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節 家事

蕭遠很奇怪地看著那位公子,問他:“你的名字叫楊獨行呢?還是你在江湖上的名號叫千里楊獨行呢?千里楊獨行。是不是就是說,你永遠是一個人在江湖奔波?”

楊獨行就笑了。說:“江湖上有我這個人,我就是楊獨行。但并不是永遠一個人走江湖,只不過我要做的事情,永遠是我一個人來做。”

蕭遠說:“兄臺如此有意思,我倒要敬你一杯。”

那楊獨行一時也充滿豪氣。說道:“好啊。那就與兄臺喝上幾杯。”楊獨行拉了蕭遠,坐到了角落里的那張桌子那兒,抬頭喊小二:再添幾個菜來。林采兒也走過去,手里拿了幾個包子來吃。

這邊沒人理會馬三保了,他看了一下就問道長:“道長,你看此事如何了結?”

道長看了一眼馬三保,又看了正在喝酒的蕭遠和楊獨行,說:“貧道醉了,要回房歇息去了,你們的事,你們了吧。”道長說完話,轉身上樓去了。那馬三保看了半天,也走過來坐到了蕭遠和楊獨行的身邊,他獨自拿起一碗酒,一飲而下。說道:“二位兄弟都不簡單啊,我馬三保陪二位喝幾杯。”

蕭遠手中拿著那塊腰牌,玩耍了半天。說道:“馬大人,可惜我不貪財,這個玩意兒還是還給你吧。我可不想冒充官府的人,免得前面走著,背后有人下黑手。”

馬三保聽出了蕭遠的意思,說他們官府的人作惡多端。馬三保不分辨,接過來腰牌放進懷內,然后端起一碗酒來,說道:“二位兄弟,咱們同喝一碗如何?”

楊獨行不明就里,也不知他們是什么恩怨。只知道蕭遠他們是江湖中人,而馬三保則是一官府的捕頭而已。他跟著端起了酒杯,看著蕭遠。蕭遠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說道:“馬大人好肚量,蕭遠佩服。剛才勞累了大人半天,也不見大人動怒啊。”

蕭遠說的是他和林采兒搞的那一幕,讓馬三保和路老三一伙打的那一架。那一架看是替楊獨行解了圍,其實是蕭遠故意試探馬三保的身手。

楊獨行說:“馬大人身手了得。能用筷子夾住了鋼刀,這要幾十年的修為。再說馬大人刀法奇快,招招制敵機先,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馬三保說道:“其實我的名號,就是快刀馬三保。只不過人在官府,身不由己罷了。”

一旁,林采兒接了話。說道:“就是,官府里能有幾個好人!干脆馬大人脫了這身皮,跟著我們行走江湖吧。倒也能快意恩仇,多做幾件為老百姓好的事兒。”

馬三保哈哈笑起來。說道:“你們幾個,真正都是性情中人,馬三保佩服。只不過在為捕頭,貪贓枉法的事兒輪不到我,我也只不過是捉拿盜匪,壓制強梁罷了。比如這次,那三位宮里的人,吃了道長的大虧,要我們一定要捉拿你們的。我們怎么辦?難道直接從官府調兵過來嗎?那以后哪里還有臉見江湖朋友?”

蕭遠一聽這話,明白馬三保是說給他聽的。想來也是,馬三保不跟他們廢話,直接從衙門里帶來人來,還怕拿不到東西嗎?對抗官府,那是要有一定本錢的。

楊獨行舉起酒杯,對馬三保說:“我感覺馬大人是條漢子,我楊獨行交你這個官府的朋友。來,咱們干一杯。”這也僅是針對馬三保個人而言,真正官府交待下來的事情,他能不去辦嗎?大不了就是打個折扣。就比如這次。

蕭遠說:“我也認馬大人是朋友。如果馬大人另外和我們相遇,不是成心追我們來,我倒真要和馬大人喝他三天。”

蕭遠和楊獨行,一人一個敬馬三保酒。馬三保一會看看楊獨行,一會又看看蕭遠。覺得他們只給他灌迷魂湯,就是不說實際事兒。蕭遠覺得自己酒量不錯。但是看著楊獨行也是一位喝酒大家,像個千杯不醉的架勢。算起來要數馬三保喝得酒多,他終于放下了大碗,不再端起來了。他站起身來,雙手按著桌子。說道:“二位兄弟繼續喝,哥哥告退了。”

馬三保說完話,也不到樓上要房間,直接就在樓梯口那兒,雙手抱著腰刀,和衣躺在地上,睡了。楊獨行看了蕭遠一眼,抿嘴一笑,又端起酒杯來。蕭遠也笑了,又和楊獨行喝起來。那林采兒見蕭遠沒有上樓的意思,那楊獨行也是見酒如命,她自己精神支持不住,也不說話,轉身就上樓去睡了。

蕭遠問楊獨行:“兄臺千里獨行,所為何事?”

楊獨行喝了一口酒說:“此話太長,要從我的家事說起。兄臺要聽,可就耽誤了你夢周公的時間了。”

蕭遠說:“長夜漫漫,但說何妨?”

“好。”楊獨行叫了一聲好。說道:“歷來喝酒的時候多,少人問我的來歷。今日兄臺問起,那咱們就把酒暢談。”

那時候的徽州,崛起了幾家大的商號。作賈行商、走南闖北。有貨物販運、有鏢局,也有銀號。楊獨行所在的這一家,主人姓賈,人稱賈太公。幾輩人積累下來偌大的家產,有商鋪,也有銀號。從江南蘇杭二州到北地、到京城,只要店鋪門外掛了一個“響”字的,都是他們賈家的產業。

蕭遠說:“那賈家如此大的產業,賈太公當真是精明強干之人了。”

楊獨行搖了搖頭。說:不是的。賈太公只顧著為善鄉里,樂享天年了。賈家真正的掌門人,是一個還沒有成家的青年男子。賈家歷來的規矩,成了家的男人,就不能管事了。賈家房份大,族人多,那些小孩子要在十歲前,就開始挑選,哪一個聰明能干的。挑出來的孩子,讀書到了十二歲,就開始隨著上一輩掌門人學習經營之道了。等著上一輩掌門人一入洞房,擔子自然就落在小孩子身上了。

蕭遠問道:“為何不讓成了家的人管事兒?這是何種道理?”

楊獨行說:成了家的人,外親有娘家的人,內親有七姑八姨的。掌門人要是有私心,那偌大的產業不就散了嗎?不但如此,賈家成了家的男人,也不能到外面的商號管事兒。外面商號的管事掌柜,都是一輩一輩從伙計升上來的。另外,還要推舉一個最優秀的掌柜,到徽州賈家家里面,做賈家產業的總掌柜。如此一來,賈家任何一輩掌門人,都只當一半的家。

蕭遠說:“如此說來,楊兄在賈家,是做何種事物的呢?”

徽州本地的田畝、牛羊,和莊戶院子,都有他們自家的成年人來管。賈家住得幾個外姓人,主要管著另外幾件事情。楊獨行看著蕭遠,想了一想。說:我這樣告訴你吧:十年前,大房的奶奶,要查全國商號的總賬,賈太公同意了,于是就開始安排。那時候在二月間里,就約定到八月十五為準,全國的商號統一掐帳,報到家里來。到下面去四處報信兒,或者回帳,或者押運銀兩回徽州。這些在路上跑的活兒,就是我們要干的活兒。

蕭遠哈哈笑起來。說道:“怪不得兄臺叫楊獨行呢。大掌柜一吩咐,你就要千里獨行了。”楊獨行也笑起來。說道:“沒有著急的事情,我們在外面游山玩水的很好。要是著急了,不但要晝夜兼程,都要在路上打幾架的。”

還是說那次,臨近八月了,從甘涼道回來。那次我懷揣幾百萬兩的銀票,到了黑風口就遇到了山賊。那個頭領叫葉三娘。也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把飛刀,只是她打到我身上的飛刀,就有十八把。我拼命砍倒了他們十幾個人,勉強跑回了徽州。在老藥師的救治下,我躺了兩個月才起來。

到了八月十四日,各地分號或者來伙計,或者來帳、來銀。都齊齊聚在了賈家大廳。一天也沒有耽擱。

蕭遠拱手說道:“兄臺真是厲害,在下佩服之至。”

喝光了壇里的酒,楊獨行問蕭遠,還喝嗎?蕭遠說:“當然要喝啊。能見得楊兄這樣的人物,三生有幸啊!咱們不醉無歸吧。”

楊獨行哈哈笑在說:“蕭兄也是豪氣。好,我去找酒!”

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外面黑沉沉地。楊獨行到后面找酒還沒有回來,蕭遠就聽著從墻外“撲騰、撲騰”的跳進來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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