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戀情人(四)

男人四十風花雪

陽光 8066 11-11 17:34
這星期娛樂版的頭條又被那可惡的小子“凌風”全部包攬了。

他雖然在上次的交通意外頂包案件中僥幸得以脫身,只是在拘留所里悶了十多天,但那件事之后,他的人氣急墜,幾乎可以用過街老鼠來形容了。

因此他一直不斷的做些小動作,希望可以找到重新上位的機會。

但他背后的宣傳人員不知是為他好還是想他死,圍繞著他身邊的,總是連綿不絕的緋聞,不是說他泡上了哪個青春玉女,便是說他和哪個什么過氣天后私會……

總之都是一團糟的負面消息。

而他最新的緋聞對象,赫然便是我們的老板娘──李玉蓮了!

不知哪份雜志竟然那么神通廣大,把上次老板娘和凌風到日本外游的事抖了出來,還繪影繪聲的說凌風“煲老藕”收了一百萬元陪女名流旅行。

雜志當然沒有指名道姓的說那位名媛是誰,但那些看起來好像很隱諱、事實上卻又很明顯的露骨描述,只要不是瞎的,誰都知道他們寫的是誰。

再加上凌風這小子每次在被追訪時故意吞吞吐吐、語焉不詳、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曖昧答案,更加劇了這宗牽涉到上流社會的丑聞的哄動性。

我是現場目擊證人,當然對這緋聞不會意外,但其它同事可沒有那么安靜了。

因為老板娘雖然一直都有在外面“偷食”的傳聞,但她一向都是很低調的,對外更是一貫的全盤否認,像今次這樣被詳細報導還是頭一遭。

因此今天當我回到公司時,竟然看不到同事三五成群的在“八卦”一番時,真的有些意外。

到娉婷端咖啡進來時,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娉婷,今天大家是不是吃錯了藥,怎么竟然沒有人談論老板娘的新聞的?”

自從我接手新界發展計劃后,幾經辛苦終于和環保團體恢復了對話。

而一直僵持不下的爭議也開始有了些轉機,因此我們整個部門的士氣都好了起來。

娉婷像被同事們感染了,對我的態度也有點改善了,泡錯咖啡的次數也少了很多很多,偶然還會有一兩次泡出對我口味的。

反正稱贊人又不花錢,我可絕不會吝嗇夸獎我手下的機會。

她嘛?

又習慣性的瞪了我一眼,照例不會爽快地回答,只是從我的文件堆中翻出了一張由人事部發出的備忘錄,攤在我面前扁著小嘴說:“你啊!總是不理會這些內部通訊的備忘錄!”

我皺著眉接過來一看,原來人事部明令警告:所有員工不準在公司內談論老板及其家屬的私人事件,違者實時解雇。

“哎唷!好險!幾乎要被炒魷魚了。”

我抬頭看著娉婷吐了吐舌頭,笑笑說:“幸虧妳提醒我!要不然一會兒我胡里胡涂的,照舊出去亂爆內幕就死定了。”

“我才不相信你會亂說。你的口不知多密啊!”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喜歡討論這些小道消息,她竟然難得的露出了可愛的笑容:“而且鬼才會相信你也知道什么內幕啊!”

我吃吃笑地說:“妳可別小覷我,說起這些‘八卦’話題,我不會比妳們女孩子們遜色的。而且說到內幕消息,正是我的強項,妳知道嗎……”

我頓住了沒再說下去,可能由于娉婷真的很少這樣友善可愛,我忍不住想逗逗她。

她果然被我惹起了好奇心,追問道:“怎樣了?”

那興奮的樣子比平時板起臉的臭模樣不知可愛多少倍!

我打個哈哈,向她招招手。

待她湊過來時才小聲的說:“不告訴妳,那是秘密!”

她登時醒悟到被我耍了,馬上杏眼圓瞪的鼓著腮嗔道:“衰人!”

嘴角卻帶著點甜絲絲的笑容。

我呆呆的看著她,被這難得的嫵媚笑容攝住了!

她被我瞧得有點尷尬,滿臉通紅的避開我的眼光啐道:“楊先生!”

“噢!對不起!”

我醒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歉說:“娉婷,妳應該笑多一點,妳知道嗎?剛才妳真的很漂亮。”

“是……是嗎?”

她紅著臉忸忸怩怩的說。

“絕對百分之一百的真心話!”

我撫著心口,豎起了三只手指。

“鬼才信你!”

她瞟了我一眼,沒好氣的笑著說:“對了!幾乎忘記了。

云妮剛才打電話來說十時半開部門會議。

啊!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瞄了瞄腕表。

她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往會議室的路上還和我有說有笑的。

但才走到會議室前,她看到迎面而來的一行人便馬上靜下來了。

我有點詫異的抬頭一看……

是李察!

而在他旁邊的赫然是亨利!

“楊光,怎么了?看到我們回來很意外吧!”

亨利輕蔑的笑著說。

他旁邊的李察沒有說話,閃爍的眼光卻停留在娉婷的身上。

我直覺地感到身后的她猛的縮了一縮……

她認得李察嗎?

唉!

人在江湖,我只有馬上堆起虛偽的笑臉向太子爺打招呼:“亨利,你說到哪里了?這公司根本就是你的嘛!誰敢不歡迎你回來呢?”

我欠一欠身:“先來介紹,這是我新聘請的秘書,李娉婷小姐。”

“李小姐妳好。”

李察不愧是泡女高手,早已一個箭步搶上前來和娉婷握手了:“我叫李察,請多多指教。”

語氣又誠懇又彬彬有禮。

“李先生你好。”

娉婷也禮貌的回應著。

反而亨利沒有表示什么,眼光還有些古古怪怪的。

不會又看上了我的新女秘書吧?

“咦?亨利,怎么還站在這里?快進去吧!不要讓你爸爸等得太久。”

一把又甜又膩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我的心頭登時一震!

因為我認得這聲音的主人。

她不是別人,正是最近的緋聞女主角,我們的老板娘──李玉蓮。

老板的身體似乎真的不行了,但他唯一的繼承人亨利又那么不長進,董事會那邊聽說都不支持他在這個時候接班。

因此他唯有把自己的老婆推出來,暫時支撐著大局。

他宣布老板娘將會在他往院期間出任副行政總裁的職位,而亨利則會擔任自己母親的特別助理一職。

即是說,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流放生涯之后,他終于可以回朝了。

從這樣的安排,便可以看到大老板心目中其實始終沒有放棄亨利。

他仍然希望可以扶植兒子做接班人的,雖然他也知道亨利并不是太理想的人選,但也沒有辦法了,誰叫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啊!

接照大老板設定的時間表,如果亨利以后循規蹈矩,表現良好的話,兩、三年內應該可以讓其它董事接受的。

但在這段期間,只有找老板娘當他的監護人了。

大老板還特地宣布了一連串的工作安排,一方面當作向老板娘介紹主要的高層職員,一方面也在向我們一班手下暗示目前的地位不會受到影響。

其實私底下我總覺得他是在警告亨利不準胡搞!

例如西北區那大型發展計劃,他便指定了由我全權負責,而且如果沒有他的批準,誰也不許更改這個安排!

我其實不大喜歡這樣的“厚待”雖然那表示我至少可以安心的完成這計劃,但卻肯定會加深了亨利對我的顧忌。

看來長此下去我也得有個打算,忠臣遇著昏君,相信很難會有好下場的!

在會上老板娘和亨利都對老板關懷備至的,一副賢妻孝子、幸福家庭的模樣。

但我看到大老板萎頓的樣子,心中也不由一陣難過。

一個人就算如何精明能干,雄才大略,但卻沒可能斗得過衰老和疾病。

會議后老板娘召了我單獨去見她。

“副總裁,妳好。”

我恭敬的向她打招呼。

“不用客氣了!楊先生。”

她友善的站起來和我握手:“不若我跟王先生一樣叫你做‘小光’好了。反正我們又不是初相識……”

“這當然沒有問題了,王太太。”

我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暗自里卻摸索著她字里行間的深意。

“小光,”

她坐了下來,挨坐在高背的真皮大班椅上,一股成熟女性的嫵媚馬上不經意地展現出來。

要不是眼角的魚尾紋出賣了她的真實年齡,說她才三十來歲也一定有不少人會相信。

她微笑著接下去:“近日公司里流傳著些和我有關的流言蜚語,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呢?”

我心中一震,連忙澄清說:“王太太,我什么都沒有聽說過!而且我這個人非常善忘,看過的事很快便會忘得一乾二凈的了。”

“嗯,我也相信一定不關你的事,不過順口問一句罷了。”

她滿意的笑了笑:“聽說你是劉夫人的妹夫,是嗎?我跟她是婦女會的會友,私底下的交情也不錯。她也不時有提起你的。”

我的臉上一紅:“是嗎?劉夫人和我太太兩姐妹間的感情很好的,我們也常常有見面。”

“聽說她最近有喜,還飛回大馬安胎了。唉!我倒沒有機會親自恭賀她了。”

我心中一跳,但臉上當然沒有表現出來:“是啊!她結了婚這么多年,也終于等到了。”

“孩子對我們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老板娘嘆了口氣:“尤其是我們這些倚靠丈夫生活的女人。”

“王太太……”

她別有深意的盯著我:“我們都是爽快的人,我也不說什么客套話了。小光,亨利是我的兒子,也是我下半生的依靠,我做媽媽的當然要護著他了。但看在朗奴的面上,我也不可能不看著你。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和再他過不去了,好好的幫助他,好嗎?”

“王太太,”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從來就沒有要和亨利作對,一直只是他要和我過不去罷了。”

“是嗎?”

她嘆了口氣,帶點惋惜的看著我:“我早就應該知道。從我第一次認識你開始,我便知道你和朗奴是同一類人……”

她說著,陷入了沈思之中。

“……”

我沒有騷擾她。

“小光,朗奴好嗎?”

她忽然抬起頭來問道。

我定一定神,答道:“他的身體該沒有大礙了,不過需要靜養一大段時間才可以復原。”

“他是個一等一的好人,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說:“王先生說他們兩父女都辭職了,是嗎?”

“是的!”

我感到有點奇怪,她應該一早知道這消息的啊!

“噢!”

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詫異,輕咳了兩下才正色地說:“小光,你有興趣代替朗奴往上海長駐嗎?”

“上海……”

我心中一動。

近年大陸發展蓬勃,應該還大有可為的啊!

而且又可以避開和亨利的正面沖突。

還有,小倩和海潮都在那里……

“你不一定要馬上答復我的,”

她微笑著說:“回家和太太商量一下吧!”

我帶點尷尬的笑了笑:“對啊!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謝謝妳提醒我了,王太太。”

“對了,這安排是王先生和我剛剛想到的,只是個初步的構思,暫時還不適宜公開。你明白嗎?”

在我回身離開時,她叫著了我。

我點了點頭答應道:“我明白的。”

說實話,我對往上海這安排是有些心動的。

雖然老板娘沒說,但接替朗奴駐守上海分公司,其實即是讓我晉升到最上層的管理階級了。

當年朗奴也用了八年才爬上那個位置……

而且離開了香港這個是非地,避開了和亨利正面沖突的機會,說不定還可以改善我們之間的關系。

“怎么了?”

娉婷端咖啡進來時,見我正想得入了神,忍不住便問了一句:“楊先生,今天開會時,大老板親自點名稱贊你的工作表現,你就算不受寵若驚,也應該沾沾自喜才對啊!為什么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我呷了口咖啡,咦?

又退步了。

忍不住皺了皺眉:“娉婷,妳的中文水平和泡咖啡的手勢一樣都變差了。‘沾沾自喜’是個帶貶意的形容辭啊!”

她沒有反駁我,只是對我扮了個鬼臉,還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

我早已習慣了她的態度,苦笑著順口問道:“娉婷,妳有興趣往上海嗎?”

“上海?”

她十分詫異的看著我:“你準備帶我出差嗎?”

“不是出差,”

我補充著說:“我指的是長期逗留在那里發展。”

“楊先生,你要調往上海嗎?”

她皺起了眉頭。

我豎起手指小聲的說:“當然不是!只是說不定會有這個可能罷了。我也只不過是多口問妳一句,如果屬實的話,是否需要替妳找個出路而已。”

“那多謝了。”

她答道,表情怪怪的:“我會考慮的。”

“娉婷,”

我叮囑她說:“不要把這事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她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這時我桌上的專線電話響起了,娉婷望了望我,識趣的退出去了。

“喂,我是楊光。”

我拿起話筒。

“光,是我。我回來了。”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我登時呆了!

是鳳儀。

“光,是我。我回來了。”

話筒那一邊的聲音一片平板的,和我急速起伏的心情正好相反。

“鳳儀……”

我應了一聲,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光,他走了!”

平板的聲調中現出了一絲的哀戚:“……我想見你。”

“我馬上來!”

我手忙腳亂的迭好凌亂的文件,抓起外衣便沖出了辦公室,百忙中只趕得及回頭對著滿臉驚訝的娉婷嚷著說:“我下午有點急事,要早些兒走,如果有什么事的話,便撥我的手提電話吧!”

她連響應都來不及,只是呆呆的拿著電話筒,目送著我快步離開了。

我趕到的時候,鳳儀早已在別墅的花園里等著我。

她一見到傭人領我進去,便忍不住撲了上來,毫不避嫌的伏在我懷里放聲的哭了起來。

她背后的老工人也是眼紅紅的,憐惜的看著正在忘形地放聲大哭的女主人,也流著淚抿著嘴憂傷的說道:“先生離開了之后,太太還是第一次哭出來了……”

哭了整整一個鐘頭之后,鳳儀才終于止住了哭聲。

她用衣袖擦著哭腫了的眼睛,抬起頭來看了看我,竟然“咭”的一聲笑了出來。

“鳳儀……”……

是不是傷心得瘋了?

“我沒事……”

她從我那被眼淚鼻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胸口離開,直了直身子,還伸了個嬌慵的懶腰:“哭完了!”

伸手撫平弄亂了的秀發,又掏出小鏡子照看被淚水糊花了的化妝。

“鳳儀,妳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

她嫣然一笑:“我還是很傷心,但我不會再哭的了。”

她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發覺真的很濕,忍不住笑著說:“謝謝你的肩膀,看來我除了欠你一筆人情之外,還該賠你一件新的上衣。”

她皺著眉看著我一臉的木然,嘆了口氣說:“不好笑?”

我搖了搖頭。

她又嘆了口氣,轉身站了起來。

“我忍得很辛苦,但是我不想在他的家人面前哭。”

她停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偌大的花園,午后的艷陽化成一條條光柱,穿透厚重的紗簾,在她的發鬢上鍍上了一條金黃色的柔邊。

“……他們只會說我在演戲。根本就沒有人相信我對他的愛是真的。”

“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愿相信。”

她伸手在臉上揩抹著:“……直到我看到他睡在棺木里面那安詳的面孔的那一刻,我才醒覺到我對他的怨恨,原來早已經被他這些年來對我的真心愛護化解了。我真是愛他的。”

“光,對不起!”

她嗚咽著說。

她的道歉讓我心中一陣落寞。

說真的,我的確有點兒失望──我心里一直奢望鳳儀仍然會愛著我的。

上次我們差點舊情復熾,雖然最后我們都把持得住,臨崖勒馬的沒有做出背叛自己伴侶的事。

但其實事后我也曾卑劣地后悔沒有把她硬上了的。

她絕對是個非常美麗而且充滿了成熟魅力的女人,還是第一個令我刻骨銘心的女孩子。

但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仍然存在那種心跳的感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嘆了口氣……

但也松了口氣!

在摒除了這自私的大男人心態后,我其實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鳳儀,我明白的。”

我體諒的苦笑著說。

“光,你不會明白的。”

她仍然背向著陽光,我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從她說話的語氣中,我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強烈的自嘲和無奈:“你知道嗎?原來就是他陷害我爸爸,弄到我們家里破產的。”

“什么?”

我沖口而出。

“那是他臨終前對我懺悔的。”

她半轉著身倚在窗邊:“當年是他親手策劃整個圈套的。”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撼,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

“他故意布置了一個圈套,讓爸爸踩進去。而在我爸爸生意失敗后,他再一次又一次的設下陷阱,使他愈踩愈深的無法翻身。因為他很清楚,除非我們變得一無所有了,否則他是不可能得到我的。”

“他的計劃非常成功。爸爸真的破產了、我們真的變得一無所有了,而我也真的受不了貧窮,在舒適的生活和貧困勞碌中選擇了前者,跟從了他。”

“……他唯一失算的,是爸爸竟然抵受不了生意失敗而自殺了。他原本打算娶了我之后,便馬上替爸爸取回失去的一切的……爸爸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

她慢慢的轉過來,美麗的臉龐朦朦朧朧的藏匿在陰影之中:“可惜他算錯了!爸爸比他走快了一步。”

“他終于如愿以償的得到了我,但卻從此賠上了一生的內疚!這些年來,他背負著這個罪孽,只能用盡一切的力量來補償我和我的家人。還要終日提心吊膽的,怕我知道真相后會馬上離開他……”

我默言無語。

想不到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我真傻,是嗎?我原本應該恨他的。

他害死了我爸爸、摧毀了我最純潔的初戀、迫使我離開了一生中最愛的男人、欺騙了我十多年……

但是,我……竟然沒有恨他!”

“我罵我自己!我應該恨他的!”

“鳳儀……”

我用力的把她擁進懷里:“已經過去了。無論他當年怎樣對不起妳,這些年來他都償還了。

作為一個男人,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愛妳愛得多么的深,我相信就算叫他為妳去死,他也會毫不猶疑的去做的。

而作為一個丈夫,我也完全理解到他對妳的那份歉疚。我相信要他一直對妳隱瞞著這個秘密,比要對妳坦白承認一切,還要辛苦得多。”

“我知道……我知道的。”

鳳儀在我懷中無力地嗚咽著:“但是他害死了爸爸,我是應該恨他的啊!”

“我應該恨他的……”

她抽泣著說。

她激動的抬起頭來,冰冷的櫻唇飛快的貼上了我的嘴巴。

我們緊緊的相擁著,口涎透過激烈交纏的舌頭交流著,毫無保留的向對方開放出自己的心靈。

我們一句話也沒說,但已經深深的感受到對方內心的關愛和抱歉。

外面光明的世界慢慢的隱去,像為這段無悔的苦戀劃上了句號。

我們還是緊緊的相擁著,就像當年我們還是深愛著對方的那個年代一樣。

只是我們都知道那個時刻已經徹徹底底的過去了!

鳳儀現在仍然緊抱著對亡夫的思念,要她再接受另一個人的愛,相信會是一段時間之后的事了。

我相信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而且我也不可能放開我目前的生活,這一點鳳儀當然也很清楚。

我們依然緊緊的相擁著,大家的心中都沒有一絲的欲念,都很清楚我們只能做一對好朋友,一對不可能牽涉到男女之間的情欲的好朋友。

“阿光,對不起。”

鳳儀輕輕的松開手,但仍然把臉躲在我的懷里。

“不用對不起,妳沒有虧欠我什么。”

我明白她想說什么:“我明白的,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

“謝謝你。”

她仍然伏在我胸前,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

桌上的電話又再次響了,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

鳳儀嘆了口氣,輕輕的推開我,慢慢的支起身來接了電話。

她一邊整理著凌亂了的衣襟,一邊臉色凝重的聽著。

我聽到她說什么“嗯……辦得好。”

又吩咐傭人預備晚餐。

不一會,鳳儀的傭人便敲門進來,在她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

鳳儀有點訝異的瞟了我一眼,然后低聲的吩咐了兩句,那傭人猛點著頭回應,跟著便鞠著躬的退出房去。

“有什么事嗎?”

我好奇的問。

鳳儀已經完全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篤定:“只是些小事。我亡夫的家族一直對他把大部分遺產分了給我感到很不服氣,因此常常想抓我的痛腳,例如是……我對他不忠的證據。”

她向我眨眨眼,嫵媚的笑著:“我的保鑣發覺又有私家偵探在附近監視了。”

我吸了口大氣,我們剛才……

她搖搖頭撥了撥秀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放心吧!一小時前我的保鑣已經扮成你駕著你的車子離開,把那個私家偵探引開了。”

“但,他有我的車鑰匙嗎?”

我愕然道,下意識的摸摸口袋。

“如果他們需要問你取鎖匙才能開走你的車的話,我早把他們‘炒’了!”

她“噗嗤”的笑起來:“喂,阿光,你這奸夫的角色可不合格啊!”

我登時脹紅了臉,訕訕的苦笑著說:“說真的!幸好我們剛才沒有……否則就算不合格,也不得不認做妳的奸夫了!”

鳳儀促狹的笑著說:“還在說風涼話?阿光,你可要小心。要是你真的撩起了我這個風流寡婦的春心的話,你可不要后悔!”

我伸了伸舌頭,笑著說:“說笑罷了!不要認真!”

她滿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可我總覺得她爽朗的笑聲里面有些苦澀的味道。

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婉媚,告訴她我在鳳儀家晚膳的事。

鳳儀還約了我們星期天全家來玩,順道談談小怡入學的安排。

婉媚興奮地答允了,還一再的叮囑我要代她多謝鳳儀呢!

晚膳時鳳儀向我提到回港定居的打算,她還說只是暫時代亡夫打理遺產罷了。

在一切整理清楚后,她會把遺產成立信托基金,歸還給亡夫的家族,她自己一毛錢也不會拿走。

反正這些年來,她已經重建了自己的家族生意,根本就不希罕那筆遺產。

我也曾小心的試探過她在感情方面的打算,她只是幽幽的白了我一眼,便沒有再說下去。

到我幾乎忘記了這個話題時,她才忽然的爆出了一句:“我不會為他一直守下去的!”

她垂下了頭,沈寂了下去。

我呆住了,好一會才意會到她在回應我剛才的發問。

“阿光,”

她抬起頭來,眼里已經浸滿了淚水:“我知道他也不會希望我這樣的。”

“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

我應該說什么?

鳳儀的保鑣把我的車泊在我公司附近一個停車場里。

反正又不急于用車,我便坐鳳儀的車回家。

當我下車時,她的司機向我指了指一輛停泊在我家大廈對面馬路的客貨車,他說那輛車便是那個私家偵探的了。

說也奇怪,那輛客貨車很快便駛走了,似乎知道被人發現了。

反正我和鳳儀光明正大的,也不擔心會被人查到些什么,所以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回到家里,我還把被人跟蹤的事,當作笑話的告訴了婉媚……

直到幾天后我接到了鳳儀的電話。

“阿光,事情有點奇怪!”

鳳儀的語氣很訝異:“我找人查過,那天那私家偵探受雇監視的人不是我……是你!”

“什么?”

那怎么可能?

鳳儀冷靜的分析:“阿光,你是不是和什么人結怨了?”

“和人結怨?沒有啊!”

我一頭霧水:“鳳儀,那么妳知不知道那私家偵探受雇來查我的什么事?”

“詳細的我暫時還未查到,”

鳳儀說:“你知道干這一行的,始終要顧全些許職業道德的。我只知道他是這幾天才開始跟蹤你的。”

她關切地提醒我:“阿光,你自己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