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金丹南宗

奇怪,師尊怎會突然出現棋娘的院內呢?難道兩人以前相識?可是從未聽師尊提起過呀。

我心下疑惑,轉至棋娘院子門首,卻見院門緊閉,估計如此雨勢之下,叫門也沒人能聽見,便躍上院墻,單足凝立之際,不由打眼顧盼——院中燈火只在兩處:棋娘的居處和遠遠廊接的棋室。

棋娘的院子在賈府中頗為別致,樹木全都擁簇在西北首居處,院內卻是一坦空地,遍植矮草,無遮無擋。南側有一彎池子,形如魚肚,仿佛院中的一個棋眼,池尾漸收漸細,纖如衣帶,折折彎彎,通往院外的湖水。池畔聳立一碑巨石,蒼然啞立,孤拙莫名。

此時院中大片草地已濕成一灘淺淺的水洼,雨腳落在其上,燦開一朵朵水花。

而池子那邊,無數個麻點,湯湯如沸。咋一眼瞧去,滿天雨勢紛紛,不依不饒,而敞院卻默默無聲,承受不已,天地之間仿若上演一場激烈大戰。

驟然間被眼前情勢震撼,我一時目瞪口呆,直至涼風襲體,驟雨撲面,我才靈神警醒,默察一瞬,頓覺青陽氣感來自院內的東南角,那兒正是棋娘的「坐照棋室」。

由棋室我猛地省起:「對了,師尊定是剛從宗陽宮處得知我在棋娘這兒學棋,故此尋了來!」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不錯,想到師尊一知消息,便不顧雨密夜深,巴巴地趕來找我,我心下激動,一縱身法,由墻頭躍落地面,輕踏水花,徑直朝棋室奔去。

離棋室越近,我心跳越快,正依稀望見棋室中人影,卻忽然記起:「哎喲,不好!我現下已是附體之身,如何可貿然與師尊相見?

不知不覺間,我腳下不由放慢,心內一陣酸楚:「師尊以為我還在棋娘處學棋,卻那知我魂魄飄零,依托他人之身?」腳步遲疑中,將將到了池邊,遂隱身于巨石后,向棋室張望。

棋室設門較小,入口隱在曲廊盡處,房屋橫朝院內,臨池開了一排窗,窗子開得甚大甚低。平日若是敞開窗來,池水泛波,清風徐來,弈者坐于室中,卻飄飄然有在野之感,而從外邊看棋室,對弈者更如在畫中,渾不似人間氣象。我學棋時,最喜在那兒勾留盤桓。

或許是因大雨的緣故,此時棋室只有一扇窗子開了一半,恰好能望見棋娘,她面西而坐,似正聽人說話的樣子,隔著兩三扇窗子的距離,有一個男子的側影映在窗紙上。

那是師尊嗎?師尊形貌中一個特異之處,便是他的鼻子奇大,幾與嘴同闊,久而久之,我習慣一看師尊便去瞧他的鼻子。室內那人,側影上顴高鼻尖,顯然不是師尊。

但那股青陽氣是斷斷不會錯的,現下還逗留在棋室之內,難道師尊是與他人同來的么?我想瞧清室內還有何人,卻又不敢貿然動用「天眼術」,只得稍移腦袋,望見棋娘身邊還有一個小瑩。小瑩則臉上滿是好奇,正盯著棋娘對面的那人看。

這時棋娘正將茶杯放下,稍一凝眉,神情間似比平日多了份英爽之氣,清音歷歷,道:「吳道長遠來辛苦,既無他事,便請移駕園中夏房歇息如何?」

窗紙上那個影子一晃,「吳道長」笑道:「且請稍候,貧道尚有一份薄禮奉上!」

棋娘皺眉道:「吳道長客氣了,道長為相助本府而來,賤妾府中上下俱感大德,怎能反受道長厚贈?」

我心道:原來這姓吳的道士是棋娘邀來府中幫忙的,那么與師尊不是一路子了?或許師尊也是剛到,見棋娘有客,不便說話罷?只聽吳道長嘿笑一下,道:「這份薄禮并非送與賈府的七夫人」

棋娘道:「哦?道長想要我轉交何人?」

吳道長笑聲突高,道:「貧道想煩請七娘子交給府上一個名叫「真兒」的女子。」

棋娘臉色微變,霍地一抬慧目,道:「道長直呼賤妾小名,不嫌冒昧么?既然識得賤妾,偏又賣許多關子!道長簧夜趕來,執意想要見我,究竟欲意何為?」

吳道長道:「七夫人恕罪,貧道并無惡意。」說著,右袖微抬,他旁邊一個仆從模樣的人站起身來,窗紙上出現一道長身人影,向棋娘走了過去,似捧上了甚么東西,那隨從寬袖垂案,于棋娘身前將匣子放下、打開,手臂又拖了回去。

我死死盯著那仆從模樣的人身影細瞧,眼睛眨也不眨一瞬,正因適才青陽氣竟然隨他身子行走而移動!莫非他是師尊?可是無論身材的高矮或是胖瘦,他與師尊都全然不像,況且,師尊又怎會像這般受人使喚?

我正驚疑不定,聽棋娘遲疑道:「這是……?」

吳道長道:「貧道偶聞七夫人受令師之「道獄」所苦,特獻此丹,以助七夫人脫困。」

棋娘周身微顫,顯是頗為激動,道:「道長既知妾身「道獄」乃先師所種,卻以靈丹為誘,豈不是要妾身叛師背道,陷妾身于何地?」

吳道長縱聲長笑:「叛師么?背道么?罪名由誰來定?似七夫人之豪邁,又豈能受那腐儒酸論所限?!貧道不才,曾聞南宗弟子中出了位女神童,天資超卓,百世不遇,以不足十二之稚齡,問道幽微,三難妙僧曇華于天臺山,極一時之名。

可嘆的是,令師留元長空有「儒道」之稱,卻識見有限,竟暗加「道獄」于女弟子之身,埋殺了一代奇才。貧道久有不平之慨,偶獲此丹,為免明珠蒙塵之撼,四方輾轉,終于探知七夫人下落,謹獻微禮,略表南北同宗的一點心意。」

棋娘兩腮鼓怒,緩緩抬目前視,耳畔珠墜搖晃不定,道:「道長菲薄先師之言,賤妾聞之如受針芒,道長再三無禮,恕賤妾得罪了!」向小瑩道:「小瑩,掌燈,送客!」

小瑩答道:「是!」屈膝拾起了案側的一盞罩燈,意似催促。

「七夫人……」吳道長緩緩站起身,似欲斟酌詞句,再下說辭,忽然身形一滯,訝道:「咦,靈丹呢?」

棋娘也望向身前的匣子,微微皺了皺眉。

吳道長須揚袍展,厲聲大喝:「甚么東西,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旋見室內勁風大作,一股氣勁將小瑩手中燈籠刮飛,案幾掀翻,而勁氣撲擊的中心,卻正是棋娘!

「棋娘!」我驚叫出聲,跨步一傾,心知要阻攔那吳道士的一擊已是來不及,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電射而出,破窗撞入了棋室,窗格紛飛中,我橫亙身子撲在棋娘裙下。

隨即,我目瞪口呆地瞧見一件怪異之極的事,眼前一只顫抖的衣袖,像正被人扯向前方,而袖口敞處翻涌不息,源源不斷吐出五彩的袍狀物。那正是棋娘的長袖,棋娘則身子微微后仰,玉容蒼白。

待到最后的一閃自棋娘袖口射出,卻像極了一只女子的纖足。

一陣清遠剔透如擊磬般的聲音,伴隨女子的漫聲長吟,室中驟然光華大盛,似乎所有的燭光燈火都在此刻奮力燃盡自己最后一絲光亮,煌煌輝耀中,彩袖飛舞,華裳流金,一道影子由急旋趨緩,漸漸現出一個婦人,白面敷粉,重彩厚施,瞧不清多大年紀,她赤足裸踝,唇齒燦笑,轉向吳道長:「云真子,你可好呀?」

我隨聲一望,心頭大震:甚么「吳道長」!站在她對面的那個道人,不是云真子卻是誰?若非適才棋娘左一個吳道長,右一個吳道長,光憑他的聲音,我原也早該起疑了!我腦中一片混亂,愣愣地站起身,只覺喉中某處有一丁點兒發苦:「師尊呢?怎地不見師尊?」明知云真子既在,師尊萬不可能會出現,只是失望到極處,反而盼著奇跡發生。

只聽云真子喝道:「是你?!」

聽他斷聲一喝,我不由驚退了半步,旋即臉上一熱,忿恨上腦,大跨步向前,卻被棋娘扯往:「筠兒,快躲開!」

那白面婦人伸出一臂,恰好橫擋在了我前方,道:「云真子,這么一粒東西,既要送人了,妾身代為笑納,何須如此情急,竟使出風錘之擊?」她掌心一粒肉球狀的晶瑩物事,光華時收時放,宛如活物。

云真子淡淡道:「一錘能砸出只鳳凰來,也算值得了。」

此際,離我咫尺之遙的那顆靈丹,突然血脈鼓張,紅光四射,我只覺體內一陣氣息翻涌,胸臆間說不出的焦躁,一伸手,便抓向那顆靈丹。

白面婦人一愣,縮手不及,我指尖觸到靈丹的剎那,頓時如遭電擊,一道熟悉得刻骨難忘的青陽氣順著手臂狂涌而至,我運氣相抗不及,一下被擊倒在地,駭然驚呼:「青……青陽……」最后那個「氣」字,被體內涌至喉間的氣息堵住,怎么也說不出來。

云真子訝然相望,道:「不錯!正是青陽丹!取自青陽巨蛇,此蛇雖是蟲類,卻修煉數百年,已至通靈之境,其丹初凝而未結,實乃千載難逢的活丹。不過,卻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識得?」

我心中直叫:「該死!」讓我誤以為是師尊復出的青陽氣,竟然來自那青陽巨蛇的靈丹!虧得我滿心歡喜地趕來,不僅落了個空歡喜一場,陡遇仇敵,連數日精心謀劃的復仇大計也全盤打亂了,哎,碧落花魂!碧落花魂!眼前便是仇敵,碧落花魂卻讓我弄丟了!

「這位少年,便是賈府的大公子。賈似道交游廣闊,想來賈公子識見不凡倒也不足為怪了。」云真子身后那名隨從走上前來,沖我微微一笑,看他面容,正是前些日來賈府的一名全真道士。

云真子也似有意結納,緩容道:「原來是賈大公子,失敬,失敬!」

我心中氣苦,開口不得。

白面婦人像等得不耐煩了,冷冷插話:「云真子。」

云真子道:「貧道在。」

白面婦人道:「那日你到天臺山,觀中婆婆怎地跟你說的?留元長棄道旁求,金丹南宗根脈已絕,勿要自尋煩惱,今日你為何又來?」

云真子傲然道:「數祖同宗,全真與南宗同屬鐘呂金丹一派,南宗凋零,不忍相棄也,靈丹相贈便是一證,卻不知玄武教的朱雀使,甚么時候倒成了金丹南宗的護法?」

白面婦人粉面微變,道:「真兒,告訴他,我俗姓是甚么?」

棋娘聽那白面婦人相喚,猛一抬頭,目光與我相觸,忙匆忽避過,道:「干娘姓白,白玉蟾的「白」。」看她低頭的神情,似乎心頭正亂。

云真子道:「哦,我可不管是哪個白,難道一個人姓了白,便有資格插手金丹南宗的事不成?」

「其實——」白面婦人停眸注視云真子面龐,道:「我姓甚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件事!」

云真子像被蚊蟲狠狠叮了一口,臉皮起跳:「哪……件事?」

白面婦人道:「云真子,你又何必裝傻?我且問你,一個月前,你攜眾南來,大舉侵襲神龍門,不惜殘害同道,為的是甚么?」

云真子道:「你說的是《元棋經》?不錯,宋師兄眼下籌集《玄都道藏》,《元棋經》既為南宗經典,豈能落入別派之手?自然首在搜求之列。」

白面婦人道:「那么你四方打聽,尋上天臺山,今晚又到賈府,為的又是甚么?」

云真子一怔,拂塵交手,沉吟半晌,霍然抬頭道:「沒錯,還是《元棋經》!神龍門殘余弟子與龍虎山群道正趕往臨安途中,七夫人既為留元長道兄嫡系傳人,如若……肯出面受領經書,可謂名正言順,想來龍虎山道士也沒有借口可以推脫。」

陡聞同門音信,我不由身軀震動,白面婦人瞇著眼兒,眼角瞟了我一下,點頭道:「《元棋經》,嗯,《元棋經》!嘿嘿,區區一部《元棋經》,讓李掌教如此食不甘寐的,還真是少見。」

云真子面色大變,厲聲道:「你胡說甚么?」

白面婦人道:「我說的甚么,你也許明白,也許不明白,都沒干系,你可以轉告李掌教,《元棋經》既為道門經典,自當留傳世間,不該毀于人手,《元棋經》只會是一部道經,與他人無涉。但若貴教還似近來這般……舉止乖張、殘害同道,那么,《元棋經》也不勞貴教費心啦,自會送至終南山,于天下同道之前,大白于天下!」

云真子聞言,移前半步,舉目森然道:「你想威脅本教?!」

白面婦人寸步不讓:「看來你到底是明白的。」

云真子面色鐵青,咬牙道:「當年白玉蟾受邀觀禮,私闖處順堂,竟以符箓記事,冊載本教密辛,似此無恥之行,為天下同道所不齒,若非掌教道心寬廣,不多計較,嘿嘿,區區一個白玉蟾,又豈能安然下山?」

白面婦人懶懶道:「算啦,懶得與你爭辯。貴教陸志靜勾結妖人,暗算我兄長,卻又怎么說?十五年來,《元棋經》始終是一部道經,未曾惹人注目,你也是知道的。」

云真子拂塵交臂,舉頭沉吟,良久方道:「《元棋經》該由七夫人保管。」

白面婦人點頭道:「真兒雖已還俗,本來不該管甚么道門閑事,不過,富貴人家嘛,偶然翻看翻看道書,我想,也不會失了她的身份罷?」

云真子向棋娘一揖,道:「有勞七夫人費心了。」

棋娘垂目頷首,微微嘆了口氣。

云真子道:「青陽丹還請收下,以表貧道寸心,望七夫人早日破獄而出,南宗血脈,不致斷絕。」

棋娘道:「只可惜師命難違。」

云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轉向白面婦人,道:「久聞玄武教朱雀使窮極變化,貧道極欲領教,當心!貧道「斬邪劍」歷不空回!」他身背斬邪劍似慢實快,指掌一張,已然就手。

燈下細看,那「斬邪劍」似刀又似劍,刃面極寬,劍身有小圓洞,法稟陰陽,尖處彎彎,弧形雙刃,不規則處恰似從地面揭起的一塊薄冰。

白面婦人一驚后躍,道:「斬邪劍?云真子,你到底是把我當作妖邪呢,還是想乘機殺人滅口?」笑音清越,恰似五音和鳴,身周綢帶,齊齊飛舞,宛如無數條活蛇昂頭吐信。這一刻,她彩綢繞身,裸足輕踮,恰似畫中仙人。

「五界點將!」云真子使了個勢子,劍尖上挑。「咵!」的一聲,如群兵列陣,室內幾、案、桌、矮凳,連帶棋臺上的散置棋子,都齊齊一躍。

不料,這卻是云真子的惑敵之術,白面婦人一怔之間,云真子劍勢挑高,蓄勢已足,陡然一個翻轉,斬邪劍疾若流星,直朝白面婦人奔來,氣勁破空,竟生異嘯!

一道彩綢,昂首升空,活如靈臂,早在斬邪劍變勢前,搭上了劍身,此時如蟒蛇糾纏,卻像女子的無力臂膀,止不住劍勢一往無前,白面婦人忙飛身急退,避開斬邪劍鋒芒。

斬邪劍一聲虎吼,氣勢更足,像要把周圍空氣,俱都吞入口中。白面婦人厲聲高叫,一團長袖,紛然如拳,直擊斬邪劍前,眨眼間化為片片粉碎,白面婦人已失了蹤影。

「蠢物!」白面婦人的斥喝卻在左首,裸足急縮,避開腳下匣子的突前一「咬」,身子如一道輕煙,遮遮漫漫,轉瞬繞到云真子身后。云真子腰擰身變,回轉身來,迎面是身側全真道士一記長臂,斬邪劍揮勢上撩,那全真道士失聲驚叫:「師叔!」

云真子悶哼一聲,生生停住劍勢,右頰卻挨了全真道士一記耳光。云真子大怒:「莫動!」刷刷幾劍,全真道士上身裸呈,云真子梟然長笑:「你要鉆我師侄褲襠么?」

白面婦人的笑臉從全真道士頸后升起:「留著你自個鉆罷!」倏忽一閃,全真道士張開大臂,前抱云真子。

云真子怒急:「你給我閃開!」一腳將全身道士踢飛老遠。

白面婦人在我身后笑道:「叔侄倆不親熱親熱么?」

云真子定了神情,獰笑泛起,口中念訣,橫劍在胸前輕輕一拖,白面婦人跳腳大罵:「無恥!竟撓人癢癢。」卻是白面婦人腳下的木板作怪。

「現身罷!」云真子朝我逼來,突然左右一個閃劈,卻劈了個空。我驀地前撲,一掌印在云真子胸膛,「啪啦」一聲,室中整面屏風倒地,云真子渾然無事,擊到胸前的掌力卻被他嫁禍他處。

云真子道:「賈公子,得罪了!」大掌向我抓來,我愣愣站著,突然運氣一吹,云真子嘶叫一聲,斬邪劍掉落地上,掩目后躍,騰身半空,他竭力睜開雙目,血水沿著頰邊蜿蜒而下,曲盡凄怖。我淡淡道:「你瞎了狗眼!」

云真子厲聲道:「一個都休想活了!」

白面婦人貼著我的臉頰,吃吃嬌笑:「咱們再給他一下子。」我的右臂不由自主,貼著她腴軟的纖臂遞出,鶯燕雙雙,身子飄空。

「來得好!」云真子身在半空,盤動自如,宛若蛟龍,勾指成尖,龍爪錚錚。

白面婦人纖腕一躍,尖啄前吐,靈蛇一般咬擊云真子腕部。云真子微哼一聲,爪前側回,兩人腕臂前端像麻繩一般擰在了一塊,白面婦人凄聲長叫,聲如鳥鳴,身子已離我而去,在半空撲閃掙扎,云真子也是怒聲連連。

我的鐵拳觸到云真子指爪,正覺空然如海,拳背一緊,云真子爪子由虛而實,生痛中,莫可抵御的沛然真勁像龐然大錘,一波一波,透體攻來。氣勁擂擊之下,我整個心腔都欲破裂支離。

「嘭嘭,嘭嘭!」

我耳鳴失聰,體內鼓聲大噪,只覺整個身子轉瞬便要爆裂。

忽覺一陣異香,縈繞鼻尖,我眼前一黑,甚么也看不清,耳邊卻繽紛大作,只聽云真子怪叫一聲,叮里當啷,門扇吱呀。眼底緩過來,室內已然一空,不見了云真子與另外那全真道士蹤影。

白面婦人與棋娘兩人對望,眼中尤帶訝色。

「滋滋」聲響,斬邪劍在地面移動寸許,忽然飛出窗外,云真子恨恨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改日再來領教!」

棋娘看了看我,又看看白面婦人,道:「云真子去了。」

白面婦人瞅瞅棋娘,又瞄了瞄我:「可不是么。」

我目瞪口呆:「怎地一回事?」

棋娘與白面婦人相視而笑,白面婦人吸了吸氣:「好像是碧落花魂的香味。」

棋娘道:「我只是聽說,未曾親見,當真是碧落花魂么?」

白面婦人道:「怪的,難道我就見過?我也只是猜猜。」瞪眼直望棋娘。

棋娘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白面婦人道:「那還說個甚么?總之,好妹妹,今兒個,我可是都照你的話說了。」

棋娘笑道:「你騙人的本事一流,云真子果然中計了。」

白面婦人道:「你怎知《元棋經》另有蹊蹺?」

棋娘垂目半晌,宛然一笑:「我也只是猜猜,這么多事連在一塊兒,大致也能猜出些許。」

白面婦人道:「好妹妹,這下你可有麻煩了,那云真子難道當真便會罷手?」

棋娘嘆了口氣:「說不得,只好向東府求助了。」

白面婦人道:「說起東府,娘娘讓我來,還有一件事兒要辦。」

棋娘道:「姑姑有甚么吩咐?」

白面婦人不答,笑吟吟向我走近,微微一拜,道:「公子,大喜了!」

棋娘驚道:「那事定了,就在今日?」

白面婦人點了點頭,我愣愣地望著她倆,正不知她們打甚么啞謎,忽覺腰間一麻,就此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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