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斗商(中)

金家惡少金泰順利被捕,但是事情當然不會就這么結束,我需要他繼續發展下去,確切地說是不斷惡化下去,直到我如愿以償。

金泰是登封城出了名為富不仁的惡棍,完全繼承了他爹的基因,這些年為非作歹,甚至曾犯下過兩起人命案,這是他被捕后我在李固那里了解到的。之所以他至今仍逍遙法外,當然是因為金家有錢有勢,買通了縣太爺賈道。

經過一番謀劃,我繼續導演這出戲演下去。

賈道名為縣太爺,實際上早已是我手里的一顆棋子,我不否認,現在我就是曹操,而賈道是漢獻帝,之所以不干脆除了他取而代之,是因為我考慮到現在我的勢力還很弱小,如果這么做,就是謀反,憑我現在的兵力,我知道還不足以和朝廷對抗。歷史上曹操對漢獻帝挾持而不殺,不也是基于我相同的考慮嗎?

成就霸業,必須以歷史為鏡鑒,這是古人早就告訴我們的智慧。

當然,另外的原因是我還需二要用他來做很多事情,物盡其用前,他必須活著。爾后怎么讓他消失,我仿佛已經胸有成竹……

當天晚上,我請來縣太爺,恭敬地向他請教了一個問題:像金五福這樣大發國難財的奸商,身為朝廷命官,應不應該除掉他?

賈道從前和金五福一直是狼狽為奸的關系,回答的時候躲躲閃閃,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于是誠懇地提出我的看法,我說像金五福這樣的國賊,應該除掉,但我強調,這只是我的個人的意見,究竟怎么做,還請大人定奪。

說話的時候我在漫不經心地玩弄一柄匕首,它是孫二龍新研制的產品,鋒利無比,我已經決定讓其批量生產,日后作為全軍配套裝備中的一種。這柄匕首是樣品,看起來精美無比,我非常喜愛,這兩天一直在把玩。

縣太爺是個多心的人,在我們談話其間,他的眼睛老是盯在這匕首上,以至于把我的建議當成了威脅,于是最終和我打成共識,他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此奸商早已惡貫滿盈,當誅。

我一本正經道:“賈大人英明,不過不知大人準備如何誅賊?”

“這個……本官暫時尚未成熟之策。”他臉色有點難看。

“大人,既然如此,屬下倒是胸有成竹,如果大人信得過屬下,此事屬下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當然,大人如果有更好的人選……”我沒有繼續說下去。

“呵呵,云飛智勇過人,便是不主動請纓,本官也自然是要交給你去辦的。”

“謝大人賞識。”我壓低聲音,眼睛盯著他,“不過要辦成此事,過程中難免要大人受些委屈,希望大人諒解。”

“什……什么樣的委屈?”他的眼睛再次從我匕首上掃過。

“大人放心,”我把匕首收了起來,“只是表面上的一些委屈。”

匕首的消失讓縣太爺僵硬的身子明顯松弛了一些,強裝著笑點頭道:“身為朝廷命官,若能為國為民除害,本官受些委屈何足掛齒,呵呵,應該的。”

“好,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我打了個哈欠,“不早了,大人請回吧。”

賈道走后,我召來牛犇,告訴他,這幾天把縣太爺給我看緊了,絕不能給他私下里會見金五福的機會。

牛犇和山寨眾人從前飽受賈道圍剿之苦,對其恨之入骨,這樣的差事他一定會變本加厲執行,對此我十分放心。

金泰是金五福的獨子,素來寵溺有加,寶貝疙瘩給下了大牢,金五福的行動速度和我想象的一樣快。

和這些天的所有政事一樣,衙役在報告縣太爺前,首先稟報的是我。

我親自在會客廳迎接。

金五福和我想象中肥頭大耳的暴發戶形象完全不同,他并未發福,臉型瘦長,一雙眼睛細瞇著,塌鼻子,嘴唇很薄,據說是典型薄情寡義之人的長相。

看到并不是縣太爺親自接見,金五福有些詫異,問道:“閣下是……”

“在下乃縣衙新任城管隊大隊長云飛。”我恭敬地行了個抱拳禮。

“城管隊?”金五福臉上露出嘲諷之色,“哦,知道知道,久仰久仰。我要面見賈大人,勞煩通告。”

“對不起金老爺,大人讓在下告訴您一聲,他近日偶然風寒,不便會客。”我面無表情,“衙門一切事務暫交由在下打理。”

金五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賈大人……他真這么說的?”

“在下不敢撒謊。”

“真是豈有此理!”金五福慍道:“他這是故意避而不見!”

我微微一笑,“金老爺息怒,在下知道您和賈大人的交情,不過賈大人確實是染了風寒,不便會客。”

“行了,你不用說了!”金五福說著往外走,“此事我必須和他面談!”

我退一步擋在門口。

“你……你這是干什么?!”他怒視著我。

“金老爺莫為難在下。”

“為難?我如何為難你了!”

“大人吩咐在下來回絕金老爺,現在金老爺若硬闖進去,豈不是在下失職?還望見諒。”

金五福氣得眼看要吼出來,但最終咽了回去,憤憤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抓起我的手拍在手里,“你失職頂多被訓斥一頓,這算是我給你的補償了。好了,讓開!”

我抓起金五福的手,把銀子還回去,“實話給你說吧金老爺,你猜得沒錯,我家大人確實是有意避而不見的意思,我就算由著你去找,我保證你也絕見不到他。”

“他為何要避我!”金五福驚訝地看著我。

“對不起金老爺,此事我不便透露,你還是自己慢慢去了解吧。”我攤手指指椅子,“請坐,既然您來了,我有必要把令公子被抓的事給您說清楚。”

金五福冷著臉坐下來,“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大致了解,此事是犬子的不是,但是隔壁的糧店極盡挑釁之能事,卻也是實情,既然云大隊長替賈大人代理事務,我希望大隊長能考慮到這一點。事情的經過云大隊長就不必說了,我現在想知道的是衙門準備如何處置我兒子。”

我遲疑了一下,一字一句說道:“輕則下牢三五年,重則死罪。”

“什么!!!”金五福霍地站了起來,“這只是一起傷人案,又沒有出人命,怎么會是死罪!你……你休要胡說八道!!!!”

我示意他坐下,“金老爺冷靜,聽我說。金公子此次非但打傷了日日升糧店的掌柜及十數名伙計,還打傷了我城管隊隊員,嚴格講,這是一起極其嚴重的傷人抗法事件,按大宋律法,是絕對要坐牢三五年牢的。不過若只是此事當然罪不致死,麻煩的是,賈大人連金公子從前的老案底也一并翻了出來,我想金公子前年城西一良家女子,致使女子跳河自盡,以及去年酒醉打死一酒館掌柜的事金老爺應該還記得吧?”

金五福頓時臉色慘白,壓低聲音道:“這兩件事不是早就結了案了嗎?賈大人前后可收了我不少銀子,怎么能夠重新翻出來呢!真是豈有此理!”

“呵呵,這在下就不知道了。”我裝出知道故意不說樣子。

金五福當然看得出來,往門外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了,“大隊長若能明示,金某自有厚報……”

“金老爺,不是我不愿幫你,只是……你看,我身為衙門的人,若做下這等事情,過后敗露了,可是要掉腦袋的呀……”我裝模作樣。

“大隊長放心,無論此事日后到何種地步,金某絕不出賣你。金某明白大隊長的難處,所以也自會加倍報答,”金五福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兩,酬謝大隊長,如何?”

我裝作心動的樣子,沉默片刻,壓低聲音道:“人為財死,我云飛就冒這個險了!”

“大隊長快快說來,究竟有何內情?”

“金老爺,我來問你,你經商這么多年,可曾結下過仇人?”

金五福笑起來,“自然有。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金某做了一輩子買賣,朋友交了不少,仇人自然也不少。”

“嗯,金老爺很坦率。那再請問金老爺,在你這些仇人里,有沒有被你弄到家破人亡的?換句話說,深仇大恨的一類人。”

金五福面色微變,嘆了口氣苦笑道:“有……”

“這就對了,”我說道:“如果在下沒猜錯,開在你隔壁的糧店,就是你仇人的手筆,他旨不在生意競爭,而在報仇。”

“什么!”金五福站起一半,又坐了回去,“這不可能,那個姓馮的掌柜我從未見過,何談結仇?”

我笑,“金老爺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的仇家若要報仇,豈能親自出面,那馮掌柜很可能是他臺前的傀儡呀。”

沉思片刻,金五福似乎被我說服了,“……是有這種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的。”我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馮掌柜在事發后,第一時間找到了縣太爺,上了一大筆銀子,具體多少我不知道,但我想要借助一個朝廷命官報仇雪恨,一定是一筆天文數字!金老爺,看來當年被你弄到家破人亡的主,現在一定是富可敵國了!而縣太爺居然不顧你們的交情,翻出陳年舊案要置你們金家于絕后的境地,也充分說明這筆銀子的數目。唉,此次金公子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金五福已面無血色,緩緩起身,咬牙切齒道:“既然他賈道背信棄義,老子就和他來個魚死網破!他收過我多少銀子,我都給他記得清清楚楚,若此次他不肯放過我兒子,我就把以前的事全給他抖落出來,不讓我好過,他也好不了!”

我苦笑,“金老爺稍安勿躁,魚死網破是下下之策,到時候事情一旦敗露,賈道雖然是殺頭之罪,可你使銀子抹掉你兒子的殺人罪,這可也是死罪呀。不但你兒子姓名不保,連你也要跟著上斷頭臺。況且金老爺你家財萬貫,你要是沒了,這一輩子的財富可就……”

“那……依云大隊長之見……”金五福的眼神告訴我,我是一個救命稻草。

然而我搖了頭,“金老爺,剛才咱們的交易我只是說要把事情內情告訴您,再往下該怎么應對可就是您的事了……”

“不不不,云大隊長,你既然肯告訴我內情,就說明你和那姓賈的并不一心,若你能助金某化解此次危機,金某愿答應你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