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遇貴人

柳玉儀領著史靜雯等一眾女孩乘著馬車逐漸遠去,卻留下了文小勇和常遇春等人在叢林之中迎抗蒙古騎兵的狙擊。以文小勇的估計,由于大部份的精兵及禁衛都留在皇城之內,而較弱的步兵亦被鳳紅邪引開,故此現在只有為數不多的蒙古輕騎狙擊他們。

對輕騎兵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剛才遇見的幾名高手更讓他擔心,當中尤以杜子軒為甚。這名全真教叛徒的修為足有一甲子,單是功力之深厚和武技的精熟,除了韋天機,宗喀巴和七大宗師等有限幾人外,其它高手根本就不能與他相比。

深夜之中,在森林里傳來騎兵的馬蹄聲,憑感覺的判斷應尚欠不足千步將會來到。

常遇春一聲令下,二百名手執勾鐮和藤盾的義士列成陣型,文小勇和一眾丐幫及白蓮教好手則準備毒箭支持。

蒙古騎兵終于現身,就似死神從黑暗中降臨一樣,揮舞著馬刀和長矛向他們直沖而來。常遇春的步兵矮了身,一邊以盾護身,一邊以勾鐮劈斷對方馬腳,把來勢洶洶的騎兵硬是擋著。

發現對方是專克制騎兵的兵種,蒙古兵首先出現一陣慌亂,然而一條黑影卻把此形勢改變過來。

一位身穿深藍奧袍,一頭雪發,仙風道骨的漢子奮不顧身地,以凌厲的劍法在地上破開勾鐮兵的陣型。他劍出如風,十多顆義士的頭顱隨著他的劍光劃過后,帶著鮮血旋轉著直飛半空。

一看此人的劍法,文小勇已經知道他是誰。

「你的對手是我,杜子軒!」

杜子軒眼中精光一閃,無視于義士們的攻擊,劍氣護著全身,挑開合圍過來的十多人后,化作一道劍光向文小勇處直刺而去。

文小勇很清楚以杜子軒的可怕功力和劍術,單是他一個就足以擊殺這里所有步兵,在場之中亦只有文小勇一人有資格牽制他。

一拳重轟在杜子軒破空而來的長劍劍鋒上,勁氣橫飛,兩人面上同現訝色,一起鏟地后退數呎。

剛才一擊,雖然大家都是試探性質,但文小勇已經發現對方在功力一環肯定勝于自己。不愧是張志敬的師兄,以他現時的修為,想要擊退此人實在癡人說夢。

杜子軒亦同樣吃驚。

他本以為憑其超過六十年的精純內力,最少可以一劍令對方吐血受傷。可是文小勇只退不傷,足見其根基之深。他雖有信心可以打敗對手,但恐怕不是一百回合之內的事情。

發現這一戰沒法速戰速決,杜子軒反而收劍傲立,輕挽鬢發,意態輕松唯獨眼神專注,盡顯一代高手的風采道:

「你就是韋天機的傳人嗎?」

文小勇深吸一口氣,暗暗平復體內翻騰的血氣,抱拳道:

「小子文小勇,家師正是韋老師。」

「尚算不俗,可惜欠缺火喉。」

語氣冷靜地說話之際,杜子軒身前突然暴起一團劍花,反映天上的月色,化成一團光球向文小勇直沖過去。文小勇知道對方經驗老練,更從說話來削弱他的斗意,他不敢輕忽大意,進入天念道的玄門至境,一指點出,在撞過來的奪目光團之中點上了長劍劍鋒的真命天子。

「劍法還可以,可惜要殺在下仍遠不及。」

以其道,還其身。

文小勇嘴角一勾,故意現出一個帶著嘲諷的笑容。可是杜子軒卻毫不動氣,長笑一聲,劍勢亦隨之急轉,竟從無數的星點收束化成一道光蛇,飛快地劃向文小勇的面門。

另一邊廂,蒙古騎兵和顏氏三魔正跟常遇春和丁萬山等步兵交手。本來勾鐮兵的天性專門克制騎兵,可是顏氏三魔卻也組成一個鐵三角,向武功比他們低得多的義軍逐個斬殺。

眼看自己的兄弟被斬殺,常遇春暴喝一聲,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抽出背后的古刀向三魔迎擊過去。丁萬山深知三魔厲害,也領著數名丐幫精銳從旁為常遇春助戰。

與杜子軒交手之后,文小勇仍是留心著常遇春等人的情況。

顏氏三魔各人都武功強橫,加上戰斗經驗豐富,更有自家一套聯手合擊的戰術,依文小勇所見,常遇春等人根本遠不是三魔對手,落敗只是遲早之事。可是他一個人應付杜子軒已經是極限,莫說要伸出援手,就是想從杜子軒的劍下逃走也相當困難。到常遇春等人被三魔擊殺,他們也會徹底完蛋。

微一分神,文小勇左臂衣服被杜子軒的劍氣劃破,全真教鎮門的純陽內力灼得他左手經脈刺痛無比。

身經百戰的杜子軒豈會放過這大好機會,乘對方左邊空門大露之際,結結實實地向文小勇的左胸刺出一劍。劍鋒精光大作,更響起了彷似銅鐘的鳴音,配合杜子軒的奇門步法之下,大有開天辟地的氣勢。

文小勇畢竟是一代宗主,在生死關頭更能顯現專心修武二十多年的成果,他悠然合上眼睛,把旁邊的局勢?于腦后,專心一意憑靜功掌握杜子軒的每一個玄異步韻。收起經脈受傷的左手,右手卻化為變化莫測的掌法,毫不理會對方朝胸刺來的一劍往對方臉上印過去。

面對連鳳紅邪亦不敢輕視的掌法,這種以命搏命的打法終于迫使杜子軒露出凝重的神色。

為避免同歸于盡,杜子軒手中長劍終要變招,由刺向文小勇的胸口改為硬擋他的掌擊。兩人無花無假的全力硬拼,強猛的真力震得二人同時吐出小口鮮血狼狽后退。

文小勇面色變白,血氣翻騰,杜子軒的一劍讓他受了非輕的內傷。心下暗嘆,他舍身一擊才逼得對方中途變招,可是仍只能勉強擊退杜子軒,原因始終離不開功力修為的差距。

瞥了一眼常遇春的形勢,發現他們已經節節敗退,不用二十回合將會被顏氏三魔擊殺當場,文小勇當機立斷道:

“放霧!”

在顏氏三魔聯手之下被打得無力還擊的常遇春和丁萬山,早就抱著與敵俱亡的決心,丁萬山發出號命,丐幫和白蓮的年輕高手同時放出手上的毒霧箭,黃色濃霧立即狂飆四周,把敵我雙方濃罩在內。

武功最高的杜子軒竟是最先躲開的一個。

以其修為,普通毒物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但由文小勇發施號令所放的毒霧,好有可能由不世奇材韋天機所研制,故此以他的膽量亦不敢以身試毒。

雖然對毒有顧忌,可是卻仍不想放過文小勇,因為他很清楚今日不除去這位年輕高手,他日終必成為心腹大患。他騰身躍起,在半空避過毒霧,更以老鷹撲兔之勢狙擊地上的文小勇,即使殺不了對方,也要對方負上永遠無法根治的重傷。

此刻的杜子軒終于豁出了全力,可是偏偏在他無法他顧的關鍵時刻,在他的背后突然傳來一陣熾熱而尖銳的驚人壓力,把他全身上下緊緊鎖著。

杜子軒面色劇變,放過了重創文小勇的大好機會,竟在半空中以高明輕功換氣改向,越過毒霧逃入叢林之內,轉眼間已消失無蹤。三魔見杜子軒逃走得如此狼狽,他們心中一怯也跟著離開,沒有了強援的蒙古兵亦只好陪著撤退。

文小勇和常遇春領著眾人退出毒霧范圍,當毒霧逐漸散去,地上已然留下了百多具變成綠色的尸體,與及一位手持長劍的黑影緩步出來。

“鳳紅邪到了那里去?”

“他嘛……去了跟宗喀巴賞月。你來得很合時呢,俞兄。”

來人回劍鞘內,卻低頭不語。在樹林外還有一位女性悄悄來到他的身旁,這對男女赫然是全真教的新一輩弟子,曾跟鳳紅邪決戰于天寶宮的俞志平及其師妹向清。

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鳳紅邪終于突破了蒙古步兵的包圍,尚欠半里就可以逃離幽燕地區。可是當他內視自己的狀態后,赫然發現體內原是生生不休的真氣竟已徹底透支,如再不覓地調息后果將不堪設想。

鳳紅邪曾經歷無數苦戰,此刻亦發揮出真正的毅力和經驗。

他奮起斗志抗拒侵蝕心志的疲憊感,小心選擇了一處草叢茂密而隱蔽的自然小洞窟屈身藏匿,收縮了全身的毛孔與及降低體溫,才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與宗喀巴的一戰,不論是成是敗,但對鳳紅邪來說無疑是一次重要的契機。見識到宗喀巴那超乎常理的體能和精神力量后,實在讓他大開眼界,更拓寬了他對肉體和精神之間關系的一貫睇法。

一切亦本乎自然,就在鳳紅邪忘記自身的傷勢而靜靜入定,他的思維竟自動重復一次剛才跟宗喀巴決戰時的每一個微小細節。由山腳如何上山,與宗喀巴面對面過招,敵人那種無視生死成敗的可怕膽略,全都深深溶入他的思海之中。

鳳紅邪的身體完全地放松,精氣神進入無為之道的境界,血魔化蓮心法自動運作,陰而清涼的先天真氣緩緩地滲進他的體內,流經任督二脈,轉入他與韓巧巧所獨有的九品蓮臺穴位,一點一滴地補填干涸的丹田及氣海。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鳳紅邪終于轉醒,可是當他張開雙眼的一刻卻立即感到兇險和死亡的氣味。

無需思考,亦沒有這個時間,當鳳紅邪轉醒的下一刻他已經閃身飛出小洞穴,緊接而來的是一道無聲息的刀氣,奇跡地像風般穿透草叢,劈在他剛才身處的位置,在他坐過的石面留下一條數寸闊的刀痕。

雙方所有動作都一氣呵成,就連刀氣劈在石上造成刀痕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鳳紅邪知道終于遇上了真正的追兵,可是對方似乎強得太過份。

對方竟能隔遠斬出這么強凝的先天刀氣?

還未能躍上樹丫,另一股刀氣已經捕捉到鳳紅邪的動作,準確地劈在他將要踏足的虛空位置上。鳳紅邪心知不妙,對方在一息間連發兩記刀氣,可是刀氣的來源竟然相差超過百步之遙,而他更因為功力衰退而無法捕捉到對方的真正位置。

他正處于空中無處著力,如果硬吃這一刀不單引發內傷,更會被這神秘殺手伺機纏上,不斷攻擊直至他被殺為止。

可是別無他法,危急間鳳紅邪運起天舞寶輪,以卸勁把刀氣卸開,但先天真氣的可怕破壞力仍迫得他吐出了一小口鮮血。

只是這微乎其微的拖延,一名全身夜行衣的男子已經在鳳紅邪的面前出現,他手中的長刀亦往其面上斬去。鳳紅邪一指點出,以僅余的真氣迎往對方刀尖,作出最后的垂死掙扎。

從鳳紅邪的攻擊,對方已曉得他是強弩之未,從面巾中露出的眼睛更閃動著不屑和嘲笑。就在神秘人十足把握至鳳紅邪于死地時,在那點到刀尖的指頭上卻生出變化,一條幼小的發絲從指尖射出,繞過刀身襲往神秘人的手腕要穴。

以這神秘人的高明亦不禁吃驚,被鳳紅邪改良過的「金水葵」刺中,即使長刀能劈殺敵人,自己的手臂亦肯定要拿來陪葬。原是必殺的一刀無奈地畫成一圈,擋開那道玄異的發絲,在刀下拾回小命的鳳紅邪冷笑一聲,乘此機會向后疾退。

鳳紅邪心下暗感奇怪。此人由始至終亦保持無聲的攻勢,照理他應該惹起其它蒙古人的注意才對。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名神秘人跟自己一樣見不得光,不想被其它蒙古人發現他的行蹤。

有了這個認知,他立即可以定下逃生策略。

鳳紅邪今次選擇了蒙古兵守衛的邊關大門直闖,在他身后的神秘人亦如影隨形地跟著他。經過了調息,鳳紅邪體內的真氣已經穩定下來,可是被宗喀巴所傷的經脈仍需一段時間才能痊愈,現階段不可能跟這么強橫的敵人交手。

武功到達鳳紅邪這個級數的高手,輕功身法亦到達人體的極限,在整個中原武林內有能力跟到他的人實在屈指可數。可是偏偏追在鳳紅邪身后的高手,其輕功之高卻大出他意料之外,任他施盡渾身解數仍然無法擺脫對方,反而相方的距離卻越拉越近。

依敵人快絕的輕功和強橫的武技推測,鳳紅邪終察覺到身后的家伙是誰,以自己的傷勢被他追到將會是有死無生之局。兩道黑影在樹林里此起彼落,以快過奔雷的速度一追一逐。

穿過漆黑的樹林,離開燕京的其中一個小關卡出現在鳳紅邪的眼前。前方燈火通明,早有約四十名的蒙古衛兵捱夜守在這個出入關口。發現鳳紅邪向他們闖關,蒙古兵發出了警報,蒙古士兵立時拔刀拾矛嚴陣以待。

長矛往鳳紅邪身上刺出,他一聲長嘯,以驚人的速度躍起,踏上一名蒙古兵的頭顱之上,借力躍近城墻,再以輕功騰升到城樓上去。跟隨在他身后的神秘人卻冷哼一聲,手上的長刀劈出無數的刀氣包圍全身,竟硬生生破入蒙古兵內,斬瓜切菜般不斷斬殺這班倒霉的守兵。

當鳳紅邪躍上城樓的時候,城下四十多名蒙古兵已經全數被殺,只留下地上可布的血痕和零落的殘肢。鳳紅邪暗叫慚愧,他本來想讓這名神秘人知難而退,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斯狠辣,殺盡所有見過他的無辜士兵。

原本守在樓上的士兵,看到樓下突如其來的殘酷場面,大部份都嚇得不懂反應,其余武功較高的軍官亦只恨爹娘生少一對腳,有幾快得幾快地逃跑。

鳳紅邪越過城樓跳出關卡之外,貼著城墻向地面躍下,神秘高手亦憑著蓋世輕功窮追不舍。

突然心所有感,鳳紅邪在關卡外的驛站前倏然停定。

就在他立定之時,一直跟在背后那神秘高手的長刀已經逼來。鳳紅邪回身化掌為刀,精準無誤地劈在長刀的刀鋒上。對方的刀勢剛猛有若長虹,可是當擊中鳳紅邪的手刀后,刀氣卻被他以陰柔之力吸納過去。

神秘高手默不作聲,手上的刀卻急速回轉一圈,把剛猛的真力變化成陰柔,跟鳳紅邪的陰柔真力硬拼。

鳳紅邪再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亦如柳絮般向后飄退,借勢化解對方侵進體內的真氣。那名神秘人亦不好過,被鳳紅邪的內力震得后退三步始能立定。

此人穩定身形后長刀虛劈,再向退飛驛站頂的鳳紅邪追殺過去。鳳紅邪心知自己已經到達極限,他不敢跟對方硬拼,只是以閃避卸力的手法不斷退后。

兩人化作兩道黑影在驛站頂上交纏追逐,最后在空中碰擊一下才開分,分站到驛站外的兩條旌旗桿子上。

鳳紅邪昂然站在旗桿頂上,雙手度后,長發飄飛,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但其實剛才一輪追逐交纏,與及最后在空中那一記硬碰,已經害他幾乎內傷拼發,他現在還能站得起來其實只是依靠他強頑的意志罷了。

神秘人亦站在另一旗桿上,刀尖遙指鳳紅邪,刀氣更緊緊死鎖他。雙方雖有超過三十呎距離,可是若果鳳紅邪有任何異動,此人將在氣機的引導下橫越這段距離,發動排山倒海的猛烈攻擊。

雖然在這個面對死亡的困境里,可是鳳紅邪仍是好整以暇面對這名神秘強橫的敵人。

「真可惜,如果閣下使用的不是這柄長刀而是慣用的塵忽,剛才已經要了鳳某人的性命了,對嗎,張天師。」

神秘人原本冷漠的眼神倏地殺氣大熾,身在三十多呎外的鳳紅邪立即感到四周的空氣忽然變得火辣,更從四方八面向他壓迫過來。

他狂喝一聲,他腳下的旗桿整枝粉碎,手上的長刀發出了響徹云霄的鳴聲,氣勁就似一道瀑布般向鳳紅邪狂飆猛沖。大道教的一代天師張保真毫無保留地出手,完全漠視三十呎虛空的距離,向鳳紅邪施出凌厲必殺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