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不可思議的過往

出樹林之前,我把在井底得珠、吸取珠子能量的事告訴了李賽鳳師太,然后和她共同商榷了一個故事,一個我和她昨晚一夜未歸的故事。這個故事的起因是我體內那未知的能量突然導致我發瘋,意圖對小尼姑實施侵犯,被師太阻止后,在神智錯亂中扛起師太狂奔至深山,然后遇到狼群,我瞬間被嚇得清醒過來,為了躲避狼群,我和她躲進一個山洞,與狼群對峙,直到天亮才得以脫身。故事前半部分都是小尼姑親歷的,賴不掉,所以忠于事實,后半部分的杜撰意在讓他們知道,我之后神智清醒過來,與師太之間什么也沒有發生。編

這故事的目的旨在回去后糊弄老和尚和靜月。

一踏進寺門,就看到小尼姑抱腿坐在老和尚禪房外的一塊青石條上,發黑的眼圈和那一臉倦容告訴我,她昨晚一夜沒睡,或許就一直坐在這里。

老和尚呢?難道昨晚在林子里出事了?還是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心頭一震,忙快步走過去,“靜月,怎么了?我師父呢?”

靜月抬眼看到是我,驚恐地往后挪了一下,“你不要過來……你走開……”

可憐的孩子,昨晚真的被我嚇壞了。

“別怕,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想過去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但有惠真在,沒敢下手,“我師父呢?昨晚他沒回來嗎?”

這時靜月看到我身后的惠真,起身跑過去投進師父的懷抱,哭問:“師父,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受傷?”

惠真摸著小尼姑的頭,柔聲道:“別哭,師父沒事。你師伯呢?”

“師伯的舊病復發了……在禪房里……”

舊病復發!這老和尚什么舊病?

我心里一沉,推門進了禪房,看到老和尚果然躺在床上。

“師父,你怎么了?”我急忙過去詢問。

老和尚抬起沉重的眼皮,臉上皺紋縱橫,仿佛在一夜間老了十歲。“云徹……你回來了?惠真師太呢?你們沒事吧?”聲音虛弱得簡直像病入膏肓,這讓我驚訝不已。

“沒事師父,我和師太都沒事。”我打量著虛弱的老和尚,試圖找出他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師父,怎么會這么樣?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老和尚擠出一個苦澀的笑,“老毛病了……”

這時,惠真和靜月進來。走到床前,惠真看著床上的老和尚,沒有絲毫的驚訝,顯然這所謂的老毛病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什么時候發的病?昨天夜里嗎?”她問道。

老和尚打量一下惠真,見安然無恙,才緩慢地回答:“昨晚靜月跑回來說云徹那臭小子發瘋了,還扛走了師太,我就和靜月去林子里找你們,沒想到老毛病突然發作,呵呵……人老不中用,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了……”老和尚看看惠真,又看一眼我,神情有些復雜,“師太,這臭小子沒傷到你吧?”

惠真臉上的表情慌亂了一下,但很快調整回來,正色把我們編的故事巧妙地說了一遍,然后演技精湛道:“靜月已經把你徒弟的奇遇告訴你了吧?他體內那怪能量發作一回就可能發作第二回,以后發作前最好把他關在禪房里,這回是我,身為長輩我不和他計較,若以后傷了我兩個徒弟,我便饒不得他!”

老和尚皺起面皮笑笑,“師太恕罪,若此次老衲還起得了床,日后定嚴加管教。”然后弱弱瞪我一眼,“云徹,還不快給師太師妹道歉?”

我心里暗笑,一本正經對她師徒二人行了個佛禮:“師太恕罪,師妹恕罪,以后發瘋之前我一定把自己關起來。”

惠真一臉不屑,似乎看得出我們師徒倆有演戲的成分,冷冷說了句‘照看好你師父,一會兒我讓靜月送菜粥過來。’擁著靜月出門離去。

看著師徒二人出門的背影,我心里有些糾結……

“云徹,你……過來……”老和尚的呼喚把我從糾結里拉回來。

我回身走到床邊。

老和尚掙扎著要起來,我看他起得堅決,也沒阻攔,扶他坐起來,把一床破被子墊在他背后。

“你個臭小子,給我說實話,昨晚對師太做了什么!咳咳……”

我心里一陣緊縮,暗自罵這老和尚實在太狡猾了,之前看出我對靜月的心思,警告我不準欺負,現在精心編造的故事又輕易被他識破,以前不愧是干公安(捕頭)的。

算了,紙里包不住火,索性坦白吧。反正以他現在身體狀況,也不可能拿斧子追殺我,頂多也就是罵幾句。

這么一想,我頓覺得膽壯了許多,調整出一個愧疚的表情,頷首道:“師父,沒想到還是逃不過您老人家的眼睛,我……我坦白……”然后把井底奇遇和之后的一切全盤托出,最后主動請罪:“……師父,我發誓,那一切都是在癲狂狀態下發生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后來清醒之后才知道鑄成了大錯。我知道,佛門弟子做出這種事罪不可恕,師父,你說吧,讓我懸梁自盡還是把自己給燒了?我絕無怨言。”

老和尚咳嗽一聲,顫顫巍巍一把掌打在我光溜溜的腦袋上,“你個……咳咳……你個兔崽子,竟犯下如此滔天罪孽,你……你讓為師如何面對佛祖……罪過,罪過啊……”

“師父,您別上火,都是徒弟的錯,徒弟這就去自行了斷。”我哀傷地嘆口氣,朝門外走去,“師父,徒弟去了之后您多多保重,您的大恩大德云徹來生再報……”

“回來!”老和尚的制止在我預料之中,不然我也不敢這么大義凜然。“別裝模作樣了,你個臭小子!你……你是只什么鳥,老衲還不知道?回來,我有話要問你。”

“嘿嘿,師父,我就知道您老人家大慈大悲舍不得我就這么英年早逝。”我立刻嬉皮笑臉跑回來,又是捋胡子又是捶背,“來來來,師父,快躺下,有什么話您躺下慢慢問……”

老和尚經過剛才的一番激動,似乎有些累,閉起了眼睛,這一閉就是許久,在我認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才突然開了口:“師太她……”

我以為老和尚擔心惠真事后算賬,脫口打斷他:“師父,這個你就放心吧,惠真師太為人通情達理,她知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事后雖然憤恨不已,但最終還是看在佛祖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她親口說的:以后大家都忘了這件事,讓它爛在肚子里。”

“我……我不是……”老和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問這個……”

“那您問啥?”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是問……師太昨晚和你發生那個的時候……”老和尚咳嗽了一通,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目光勇敢地看著我,字字清晰:“師太昨晚和你發生的那個的時候,反應如何?”

靠!不會吧!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和尚居然問出如此猥瑣的問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我這師父是個花和尚!

我捋捋老和尚的胡子,yin笑:“師父,想不到你還有這嗜好啊,嘿嘿,是不是想讓我描述一下的昨晚的全過程?”

咣!一個腦瓜崩印在我的光頭上,老和尚咳嗽:“你個孽徒,當為師是花和尚不成?為師……為師只所以問這不該問之事,乃是想知道和為師一樣深山修行十余年的師太如今對七情六欲的態度。想到哪里去了你這孽障!”

“嘿嘿,別緊張師父,我開完笑的。”我忙給他臺階。然后正色道:“不過師父,可能要讓您失望了。師太昨晚的表現實在是對不起佛祖多年的培養,說句不敬的話,比青樓女子都猛,唉……”

在我虛偽的唉之后,老和尚也是一聲唉,不過那嘆息卻沒有絲毫的做作成分,然后他再次閉上眼睛,似感慨無限地喃喃:“罪過罪過,我和師太皆因凡俗之苦遁入空門,原以為可以割舍萬丈紅塵,求得內心解脫,不曾想都一樣,終其一生也無法逾越七情六欲的藩籬……佛經上說世上一切看似美好的東西都是鏡花水月,可是參悟了近二十個春秋,我卻越來越覺得佛門的清心寡欲是鏡花水月了……罪過罪過呀……”

從老和尚的神情言語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一個遲暮老僧對人生的感悟,它充滿感慨,充滿疑惑,甚至還隱約包含著后悔。

他后悔什么?后悔這輩子做了和尚,沒能盡情的享受七情六欲嗎?

現在我至少相信了剛才他問那不該問的問題的確沒有任何猥瑣的想法,只是想拿一個和自己經歷相同的人做一下參照而已。

老和尚的這種狀態讓我有些擔憂,這樣的表現實在像是某種告別儀式……

“云徹,”老和尚突然再次撐起身子,扭頭指指靠墻的一只破木箱,“把那箱子里衣物拿出來?”

我一愣,心想,不會是交代后事,要把一件金蘭袈裟之類的寶貝傳給我?又或者是要贈我幾件衣服,把我逐出師門?

“師父,拿那些干嘛?”我忙問。

“咳咳……里面是我的一些舊衣物,你把它收拾一下,去五臺山翰林寺找智真長老……咳咳……”

“……什么啊?”我幾乎要以為老和尚病糊涂了胡說八道。

“你得到那珠子的事靜月已經告訴我了,”老和尚喘著氣,“唉,當初為師留你,只是想讓你有個落腳之處,不曾想有一天你會沖蹈我的覆轍,為師愧對你呀……”

我越聽越糊涂,打斷老和尚,急切道:“師父,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五臺山、智真長老,什么重蹈覆轍?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臭小子,你急什么,聽我慢慢說。”老和尚仍然不緊不慢,“咳咳……把你的珠子拿給我看。”

珠子,我忙把那珠子從領口里拽出來,它看起來已經沒有絲毫光亮,像一顆黑乎乎的藥丸。

看到珠子,老和尚混濁無力的眼睛突然迸射出驚訝的光芒,“這……它……它怎么一點光澤都沒有了!”

“我也不知道,”我搖頭,“起初會發光,我被石頭砸暈,醒來之后它就黯淡下去了。我猜測……應該是里面的能量被我身體吸收了吧,不然我體內不會多出那么一股瘋狂的力量……”

“吸收……我知道吸收……”老和尚因為激動,有些語無倫次,“可是…看珠子黯淡至此,你一定吸收了全部能量!佛祖靠(啊),當初我吸收了一丁點兒就差點丟了性命,你全部吸收竟還能活著!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什么,老和尚居然也吸收過珠子的能量!震驚的同時我終于明白他剛才重蹈覆轍的意思了。他難道也進過那井下的密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