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離恨

晨光熹微,流水潺潺,蕭啟于迷蒙之中睜開了眼眸,卻見他正躺在一塊水中頑石之上,此地倒算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可他卻提不起半點興趣,他的全身筋骨此刻劇痛無比,回想起昨日的大戰,那黑衣老者的貫頂一掌,震得他全身似要爆炸一般難受,若不是體內真龍血脈流轉迅速,自身恢復能力較強,怕是沒個三五天都不能醒了。

“你醒啦?”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蕭啟回過神來,卻是眼睛瞬間一亮,眼前竟是站著一位穿著白色絨襖的少女,眨著那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啊?你,你是…香蘿公主?”蕭啟碎碎念道,已是驚訝的吞吐起來。

這少女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將頭向左擺了一擺,看了一會兒又朝著右邊擺動,旋即笑道:“對啊,我叫香蘿,你便是他們所說的南朝人吧。”

“南朝?啊,是是是。”

“看來也沒有什么不同嘛。”拓跋香蘿眨了眨大眼睛,甚是可愛。

“她,她真好看。”蕭啟心中如是想著,旋即又想到如今朝堂上談起的和親事宜,眼前的佳人若真能有幸嫁給自己,那,那倒也還不錯,蕭啟如是想到,臉上竟是泛起一層紅蘊。少年情動,帶著一分淡淡的羞澀。可旋即想到此時情境,不由得問道:“我們,我們為何會來到這兒?”

“我,我也不知道。”拓跋香蘿努了努嘴,俏皮說道。

“想必是馬車受驚之下,帶著她四處狂奔,至此地才停歇下來。”蕭啟心中猜想著,卻見這拓跋香蘿絲毫沒有擔心之意,在如此陌生的地方,依然天真活潑,見那溪水清澈,竟是毫不避諱的脫下了腳上的靴子襪子,一雙可愛的腳丫子露了出來,白凈嬌小,蕭啟一時間看得癡了。

“南朝真好,處處是水源,在草原上,井水只夠族人飲用,阿爸阿哥每日要翻一座山才能帶回些凈水來給我。”香蘿一邊歡快的撲騰著小腳丫,一邊朝蕭啟說道:“南朝人,你也過來一起洗洗吧,這水好清涼咧。”

蕭啟雖是發育突飛猛進,可終究是十余歲的孩童心性,見這里卻是個安靜祥和的好地方,也收起戒備心思,脫下鞋襪,學著香蘿的模樣泡起腳來。

“南朝人,你叫什么名字?”二人相對而坐,互相注目之下,自是要找些話題,小香蘿草原兒女,自然大方許多,率先問道。

“我叫蕭啟!”

“蕭啟,我記住了!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南朝人,”香蘿笑著說道,忽然又覺得不對,連忙搖頭擺手道:“不對不對,康叔叔才是第一個,你是我在南朝第一個認識的南朝人,這樣說才對。”

“那你便是我第一個認識的草原姑娘。”蕭啟學著香蘿模樣說道。

“是啊是啊,那我們就是好朋友啦、”

“嗯嗯,我們是好朋友,我會保護你的。”蕭啟鄭重說道,卻不料“保護”二字還未落音,自天上突然墜下一張羅網,直將他二人籠罩其中,“啊!”兩人立時尖叫,卻已是來不及走脫,但見他二人周邊的幾棵松柏之上跳下幾道綠影,各執羅網一角,輕松便把他二人捕獲。“哪里來的小蟊賊,敢闖我家后林?”茂林樹叢之間,一名儀態不凡的長者率先走出,厲聲斥道。蕭啟觀他們打扮,想是在這樹上潛伏許久,看來這里真的是人家的地盤。急忙說道:“幾位勿怪,我二人的馬車不慎迷了路,叨擾了。”

“哼,先押回去再說!”在長者輕聲一哼,便背過身去對著手下叮囑著,至走開也沒再多看他二人一眼。

二人被那大網一窩擒住,便被抬著朝樹林另一頭走去,這樹林倒還不算太大,不過多久便見到一處小門,幾人穿過小門,才覺這小門周邊已是紅磚綠瓦,小門之內更是亭臺樓閣,儼然一副大戶人家氣派。

“原來剛剛這樹林、這溪邊山水都是人家的后花園。”蕭啟如是想到,他雖不經世事,但這連日來深夜出宮習武,倒也知道這京城附近的普通人家是個什么規模,即便是放在宮里,有著這么大一處后花園,那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幾人穿過院門,行至一處小院之前,忽然聽得一聲清聲傳來,卻是個女人聲音:“四叔,您這是?”卻是自房中走出一名清麗女子,一身宮裝白衣頗是精致,拖地長裙更顯典雅,此刻她伴著幾名丫鬟款款走出,一時間更如眾星捧月一般出現在他們幾人眼前。

這被喚作四叔的長著倒是不卑不亢,稍稍作揖便道:“回小姐,是兩個不知從哪里來的小蟊賊,竟是闖入了后林玩耍,被我等抓獲,正欲送往前院聽候發落。”

“哦?”這小姐走至近前,朝著那網中的兩人仔細打量,這二人均是衣著光鮮,似乎不像是普通蟊賊,當看到純真自然的拓跋香蘿之時,不由眼前一亮,出聲贊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接著又朝著蕭啟望來,卻見這蕭啟不但面容英俊,身形雖還不甚雄偉,但已是頗有男子氣概,尤其是那雙光亮的雙眼,倒讓這位小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看他們二人來歷不凡,四叔還是交給大伯處置吧,”小姐多看了他們幾眼,便抬起頭來,微笑著吩咐道。

“是,小姐。”

一行又再度向前,經得三四處小院,又過了一處石橋,方才來到正廳附近,這被喚作四叔的長者輕車熟路一般領著他們直奔大廳之中,卻見著廳中人倒不多,當下拜道:“老爺,下人傳報后林中有蟊賊混入,現已擒獲,等候老爺發落。”

那廳中主位坐的自然卻是昔日在泰安與秦風有過一劍之緣的陸家家主陸冠雄,正巧討論完些經營之事,聞得四叔此言,稍稍朝下看來,也覺著兩小賊生得標致,且衣著光鮮,不似常人,開口問道:“你二人因何闖入我陸府?”

“陸府?可是江北首富的那個陸?”蕭啟本是隱隱有些猜測,此刻聽聞一個“陸”字,當下恍然,連忙問道。

“哼,江北一帶,還有哪家敢稱陸府?”那四叔雖是一向沉穩,但聽得蕭啟此言,以為是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終是忍不住說上一句。

“哈哈,那便好了。”蕭啟連聲笑道,在眾人疑惑之際,卻是率先發問:“想必這位便是莊主陸冠雄了?”

陸冠雄雖是不喜這小子的作派,但多年經營,亦是知曉幾分隱忍的內荏之道,回道:“正是!”

“那便好了,我叫蕭啟,認得你家兄弟陸冠沖。”

“什、什么?”陸冠雄聽得蕭啟的名字立時站了起來,圍著蕭啟轉了一圈,仔細的打量著這眼前少年,不敢輕言定論,可蕭啟卻是少年心性,見遇到朝中陸供奉的兄弟,心下稍安,也任由著這陸家家主打量,可越是這般輕松,越叫陸冠雄琢磨不定,猶豫一會兒才說道:“草民陸冠雄拜見蕭啟殿下,下人們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望殿下恕罪。”雖是出口恕罪,可卻沒有放松神態,依然在想著這蕭啟的真偽、

“無妨,我也是不慎落入此間,既然遇到陸伯伯,還望陸伯伯幫忙托人喚一聲你家兄弟,早些接我們回去。”

“是,草民這便安排,來人,帶殿下下去休息。”

陸冠雄打發著這二人下去休息,自己卻是沉吟不語,思慮片刻對著一直佇立當場的四叔問道:“四平,你有多久未見到老二了。”

“回老爺,確實有段時日了,二老爺久居宮中,想是被外派做什么差事也說不定罷。”

“可偏偏這時候有人提起,你覺得是否有些?”

“既然他自稱皇子,屬下以為,還是去宮中走一趟,若是見不到二老爺,也可找韓大人問候一聲,畢竟此事不小。”

“也好,你速去宮中吧。”

夜色漸暗,蕭啟與拓跋香蘿被安置在兩間客房之中,但蕭啟頑童心態,也覺一個人無聊,便偷偷溜了出來找香蘿說著話。

“蕭啟,他們好像很怕你的樣子?”拓跋香蘿見到蕭啟自是稍有驚喜,畢竟在此地蕭啟也算是她唯一認識的朋友了。

“也不算怕我吧,我與他們的二老爺是認識的,在宮里我常找他偷偷指教功夫咧。”

“宮里?”香蘿詫異問道。

“啊?”蕭啟摸了摸后腦勺,本來還想瞞著她一會兒,可眼下自己卻是說漏了嘴:“是啊,我家就住在宮里。”

“那你認識宮里的皇子嗎?”

“額,宮里以前有三個皇子,現在就剩一個了。”蕭啟喃喃說道,一想起蕭馳的死,心中便也有些傷感。

“那剩下的這個,你認識嗎?我這次來中土,便是兄長來讓我嫁給他,祈盼大明能發兵,助我們抵御鬼方的妖兵。”

“那你愿意嫁給他嗎?“蕭啟卻是岔開話題。

“我連他認都不認識,又怎么愿意,不過為了我草原的子民,香蘿是甘愿和親的。”拓跋香蘿鄭重說道。

蕭啟望著這本書純潔天然的少女,這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好年紀,卻因為家國戰亂,不得不過早的卷進權利與責任的漩渦,當下心中一暖,雙手搭在拓跋香蘿的肩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香蘿,其實我…”

“蕭啟殿下可在此?”蕭啟正欲說出自己便是那四皇子,可偏偏被屋外的丫鬟一聲打斷,不由縮了縮嘴,不耐煩的喊道:“不在!”

“撲哧!”香蘿聽著他不耐煩的嘴硬,不由得又是一笑,如山花爛漫,如春暖花開,一時又讓蕭啟心中一暖。屋門終是被丫鬟推開,那丫鬟笑著說道:“果真在此,奴婢在殿下房中未曾尋到,便尋到了這里。”

“你有什么事?”

“是我家小姐咧,她說想邀殿下去一趟。”

順著這丫鬟前頭帶路,蕭啟總算來到這陸家小姐的庭院,這陸家人丁不旺,現任大當家陸冠雄只有兩個兒子,二弟陸冠沖久在宮中當差,更是沒有子嗣,而最小的三弟更是早逝多年,只留下了這小姐一個女兒,因而在這陸府之中,這三小姐陸祈玉變成了陸府上下唯一的小姐。進得院中,那丫鬟便自一邊退下,蕭啟朝那房中一看,卻是燈火通明,也不多想,行至房外,正欲叩響房門,卻聽到一聲嘩啦啦的水聲。

蕭啟頓感疑惑,敲門問道:“可是祈玉姐姐?”

“進來吧!”一聲輕喚,卻是百轉風情,蕭啟只覺這聲音分外迷人,心中竟是漸漸升起一絲絲異樣感覺,輕輕推開房門,只覺房中煙霧裊繞,雖是隱隱覺著前面有些燭光,可依舊不能視物。蕭啟一步一步的向前探去,繞過門前的屏風,順著這股水霧朝前行去,越發覺得那水聲清晰可聞,伴隨著水聲之間的,似乎還有一點兒其它的聲音。再進一些,只覺那隱藏在水聲之間的,似是女子的悶聲輕哼,再進幾步,蕭啟立時止住動作,原來這屏風之后,卻是一卷輕紗圍著的布簾,而布簾之后,竟是擺著一個巨大浴池,在那水霧之后,蕭啟隱隱能辨別出那浴池之中一妙齡女子正靜坐于其中,不時蕩起層層水花洗滌著自己露在水外的鎖骨柔肩。

蕭啟立時腦中明白,這是祈玉姐姐在房中沐浴,按理說他該大驚失色,扭頭就走,可他此刻卻覺腳下定住一般,不忍動彈,平日里青澀懵懂的他忽覺腹中一股真氣不住的升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控,而更令他感到尷尬的是,那胯下的小龍不多時升起,竟是堅挺無比,較之尋常大了足足兩三倍,蕭啟更覺羞愧,終是提起些精神,決意先出得房門再說,可又是一聲嬌媚輕喚傳入耳中:“蕭啟弟弟,為何不進來呢?”這一聲呼喚立馬叫蕭啟心跳加速不已,剛剛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連聲回道:“可,可我看姐姐在,在…”

“倒是個正人君子,呵呵。”陸祈玉嬌笑之時,自手中抬起玉手輕捂芳唇,可便是這一抬手的功夫,那素手帶起的旖旎水滴不斷落下,每一滴都在蕭啟心頭掀起層層漣漪。

“那你便站在那兒吧,不掀開簾子也就是了。”

“噢噢,好!”蕭啟連聲答應,不知為何,心中似是有一團火焰燃燒,想起白日里所見到的這祈玉姐姐面容,此刻心底里就想著能在此多待片刻。

“我喚你來是想問你些我二伯的事情,不知道他近來如何了?”

“陸師傅啊,他…”蕭啟提及這位陸供奉,滿臉都是尊崇之色,在深宮之中,除了師傅和姐姐,便只有這陸供奉知曉他習武之事,但是卻甘愿替自己隱瞞此事,并在不經意間指點一些搏斗技巧給自己,尋常人看來是這位陸供奉逗著十余歲的四皇子玩耍,可真仔細觀察,會發現蕭啟這幾年內有歐陽遲傳授絕學,外有陸家二爺陸冠沖傳授些搏擊防身之術,故而進步頗為明顯,更有甚者,陸冠沖見蕭啟雖是年不及弱冠,卻已然心懷坦蕩,長久相處之下,后來更是傳授了些兵器冶煉之法與戰陣對敵之道,更是打開了蕭啟的視野,讓蕭啟受益良多,只是,這陸家二爺,許久未見了。蕭啟說著說著,越是激動便越是惋惜,越是惋惜,便越是滔滔不絕,竟連門外傳來的腳步之聲都未曾聽見。

“四殿下真在此處?”屋外不多時已出現一大堆官員,但眾人之中,一位不過四十的中年長者怒目圓睜,喝問道,這中年顯然位高權重,竟連陸冠雄都退居在一側,不敢作聲。

“回大人,奴婢親眼見到那人仿佛喝醉了酒,不顧我們百般勸阻便沖了進去。”那陸祁玉的丫鬟低聲答道。

“這,這這這。”陸冠雄聞得此言,急得焦頭爛額,趕緊扯過身邊的一位健碩官員,哀求道:“韓大人,可要為我做主啊。我三弟他死得早,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他所求的韓大人便是昔日大戰煙波樓的兵部尚書,此刻他雙眼微瞇,不發一聲,稍稍朝身邊的中年長者望去。

“哼!”中年長者悶聲一哼,立時令在場眾人皆是一顫:“給我把這豎子抓出來!”當下便有無數侍衛沖入,蕭啟這才聞得聲響,可是為時已晚,正欲起身反抗,卻突覺身體綿軟無力,連半招都發不出來,只得任由這伙侍從輕松擒出。

“老,老師!”蕭啟被眾侍從架著,被帶至那中年長者跟前,立時大叫:“老師救我!”原來他眼前之人正是當朝右相之子,蕭馳與蕭啟的太傅,禮部尚書慕容巡,當慕容巡望著蕭啟真面目時,本還心存僥幸的心立時墜了下來,面色鐵青,怒不可遏,這時一名親衛附耳過來,在他耳邊悄聲說道:“陸府小姐衣衫不整,此刻正痛哭流涕!”

“畜生!”慕容巡終是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道。但此刻終究是他主持大局,當即朝陸冠雄微微一撇,擺出不容置疑的架勢道:“此子年少輕狂,竟頑劣至斯,是我慕容巡之過,而今先將其帶回,他日定會給陸府一個交代。”說完也不等陸冠雄回應,當即轉身吼道:“走!”

“泱泱華夏,巍巍大明,竟護不得我國一女子之周全,這是天大的笑話!”大殿之上,那匈奴使者康文生正大聲咆哮:“燕京官道、天子腳下,竟有魔教妖人作祟,致使我‘大漠明珠’至今下落不明,敢問大明皇帝陛下,這又該如何處置?”

“哼!你們自家的侍衛看不住自家的公主,又有何底氣在此叫囂。”吏部尚書吳廉自是機敏,當先站了出來擋在這使者跟前質問回擊。

“若不是顧及兩國邦交,我草原勇士只攜五百余人,不曾攜帶兵器,不然又哪里容得他魔教作祟。”康文生盯著吳廉,針鋒相對。

“莫說五百人,便是你匈奴勇士盡在,也敵不過那鬼方部族吧,哼。”吳廉蔑笑一聲,語帶譏諷。

康文生卻是絲毫不怯:“鬼方固然強勢,可我們亦不是善與之輩,你南朝如此欺我,我主若決意南下,我看你有幾個‘飲血’營來守!”

“大膽!”不提‘飲血’還好,一提起來蕭燁便覺恥辱,自己借驚雪訓成的一只雄軍,竟是被她輕而易舉的帶走,而這三千多人的隊伍,入了江南一帶,竟似失蹤一般再無動靜,叫他終日不得安寢,要知道那“飲血”,可是沖破了匈奴不敗的狼牙鐵騎的部隊,在自己的國土上有著這樣一支隨時覺醒的雄獅,又怎能讓他安穩。此番這使者提前,他終是忍耐不住,出口斥道。

隨著蕭燁的這一聲怒斥,殿外不禁響起陣陣拔刀列陣之音,宮廷禁衛紛紛集結,似是在等待著蕭燁的一聲令下便沖入宮中,將那使者碎尸萬段。可這康文生連眼都未眨一下,狂笑三聲:“哈…哈…哈!我聽聞幾個月前陛下就是如此對抗煙波樓的,果然是好手段啊,我康文生雖沒有煙波樓眾神女那般本事,能從此地從容脫逃,可我康文生早已抱著必死之心,我此番來更是視死如歸,且看是你的刀斧硬,還是我康文生的骨頭硬!”

這一番豪言立時叫百官動容,當下場中鴉雀無聲,眾人都在等待著蕭燁的命令,可蕭燁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嚇唬一番還好,可如今他這般叫囂,若是不殺他,卻是讓自己顏面掃地,可若是殺了,引得兩國和談崩裂,豈不壞了大事。

“你草原有不怕死的兒郎,我大明便也有不怕死的雄軍!你的兒郎們守不住的公主,我大明的雄軍便為你找回來!”眾人安靜之際,忽然一聲沉音傳來,慕容巡一身紅衣朝服步入殿中,他的身后,正是拓跋香蘿。

“康叔叔!”拓跋香蘿終是見到故人,立刻奔了過去。

“公主!”康文生見得公主安在,亦是老淚縱橫,急忙扶住香蘿,朝著這器宇不凡的慕容巡望來:“這位是?”

慕容巡卻是無視著他,徑直步入大殿中央,朝著皇帝蕭燁拜道:“臣慕容巡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當下文武自是跟風而拜,一時間殿內氣氛驟然高漲,群臣拜服,唯有那康文生和拓跋香蘿二人站立,顯得鶴立雞群。

蕭燁面露紅光,甚為滿意,當下朝這匈奴使臣望來,目露精光。

康文生終是有些眼力,急忙拉了拓跋香蘿跟著跪下,這一跪,看得蕭燁頗為激動,當下滿意道:“諸位平身。”群臣這才起身,而慕容巡卻是搶先一步站在康文生跟前,斥道:“聽聞匈奴目前正與鬼方一族交戰,被打得節節敗退,卻不知你這奴才來我大明作甚?”

“你!”康文生大怒,這慕容巡此番明知故問卻是讓他難以啟齒,說是“和談”,可自上殿以來,他一味注重施壓,加上香蘿公主走失一事,更讓他激動了些,此刻驟然提起和談,自是令他人恥笑,而且這慕容巡一口“奴才”卻是戳中他的要害,他本是漢人,此刻在匈奴為臣,自是令人不齒之事。

“大明皇帝陛下!”康文生退而求其次,朝上拜道:“我新主年幼,深知和之貴而戰之惡,如今派臣前來,欲休除兩國戰亂,共塑兩國邦交,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兩國休戰,自是大好之事,可自我大明先祖以來,匈奴屢次犯我大明邊境,致使我邊民流離失所,更有甚者,去年你匈奴拓跋宏圖大舉進犯,雖被我朝所敗,可這一路來的劫掠與戰亂,又該如何算呢?”慕容巡繼續侃侃而談,鋒芒畢露,便連站在群臣前排的右相慕容章亦是緩緩點頭。

“我主意欲求和,自然少不了誠意,我主今派其妹香蘿公主前來和親,聽聞大明如今只剩四皇子蕭啟一人,四皇子年齡與我香蘿公主相仿,此為天作之合,還望大明皇帝陛下應允。”

“蕭啟?”拓跋香蘿隱隱聽到這個名字,不由想起那個天真俊朗的少年,那個奮不顧身撲向馬車,迎戰魔頭的少年,耳邊竟不由自主的響起那少年的一句:“我叫蕭啟!那我們以后便是好朋友啦!”當下卻是臉上一紅,微微低下頭去,心中竟似有了些許甜蜜。

“咳咳!”這時一向沉默不語的左相吳嵩卻是突然輕咳兩聲,這左相年歲已高,一向不多顧朝事,若非大事,鮮有開口,可一旦開口,便也非尋常之事,吳嵩托著老邁的身軀緩緩移至御駕之前,拜道:“陛下,匈奴使臣遠道而來多有勞頓,現香蘿公主歸來,理應稍做休息,這和親之事嘛,關乎國運,微臣認為,莫不請康大人先歇息一二,我君臣商議過后,再議不遲。”

“左相所言極是。”蕭燁也知此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當下應允,康文生亦是無可奈何,只得領著香蘿公主退下。

“吳嵩、慕容章、慕容巡留下,其余人退朝!”

“爹,陛下把你們留下可是交代了什么?”吳廉一臉諂媚的端著茶問道。

吳嵩微微坐好,端起茶來飲了半口,才朝著吳廉瞥了一眼:“你啊,為官多年,怎么還如此性急。”

吳廉當即悻悻后退一步,尷尬的搓了搓手。吳嵩見他這般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那慕容巡,進退有度,言辭得體,硬是將那匈奴使臣逼退,在陛下面前出盡了風頭,陛下為何單留下我與他父子二人,還不是因為你不中用啊。”

“爹爹,那慕容巡不過一介窮酸腐儒,當不得事的。”

“他當不得事,你當得事?”吳嵩繼續罵道,直把這吳廉罵得不敢抬頭:“你啊,成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若不是我為你鋪好了路,你底下有著幾位能吏,你焉能有今日位置。”

這一番痛罵卻是叫吳廉不敢做聲,吳嵩見吳廉垂頭喪氣,又是一陣不忍,稍稍壓低了聲音:“哎,而今世道變了,再不是陛下大治天下的時代了,前有匈奴崛起危機社稷,后有這煙波樓一幫奇人悖逆今上,再然后,鬼方崛起,連匈奴都勢危,我等更應抓住局勢,再不可做那一人之下的美夢了。”

“那爹爹,您的意思,真要與那匈奴結盟?我可是才收了鬼方獻上的女奴,這要是追查下來,怕是難以交代啊。”

“哼!豈可如此輕易。”吳嵩輕撫著手中的一對茶具,這對琉璃杯便是鬼方人所送,倒算是投其所好,吳嵩稍稍瞇眼,微笑道:“也是天助我也,你猜昨夜慕容巡是如何尋得那香蘿公主的。”

“如何?”

“原來那公主早與四殿下蕭啟落在了陸家,而昨夜慕容巡帶著韓韜去尋他,卻是撞見四殿下正淫亂陸府,在陸家三小姐房中撒野。”

“喲呵,倒是想不到這小皇子這般年紀,就已是個色膽包天之輩,哈哈哈。”

“此子自幼早熟,身體發育超乎常人,雖是年紀不大,但已有成人之軀,有此念頭也算正常,卻是氣得慕容巡大為惱火。”

“那爹爹想必是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了,然后借此打壓慕容巡的不教之罪?”

“愚蠢,那慕容巡即便是再教得不妥,此事又怎能怪在他頭上,但我只需提及男兒在世必不可有負于人,既然木已成舟,何不納了那陸家小姐為妃,這陸家雖是我朝的大戶人家,但能有此機遇,也不算虧待了他們。”

“啊?”吳廉稍稍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妙、妙啊,爹爹這一計,卻是叫那四皇子無法聯姻,陛下再無皇子,和親之事只得作罷。”

“和親作罷,但結盟卻是大勢所趨,為今之計,便是朝匈奴索要些好處,然后派軍駐于邊境,未得皇命不得出戰,想必鬼方人也不會計較太多。”

“好,再好不過。此計大有中庸之道,想那鬼方、匈奴、陛下、和慕容父子都無話可說,妙!大妙!”

“只是這駐邊之人?”

“莫非爹爹要派我們的人?”

“哼,我們手上有什么能當得上戰陣之事的人,讓韓韜的兒子去,他跟著那煙波樓的驚雪也算歷練了些,也許還有些用。”

“可那韓韜會答應嗎?”

“他輸給煙波樓一事若不是我在陛下面前進言,此刻早已丟官回家了,他能有什么意見,你再派個得力的小吏去督軍,務必要將這支邊軍掌握在自己手里。”

“對對對,還是老爹您想得周全。”

“對了,越兒最近在干什么?”吳嵩轉過話題,卻是想起了他的寶貝孫子。

吳越卻不是無所事事,他已在這京郊之外的酒館邊守候多時了,今日他又趕早兒過來,特意備了些名貴糕點,緊緊的盯著那酒館門口。

果不其然,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道裊裊麗影便出現在酒館門前,慕容爾雅一身淡黃色彩衣,手中提著些新鮮的食材,緩緩的走進酒館之中。吳越當即靠了上去,急喚一聲:“慕容小姐!”

“嗯?是吳公子?”慕容爾雅微微皺眉,眼前的男子本是不甚熟悉,但也知他是左相之孫,和自己倒是一個輩分,可平日里一向不相往來,最近一段時間卻是屢屢撞見,到叫她頗為不喜。

“慕容小姐安好,在下聽聞慕容小姐喜好美食,特地備了京城蘭花坊的蘭花糕來獻予小姐。”吳越緩緩作揖,卻是主動獻上了手中的食盒。

“啊?這…”慕容爾雅不知如何處置,她本是瞞著家人至此,身邊就一個丫鬟,見吳越這般舉止,亦不知該如何自處,忽然腦中不知為何竟是想起那紫衣翩翩的俊朗“少年”,心下一熱,回絕道:“多謝吳公子美意,爾雅不喜此物,還請吳公子收回。”

“哎呀,慕容小姐莫要太過多想,只不過是一份糕點而已,算不得什么,在下既已送出,還望小姐莫要駁了我的面子罷。”

“這?”

慕容爾雅不知所措之際,這酒館之中卻是一道灰影沖出,一個健步便從他二人手中搶過食盒,回頭嘻嘻笑道:“你二人莫要如此推脫,小乞丐我來者不拒,這份情,我趙乞兒替小姐領下了!”

吳越立時火起,朝著那灰衣乞兒吼道:“哪里來的要飯的,搶到小爺頭上來了。”

這趙乞兒自是當日參加過泰安英雄會的丐幫幫主,他本是四處游歷,在京師一代聞得幫眾得這慕容家小姐城外施粥,不免心下感激,本欲至此相謝,卻是看不慣這富家公子的做派,當下也不理吳越的叫囂,將那盒蓋兒往地上一扔,抓起那蘭花糕便往嘴里塞。“嗚嗚,這味道還真不錯。小姐可要嘗嘗?”

慕容爾雅只覺這乞兒頗為有趣,當下也不著惱,只是微微一笑,退入酒館之中。

“混賬!”吳越一聲怒吼,已是持拳攻來,雖是不敢擅用摩尼教的招數,但以他的底子,若是平常之人自是禁不住的。

可這趙乞兒卻非尋常之人,只見他毫不慌亂,輕松端起食盒,只出一手,纏繞間便化解了吳越的這一記猛拳,吳越失手之際,趙乞兒又是反手一推,一掌便把他推倒在地。

“你!”吳越頗為著惱,但心中倒是漸漸冷靜下來,眼前之人看來是個高手,即便自己用上所學魔功,也不一定穩操勝券。當下爬起身來,怒視著這一副邋遢模樣的趙乞兒。而趙乞兒卻也是毫無所謂的看著他,怒目相視許久,吳越朝那慕容爾雅微微一拜:“告辭!”便拂袖離去。

“謝謝小姐的蘭花糕!”趙乞兒自也不愿多加叨擾,吃著這不要錢的糕點,搖搖晃晃的朝著人群鬧市走去。

燕京繁華之地,雖是有許多達官貴人的豪宅庭院,但也少不了些看起來普通的居舍,吳越望了望四周,確認過無人跟蹤之后便朝著一處不起眼的胡同鉆了進去,這胡同里盡是民房瓦舍,吳越所進入的房屋也是一樣,外在簡陋至極,可吳越進得這小屋后,便稍稍轉動著屋內的桌椅,聽得“觥觥”幾聲,桌子底下卻是地板大開,一處設計精巧的密道顯現出來。

吳越順著地道前行,才剛剛下去不久,便是聽得一陣男女呻吟之音,不由心下一笑:“想不到這老東西還喜歡撿我吃剩的東西。”深入幾步,果見那摩尼教教主夜十方正將那楚楚可憐的賀若雪壓置身下,瘋狂的自背后猛烈抽插,一時間“啪啪啪啪”的肉體碰撞之聲通過這四周密封的墻壁不斷回響,一時間整間密室充斥著男人的低吼與女人的慘叫。

吳越正欲上前喚一聲,突然肩上被一只鐵手搭住,側頭一望,卻是那面色陰狠身形瘦削的貪狼,貪狼眼神冰冷,聲音也是異常冰冷:“教主正在運功,此刻不得打擾!”

“運功?”吳越倒是詫異起來,但也是知道規矩,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那雙修之術不是只對修為高深的女子有用嗎?那賀若雪沒有半點修為,教主能有何收益?”

貪狼輕輕瞥了這吳越一眼道:“教主的神通,豈是你所能想象。”

吳越自討沒趣,便也不再追問,開始觀察著場中二人的肉搏大戰。夜十方雖是老邁,可胯下神龍卻是異常粗大,較之常人不知粗長的了好幾倍,他的每一次深入,便是帶給賀若雪無邊的痛苦。可更令賀若雪難受的,便是這屈辱的姿勢,夜十方毫無憐惜之意,一手死死壓在賀若雪的美背之上,另一手扯過她的頭發,每一次深肏,都將她連發帶首一并拉扯起來,直將佳人痛苦的面容拉至眼前才肯放過,可還未待她喘息,第二輪深肏又來,又是一陣拉扯,這來來回回,不但痛苦,更是一種羞辱。夜十方的撞擊之勢愈發激烈,連吳越都不得不服氣這老東西的體力之強,漸漸的,吳越似乎看見那二人交合之處竟是生出一股黑氣,在賀若雪雪白的翹臀之上,這股黑氣甚為顯眼,吳越擦了擦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這憑空而出的黑氣,朝著貪狼問道:“這是?”

貪狼不作回應,倒是這幽深之地,另一個聲音響起:“看來,我們要多個妹妹了。”吳越順聲望去,卻是那面相丑惡蒼生妒隱匿于墻角,身形變得較前幾日臃腫許多,不由打趣道:“妒兄為何較前幾日發福了許多?”

蒼生妒倒不似貪狼般孤冷,坦言道:“教主說身形容貌亦可以生出妒氣,于是我便狂吃了幾日,果然修為有所精進。”

“有趣!”吳越忍住心中笑意,卻是回歸主題:“妒兄剛剛說多個妹妹是怎么回事?”

“可不就在眼前?”

“她?你的意思是,教主在傳功與她?”吳越雖是面色平淡,可心中早已炸開了鍋,顯然,能得到這老東西傳功,自己可是夢寐以求的事。

“不是傳功,而是造人!”

“造人?”

“一個新的魔教護法!與我、貪狼、大哥、二姐一樣的護法。”

“為什么是她?”

“因為她有恨!”

“恨?”吳越有些迷茫,再度朝那場中看去,但見賀若雪的雙眼已是火紅一片,甚是可怖,而夜十方卻依舊是不管不顧,還在瘋狂抽插,終于,在吳越進得此間半個時辰過后,夜十方一記重擊,臀胯猛地發出一聲“啪”的撞擊之后,一股濃精伴著夜十方的無邊真氣涌入賀若雪的體內,賀若雪全身抽搐不已,但雙眼依舊通紅,仿佛已經迷失在仇恨與痛苦的地獄之中。

“你叫什么?”

“賀若雪。不,我叫夜離恨!”

“你恨誰?”

“狗皇帝蕭燁,廢物皇子蕭逸,負心郎吳越…不,我恨這世道,恨所有人!”

“那你該怎么做?”

“怎么做?”賀若雪默默沉思少許,抽搐癱軟的身子漸漸恢復過來,起身站立,雙眼如炬,放聲大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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