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苗寨故人】

飄蕩著無數藤甲兵戰士冤魂的盤蛇谷戰場雖然已經被打掃。但是滿山遍野好像仍然有燒焦人體的味道。

畢琥看了林青榕鸴一眼,發覺她捂住鼻孔,十分難受,就趕緊快馬加鞭,快速通過。

竹林寨位于瀘水中段的山上,周圍是高大茂密的樹林,翠竹叢生,紫藤纏繞。吊角樓里居住的是從各處搬來的數戶各部夷人。其中有一個人是從高山苗寨下來的,羅發柯,銀花婆婆的師兄。羅發柯年過五旬,只見其雙腿的關節突起,一雙手布滿老繭就像一對鷹爪。他看過銀花師妹的銀首飾,問清楚兩人來意,說:“好吧,我帶你們去。”

攀山越嶺,經過旁邊一個巨大豎井,這豎井好像開了一道天窗,稱通天洞。只見羅發柯伸手抓住光滑的絕壁,猶如一只蜘蛛緊貼著絕壁開始往上攀爬。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越爬越高,人也越變越小,一刻鐘后,他出現在了百丈高的絕壁處,并將身上帶著的藤繩栓在上面的粗大歪脖子樹上,丟下來。畢琥的表情看上去還輕松,林青榕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先上去。”畢琥對林青榕鸴道:“我在下面保護你。”

依次攀上去,羅發柯帶領兩人繼續前行。又過了一個時辰,穿過蔥郁的竹林,一個巨大洞穹出現在眼前。在洞口外,只聽見里面傳出來打斗的回聲交響。

羅發柯臉色變了,飛奔進去。畢琥、林青榕鸴也跟著進去。只見幾十個苗人與一個身材巨大的蠻人戰斗正酣。

幾十個苗人中間,只有六七個青年還能勉強抵擋,其余的人幾乎就近不了身。羅發柯沖上去,幫助青年與蠻人戰斗。蠻人臂力無窮,抓住最英勇的青年甩出來,摔得口吐鮮血。眼看羅發柯被抓住,即將被蠻人撕碎,畢琥飛身進攻,寶劍刺向蠻人雙眼。蠻人在畢琥犀利的逼迫下丟下羅發柯,拿手臂隔開寶劍。蠻漢手臂竟然生有鱗甲,寶劍也傷不了他。

任何人的武功都有薄弱點,畢琥看得出來蠻人的咽喉、眼睛和肚臍就是他的死穴。于是使出絕妙劍術,招招兇狠地逼向其要害之處。蠻漢空有一身蠻力,不得不躲閃騰挪。礙于身材巨大,躲避動作不能十分敏捷,狼狽不已。羅發柯指揮族人用捕捉野獸的巨大藤網罩住蠻人。蠻漢剛剛把罩住自己的藤網撕了一個口子,肚臍就挨了畢琥一劍,血流不止,狂叫不已。

林青榕鸴拿著手中寶劍沖上去,想幫著畢琥再刺上一劍,結果了蠻漢,不成想蠻漢伸手抓住寶劍,把林青榕鸴拉到身邊,卡住林青榕鸴的脖子。畢琥大驚失色,竟然用自己的手去掰蠻漢卡住林青榕鸴脖子的左手,反被蠻漢右手抓住自己脖子,差一點給擰斷。脫出蠻漢魔掌的林青榕鸴沒有自己躲開,而是轉身抱住蠻漢右手,張口去咬蠻漢的右手,想把畢琥解救出來。氣急敗壞的蠻漢重新抓住林青榕鸴的衣領用力往外拉,把林青榕鸴的衣服拉爛。看到林青榕鸴白白的胸前,蠻漢突然愣了一下。

畢琥、林青榕鸴趁機脫身。羅發柯帶領眾人又罩上幾張備用藤網,把蠻漢緊緊捆綁住。

蠻漢忽然沖著林青榕鸴哭叫道:“榕鸴公主!榕鸴公主!”

整理胸前衣服,把露出來的玉璜藏起來的林青榕鸴吃驚:“你喊什么?”

“榕鸴公主,你是榕鸴公主,我們烏戈國的公主!”停止反抗的蠻漢眼睛里不可思議地流出渾濁的眼淚。

“你說我是烏戈國公主?”林青榕鸴奇怪道。

“是啊,公主,你就是我們的公主,你脖子里的玉石就是明證。”蠻漢急急道:“那是國后留給您的。”

林青榕鸴、畢琥望向見多識廣的羅發柯。羅發柯沉著地問一句:“你又是誰?”

“我是烏戈國國主兀突骨面前的兵長,奚泥。”蠻漢道:“盤蛇谷一戰,烏戈國人一敗涂地。我被火烤,匆忙之間掉進山谷。”

“師傅,我們確實是從與盤蛇谷附近相連通的盲谷救出他的。”苗人青年擦干嘴角的血跡向羅發柯道。

“阿寶,給他松綁。”羅發柯指使徒弟黃小寶給蠻人解開捆繩。

林青榕鸴把奚泥拉到僻靜處,亟不可待地向奚泥打問自己的身世。奚泥說,我們南國,有女長成,卻于溪中沐浴,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為‘學藝’。當初國主引來一陌生苗女阿彩,躲在洞中逍遙,后來就生了榕鸴公主。烏戈國國主那位不會生育的原配漢人國后嫉妒阿彩受寵,使手段害死了她,把榕鸴公主丟棄荒野。國主兀突骨一惱之下打死了漢人國后。更加討厭詭計多端的漢人。由于你父王愧對你母親,所以就不想聲張,只是暗中尋找你,找了一些時日,慢慢失望、以至于絕望,放棄了。老天有眼,今日讓我遇到公主。

“我身上的玉石確實是我母親給我的嗎?”林青榕鸴握著玉璜。

“不錯,這塊玉石是你外婆留給你母親佩戴的。在你出生之后,阿彩國后讓我請來能工巧匠,把這塊玉石加工一下,刻上了公主您的名字,傳給了您。”

“我外婆是誰?”林青榕鸴問。

“阿彩國后一直隱瞞自己身份,我們并不知道。”奚泥搖搖頭道。

“我父王還健在嗎?”見有人能夠盤蛇谷逃生,林青榕鸴心存一絲僥幸,或許母親暗中會告訴了父王真實身份呢。

“我既然能夠活下來,福大命大的國主,更沒有理由去世。”奚泥信心百倍道。

黃小寶過來,拉了奚泥前去喝酒。羅發柯大聲招呼弟子們用酒肉照顧誤會消除的賓客。

酒席間,黃小寶講遇見奚泥的經過:去盲谷采藥的黃小寶他們遇到一個受傷的黑熊正在撕碎一只野兔,舉著血淋淋的野兔進食,黃小寶就偷偷用毒箭射傷黑熊。等黑熊倒地,師兄弟幾人過去才發現是一個身穿熊皮的野人。于是,師兄弟幾人就把他帶了回來,想等他醒了再向他解釋,幫助他療傷。哪里知道,這人抗毒能力極強,剛剛到苗寨洞中就醒來了,二話不說就動手打了起來。

奚泥說,掉進山谷的他還好功夫沒有完全失去。能夠縱身爬上那棵樹,拽下果子充饑。盲谷內是一個封閉的野生世界,除了常去采藥的黃小寶他們這些擁有攀巖功夫的苗人,幾乎再無人敢冒險下去。沒有攀巖絕技的奚泥,不能夠出去山谷,只能在里面生存。吃了幾個月野果的奚泥恢復了一點體力,能夠抓野兔解饞了,要知道,烏戈國人從來不食五谷,是以生蛇惡獸為飯,也就是說平時他手擒猛獸是家常便飯。這天,好不容易抓到一只野兔,還沒有進嘴巴里,就被這幫人毒箭射中,郁悶之極。于是才惱火打架的。“我們烏戈國有一江,名桃花水,兩岸有桃樹,歷年落葉于水中,若別國人飲之盡死,惟烏戈國人飲之,倍添精神。所以,一般的毒對我們根本就沒有影響。這次能把我毒倒,可能就是你們苗人最善用的毒木之王‘箭毒木’之毒吧?”

“箭毒木的毒對于一般人是‘見血封喉’,對你卻不致命。烏戈國人體質果然非同一般。”羅發柯贊嘆道。

雖然這里的生活很艱苦,然而,洞中人家,熱情好客。況且還得知能夠得到大量鹽巴,于是,一時之間,男女老少齊來歡慶,送上自釀的包谷酒。按風俗,非要把客人喝得“乒當”躺倒,主人才覺臉上有光。一生難遇此情此景,醉臥洞中又何妨。畢琥暫時忘卻所來何為,喝得酩酊大醉。

晚間,當畢琥難受得渾身發抖的時候,迷迷糊間感覺自己腦袋被人摟進懷里。躺在溫暖的懷抱,畢琥重新睡去。

肚子里再一次翻江倒海,把東西吐出的時候,渾渾噩噩的畢琥對床邊幫自己清理污物的林青榕鸴輕輕道:“謝謝。”

林青榕鸴給畢琥喂水,愛惜道:“好好睡吧,明天天亮之后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