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卷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干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在那片營地里,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熱浪逼退蕭瑟的秋風。

幾個小子的手里握著火把,神情呆滯看著被火光吞噬的大棚。

女人比男人感情豐富,三個女人全都是一臉悲戚。二子媳婦和李喜兒更加悲傷,嚶嚶哭泣著。李嬸好一些,她幼年就跟著父親來到天寶州,嫁給李光宗后又離開天寶州返回中土,過了十幾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種種經歷讓她變得堅強起來。

謝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邊忙著。

靈眼已經被他完全打通,九個石洞變成一個很大的池子,凹地那邊的煞氣、毒草、毒蠱也都已經被他移到這里。

用不了三天,這個靈眼就會變成煞氣之源,到時候整個營地都會充滿煞氣,劇毒花草隨意滋生,蛇蟲迅速繁衍,互相吞噬,這里會變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們能活著回來,也得再花錢買塊界碑另開一個營地,這里不能再用了。

火越燒越大,火堆里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那些木架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木架已經空了,最后一批雞在三天前就被殺掉。

大棚里面那數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養雞之法比起來,這些更是不能泄漏的秘密。

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種出蔬菜瓜果,謝小玉還用它們成功地種出靈粟。

靈粟可以吃,不過主要是用來喂養靈禽,就算在門派里,這也是絕對不允許外傳的技術。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空中傳來呼呼呼的風輪聲。

眾人明白離開的時候到了。

來的飛天船有兩艘,其中一艘經常來往于這里和臨海城,船上空蕩蕩的,它專門來接老礦頭、二子、戲子和三個女人前往臨海城;另外一艘則載了許多人,都是響應征召的修士。

“不要總以為命運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們一樣,他們肯定也不想和土蠻打仗。”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很多練氣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祿一臉不屑。

“你自己才剛剛入門,居然敢看不起別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語氣雖然嚴厲,心底卻也不怎么在乎。

這幾個月來,他們沒日沒夜地苦練,別看練來練去就那么幾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斬、橫掃四招,就只有“懶驢打滾”和“金蟬脫殼”,實力卻飛速猛漲。

現在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這可不是練出來的,沒有見過血、沒經歷過生死考驗,不可能有這種氣息。最后一個月,他們跟著謝小玉進出落魂谷,那是連真人都不敢亂闖的險地。

正因為如此,幾個小子都心氣高漲。李光宗他們則有了幾分把握,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郁郁寡歡,夜不成寐。

“不要自滿。”謝小玉沒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虛頭上最后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這倒怪不得他們,境界不等于戰力,就像我當初被你一招所敗一樣。如果他們和那些修士對上,贏的十有八九是他們,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

蘇明成幾個月來也一樣苦練,練得越深他越是心驚,也越覺得高深莫測。即使敗在謝小玉手里,仍舊覺得自己的實力還可以。練了保命六招之后,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斗的時候看的是絕招,誰的絕招更猛,誰就能贏。

飛天船緩緩地降落下來,先降落的是回臨海城的那艘船。

剛一停穩,負責駕船的那個人從舷窗探出頭來喊道:“蘇舵主,這是給你的東西。”

一只納物袋從舷窗里扔了出來。

蘇明成一探手,納物袋被他凌空攝了過來,里面全都是書。

“小哥,又要勞駕你指點了。”蘇明成將袋子遞給謝小玉。

這些全都是他請人收集的劍修功法,除此之外還有劍陣,符陣一類的秘錄。

東西很多,種類很雜,可惜全都殘缺不全,想照著修練不可能,卻可以拿來借鑒。

謝小玉信手把袋子掛在腰間,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時間看書。

“何叔,李嬸,二子叔,二子媳婦,鄭叔,喜兒姐,你們好好保重。在臨海城的時候一切都要小心,別隨便外出。”謝小玉叮囑道。

“聽到了嗎?都別出去,特別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兒的頭,無限愛憐地說道。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后兇多吉少,或許這就是最后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兒一根寒毛。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個礦頭,在會所里面要幾間客房沒什么問題。別說安陽劉家,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不敢在會所里鬧事。”老礦頭拍著胸脯說道。他說這話是當真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和這些人處得不錯,已經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光宗松了口氣。

“快上船吧,我們也該走了。”謝小玉不喜歡生離死別的場面,他催促眾人離開。

他的話沒人敢不聽,幾個人戀戀不舍地上了船。

飛天船升了起來,在半空中調整方向,朝著臨海城飛去,另外一艘飛天船則降了下來。

“你們上船。”謝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應了一聲,緊接著大吼道:“去拿東西,準備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個大口袋就往船上走。

三個口袋里有兩個裝滿食物,全都是去掉腦袋,拆了骨頭的雞肉,足夠他們吃幾個月。

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謝小玉飛快地在營地里游走著。

他在拔旗桿。

他們能在落魂谷站住腳,靠的就是那座“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現在他們都離開了,這座大陣肯定要一起帶走。

把三十六根旗桿全都收進納物袋里,他回到營地中央。

大棚仍舊熊熊燃燒,不過火勢已經小了許多。

謝小玉把一包東西扔進火堆里,然后趕快往飛天船跑,登上飛天船之后立刻大聲嚷嚷著:“快,快,升上去。”

駕船的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這么拼命催著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飛天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

剛離開地面百余丈就看到營地四周的樹叢一陣亂動。緊接著,十幾頭妖獸同時沖出來。

駕船的人嚇得面如土色。將船上的扇葉打開至極限,不只拼命往上升,還朝前方逃,盡可能遠離這座危險的營地。

“你做得真夠絕。”蘇明成走到謝小玉身邊輕聲說道。

“我辛辛苦苦開辟出這片礦區,不想讓別人得了便宜。”謝小玉語氣里帶著一股狠勁。

“可惜了那口靈眼。”蘇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炫明金打造一間小室,里面還布了一座庚金化靈陣。”謝小玉心情不錯,蘇明成的表現也讓他滿意,所以他透露這么個好消息。

庚金化靈陣同樣也是一種聚靈陣,不同的是這種聚靈陣會污染靈氣源頭。讓整條靈脈都沾染上庚金氣息。

庚金靈氣對劍修是好東西。對其他修士沒有用,不過把靈氣化為庚金靈氣總比讓煞氣污染,最后變成煞脈好得多。

漫長的旅途永遠讓人感到乏味。北望城在天寶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里最偏遠的一個,就算飛天船一刻不停地飛行也要十幾天的時間,更別說還要降落下來,將其他響應號召的修士接上船,幸好這一船都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們有一種最簡單的打發時間的辦法——打坐練氣。

大部分時間船艙里都沒有什么人說話,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樣,每個人的胸口都掛著一只玉瓶,里面裝著養氣用的丹藥,這絕對是一種奢侈的修練方式,以前謝小玉在門派里做夢都想這樣做,現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連身邊的人也都可以享受這樣的待遇。

也只有在天寶州能夠做到這一點。一是因為太遠,運輸不方便;二是因為藥材也有毒素,所以這里的藥材不值錢。

謝小玉沒有修練。他靠在船舷邊,借著透進來的陽光看書。他看的就是蘇明成收集的那一袋書。

第一天他就已經知道。天寶州不愧是殘缺不全的東西云集的地方,各門各派各種傳承的東西都有,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一應俱全,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門大派。其中有兩部還是從他的門派流出,屬于他沒資格接觸的那種,可惜那么多功法里沒有一部完整的。

不過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經有了“六如法”和“劍符真解”,能夠擁有兩部無上等級的秘法已經很難得,更別說這兩部功法沒有絲毫沖突,相輔相成,各有妙用。

這樣還不滿足的話,會被天打雷劈。

他現在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把“劍符真解”補全。再弄出幾種像“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那樣的東西。

二是截取各門各派之長,弄出一套能夠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東西。

一個無名毛賊都可以創出宗師氣派的絕技,他難到連毛賊都不如?

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心里多了一絲傲然之氣。離開山門,他看的不再是那幾個天之驕子,也不再是掌門和長老們,而是古往今來那些有名人物。

一陣警報聲打破船上的寂靜。

謝小玉一下子坐直身體,他朝著舷窗外看去。

遠處,不停有長著翅膀的怪物從云層中冒出來。

“是鳥人,有好多鳥人!”

“我們被包圍了,四面八方都是鳥人!”

“準備戰斗!”

船艙里一陣喧鬧。

只聽到“卡卡卡卡”一陣輕響,緊靠著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轉過來,露出一排排的弩機。

謝小玉就坐在船舷邊,所以他的面前就一臺弩機,他連忙轉過身抓住弩機的尾部,朝著遠處稍稍瞄準一下,立刻扣動機括。

只聽到“錚錚錚”一連串輕響,八支箭矢順序飛出。

被他瞄準的那個鳥人瞬間一個回旋,閃開最前面的三支箭矢,不過那個鳥人沒躲過后面的五支箭矢,胸口釘上兩支、肚子上釘一支、兩條腿上各釘一支,翻滾著掉落到云層中。

“果然像你說的那樣,這些鳥人非常脆弱。”謝小玉轉頭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同樣操著一臺弩機正在瞄準,分不開神,沒辦法回答。

還沒等謝小玉說第二句話,他的那臺弩機發出當的一聲輕響,新的箭矢已經上好了。他沒空再閑聊,又開始瞄準起來。

身為劍修,操縱這種東西自然信手拈來,他每一次都稍一瞄準就立刻扣動機括。

那些鳥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標,他們的身體龐大,半空中又沒有借力的地方,轉動自然不靈便,飛天船上的弩機又是針對他們而造的武器,一擊八發,前后左右盡皆封死。

旁邊的蘇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過也是每發必中。

一個個鳥人像下餃子一樣從天空中掉落。

突然,一只鳥人沖過來,雙翅猛地一展,十幾支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來。這些翎羽有兩尺多長,頂端寒光閃閃,只聽到“奪奪奪奪”一陣輕響,翎羽釘在船殼上,一寸厚的船殼竟然被這些輕飄飄的羽毛釘穿了。

越來越多的鳥人沖近飛天船,亂飛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這些鳥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們漸漸占據高度優勢,飛到飛天船的上方。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飛天船猛地一震,緊接著船體漸漸歪斜,朝著地面滑落。

“飛天船受損嚴重,飛天船受損嚴重,立刻棄船,立刻棄船。”頭頂上響起了一陣惶急的呼喊聲。

聲音剛剛落下,原本封閉的艙門啪的一下打開了,凜冽的狂風直灌進來,凍得人冰寒徹骨,離艙門比較近的那些人紛紛跳了下去。

“我們也走吧!”李光宗大聲喊道。

“別急。”謝小玉一邊估計著飛天船離地的高度、一邊解釋道:“土蠻既然在這里設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隊人馬等著,跳下去的話正好被他們甕中捉鱉,一點活路都沒有。”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逃命了。”一個修士嗤笑一聲,從艙門跳了出去。

十幾個人跟在那人后面跳了下去,顯然他們都不相信謝小玉的話。

另外一群人挪到艙門口卻又猶豫不決,因為謝小玉的話確實有道理。

有人卻信了,一個留著絡腮胡的修士朝著謝小玉大聲問道:“你說,什么時候往下跳?”

“現在順風,飛天船至少能往前飄四、五十里。土蠻不可能弄出這么大一個包圍圈,所以當他們開始追飛天船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準備跳船了。最好的時機是離地兩百丈的時候,在那個高度,飛天船還能滑行十幾里,土蠻會去追飛天船……”

謝小玉還沒分析完,就聽一個站在艙門邊的年輕修士驚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蠻,那些跳下去的人……他們……他們全都完了。”

眾人立刻透過舷窗往外看。

和天寶州其他地方一樣,下面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有層層疊疊厚密的樹冠擋著,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不過那亂晃的枝頭、高高揚起的塵土、驟然間躥起的火焰和濃煙,足以證明下面正展開一場場激戰。

這些動靜很快就平息了,塵土揚起之后迅速消散,火焰和濃煙也一閃即沒,樹冠也很快不再搖動。

毫無疑問,跳下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幸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虜。

過了片刻,突然十幾個瘦長的身影從樹冠中一下子竄了出來。這十幾個土蠻全都褐發披肩,穿著貼身的魚鱗輕甲,手中握著長矛,腳踩著樹冠,仿佛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腳一蹬踩,身體就會射出數十丈,速度快如奔馬。

“這下麻煩了,他們比鳥人難纏多了。”

船艙里再一次響起惶恐不安的聲音。

“別吵,這是好事,說明飛天船已經逃出土蠻的包圍圈,所以他們不得不派人追趕。”謝小玉湊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無數鳥人拉成一條直線,不疾不徐跟著,顯然是替底下的土蠻指引目標。

“你們誰擅長飛網?”謝小玉大聲喝問道。

船艙里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可不同于李光宗和蘇明成,對謝小玉一點了解都沒有,更談不上信任。

好半天,終于有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瘦削的修士舉了舉手,謝小玉從納物袋里掏出幾團核桃大小的白色線團扔了過去。

那個修士抖開一看,原來是一團蛛網,網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沒能把蛛絲扯斷,反倒感覺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會我說跳的時候就跟著我們一起跳下去,別等飛天船落地,飛天船肯定被土蠻盯死!”

和那個修士說完,謝小玉轉頭對李光宗他們道:“把百子雷拿出來,我說殺的時候全都別猶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們有多的嗎?給我一顆。”那個絡腮胡修士伸出手來。他并不是真心討要,這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謝小玉還沒開口,李光宗就隨手扔了一顆過去。

那是一顆雞蛋大小的鐵球,外面是很薄的鐵殼,里面暗藏三百余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開,鋼珠會四處亂飛。

這也是《九天都箓神霄玄靈寶箓》上所記載的一種雷。李福祿買回來的這本樣子貨居然派上大用場,這是誰都未曾料到的事。書中所載的幾種雷里,百子雷制造最容易,所以他們準備的數量最多,每個人的納物袋里都塞了兩、三百顆。另外還有一種玄陰煞雷數量也不少,玄陰煞雷一旦爆開,方圓三十丈毒煞彌漫,而且經久不散。

李光宗這個無意識的舉動讓那兩個修士多一分信心。相信謝小玉的人也多了起來。畢竟以謝小玉為首的有十幾個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準備也明顯比其他人充分。

“走,我們先到艙門口去。”謝小玉一揮手。

李光宗他們立刻動了,那兩個修士猶豫一下,也跟在后面。跟隨的人不少,沒動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著各自的心思,有人覺得一起行動安全一些,也有人覺得目標太大,情愿獨自逃生。

眼看著飛天船已經降到了兩百丈的高度,下面的樹冠已經清晰可見。

“跳!”謝小玉大喝一聲,第一個跳了出去,蘇明成、李光宗緊隨其后,然后是李福祿他們。

兩百丈的高度對一般人來說足夠摔成肉餅,但是對修士來說算不得什么,真氣一提,自然身輕如燕。只有大呆、二呆、木頭三個人稍微困難一些,因為他們的肩頭全都扛著一只大袋子。

一陣樹枝折斷聲響,謝小玉第一個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緊隨其后落了下來,相差不過數十丈的距離。

“投網!樹冠頂上!”謝小玉沖著那個瘦削修士喊道。

那個人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反應還算迅速,很快醒悟過來,手中幾個線團分別丟了出去。

白色的線團瞬間穿透樹冠,飛到樹冠上方數十丈的高度,然后迅速舒展開來。這些網團起來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開來卻有數百畝。

這幾張網丟得很是時候,一大群鳥人恰好撲上,全都一頭撞進網里。不只是鳥人,還有三只飛天夜叉也一頭撞了進來。

“殺!”謝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們早有準備,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個絡腮胡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聽到一連串爆炸聲在頭頂上不停響著,樹冠被震得亂搖,斷枝落葉窸窣往下掉。頭頂上那片樹冠猛地往下一沉,隱約可見一具具鳥人的尸體,因為有網子掛著,所以尸體掉不下來。

死的全都是鳥人。他們的身體輕盈,付出的代價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開,百子齊發,其他土蠻頂得住,他們卻不行。

謝小玉百子雷出手后,一枚劍符隨即脫手飛出。

劍符化作一道雪白長練穿透樹冠,鉆進大網里,只是一轉一絞,頓時血光飛濺。

這一劍不知殺了多少鳥人?

換成平時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收獲。鳥人動作敏捷,就算躲不開,避過要害之處總是可以,但是此刻這些鳥人被那幾張大網兜住,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這一劍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

不過鳥人之中也有厲害角色。只聽到一聲怒喝,緊隨其后的是一連串讓人聽不明白的言語,突然,底下的大網被撕開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謝小玉清楚。被兜住的不只是鳥人,還有三只飛天夜叉,其中一只被他剛才那一劍斬了,現在這只打算拼命。

“集中突刺!”謝小玉再一次發號施令。

李光宗、李福祿等人背后全都背著一把三尺長的直刀,一聽到命令,他們同時抽出背后的長刀。這些直刀就像壓緊的彈簧猛地放開一樣,一下子伸展開來,眨眼間長達一丈有余。

十幾把長刀從不同的方向集中攢刺,沒有一點變化,也談不上什么奧妙,只有穩、準、狠。

飛天夜叉揮舞著長矛撥開三把長刀,但是他畢竟只有兩只手、一根矛,抵擋不了那么多敵人。

“噗噗噗噗”聲響起,其他長刀一穿而過,只留下一道道寸長的傷口。

飛天夜叉仰天長嘯,臨死之時還想用肌肉夾緊長刀,不讓李光宗他們把刀拔出來。就在這個時候白光一閃,劍光噴發,一枚劍符抹過他的脖頸,一顆斗大的頭顱飛了起來。

謝小玉凌空虛攝,將頭顱吸了過來,隨手塞進一只皮袋里。

每一顆首級都是一份功勞。

其他人頓時也反應過來,紛紛爭搶起首級。鳥人的首級不值錢,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勞。

“別管那些,先殺掉飛天夜叉。”謝小玉大聲喝道。

這次有人聽進去了,不過更多人仍舊我行我素。有現成的功勞不拿,居然啃硬骨頭,除非腦子壞了才會那么干。

李光宗他們肯定會聽命令,他們重新將刀收縮到三尺多長。

這些刀非金非石,也沒什么刀柄和刀身的分別,看上去就像是對練時用的木刀。

煉刀的材料正是豪豬身上的長刺,這東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煉的時候用不著花太多心思,只是將一側削薄,磨出刃口,為的是能逼出刀氣,除此之外就是讓它伸縮自如。平時不用的時候只有三尺長,可以背在背后,一旦恢復原狀,既可以當作長槍,也可當作斬馬刀用。

這些人緊跟在謝小玉身后,朝著那群飛天夜叉殺了過去。

蘇明成比誰都起勁。剛才他沒搶到那一擊,讓李光宗他們占了先,覺得很沒面子,所以此刻他雙袖一抖,一片黑云發出嗡嗡的響聲飛了出來。

從他袖子里飛出來的全都是蠱蟲,蜈蚣、蝎子、蜘蛛、蝗蟲、馬蜂……什么樣的都有。這些蠱蟲身體四周全都包裹著一層黑色的云霧,本來就詭異,現在更添了幾分邪氣。

蜈蚣、蝎子、蜘蛛都沒有翅膀,但是被黑色云霧包裹著居然也能飛,而且速度奇快。

同樣是以“玄冥七煞劍”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蠱增添兇威,蘇明成的劍蠱和謝小玉的劍蠱已經截然不同。

謝小玉加上“魔門七情迷心大法”,引來心魔融入蠱中,不過沒敢多煉,手上只有兩只母蠱外加十幾只子蠱,全部用心血煉過,只用來偷襲。

蘇明成沒敢這樣做。他的劍蠱以數量取勝,毒性也更重。

這一出手,李光宗他們倒沒什么,跟過來的其他修士一個個駭然變色。

玩蠱的人大多兇殘,動輒殺人而且殺人于無形,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正因為兇殘,到了戰場上,同伴之中有一個擅長施蠱的人,絕對會讓人放心許多,這樣既能避免被敵人下毒,還多了不少克敵制勝的手段。

所以當蘇明成的袖中飛出兩片蟲云,這些人紛紛遠離蘇明成旁邊,沒有一個人愿意靠近十丈之內,但是他們跟得更緊了。

蘇明成出手不但聲勢浩大,效果也驚人,迎面而來的十幾只飛天夜叉幾乎同時大叫一聲。

有幾個反應過來的轉身就逃。那些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飛天夜叉全部被蟲云籠罩了進去。

這些蟲并不是真正的蟲,雖然有著蟲的外表,也像蟲一樣活動,但是它們的身體里充盈著劍氣。

一道道劍氣爆開,劍氣是黑色的,不但鋒銳而且劇毒無比。

飛天夜叉全都從樹冠上掉落,他們的身體在半空中就開始腐爛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蘇明成一時之間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強多了,卻沒想到差別這么巨大。飛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難纏,以前的他對付一個很輕松,對付兩個就有些吃力,來三個的話覺得扭頭就跑,還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里發愣,謝小玉卻沒有,他劍訣一指,只見一連串的劍光爆閃,一顆顆頭飛了起來,然后被他凌空揣在手里。

沒有人敢爭搶。剛才不知道這隊人馬如此兇殘,跟上來的人不知道厲害,每個人隨手割了幾個鳥人腦袋,現在見識到這群兇人的實力,只要腦子沒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看到飛天夜叉逃了,謝小玉用傳音入密之法轉頭朝著身后的人說道:“從現在起不許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許發問,要不跟著我,要不自己逃。”

說完,他從納物袋里掏出那對白銀長耳戴在自己頭上,順著飛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蘇明成和李光宗他們沒有任何想法。跟在謝小玉身邊的時間久了,很容易變得不喜歡動腦,只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幾個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頭身邊,那三個人全都背著大袋子,袋子的分量很沉,必須有人幫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從剛才那番對話和謝小玉的舉動來看,這是要逃,可他為什么去追飛天夜叉?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謝小玉根本不管這些。

他緊追著飛天夜叉不放,還不時放出一道劍符,原本還有四個飛天夜叉,片刻的工夫后只剩下兩個。

這一追一逃,眨眼間已經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

謝小玉不再追下去。

他朝著身后招了招手,順著山坳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

到了這時候,一直跟著他的人全都明白了。

原來最終的目的還是逃跑,只不過在逃跑之前先把飛天夜叉解決掉,就算解決不了,也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不敢跟過來。

在土蠻各族里,飛天夜叉負責的正是偵查和追殺,相當于軍隊里的斥候和輕騎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夢。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認識謝小玉的人全都暗自慶幸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條逃跑的路線曲折拐彎,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峽谷,本來就在陰影中,頭頂上又是茂密的樹冠,所以底下一點光線都沒有。

沒有人抱怨。此刻跟過來的全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是為了避開天空中那些鳥人的眼睛。

一口氣跑出去大半個時辰,眾人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

謝小玉戴上白銀長耳,既是為了避開土蠻的軍隊,也是為了尋找河流。

之前他也曾聽過水聲,不過那水聲波濤澎湃,是一條大河,他不敢過去,怕迎面撞上土蠻。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陸路輕松,土蠻同樣知道,而且江河里可能有厲害妖獸,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適的是找一條小溪。

“有誰擅長水遁?”謝小玉轉過頭問道,這次他仍舊用了傳音入密之法。

和在船上的時候不同,身后那群人里立刻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我。”

這三個人有兩個也用了傳音入密,另外一個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里面百鳥齊飛。

眾人同時送去怒視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發出殺氣。現在身處險境,稍微泄出一些動靜就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那人心虛,知道自己做錯了,縮著脖子躲在后面。

潺潺的溪水聲越發近了,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氣。

“快,擅長水遁的人全都過來。”謝小玉一邊喝道,一邊朝著李光宗打了個手勢。

李光宗立刻從納物袋里掏了一只很大的皮囊出來。

皮囊在袋子里的時候只有一尺多長,兩尺多寬,一拿出來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三丈長、一丈寬,是一個前端高高翹起,兩側微微卷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進小溪里,這個東西吃水很淺,完全浮在水面上。

大呆、二呆、木頭氣喘如牛地把三只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后也一屁股坐了進去,另外幾個小子則小心攀在四周。

跟過來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這群人準備之充分感到無比驚訝。

“還要我請你們三位嗎?快點,用水遁之法拖著船走,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危險之地。”謝小玉說道。

那三個人不敢再躲在后面,全都跑了過來。剛才大聲說話的人為了將功折罪,所以特別起勁。他修練的是“癸水真訣”,最擅長的就是水遁,只見他雙手捏著法訣朝著水面一指,一團水浪立刻憑空卷起,將皮囊托起一尺多高。

跟過來的人紛紛跳上皮囊,一個個緊挨著擠在一起。那些手腳慢了的人最是可憐,只能一只腳站著,另外一只腳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來了,謝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

隨著這聲令下,那三個人同時催動法訣。

一團水浪卷起皮囊順著溪流的方向飛馳而去,一開始速度不快,漸漸變得如同慢跑,然后是快跑,最好猶如策馬狂奔一般。

看到身后那片險地迅速遠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设置

  • 閱讀背景
  • 字体颜色
  • 字体大小 A- 20 A+
  • 页面大小 A- 800 A+
  • 語言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