典含笑道:“我記得這是頭一次見你的面,以前不認識你啊,我何時得罪過你?”

馬國慶瞇起眼睛,冷聲道:“無緣無故的,我當然不會來找你。我找你當然有原因的。”

“有話直說。”

“你和你的狗腿子把我的把兄弟打了,難道就這么算了?他現在還沒有出院呢。”

這么一說,丁典想起來了,噢了一聲說:“原來那是你的小弟啊,難怪,真是像,我說怎么都長著一副畜生臉呢,那時就不該讓慕飛停手,打死算了,誰叫他大哥惹了我呢。”

馬國慶和他的手下憤怒了,都睜大了眼睛,虎視耽耽,伸胳膊抬腿的,隨時要動手。

丁典毫不在乎,視這幫家伙如灰塵。

那邊的林慕飛注意到這里有事兒,連忙跑過來。

“你們是誰?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們,誰要是敢碰我大哥一根手指,我把他腦袋塞到褲襠里。”

馬國慶根本不把林慕飛當盤菜,只望著丁典。

“說吧,你打算怎么辦?丁典。”

“打了就打了,打了也是白打。你要是不服氣,他再敢回我們那屋,我直接送他見閻王爺,你說好不好?”說到這兒,丁典坐直身子,沉下臉來,讓人望而生畏。

馬國慶吼道:“我他媽的弄死你。”

那些手下也跟著吼道:“弄死你。”

空氣頓時緊張起來。打球的也不打了,運動的也停了,都把目光集中在這里,有大膽的上前看熱鬧。

林慕飛擋在丁典身前,怒視著馬國慶。

“你動一下我看看。你那個兄弟是我打的,怎么樣?你敢上來,我讓你比你兄弟還慘。”林慕飛眼射兇光,像只吃人的老虎。

馬國慶咬牙叫道:“兄弟們,別怕,他們是紙老虎。咱們擺平過那么多人,還會怕這兩個家伙嗎?弄死他們。”

那些手下也跟著使勁叫喚,像打了雞血似的。

丁典緩緩站起來,和林慕飛站個并肩,微笑道:“小子,有種你弄死我。不然,你沒有臉出去。”

馬國慶摩拳擦掌,吼叫道:“弄死你能咋地?我馬國慶是殺人罪,是無期徒刑,也不在乎多殺兩個人。”

丁典瞇眼秀氣的眼睛說:“那你試試看。”

馬國慶等人倒沒了主意,瞧丁典那副穩如泰山、從容自若的樣子,實在難對付。他能這么有恃無恐,背后當然有雄厚的實力。道上的人都知道,丁典是個狠角色,不知道有多少人載在他的手里。自己跟丁典較勁兒,結果如何,倒真不好說。

這時候,警察吹起了哨子,馬國慶瞪了二人一眼,哼道:“改天再找你們算帳。”領著一伙手下溜了。

林慕飛問道:“丁大哥,要是這個叫馬國慶的家伙動手,咱們怎么辦?”

丁典回答道:“那就打吧。你要是打不過,我就參戰。”

“哦,我還沒有見過丁大哥動武呢,肯定不同凡響。”

丁典哎了一聲說:“多少年不跟人打架了,只怕胳膊生銹了,連朱五都打不過了。想當年,我不知跟人打過多少架。現在想打,也沒人跟我打了。還是年輕的時候好,只累身體,不累腦袋。”

晚上,在獄室里,在幾盞明亮的電燈的照耀下,林慕飛光著膀子在練武,丁典枯坐床邊,思考著什么。

同屋的人老老實實,安安圓圓的。經過那天的一場血戰,二人儼然是這屋里的主人,說一不二,誰也不敢老虎嘴上拔毛。

經過那天的一戰后,林慕飛也對自己的武力水平進行了反思。知道自己的腿可能治不好了,基本上是半個殘疾人了。以后跟人過招,傷腿是個致命缺陷,要想克敵制勝,必須練好上盤。不待對方發現自己的死穴,自己已將對方擊倒。

對于這份努力,丁典全力支援,并充當了教練的角色,從旁給予不少意見。有天中午,丁典刻意將同屋人趕走,二人開始論武、練武。

“你這么自顧自的練,效果不明顯。”丁典嚴肅指出。

“我師父當年主要傳了暗器和氣功。平常用不上暗器,這氣功嘛,倒是威力很大,可是沒有腿的緊密配合,氣功的作用不大。我這一身功夫毀了大半。”林慕飛傷感地嘆息著。

“兄弟,我有一套連吐納帶運勁的搏擊術,挺適合你的。年輕時候,我靠著這功夫打敗好多敵人,一步步走向事業的巔峰,終于有了現在的地位,江湖人首先就是要能打、夠硬。如今我年紀大了,用不上了,現在就傳給你吧。”

林慕飛驚喜道:“丁大哥,那我就拜你為師吧。”

丁典連忙說:“別的,我是以大哥身份教你的。你學就行了。”

“我聽大哥的。”

丁典介紹說:“這套功夫摒棄了傳統武術的華而不實,講究的是實戰效果,一招制敵,是把截拳道和氣功結果后的產物。雖不能讓你成為一流高手,但防身是沒有問題的。”

說著話,丁典擺動身形,演示起來。

林慕飛看了一會,覺得平平淡淡的,沒什么出奇的。

“兄弟,你來打我。”

“大哥,看招。”

林慕飛出拳如電,擊向丁典的面門。

丁典不慌不忙,等拳頭貼近臉皮時,突然頭一側,一把抓對方手腕,那么一推,林慕飛幾乎倒地了。

林慕飛不服氣,再度沖過來,掌劈丁典脖子。丁典不動,等掌落下時,猛地抓住對方指尖,又是那么一推,林慕飛叫了一聲,又驀地后退,還好沒倒下。

“你看明白沒有?”丁典站立那里,好像沒動過。

“丁大哥,我看明白了。你這功夫好像沒多少招數,就是抓住對方一推。”

丁典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這招功夫的招數也就那么幾樣,不稀罕,可是它的精彩在于把氣功用在招數上,使這普通的招數含著強大的力量。前提是,你眼光要準,出招要疾,反應要快。做到這些,一旦出招,對方難逃。”

林慕飛沉思著,琢磨著其中的妙處。

丁典又將其它招數和氣功的技法傳給林慕飛,經過數日的練習,經過林慕飛的消化、吸收,戰斗力有了顯著的提高。

此時,林慕飛練完拳,見丁典坐在那里好孤單,好落寞,不禁想到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類的話。又想到自己出不去,丁典也出不去。人生就是如此無奈,不如人意。

坐到丁典身邊,二人目光相對,都感覺到對方真摯的情義。

“這些天得謝謝你了,林兄弟。”

“丁大哥,這話你可說外了。我雖然不混黑社會,但是也不允許黑社會欺侮我的家人。你現在是我的大哥,誰欺侮你,就是欺侮我。有什么事兒,咱們一起擔當。”

丁典心靈受到震動,感慨道:“我到了這個地步,深深體會到了世態炎涼的滋味兒。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很幸運,我遇上了你。兄弟,你放心好了……”

話鋒一變,丁典眼中綻出寒氣,“區區一個馬國慶,不過是一個狗崽子,咬不到我的。我丁典是一個有恩報恩,有仇必報的人。跟我吼,沒他好果子吃。”

林慕飛心中一顫,心道,難道丁大哥能搞出什么花樣來收拾馬國慶嗎?他現在落難了,還有那個能力嗎?

睡覺時,二人對著床睡,中間隔著一條過道。

關了燈,屋里又靜又黑,像午夜的墳場。那么多的人,沒人敢喘大氣,發大聲。都知道這兩個人是魔頭,不好惹。

“丁大哥,看上哪個男人了?我讓他服侍你。”

“你小子,逗我開心吶?你丁大哥縱橫江湖二十多年,從來不愛男人。我可學不了朱五。那小子,男女通吃。你要有興趣的話,自己找男人干吧。”

“我會消化不良的。”

在一片昏暗之中,二人嘿嘿笑著,非常開心。

“丁大哥,在江湖上打拼了這么多年,你一定有過好多女人吧?”

“是的,很多,究竟有多少個,自己也說不清。被女人愛過,也被女人傷過。只是傷我太重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現在想想,我挺后悔。沒必要對女人那么狠的。只要不是大罪,都可以寬恕。畢竟彼此好過一場。”

林慕飛心里一動,不禁想起前女友秦蕓來。

于是,往事滾滾而來,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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