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知遇之恩

幾天之后,李如冰獨自一人來到了坐落在九龍半島東側,清水灣邊的香港市民大學。雖然是新辦的大學,可是校舍整潔、亭榭優美、林木深幽,現在正值暑期,整個學校更是顯得空寂無人,與喧囂的鬧市相比,彷佛世外桃源一般。

不過,李如冰一踏入校門,心中還是有些驚訝,因為市民大學竟然與香港科技大學比鄰而居,中間的間隔不過是一條馬路而已。

「等一會兒,你就能見到市民大學的校董,他名叫孟振松,是我早幾年教過的學生。他在校時的成績可不怎么樣,還喜歡偷懶耍滑頭。不過,不管在哪個時代,滿腹詩書也比不上一囊銅錢,于是,他一掏腰包,反過來倒成了我的頂頭上司。」朱校長一邊微笑,一邊無奈地搖頭,不過李如冰還是能看得出來,雖然嘴上說不怎么樣,他還是很欣賞這個弟子的。

雖然素昧平生,可是孟振松一露面,李如冰就對他產生了好感。孟振松個頭瘦高,年齡不過二十八九歲,頭發又細又軟,眼睛很大,像個孩子一樣,戴一副無框眼鏡,一身休閑打扮,看上去既儒雅又瀟灑。不過,他的臉色太過白晳,動作也不夠敏捷協調,似乎體質不大好或者昨夜沒有睡好。雖然如今貴為校董,他在老師面前還是上執弟子禮甚恭。

不過,等老先生一轉身,他就笑著問李如冰:「他老人家又說我的壞話了吧?」

「哪里哪里?他夸你聰明又聽話,還非常尊敬長輩呢!」李如冰反應也夠快的了。

「你不知道,老夫子最喜歡說反話,夸我聽話,那就等于罵我陽奉陰違了!你不知道,我最怕見的人就是他了,只要他一開口,哪怕是上火星的事,我都得硬著頭皮先答應下來。」一句話說完后,孟振松看了李如冰一眼,笑了起來,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師弟,你不要多心,你說的可不包括你上市民大學這件事,即使沒有老師的強力推薦,我也會雙手贊成的。」

「我成績很低,怕自己表現不好,將來辜負了你們的期望。」李如冰的心思還放在對面的科技大學身上,習慣性的謙虛道。

「不要太客氣啦!我是隨隨便便的人,可老師從來就沒有看走過眼。他地第人家挑中的人,將來一定能夠將我們市民大學的精神發揚光大。」

雖然孟振松比李如冰大了+歲,可是由于作風親和的緣故,李如冰在他面前絲毫沒有局促之感,而更讓他受寵若驚的是,孟振松還要親自開車帶他去吃晚飯,這說明他確實沒有把自己當普通學生來看待,只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享受至這樣特殊的待遇。

說話間,孟振松開車來到了著名的美食城蘭桂坊,他問李如冰想吃點什么,李如冰沒有什么特別的喜好,又見他很隨和,就說:「干脆去吃大排擋吧,省錢又方便。」孟振松說:「我也很喜歡大排擋,不過今天是第一次請你吃飯,還是講究一點為好。」

在一家法式餐廳坐定后,等待上菜的時間很長,李如冰竭力想找什么話來說,于是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自己眼下的學習:「今天是我第一天來學校,感到很好奇,為什么我們學校不像別的學校一樣,多開設一些熱門的專業,比如工商管理、金融投資、軟件開發等科系呢?」李如冰說得一點也沒有錯,與特殊材料系、印第安哲學史、仿生實驗中心、古船工藝廠相比,李如冰所在的大氣海洋系還算是普通人能聽懂的。

「呵呵,我想其實你的意思是說,學校很多專業都顯得太冷僻,也太高深了,跟升斗小民一點關系也沒有,為什么還起了名字叫『市民大學』,很是有點掛羊頭賣狗肉的意味,對吧?」孟振松聽完李如冰的疑問后,笑著開起了玩笑。?

李如冰趕緊不論這顯得有些偏激的想法,正要說明時,卻給孟振松伸出手掌止住了他的發言。「你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說明你是個有心人,或許這也是老師看好你的原因。因為「有心」二字正是我們全體香港市民最缺少的素質。這是一個追逐浮華的城市,我們現有的大學已經背離了老祖宗的宗旨,成了人才的快餐店,怎么好用就怎么培養,可是少有人考慮過,如果沒有一個濃厚的人文基礎做后盾,這種表面的繁榮是難以為繼的。市民大學是我一生要做好的兩件事情之一。今天,即使在香港不多的幾所大學中,它也屬默默無聞之輩,但假以時日,它一定會成為全世界科技之源泉,文化之圣城!」

李如冰正處于容易沖動的年齡,聽了孟振松的話后,頓時情緒激動了起來,甚至萌發了「天將隆大任于斯人」的雄心壯志。當晚,兩人聊得開心,很快已經是兄弟相稱,不知不覺中,李如冰竟然將一瓶紅酒喝光了。孟振松一見,頓時又驚又喜,「哇,學弟你能喝酒,那太好了!」

對一個校董來說,學生喜歡喝酒可不是什么好習慣,更不值得喝彩。李如冰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不是酒徒,「學長,我以前在長——」突然想起了劉瑤了叮囑,可不能隨便向外人透露自己以前的營生,于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飯后,覺得收獲巨大的李如冰打算回去空無一人的學生宿舍,孟振松卻邀請他到自己家中坐一坐。一來不好拒絕,二來也感到好奇,想看一看真正有錢人的家中是什么樣子的。孟振松雖然沒有派頭,可是能夠出資當上大學校董的人,家產少了幾個億是說不過去的,因此點頭答應下來。

孟振松開車載著他來到了摩星領下一個幽靜的名軸翠羽苑的小區,他的家是一幢獨立的別墅,帶車庫和草坪,可是除此之外,就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了,居室里的布置也精巧多于奢華。

孟振松的妻子袁英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她比自己的丈夫小三、四歲,可是容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劉瑤見了她,在叫聲「姐姐」之前也會猶豫一下,更不要擔之前原本考慮好的長輩稱史前了。她長著小巧的鼻子,鮮紅的嘴唇,彎彎的眉毛一雙如水的柔媚眼睛,橢圓形的臉略略施了點粉黛,長發松松地挽成了一個發髻,寬大的繡滿百合花睡衣難掩豐滿苗條的身段,一顰一笑間更是透出天真和親切。一進門,孟振松就將李如冰推到了她的前面。

「你猜猜這個帥哥是誰?」

袁英笑了起來,嘴角馬上彎成了一條小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如冰一番,然后假裝認真地說道:「這可真難為我了,你自己說吧,究竟是史瓦辛格的弟弟呢,還是詹姆斯龐德的替身?」

李如冰還沒開口,孟振松就搶先替他否認了:「你猜得一點也不對,他是我們學校新請來的武術教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打遍十七省都沒有一個對手。」

「真的嗎?」袁英早就識破了丈夫的小把戲,白了他一眼,徑直對李如冰說道:「我看你不大像教練,倒有點像朱老先生新招的學生。他老人家就喜歡收那些怎么看怎么不像學者的怪人做學生,別生氣呀,我可不是在取笑你,因為我親愛的老公就是一個絕佳的先例。」

女人一旦幽默起來,就是一百個卓別林也要甘拜下風。

孟振松和李如冰放聲大笑了起來,袁英自己也掩口輕笑,不過,她知道這時候自己最該做的不是逞口舌之利,而是盡主婦之責。于是幾分鐘之后,李如冰手中就端了一碗冰糖燕窩湯。

在孟振松的帶領下,李如冰參觀了別墅的每一個房間,總體印象是主人不愧是高品味的人,孟振松喜歡收集古董,而袁英是個業余畫家,尤其是喜歡愛神與小天使的題材,使得孟家看起來像一個小型的藝術收藏館。

由于夜色已深,李如冰知道再殷勤的女主人也希望客人自己知趣,于是在客廳略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辭了。孟振松叫了一臺出租車送他回學校,兩人就要分手的時候,李如冰才想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對了,學長要我提前來學校報到,不知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嗎?」

似乎也是剛想起這件事,孟振松說道:「哈哈,沒錯,我請你來,就是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交給你去辦。不過,為了完成這項工作,從明天開始,你要先去參加一系列的培訓。培訓的項目和日程安排,我已經發到你的電子信箱里去了,你照此執行就是了。費用也不用你操心,我早就預付了。」孟振松平常看起來很隨和,可是一說到正經事,臉上的神色就再嚴肅不過。,交代完這件事后,他又鄭重其事地加上一句:

「平常我很少到學校去,你有事可以直接聯系我,你是我的學弟嘛!不過,如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你盡量不要在老師和同學們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如果我們公開場合見面,也只裝做泛泛之交就行了,不要做出太親熱的舉動。」頓了頓,解釋道:

「這其實是為了你好。」

李如冰聽后連連點頭,以表示自己完全明白其中的微妙之處。從孟振松的角度看,他給自己一份工作完全出于善心,可不愿意受恩惠人借此攀龍附鳳,甚至在校園里狐假虎威壞了自己的清譽。

最后,孟振松又叮囑了一句:「我對你說過的話,尤其是那份培訓的內容,你切不可泄露給任何人——包括朱校長。你要相信,我這么做全是為了你好……」

一句很親近的話,從一個剛認識不過一天的人口中聽到兩遍,李如冰心頭的疑問已經是再明確不過,不過眼下顯然不是詢問的時候,因此李如冰只好滿腹疑問地回到了市民大學。

李如冰回到宿舍,由于還沒開學,三位室友還沒有來,現在宿舍中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李如冰打開了計算機,果然,孟振松已經發來了一份為期一個月的培訓計劃表。每天從早到晚,日程都排得滿當當的。一看培訓的內容,李如冰的頭就大了,心想我要是能熬過這一個月,明年參加北京奧運會的話,十項全能的金牌絕對非我莫屬了。第二天一早,李如冰先來到了射擊訓練中心,當他自報來路后,中心的主管親自帶他來到了一個獨立的訓練區域。這里擺放的槍械全是真槍,從手提式輕機槍到微型消音手槍一應俱全,子彈更是放開了隨意打。不過,李如冰來這里可不是玩打野戰

的,因為,指導打靶的是一個上過真正戰場的退役狙擊手,個頭大嗓門大脾氣更大,一個招式不對就破口大罵。別的不說了,光是懸肘握槍半個小時下來,李如冰的胳膊就腫得跟水桶一樣粗。

李如冰離開射擊訓練中心后,又趕到了一個名叫「弘英」的武館練習散打。不過,「散打」這兩個字要反過來說才對,因為一堂訓練課下來,李如冰全身的骨頭都快要被打散了。幸好嘴里戴了牙套,否則牙齒一定會像雨天的螞蟻集體搬家的。

更可惡的是,那個名叫素永猜的泰國教練,長得獐頭鼠目,還老是陰沉著臉,一副債主臨門的模樣。可能是因為教練的個頭太矮,或者純粹是李如冰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素永猜喜歡襲擊自己的下三路。對此,李如冰當然毫不客氣,給予了猛烈的反擊。不過,由于搏擊的技巧不過關,他還是吃了不少虧,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最后,李如冰恨恨地離開了武館,心里只盼著明天早點來,再給他點顏色瞧瞧。

晚餐也是培訓的一部分,李如冰一看上面寫著「品味美食」的字樣,心想孟先生果然考慮周到,知道自己被折磨了一天,要好好犒勞一下了。可是等他來到了美食家聯誼中心之后,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從一進門開始,李如冰就像個道具一樣被人擺弄來擺弄去,他穿上了筆挺的燕尾服,還要學習打五種不同風格的領結,以及七種餐巾的折法。繁文耨節總算過去了,當他終于坐在了一張鋪著雪白餐布的長桌前,看著廚師們端著一道道名菜魚貫而來,不禁心花怒放。

可是,兩個培訓師一左一右地侍立在旁,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還不住口地提醒他腰要挺直了,頭不要晃動了,喝湯不要發聲了,刀叉不能亂放了。更要命的是,李如冰剛哨了一口牛排,就要他說出是用什么香料烤制的,剛啜了一口葡萄酒,就要他報出產地和年頭。如此三番五次,李如冰不但沒有食欲,幾乎駭得不敢下刀了。

李如冰終于明白當個美食家比當個好廚子難一百倍。一連品嘗了幾十道菜,當他離開聯誼中心后,竟然還是感到饑腸挽挽。在道邊的夜市上,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三碗蝦醬面和半斤前一餃后,李如冰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器官中,胃是最高貴的也是最卑賤的,因為它最不容易滿足,也最容易得到滿足。

晚上,李如冰疲憊不堪地躺在了床上,隨手翻看后面的培訓計劃,發現除了上述三項之外,還有林林總總十幾項,包括游泳、擊劍、開車、騎馬、打高爾夫和駕駛游艇,甚至基本的救生知識,不禁有點迷惑了,孟振松究竟要自己去干什么樣的工作,

竟然需要如此之多的技能呢?

但不管孟振松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李如冰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堅持,不僅是因為孟振松和朱校長的知遇之恩,也不僅僅是為了心底那份男兒的自尊,還有另外一些更加重要的東西,讓他覺得這樣的訓練不僅是別人的安排,同時也是自己這半年來一直想要擁有的東西。

有著這樣的心態,李如冰的訓練過程變得有趣起來,第一個星期是最難熬的,漸漸的李如冰就發現,培訓的日子其實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枯燥乏味。

他喜歡游泳,在水中泡上一天也不覺得累,甚至可以躺在水面上打個盹,連教練也看不出自己在偷懶。至于騎馬那就更有意思了,在青海的草原上,李如冰已經領略到了那種風中奔馳的快感,何況,如今他胯下騎的是一頭高大俊美的純白色阿拉伯賽馬,比那匹棗紅色蒙古馬可要威風多了。不過,一想到牠因為自己的緣故慘死在野牦牛的尖角下,不禁黯然神傷起來。

「有錢公子,快挺起胸來!你騎的是馬,可不是你的馬子,不要像個色鬼一樣把身體的重量全壓在牠身上。臀部抬高一點,小心鞍子把你那傳宗接代的玩意兒磨壞了!」性情粗野的教練從后面趕上來,一聲暴喝,打斷了他的遐想。

李如冰一聽嚇壞了,趕緊改變了坐姿,隨即卻聽到了教練的哈哈大笑聲。原來,他是在拿自己窮開心。

「胡教練,我是從大陸來香港讀書的學生,可不是什么有錢公子!」李如冰不禁抱怨了起來。

「胡扯!窮學生哪有玩賽馬的?就算你沒錢,就憑這副種馬一樣的體格,那些發騷的富婆還不會爭著搶著來包養你?」

李如冰雖然在「那方面」已經不是一張白紙了,可是臉皮還很薄很嫩,聽到這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決定不再搭理他了。可是,人家倒反過來問他了:「哎,對了,你是哪個大學的?我女兒今年也要上大學。」

得知李如冰上的是市民大學后,胡教練大吃了一驚,「我女兒也考到了市民大學。奇怪了,一個女孩子家好好的,突然發了神經,要去學什么大氣海洋,也不知是把自己當天仙了,還是當美人魚了?」

「真巧呀,我也是大氣海洋系的!」李如冰驚嘆道:「這么說,我和她是同班同學了,請問您的女兒芳名叫什么?」

「她叫莎莎。」看李如冰不像是撒謊的樣子,胡教練才說出了自己女兒的名字。不過,他說完后,突然眼睛一瞪,「臭小子,你可不許打她的壞主意,否則我抽你三百鞭子!」

李如冰立即鄭重聲明自己是個童叟無欺的正人君子,以后見了胡莎莎同學一定眼壟觀鼻,鼻觀心,像唐僧一樣老實,心里卻笑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就憑你老胡生出來的女兒,還不知道有多難看刁蠻了,我躲都躲不及呢,哪里還敢去招惹?!」當然,這樣的話語qi書-奇書-齊書,李如冰只敢在心底偷偷地自言自語。

除了這些寫在紙面上的培訓項目外,孟振松也會安插一些輕松的內容調劑一下節奏,比如欣賞交響樂了,看現代美術展覽了,甚至還要手把手地教李如冰鑒識古董,盡管李如冰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只能勉強記住幾個名詞,卻打聽到了昆侖美的真實價值。

「唐代大詩人李商隱有一名句:「昆侖山玉碎鳳凰叫」,鳳凰從來不落無寶之地,可見昆侖美玉有多珍貴了。昆侖美雖然只有一種顏色,可是通體上下找不到一點暇疵,更難得的是它產自人跡罕至的雪域高原,你總不能背著氧氣瓶去開采吧?據說『完璧歸趙』這個成語中的『和氏璧』就是用昆侖美玉雕刻的,可惜今天已經失傳了。」

「那它的價格一定很貴了?」李如冰明知故問道。

「當然了,同為良玉,昆侖玉的價格是和田玉的三倍,藍田玉的五倍,緬玉的十二倍。」

李如冰大吃了一驚,因為在玉石交易所里,他上了經紀人的當,把昆侖美玉按照藍田玉的價格賣出去了,吃了個天大的虧,幸好那些玉石,只是所有玉石中極小的一部分。

不過,在李如冰眼中,孟振松雖然也拿到了博士學位,但他并不以學識見長,更一一不能和百科全書式的郭庭相比。

比如,孟振松喜歡下圍棋,還經常一個人坐在那里打譜。按說一個體質不好的人,專注于智力游戲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他的水平似乎太不濟了。原本李如冰是個黑白世界的門外漢,連活棋要做雙眼的常識都不知道,可在他沉迷進去之后,進步之神速卻是連自己都吃驚。

第一天,孟振松要讓他九子,還能將棋盤上的黑子吃個精光,可是到了第五天,就連一個子也讓不動了。到最后,李如冰竟然還贏了孟振松一盤。

「再學下去,就該你讓我子了。」孟振松是個很大度的人,對輸贏看得很淡。

不過,遇到這樣的尷尬事,換了誰面子上都會有點掛不住了。李如冰心里有七分得意,三分惶惑,當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孟振松卻笑了笑,用手把棋盤抹亂了,說我們再來一盤吧。這一次,兩人是猜先下,可是,李如冰絞盡了腦汁,局面卻如江河一泄千里,到最后連目數也點不出來了。至此,他才領教了對方的厲害,只好棄子認輸。

李如冰為自己的淺薄而感到羞愧,到底是年輕好勝呀,竟然將人家的有意退讓以資鼓勵,當作了軟弱可欺而得寸進尺。孟振松卻微微一笑,又把棋盤抹亂了,意思是這盤也不算數,然后說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

「該輸的時候一定要輸。什么都想贏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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