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蝴蝶學院每年有新生加入后,必然會熱鬧—番,對于蝴蝶學院,這些新生自然是久仰其名,得以加入學院,當真是遂了心愿。自然,因為新鮮關系,對每一件事情都抱有極大的熱忱。

在學院里可以看到一些頭發雜亂的學生忽然盤膝而坐,或者隨便在草地上雕刻,也有課堂上公然質問導師一些問題,甚至問得導師灰頭土臉。在這所自由的學院里,若是不滿意自己的導師,甚至可以自行換班。

而這段時間,則是各大社團招收新生的火爆時刻了。藝術社、劍術社、魔法實驗社、詩社、畫藝社、舞蹈社等應有盡有。而今年學院的詩社參與人數爆滿,則是因為有兩個新生美女加入,詩社忽然聲名鵲起,早有些人說去年的四大美女勢必有兩人會被她們頂替。

而這兩位美女,自然是夢吹籟和紫茵了

開學半個月后,詩社迎來了第一場活動。

庭月樓,在月的皎潔里顯得格外清雅,前面一些曲折的小逕庭院,淡淡的斑駁月光,怪石嶙岣,別有風味。而庭月樓里,卻是百數人正都盤膝坐在地上,那粉色絨毯和淡藍色的燈光顯得氣氛格外優雅。

夢吹籟和紫茵自然是全場的焦點,雖然紫茵怯生生地靠在夢吹籟身邊,可是她這般柔弱的姿態,更是引得無數男子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卻是上一屆的社長此刻微微一笑,說:“詩向來是一種內涵的表露,歷年來知音不多,今年想不到能如此盛行。”他頓了頓,向夢吹籟看去。

眾人也心知肚明,知道這些是美女效應。

那社長又繼續說:“那么今天晚上我們舉行這次詩會,一則是讓大家彼此認識,了解對方,二則是為了使得社團有凝聚的氣氛。詩會上,我們今天先來對詩,看大家的臨場創作能力,然后再讓每個人吟誦自己最為得意的詩歌,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自然是反應熱烈。

此刻在詩會的偏僻一角,蕭吟和正恬淡地看著燈光下的人群。這半個月內,他的武藝頗有進步,可是對魔法卻感為難。而因為對詩歌有特別的喜好,所以便參加了詩社。誰想第二天,紫茵和夢吹籟也參與進來。

而讓蕭吟和奇怪的是,皇甫云也加入了詩社,此刻卻是兩人都淡定地靠在墻壁上,彼此微笑。他們知道詩會里的大部分人是沖著美女而來,不配談論詩詞,而兩人已經頗微熟悉,此刻卻自行吟詩弄月起來。

皇甫云微微一笑,低聲說:“上下兩闕詞,我各出上半闕,你接如何?”

蕭吟和頷首答應,卻是皇甫云雙眼里忽然射出一道精光,整個人似乎變得光彩照人。

“杜鵑遍染,亂云燈暗。”

蕭吟和也不思考,脫口而出:“月近未酬,恨海情天。”

這兩句雖然沒有對偶,可是意境切合地相當融洽,皇甫云心頭一動,當下便把晦澀的意境自下句改成飄逸的柔情:“獨下瑤臺,一葉沽名倦世,浪潮醉碧山。”

蕭吟和淡淡一笑,說:“千樹撩亂,唯盼倩女輕妝,鴛鴦臥新床。”

這意境對得相當貼切,而且描繪的是維妙維肖,皇甫云幾乎要拍案叫絕,對蕭吟和抱拳說:“蕭兄不僅武藝、雕刻技術,甚至詩才亦這般了得,我生平所交之人,論各項絕藝,都以蕭兄為第一。若有藝能大賽,當之無愧學院第一。”

蕭吟和恬淡一笑,說:“多謝皇甫兄夸獎,在下這等技巧,自娛便罷,若去參加那種藝能大賽,豈非等而下之?”

皇甫云儒雅一笑,說:“蕭兄說的極是。”卻是他向蕭吟和請教:“蕭兄,我曾有一題不解,也曾詢問很多人,都不得其解,還望蕭兄賜教。”

蕭吟和擺手說:“皇甫兄問便是,不必和我多加客氣。”

皇甫云便說:“補天浴日,是指挽救危局功勞極大的意思。補天大家都知道,是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戰斗時不小心撞壞了撐天的不周山,于是女媧用五色石補天。可是浴日又為何解?我查過上古神書‘山海經’,上面是說‘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淵’,不知何解?”

蕭吟和略一沉思,說:“‘大荒南經’也記有羲和浴日的場景:‘東南海之外,甘山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所謂羲和生十日,便是一旬十天的由來了;而所謂給太陽洗澡,經書上說是一種天文巫術演示。”

蕭吟和頓了頓,娓娓道來:“不過按我的理解,補天浴日應該是女媧補天和羲和浴日的結合——羲和浴日指的是太陽女神羲和,生有十個兒子,也就是十個太陽。他們住在東方海外的湯谷,那里有一棵大樹,名叫‘扶桑’,所以那地名也叫扶桑。這棵大樹有幾千丈高,十個太陽,就住在這棵大樹上。他們每天一個,輪流在天空值班。早上,不論哪個太陽值班,都由他們的媽媽羲和駕車伴送。這輛車子很壯觀,是由六條龍拉著的。從起點湯谷到終點蒙谷,共有十六個站,正好一天的路程。車到第十四站悲泉時,太陽就得下車步行,媽媽羲和駕著空車趕回湯谷,為伴送明天值班的兒子去作準備。”

聽到蕭吟和的說明,皇甫云不禁呆了,想不到蕭吟和有這般博大的知識,而且還記憶的如此詳細。

就在此刻,蕭吟和淡淡一笑,說:“浴日大概是表示羲和的功勞,她生十子,還每天為他們洗浴,為人類照明,自然可以說明她的功勞了。”

皇甫云多年來的疑云迎刃而解,臉上露出贊許崇佩之色。就在此刻,忽然他們發現周圍已經靜了下來。卻是夢吹籟已經走到左近,蕭吟和剛才沉思于自己的思路,卻沒有發現眾人早把目光瞧向他們。

原來剛才應眾人之邀,夢吹籟出了一則上聯,可是對了若干,卻無人對出工整的下聯。而紫茵一直怯怯地看著蕭吟和這邊,夢吹籟忽有所覺,便走到蕭吟和身邊,此刻聽得蕭吟和的言論,心下大震,想不到蕭吟和的口才和知識都這般出色。

夢吹籟當下便說:“吟和同學果然雅意,若是能對這下聯,想必更使詩會錦上添花。”

眾人剛才聽到蕭吟和滔滔不絕,對答如流,又看到夢吹籟看重,而且還相熟,心下早有忿忿不平之色,此刻早有人期盼蕭吟和支吾著對不出下聯,然后誰備—番恥笑。

蕭吟和便說:“只不知夢小姐出的是何上聯?”

這話說出,眾人臉上更加憤怒——難道剛才佳人輕語,你全然沒聽?

太過分了!

夢吹籟像是早料到—般,當下便說:“我出的是,竹間清風,風雪江城。城里城外、籬外數點蘭花聲。”

上聯里有頂真、排比、押韻等,還有詞位的講究,故而眾人雖思慮甚久,也無法對得工整。

哪知蕭吟和只微微皺眉,便說:“梅中寒花,花月云霞,霞起霞散、水散一曲天涯下。”

這一闕出來,早引得無數人驚嘆。而且誰都知道蕭吟和必是即興所作,此刻那些想出言諷刺的人尋找半天,卻挑剔不出半點毛病,這下聯對的工整,而且意境也一般無二。

只這一首,眾人更對蕭吟和另眼相待。

紫茵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原來她忽然想到了那日她在練劍時蕭吟和為她即興所做的詩歌:“花知淡薄花欲容,月盼伊人月推窗。風輕淺雪劍似雪,淡妝低眸總是春。”那一首在她心里記憶甚深,一時她想到蕭吟和的風姿,神情已經癡了。

夢吹籟知道蕭吟和那日在湖里能吟出不亞于南宮吟的“深巷低首,重逢老去,梔子檀香”的“錯別”,早知這對聯難不住蕭吟和,此刻只柔柔一笑,說:“多謝吟和同學作此一對。”

參加那詩社的自然也有許多女子,她們此刻方自注意到那英俊的蕭吟和,看了蕭吟和的氣質,一時都呆住了,心下也都泛起漣漪來。

不多久,倒有幾個女子乘隙走到蕭吟和身邊,蕭吟和淡淡相對,偶有過度熱情并肌膚相親的女子,蕭吟和身體反而移開。這一番下來,他卻不知道在那些女子心里,更是喜歡他。

“這的男子,有味道!”甚至有一個胖胖的女孩子向蕭吟和那邊投去柔情的一瞥,卻不知道那一瞥讓周圍的許多男子競相沖去嘔吐。

而在眾人對夢吹籟、紫茵的眾星捧月里,詩會接近了尾聲。此刻大部分人都躍躍欲試,爭著在說自己最為得意的詩詞,如同東抄西盜的:“月是故鄉明,多情又一春”,或者自以為是的“叫春叫春叫春春,春春春春,裸奔裸奔裸奔奔,奔奔奔奔”。甚至更讓眾人跌破眼鏡的:“七夕日織女尋我,雅典娜紅杏出墻,我年少吃盡四方,美女們來也來也”,然后那少年還向夢吹籟投去深情的一瞥。

只是他詩歌剛吟完,卻是夢吹籟面色變冷,而那少年惹得眾怒,就在瞬間,幾十道風刃同時擊中他大腿,他不由慘叫—聲……

輪到夢吹籟時,周圍頓時靜了下來。

夢吹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夜里和蕭吟和相處的情景,不由輕聲說:“‘重逢’:小舟顧盼,輕露乍驚。風煙春意,粉肌夜暮怕羞。心醉虹雨晚鏡,佳人倩影千里追隨。半灣吻淺笑,且待西窗夜燭琴。”

在吟誦完詩歌后,夢吹籟忽然心下一驚——她竟在詩歌里傾泄了她的心聲嗎?小舟……粉肌夜暮怕羞……佳人倩影千里追隨……難道無意里,她已經愛上了蕭吟和?不然何以對那夜里的事情念念不忘……

那算是接吻嗎?半灣吻淺笑……

她心頭大亂,此刻臉羞紅不敢抬頭,卻是周圍人早都熱情鼓掌起來,別人只覺這首詩詞優美之極,卻哪料得夢吹籟心頭思緒萬千。

待夢吹籟平復下心情后,乍一抬頭,發現角落的蕭吟和與皇甫云早不知去向——她忽然心頭一松:幸好他沒聽見。

可是她忽然又有些惆悵起來——為什么他沒聽見呢?他應該聽見的。

紫茵一直用手抓著她的衣角,任是別人無論怎么要求,她也決計不吭一聲。此刻紫茵心頭俱是蕭吟和的身影——她早注意到蕭吟和溜走,心頭不由一陣惋惜——蕭哥哥最為得意的詩句會是怎么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