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箭功成

長矛重重把一名敵將震弊,劉福通赫然發現面前的敵軍竟裂開了一條長道給他,禿赤似乎是在向他作出單挑的請戰。

劉福通并非傻瓜,他知道對方如此合作定然有詐,可是他藝高人膽大,在分析利害后他仍然樂意冒這一個險,因為回報實在是太過誘人。

“遵道,掩護我!”

向身旁的大將杜遵道打個招呼,劉福通一馬當先向禿赤的方向狂奔而去。

望著劉福通逐漸逼近,禿赤的面容平淡無波,可是他心里卻在暗暗偷笑。

當劉福通壓至與禿赤不足三十步的差距時,一團黑影忽然從橫里飛襲向他。

雖然目標在望,但劉福通卻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仍是冷靜地留意著四周的變化。當這一團黑影飛近時,他已經瞥見是一具無頭的尸體。

從尸體的身形及身上的軍服,他認得是他軍中的一名愛將。

此情此景,劉福通沒有出現任何生氣或悲傷的情緒,他只是暗凜對方隱藏的高手手段高明。暗中擊殺他的將領后,還利用這尸身引他生出情緒的波動,好借此制造偷襲的優勢,劉福通知道終于遇到敵軍中的真正硬手。

劉福通沒有接下尸身,反而運勁一躍而起,躍離戰馬升上半空避過來襲。

果然如劉福通所料,這具無頭尸身在半空突然被人硬生生破開變成兩半,從中間里卻冒出了一團劍光直追著向上躍飛的他。

同一時間,從另一邊出現一股勁氣夾雜著可怕的殺意向他夾擊而來,在時間上配合得天衣無縫。

遭兩名神秘高手左右夾擊,劉福通卻夷然無懼,更仰天大笑道:

“拜火教余孽居然敢到我們神教來撒野,劉某今日就好心送他們一程吧。”

“大言不慚,我們今日就要夷平你們的白蓮教。”

憐普當手執寶劍一往無回地狙擊劉福通,而另一邊的利爾扎卻以一雙如月彎刀變化無方地配合他的攻勢牽制對手。

兩人還未攻至,但其氣勁已壓得劉福通皮膚生痛。一人面對兩名西域魔門的頂級好手,即使是白蓮教的第二號人物亦不敢掉以輕心。

劉福通的心神平靜至極,施出了千斤墜,他整個人旋轉著下墮,手上的長矛亦織出一編矛影護著身體四周,防守得滴水不沾。

利爾扎和憐普當心內暗嘆,劉福通不愧是一方豪杰,武功才智亦同樣非凡。在正常情況下被他們二人偷襲,如果只守不攻則肯定會被他們一直狂攻至死為止。可是這里是戰場,四周有著無數敵我雙方的士兵,所以他們亦沒法組織有效的攻勢死鎖對方的行動。

一踏地面,劉福通已經把長矛回擊四周的敵兵,而杜遵道亦領了一眾騎兵趕到掩護。

利憐兩人不敢分散,也施了千斤墜落下,一劍兩刀以最簡單的方式同時向下方的劉福通攻去。劉福通手上的長矛亦往上斜挑,以一人之力硬接下兩人的攻勢。

另一邊廂的劉六已率領步兵緩緩壓向交戰雙方的戰圈,他自己更首先殺入,砍翻數名阿速軍。

“不用幫我!”

劉福通豪情大發,向四周的將士們呼喝不需緩手。其實不用他出聲,他們的氣勁交拼早已把敵我雙方的軍士們盡數逼退。

數十招過后,利爾扎和憐普當二人卻越打越心驚,他們雖然把劉福通視為勁敵,可是仍然低估了他的真正實力。以他們武技之強,在二對一的情況下仍只能與劉福通交個平手。而且對方氣脈悠長,就像一個不會枯竭的大海般毫無衰退跡象,以眾敵寡的他們根本就占不到絲毫便宜。

其實劉福通亦不好得多少。利爾扎和憐普當的武功之高亦大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但最叫他頭痛的是他們兩人的武技雖則截然不同,利爾扎的雙刀專走偏鋒,招招陰損,但憐普當的長劍卻大開大合,劍劍千斤,可是他們所組合的攻勢卻偏偏配合無間,使他應付得非常吃力。

換了是平時,劉福通仍可以憑一身奇功絕技和深厚內功與他們游斗一,二百回合,到看清他們的招式組織以后才定計取勝,可是現在他卻耽擱不起時間。無奈面對二人的聯手攻擊,他比誰都清楚沒有過百回合也休想可以擺平他們。

在旁邊控制軍士的禿赤亦暗暗叫苦。他雖然不了解利爾扎和憐普當的武技有多高明,但以這兩名域外聞名的超級高手聯合之力,理應能夠輕易取下劉福通的首級。只要劉福通一死,白蓮教再不足懼。

可是全個阿速軍亦想不到劉福通原來比傳聞中更強更可怕,以二敵一竟然沒法把他壓落下風,反而他的豪勇武威更嚇怕了不少阿速軍。禿赤知道不能再拖,否則被對方五千步兵包圍后形勢將會傾向對方。

在南面作戰的郗翠云此時則暗暗呼了一口大氣,芳心也稍為放了下來。

從樹林之中,喧天的騷動立時惹來兩軍的注意,數以萬計的工兵民兵手持不同但粗糙的武器,擁護著一頂由十六位少女所托著的純白色綺蘿帳蓮座,在背后更插上了一幅巨大飄揚的血字白布條,上書「替天行道」幾個矚目驚心的大字,大伙兒士氣激昂地直奔過來。

敵我雙方也立時知道來者是誰。

白蓮圣后韓明霞竟然親臨戰場督師!

原是沒有任何戰斗力的工兵們,此刻卻是人人熱血沸騰,團團圍住這頂華麗的白色蓮座。可以想象,如果這蓮座遭到任何攻擊,這支萬人步隊肯定會發瘋地誓死捍衛。

韓明霞本來就是白蓮神教的精神支柱,有她親臨一切亦會改變。原本軍氣被奪的紅巾軍亦實時脫胎換骨,尤其是三百子弟精英更是人人目露可怕的精光,其戰意殺氣立時覆蓋全場。

阿速軍的戰馬忽然出現了混亂,他們此時才發現不妥。正奔過來那支原是不起眼的三百騎射兵,現在卻曉得原來是清一色的一流高手,他們一副想噬人的凌厲眼光尤其惹人注目,全場的阿速戰士不由看得心里發毛。

“各位弟妹,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吧。”

就像剛才韓巧巧的千里傳音,分別只是韓明霞是貨真價實的。

從白蓮座的沙帳之內傳來了真氣充沛的聲音,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鏗鏘有力,就似是深深刻入各人的內心一樣,不但燃點起漢人長年累月遭受歧視迫害的反抗怒火,而且她那清雅的聲線里更帶著一份充滿特別味道的溫柔,使得聽者自然聯想到她的完美和圣潔,更泛起要守護服從她的思想。

真正天境的媚功。

不獨是在場敵我兩方的三萬多人全都受到影響,就是相距得較遠的劉福通那一方亦同樣聽得清清楚楚她的說話。

韓明霞所選擇出現的時間巧妙精確。她早已算計好憑兩方面的紅巾軍戰力,與阿速軍定必陷入苦戰之局。而在這劣境之中,她的出現就似是久旱的甘露般尤其戲劇和震撼,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細密的心思布置現在終于得到了收獲。

僅憑一句說話,全體的紅巾軍立時進入瘋狂的暴走狀態,不論騎兵,步兵還是工兵,不論是元帥將領還是馬前小卒,全部都爭先恐后想要戰斗殺敵。

“殺!!!”

韓巧巧和郗翠云同是將領人才,她們心知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同時嬌叱,身后的三千騎兵以及精英團已經紅著眼的朝阿速軍拼過去。

湯和的五千步兵亦受感染,行軍的機動力亦似是增加了不少,隨著騎兵后方浪涌進戰圈之內。卓琦亦收拾了殘余的二千步兵,更帶著為同伴報仇雪恨的心情再度出擊。

面對猛虎出籠的紅巾騎兵,阿速軍士兵有生以來首次陷入劣景。

沒有經過大戰役的歷練始終有所欠缺的,形勢一旦急轉直下時阿速軍根本就沒有那份毅力去逆轉敗局。他們的陣形開始潰散,被紅巾兵截斷為各個小部份各自為戰,最慘更是紅巾步兵團于此時開始加入圍剿的行列。

“赫廝!!”

雖然處于混亂當中,可是眼利的韓巧巧早已望見了敵方的主帥赫廝想要退走。她把面龐被損的怒氣也轉到他的身上,手上寶劍連環斬殺數十名阿速軍后直往赫廝的方向狙擊。

“巧巧,不要沖動。”

趙梓橦大聲喝止韓巧巧,可是她又怎能勸得服這位小公主。生怕她會出事,趙梓橦亦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窮追不舍。

本已是受傷的赫廝根本就沒有戰力,但圍著他的一班親衛兵卻全是阿速軍中的最精銳強手,實力比起其它皇牌騎兵更高出一籌。發現韓巧巧已經發狂地追殺過來時,他們亦冒死把她硬拒于陣外,展開浴血戰的同時亦向后退軍。

從后追上來的趙梓橦知道僅憑她們兩人,根本沒法可以攻破這支衛兵的防守。在這時刻她突然想起臨出征前鳳紅邪特意傳授她的箭術。

在赫廝的指揮之下,這群對他絕對忠心的親衛兵開始反過來吞噬韓巧巧。

趙梓橦心中著急,體內原本因劇戰過后,開始衰竭的真氣現在竟似失控般狂飆流竄,就像一團烈火在體內燃燒她的五臟六腑一樣無比痛苦。

趙梓橦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心緒凌亂,與及真氣不繼而出現走火入魔的先兆,但天生一副好心腸的她,擔心韓巧巧的安危更多于自己。她咬緊牙關,無視體內的灼痛和危險,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躲于親衛兵團內的赫廝身上。

納息吐氣,趙梓橦把一切雜念?諸腦后,一雙玉臂勉力張弓撘箭。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趙梓橦只感到身體不斷發熱,體內以氣海為中心的陽極八卦蠢蠢欲動。熱而不燥的先天真氣亦開始從天靈,肩膀及泉涌穴傾瀉進入體內,填補原是真氣空乏的竅穴。

奇怪地,她發覺四周突然變得無聲無息,剛才撕心的痛苦亦似是慢慢離她而去,整個人就像是空蕩蕩的。而原本圍著赫廝的親衛軍就似是一棵棵不會活動的樹木一樣,然而應該被遮擋著的赫廝卻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視感里。

真正的天魔無極正式發動,她那香軀內的八方卦象自動調節著陽性真氣的交流。身體雖仍火熱,但丹田里卻慢慢匯聚了一點自成一閣的清涼陰氣,陽極越強,那點陰極亦比例地變強,它既不干擾陽性真氣的同時,亦使到趙梓橦感到渾身舒泰。

其實鳳紅邪傳功給韓巧巧時是在交合的狀態里,更是徹底地易經換脈地把她體內經脈變化成血魔化蓮的行氣方式,整個過程直接而自然,個中盡得先天之意,故此韓巧巧的心法與身體就像是天生般結合無間。可是他把心法傳授予趙梓橦卻是后天的以口傳口,再由她自己去修練,故此才跌落了后天之境。

雖然趙梓橦最終是學成了這套鳳紅邪的自創奇功,可是此功法有別于她自幼所學的道門心法,半途出家的她終究沒法與韓巧巧看齊。即使將來能學有所成,但恐怕一生亦難登上最顛峰的境界。

但天魔無極是陽剛心法,本就偏屬陽動變化。而趙梓橦在心緒凌亂之時卻強迫自己渾忘痛楚,還努力從精神層面上找出赫廝的位置。錯非她急人之事而反把自己的事情?諸腦后,亦沒法在無為的情況下引入先天真氣進入體內,更把體內的行氣方式撥亂反正。

對于后天傳功而難登極峰之事,鳳紅邪其實早就意料到這種情況,但他也頗為尷尬。沒有與趙梓橦相處過,他又很難像對韓巧巧般在床上傳功于她。只是趙梓橦今日所遇上的機緣,就是智比天高的他亦是始料未及。

此時的趙梓橦才真真正正地完成了天魔無極的小滿貫境界,亦奠下了她將來成為除韓巧巧以外,中外武林無人敢惹的魔門三大宗師之一。

“巧巧讓開!!”

平地一聲雷,含著天魔真氣狂喝一聲,其剛猛雄宏之聲竟蓋過了全個戰場的喊殺聲。雖然未及韓明霞的千里傳音般凝聚不散,但也震得眾人耳里嗚痛,心頭一跳。

韓巧巧駭然回首,卻驚見趙梓橦此時此刻完全陌生的模樣。

趙梓橦端坐馬背,挺腰彎弓,銀光閃閃的箭頭正向著她的方向。她一雙紅芒大放的眼眸冷靜而銳利,渾身更充斥著強凝的力量,其身周刮起的熱龍卷更使敵軍士兵難越雷池。

除了鳳紅邪外什么人都不賣賬的韓巧巧,今次亦被趙梓橦的威勢嚇了一跳。一勒馬韁,她還是選擇走為上著。

趙梓橦超越于五官的精神思感緊緊死鎖了赫廝的位置,由無極八卦所產生的霸道真氣井然有序地壓縮入箭身之內。她倏然合上眼睛,圍在身周的大龍卷突然消去,而她手上那道勁箭亦同時爆發。

這枝凝聚著趙梓橦畢生真氣功力的疾箭,以肉眼沒法看得清的高速向赫廝畢直飛去,當遇上了親衛兵時更是遇甲破甲,無人能阻。

遠水救不了近火,一眾親衛兵只能呆眼看著這枝速度奇快的勁箭,在連環貫穿八名阿速軍的雄軀后,破入陣內朝著赫廝飛過去。

其余的英菁高手和其它的騎兵亦停頓片刻的手腳,當中的阿速軍士兵更是氣也不敢多喘一口,全神留意著親衛兵陣內的情況。

赫廝雖受內傷,但眼力及反應猶在,一見此箭的來勢他已經清楚其它人是救不了自己的。拔出配劍,無法再顧及陰毒侵體的問題,勉強運起了九成有多的功力于配劍之上,迎向這枝勢猛力勁的疾箭來路狠狠地硬劈下去。

就有如是赫廝與趙梓橦兩人耗盡真力的硬拼一招,赫廝手上的長身寶刃與趙梓橦所發出的勁箭同時爆個粉碎,但赫廝亦總算險險封著了這可怕駭人的一箭。

正當阿速軍將士要高呼萬歲,紅巾軍頓感失望之際,一場使所有人都終生難忘的奇跡于此時發生。

被赫廝以強橫內力震碎的箭桿,從那堅硬木質之內竟爆發出一團赤紅而又玄異美麗的烈火。就像是這枝弓箭的亡靈一樣,這團烈火在箭身死亡以后卻繼續去完成未完成的任務,從赫廝仍緊握著斷劍劍柄的粗壯手臂怒卷而上。

剛才一擊已經消耗全身真氣,現在正感氣虛力弱的赫廝,目定口呆地望著這一切的發生,這么奇異的事情他真是想亦沒有想過,現在當然會不知所措。

赤紅的烈火卷過赫廝的手臂后,直沒入了他的胸襟之內,像是陽光透過紙章般由他的虎背穿透出來,慢慢于空氣之中散成漫空星點,最后消失無蹤。

全個戰場突然平靜了下來,所有人全都停下了戰斗,定眼望著這個如夢似幻的情景。就連身在遠處的韓明霞亦在她的帳篷之內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赫廝的胸口和背脊完好無缺,表面上亦看不出有任何的傷痕,可是他整個人卻彷如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般強坐在馬上。只有離他最近的親衛兵才看得見他的兩眼瞳孔已經失去了焦點,而且在他的口,鼻和耳里更慢慢透出了一陣輕煙。

這名皇牌騎兵團的首將,緩緩在馬背之上向后倒下,跌在地上激起了一沫塵土。此時任誰都知道他已經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而他的倒下更標志著蒙古騎兵的不敗神話正式完結。

戰場上突然暴發一聲比剛才更響亮的震天高呼,紅巾兵的士氣推上了極峰,反而阿速軍的戰意卻徹底崩潰,軍形亦土崩瓦解。

“你是怎么辦到的?”

已經趁機退到趙梓橦身邊的韓巧巧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她,可是她亦跟韓巧巧一樣,完全是一副呆滯的傻相,她的表情已經讓韓巧巧知道連她自己也不懂得怎么做到剛才的神跡。

“魑魅陰符………但是………好象不似……………”

身為一代宗師的韓明霞在帳篷之內喃喃自語,似乎連她亦對趙梓橦這一箭甚感興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