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情意蕩漾】

眾人圍鍋灶席地而食,客人畢琥、林青榕鸴被讓坐于鍋莊之上首,“呷爾果”處。冬逢陪著陪坐于鍋灶之右首,“尼木”處。傀渠、阿水則坐于鍋莊下首,“呷基果”處。

“我們山寨夷人全部好客,凡家中來客皆要以酒肉相待。宴客規格或大或小,以捶牛為大禮,打羊、殺豬、宰雞漸次之。”傀渠對漢人畢琥道。

強顏歡笑的阿詔從牛棚牽來了一頭黑色牦牛讓畢琥、林青榕鸴評價:“尊貴的客人,你們看這頭牦牛怎么樣?”

“好,很好,很漂亮。”畢琥由衷贊揚面前一身黑黝黝光滑細長絨毛的牦牛。

得到稱贊的阿詔臉上反而變色,很是失望的樣子。

冬逢大笑著:“阿詔,磨蹭什么,趕快把黑牛交給寨丁們處理,大家等著享用呢。”

阿詔不情愿地把黑色牦牛交給寨丁牽走。就在旁邊不遠處,粗壯有力氣的寨丁們用繩子拴住這頭漂亮黑牦牛四肢,五個人一起用力,把牦牛拉倒在地上。

畢琥很是不解,問林青榕鸴:“他們準備干什么?”

“打牲的時候,要將牲口牽至客前,當面捶死以示尊敬。”林青榕鸴鄭重地講道。

“打牲?”畢琥皺著眉,還是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就是他們在以牛、羊待客的時候皆不用刀宰牛羊,用手直接捏死或捶死,稱為打牲。實施這些程序的寨丁們手法極敏捷,往往牲畜未死而其皮已被剝光。這樣出來的牛肉中充滿血液,營養更加厚重。”林青榕鸴只能詳細地解說。

眼看另外六名寨丁揮舞起手中粗大的木棒,準備狠狠打向掙扎著的牦牛。駭人的一幕即將出現,阿詔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雖然經歷過無數打殺,但那只是戰場環境所逼。眼下高高興興的情況下卻要毫無理由地殘忍屠殺這么漂亮的惹人喜歡的牦牛的生命,畢琥心里感覺有一點血腥,于是不禮貌地喝停:“等一下!”

冬逢裝作若無其事地地問:“怎么了?”被客人拒絕是沒有面子的事情,他倒是很能沉得住氣。

“不好意思,因為畢大哥向來不喜歡食用牛肉,所以就不想讓冬逢大哥浪費。——聽傀渠兄弟說咱們山上有很多別處沒有的特產,能不能讓我品嘗一下咱們的特產呢?”林青榕鸴用一個牽強的理由替畢琥解圍。

“對對,太對了,我們應該尊重客人建議。咱們就請畢琥兄弟、榕鸴妹妹品嘗咱們的特產黃鱔吧。”阿詔搶著替冬逢答應。

“是啊,我們這里的黃鱔不但比別處長得長,富有營養,而且我們有獨特的吃法,味道鮮美,肯定讓你們吃了這次會想著吃下次。”傀渠自吹自擂。

阿詔已經把黑牦牛拉起來牽著去牛棚。她返回來時興高采烈地提著幾個竹簍,自告奮勇道:“我親自去給你們去捉黃鱔。”

“我倆一起去。”阿水跟著道。

“捉黃鱔這么好玩的事情,我也去。”林青榕鸴道,“小時候我就跟著師傅捉過黃鱔。——捉黃鱔一定要有火把照明才可以的吧?”

“榕鸴公主竟然是什么都懂得?”傀渠已經拿起了桐油火把,引燃火,冒著濃濃的黑煙。

“榕鸴妹妹是天生勤奮的女子,畢琥兄弟真是有福氣啊。”阿詔不知道為什么變得這么喜歡夸人,對于此時此刻的林青榕鸴、畢琥不吝贊美。

“我只是覺得自己動手做的食物才最好吃的。”林青榕鸴被夸的不好意思。

“哈哈哈,看看,女人們不但自夸自己勤勞,還嫌棄游手好閑,坐等吃喝的男人,要不然咱們也一起去干活?”冬逢笑著對畢琥道。民風樸素的南中,冬逢沒有絲毫的大首領架勢。

看貴為邑君的冬逢屈尊對自己發出邀請,畢琥豈能拒絕,興致昂揚道:“好啊。”

火把搖曳明亮的火焰照耀下,眾人歡快地在蘆葦地里捉黃鱔,嬉鬧,忘記了身份,忘卻了剛才不久的時候還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斗。捉了一條又一條,捉了足足兩大竹簍的黃鱔。

“好了,我的肚子餓得扁扁的了,咱們去煮煮吃吧。”林青榕鸴揮舞著沾滿泥巴的雙手叫道。

“阿水,咱倆去鹽井那兒提水,用鹽水煮著吃最好吃了。”阿詔帶著阿水去亭子后邊的鹽井邊。

畢琥、冬逢、傀渠,一人提著一竹簍黃鱔,大家一起去火堆旁。傀渠把鐵架子下的火堆擺弄的更加的旺熱,等著阿詔、阿水用木桶提水過來倒進鍋里,就可以用鍋煮黃鱔吃了。

冬逢和畢琥閑聊著:“畢琥兄弟應該是漢人吧?”

“嗯,是漢人。”畢琥想自己是漢人應該沒有錯。

“你能耐了得,是蜀漢哪個地方的奇人名士?”冬逢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個,我……。”畢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怎么能夠告訴他。

“畢琥是咱們南中長大的漢人,本領是跟著孟節師傅學來的。”林青榕鸴又一次幫助畢琥。看來離開林青榕鸴,畢琥真的寸步難行。

“哦,原來是萬安隱者的高徒,怪不得這么厲害。”冬逢又向林青榕鸴表示自己對當年烏戈國國主兀突骨的欽佩:“當年‘夷人英雄大會’,進入決賽的兀突骨大王戰勝木鹿大王,贏得咱們夷人男子最為看重的‘夷人英雄’的稱號,是每個彝族少女心儀的對象。”

“都是哪家彝族女子?”林青榕鸴想,或許能夠從年長自己十幾歲的冬逢這兒得到自己的親生母親阿彩的一點情況。

“很多。別說是拿的第一名的兀突骨,就是第二名的木鹿大王也深得眾美麗女子青睞。——只是聽說兀突骨得到蜀漢賜予的大美女。哦,對了,榕鸴公主的母親是漢人女子吧?”冬逢掩飾不住自己羨慕的羨慕。

“不是,我的母親是彝族人!”林青榕鸴想,看來冬逢并不知道自己家里情況。

阿詔、阿水提著水桶晃悠悠地過來了。

阿詔把水桶遞給冬逢,甩著手說:“手怎么這么痛啊?”

冬逢教訓阿詔:“你怎么變得這么嬌貴了?人家阿水怎么就不說累。”

“阿水怎么能夠和嫂子相比。嫂子是牦牛夷公主,阿水只是一個習慣了粗活的豪族家的女奴。”傀渠一邊幫阿水接過去水桶一邊道。

林青榕鸴發現阿水臉色微變地搓著雙手,那雙手掌面變成暗紫色。“你的手怎么了?”林青榕鸴抓住不吭一聲的阿水的手掌細瞧,“畢大哥,你看看阿水的手掌是不是中毒了?”

“是中毒了!”畢琥湊過去仔細觀察。

“我心里難受!”身體比較嬌貴的阿詔已經倒在冬逢懷里。

畢琥急忙過去,摸了一下阿詔脈搏,看看眼睛。飛速地從隨身攜帶的藥葫蘆里倒出來一粒安樂泉水炮制名貴草藥制成的還魂丹塞進阿詔口中,用另一個葫蘆里的萬安溪水喂她:“吞下去!”又倒出來一粒丹藥轉身給攙扶阿水的林青榕鸴:“讓阿水服下去。”

傀渠想去舀木桶中的水來喂阿水,林青榕鸴制止叫道:“水里有毒!”

畢琥同樣用葫蘆里的萬安溪水喂阿水服下去。

半信半疑的傀渠拿了一條黃鱔丟進木桶,只見黃鱔胡亂竄動一會便沒有了動靜,死了。

阿詔、阿水服了還魂丹,立刻見效。

阿詔恨恨道:“殺人、放火、投毒,那些蒙面的人怎么這么狠毒?”

“是啊,冬逢大哥,你是不是有不共戴天的仇家?說不定就是殺子奪妻之恨。否則人家怎么會下這等狠手?”林青榕鸴道。

“我的仇家中不可能有這么厲害的角色,否則我豈能會活到現在?”剛才,冬逢一直沒有主動談起這次戰事,只是為了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處驚不變的魄力。

“謝天謝地,今天我們遇到你們兩位貴人相助,總算是有驚無險。”阿詔感激地對林青榕鸴、畢琥道。

“不必客氣,做為傀渠兄弟、冬逢大哥的朋友,相互幫助是義不容辭的事情。”畢琥道。

林青榕鸴問畢琥:“這些人會不會就是咱們在交州曾經遇到過那一批的蒙面殺手?”

“不是他們。那些人的刀法與這些人的不是一個套路。”畢琥思考著,“那雙刀客的武功之深,實在超乎我的想象,甚至比陸瑁所說的魏國細作還要厲害的多,如果不是我出其不意地攻擊他,我是很難戰勝他。”

“這么厲害的角色會是什么人?”冬逢不認真對待這次襲擊是不行了,“是不是我們鹽井的緣故?現如今南中缺少鹽巴,不知道有多少想發財的部落眼紅我們山上的鹽井呢。”

傀渠大大咧咧道:“管他什么來頭,一切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了,最多是富貴在天,生死由命了,哈哈哈。”

“那就今日有酒今日醉。”冬逢招呼旁邊的寨丁,“把庫房里的存酒全部搬出來。”

阿詔到廚房取出了自己腌制的臘肉,(幾只雞和一只羊的干肉,)交給傀渠:“沒有鹽水咱們就做燒烤吧,把這些臘肉與黃鱔一起燒烤。”

傀渠用匕首割成一塊一塊的,掛在火上烤著:“燒烤之后蘸著鹽巴吃肯定也好吃。——阿水你去廚房取鹽巴。”

“鹽巴在廚房左邊角落的石凳子上的陶罐里。”阿詔對阿水道。

阿水取來鹽巴陶罐,放在阿詔身邊。眼看那些臘肉烤熟了,阿詔就把熟了的黃鱔與臘肉蘸了鹽巴,讓阿水分發給眾人。

“謝謝,謝謝。”林青榕鸴接過來烤熟的黃鱔品嘗了一口,忍不住豎大拇指,“好吃好吃,野味十足。”

冬逢把酒倒進陶碗里,遞給畢琥:“客人到家,無酒不成敬意,請飲用。”

“冬逢大哥客氣了。”畢琥接過來徐徐而飲。

慢慢有了醉意,大家沒有了拘束,敞開胸懷痛快喝酒。后來,林青榕鸴、阿詔、阿水也喝酒,三個女人喝了幾口酒之后開始唱歌,唱著《阿依阿呷》,瘋狂滴跳起來了“打歌舞”。冬逢拿起部落里獨特的樂器“瑪布”,利用鼻孔吸氣,讓鼓腮連續不斷送氣,模仿鳥雀鳴唱。傀渠投入地演奏起葫蘆笙。受到感染的畢琥從寨丁那兒要過來大扁鼓為她們打節奏。

終于累了,阿水扶著醉酒的傀渠進房間休息了。冬逢、阿詔親自給林青榕鸴畢琥安排了房間后也回去了自己房間。

桐油燈下,畢琥看著林青榕鸴收拾床鋪。“好了,休息吧。”林青榕鸴撫摸著床單對畢琥道,圓圓的小臉上露出那熟悉的迷人的笑容。心中欲.火冉冉升起的畢琥情意蕩漾,沖動地抱起渾身軟綿綿的林青榕鸴,粗暴地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