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墻,外面一圈是石頭,里面卻是泥土夯筑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城墻卻長有一里、寬也有百余丈,別說兩千人,就是一萬人也守不下來。

謝小玉領著一群人在城頭上溜達著,人群中還有一個身穿鎧甲的軍官。

“這不是衛星城,是囤城。”李光宗臉色難看地說道。論道法修為,他在這群修士里墊底;但是說的是行軍打仗,他算是半個內行。

“一般人當然守不住,但是你們是修士,神通廣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什么難題。”那個軍官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這里以前是囤積糧草的地方?”謝小玉岔開話題。

“不會有糧草。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主城里,放在這里的應該是鐵釘、瓦片、木板、毛竹之類的東西。”李光宗指了指城中央的一圈圍墻。

那個圍墻比城墻還高,但是里面堆積的木頭居然高過圍墻,這些木頭全部都干透了。

換在平日,干透的木頭也算好東西;可惜現在馬上要打仗,干木頭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不但沒用,還是危險的源頭。

“這種鬼地方怎么守?”趙博怒氣沖沖地嚷道。

謝小玉同樣心里有氣,不過他不能抱怨,還得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因為來北望城是他的提議,得罪那位都護的也是他,而這一切的幕后指揮者更是沖著他來的,其他人是被他連累的。

既然已經沒辦法改變,就只能想辦法守住這座城。

戊城是一座囤城,當初建造的時候考慮的就是出入方便,選擇的位置是一片平地,根本沒有地勢可以仰仗,城墻又長,根本不適合防守。

不過這也有好處。因為位置不重要,并沒有擋在土蠻的必經之路上,土蠻不會在這里死拼。

突然,他看到旁邊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很多用木條封起來的洞。這些洞讓他感覺很眼熟,和廢棄的礦洞差不多。

“北望城以前是一座礦山?”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天寶州現在的那些大城,除了臨海城是最早的落腳點,其他全都是從礦區發展起來。這是最大的幾座礦之一,開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吳榮華對這片土地了如指掌。他長年四處游走,聽到的東西也多。

有礦洞,一般也有靈脈。謝小玉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那邊看去。

果然,山頭上星星點點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圈,不過這些光圈暗弱而又稀疏,已經沒有什么開采的價值。幾條靈氣帶蜿蜒曲折,來回盤繞,靈氣并不充裕,不過夠用了。

“山上有一片靈氣源,我們駐守在那里。”

“你打算棄城不守?這可是大罪。”那個軍官在一旁拿腔作勢地說道。

謝小玉早就研究過軍法,當然知道守土者不能輕離,不過這里面也有漏洞可鉆:守將可以選擇有利的地勢另外建造塢堡固守,一旦主城守不住就退守塢堡。

“我可沒說放棄這座城,而是要改造一番,讓它變得更加容易防守。改造完工前我們總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謝小玉牙尖嘴利,哪里會讓人拿住把柄。

“這可不行。你改變囤城的格局,土蠻退了之后我們還得重修。”那個軍官頓時急了。他是上面派來找麻煩的,萬一這群人真的極猛,硬是頂住土蠻的進攻,上面肯定會怪他辦事不得力。

“這關我屁事?身為守將,我只要守住城池就可以。軍法上寫得明白,守將可以改變城防的格局,我們才兩千人,根本沒辦法守住這么大的一座城,必須收縮防御,這官司打到哪里都是我贏。”謝小玉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管那個軍官說什么,轉頭朝著李光宗吩咐道:“這件事由你負責。所有城墻全部拆除,這些土塊就不要了。石頭留下,城里的房子也全都拆掉,所有的磚石都堆在那圈圍墻里,以那圈圍墻為基礎,重新構筑城墻,把那里變成一座堡壘。”

他又對蘇明成說:“那邊還有一條靈脈,你挖一口池子,讓小東西們安頓下來,這一路上他們也辛苦了。”

周圍那些修士一個個汗毛直豎。他們早就在猜測那三個大口袋里有些什么,只知道其中一個口袋里裝滿了上等的雞肉,他們一路上都是吃著雞肉過來。現在答案終于揭曉,至少有一個口袋里裝的是蠱蟲。

“麻子,你負責修建我們駐扎的營地,山上的那些礦井可以利用,不過要注意堅固性。修士打斗威力驚人,別三兩下就把里面震塌了。”謝小玉手上沒什么人可用,只能把麻子拉進來。這家伙精通土行法術,對土木工程多少有點研究。

“土蠻也有擅長鉆地的。”李光宗在一旁提醒道。當年丘洛川大戰,那些在土里來去自如的土蠻讓他們頭痛無比,好幾次主營都差點被滅。

“放心,我會布下禁制,讓土變得像鐵一樣硬,看他們潛不潛得進來。”麻子十分自信。土行法術是他的看家本領,這方面絕對無人可及。

“這樣的話,你的土遁恐怕也會失效吧?”謝小玉問道。

“那是當然。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麻子不屑地說道。

“你們……你們……”旁邊的軍官氣得渾身發抖,偏偏找不出把柄。

“守城的兵派過來了……媽的,全都是老弱殘兵。”吳榮華高聲叫了起來,語氣中充滿憤怒。

眾人轉頭看去,果然有一隊兵馬朝著這邊而來。

等到那隊人馬走近,眾人的怒火也隨之而起。

吳榮華看得一點沒錯,來的這些兵卒全都老弱不堪,身上只有號衣,根本沒鎧甲,連頭盔都沒有,手里只有一支長矛,這些老卒干脆拿長矛當拐杖用,即便這樣還一步一挪,顫顫巍巍。

“看來都護大人不愿負擔這些累贅,所以把他們派到這里送死。”謝小玉不無嘲諷地說道。

“這個……這個……”軍官支支吾吾好半天,根本沒辦法解釋。

“這太過分了!我們去都護衙門再鬧一場!”趙博跳腳喊叫著。

“沒錯,這也太欺負人了。”李光宗也罵道。

其他修士跟著大聲怒罵起來。

“哈哈哈——”

在一片憤怒的呼聲中,謝小玉仰天狂笑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這不是很好嗎?那位都護大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擔心來一群難以降服的刺頭呢。如果我是那個家伙,就把一群兵痞、刺頭派過來,反正守將也是一幫刺頭,如果刺頭降服刺頭,北望城多了一道藩籬,如果兩邊咬起來,那也沒什么損失。”謝小玉自嘲自諷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還不夠壞?”趙博不明白。

“壞也要有天分。”謝小玉輕蔑地一笑。被弄到天寶州來,哪怕是當了都護也只不過是頭喪家之犬,是個被人拋棄人物。

那個都護相貌堂堂,但是連使壞都不怎么像樣,可見他會來這里并非沒有原因。

謝小玉跳下城墻,朝著那隊人馬走了過去。

那些老弱殘兵顯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派過來送死,一個個面如土色,神情恍惚。

“全都停下!”謝小玉大聲喝道。

那些老兵一個個茫然地停下腳步。

“你們想必也已經明白自己被長官拋棄了。你們手無縛雞之力,連重甲都未必穿得動,養著你們也是浪費糧食,所以你們的長官就讓你們來送死。”謝小玉運用起他的毒舌功夫,句句誅心。

一個老兵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其他人受了感染,或是放聲大哭,或是暗自流淚。

謝小玉索性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著這群老頭哭。

人老了,氣力就衰弱,才半個時辰,這些老卒就哭不動了。

突然有個老頭明白過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朝著謝小玉磕頭,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修士老爺,救命啊,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其他老兵也一個個恍然大悟,全都跪了下來。

“確實有一線生機,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謝小玉陰惻惻地一笑。他知道此刻裝好人沒用,人越老越多疑,他說得越好聽,越不容易得到信任,所以對付老頭最好的辦法就是恫嚇,先嚇他們個半死。

“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聽說我不是個好人,我修練的是魔功。”謝小玉停頓一下,等他們消化這番話。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老兵一個個膽顫心驚,剛才是因為命不久矣所以害怕,現在則是因為魔門的名聲太過恐怖。

“魔門之中有一種秘法,以精血飼育毒蟲,飼育者可以操縱毒蟲御敵。這種秘法不限于修士,幾乎人人都能用,毒蟲比人厲害多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面,精血寶貴,年輕人還好一些,你們這些年老體衰的老人肯定會傷到元氣。”謝小玉的這番話一半是嚇唬、一半是安慰。

“修士老爺,如果我們愿意,您打算怎么安排?如果我們不愿意,您又如何安排?”第一個跪下的老卒連忙問道。

“問得好,你的腦子倒是很清楚。”謝小玉贊道,隨即解釋起來:“愿意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毒蟲打仗。雖然控制權在你們手里,不過那些毒蟲的進退卻由我掌控,那些毒蟲會越戰越強,到了一定程度還會反哺你們,讓你們延年益壽。如果毒蟲死了,你們就只好再獻出精血養新的毒蟲,所以奸詐狡猾的人只會自己倒楣。至于不愿意的人,我會替他們準備好重甲長矛,他們會和通常的士兵一樣站在城頭上守城。”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不愿意就是死路一條,愿意的話可以茍延殘喘,事后元氣大傷,不過性命可以保住。

那群老卒交頭接耳起來。

謝小玉很有耐性地等老卒們做出決定。這時,他發現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過來了。

“你說我性情偏激,受到魔道影響太深,我看你更像魔道中人。”麻子刺了謝小玉一句。

他這話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謝小玉卻知道意思,所以問道:“你已經猜到了?”

“我知道你擅長用蠱。蠱如果沒人控制的話會憑本能殺敵,效率不高,所以你讓這些老弱殘兵用精血祭煉,這樣就可以用人的腦子代替蠱的腦子。而且你說過,這些毒蠱會越戰越兇,恐怕是要把七情心魔也煉進去吧?”麻子一口道破謝小玉的計劃。

“至少他們可以保住一條性命。”謝小玉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這些人全都七老八十,本來就沒幾年好活,這也不算踏上魔道之路,他們最終應該都能壽終正寢,就算沾染一些因果,也不會有太大的業報。”

麻子一琢磨,立刻明白謝小玉的用心,也終于知道謝小玉剛才為什么哈哈大笑。

魔門功力進展神速,但是業力積累得也快,而且會蔓延傳遞,弟子造孽,師父也會受到牽連,父母、親友、師兄弟都會分擔一分業力。所以魔門中人就算自己安分守己,也會因為業力沉重,最后招來重重劫數。

如果那位都護送來的是一批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學了這些手段,免不了惹出事端;換成這樣一群行將就木的老頭,本來血氣已衰,不大會惹是生非,他們壽算也無多,人死之后業力全消。

至于那些蠱蟲處理起來也容易。驅蠱吞蠱,以魔噬魔,用這種辦法可以很容易將那些劍蠱煉得很強,而且不沾因果,不染業力。

這份算計絕對是他做不到的。

謝小玉才不管麻子想些什么,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看了看四周,見那個軍官沒跟過來,立刻把王晨招到近前輕聲說道:“王晨,你跑一趟都護衙門問問他打算干什么,為什么盡挑一些老弱殘兵過來?”

“都護不會見我的。”王晨直搖頭。

“不需要見他,只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們受了委屈就行。”謝小玉深知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當初老礦頭在礦業會所里一鬧,就拿回來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

“你想要些什么?”王晨老臉發紅。他明白了,謝小玉是讓他去撒潑耍賴。

想想他一個八尺多高、滿臉絡腮胡子的老男人,居然做這種娘們和小孩的勾當,王晨實在不好意思。

“糧食。不過不要精糧,讓他們折算成喂馬用的黑豆。理由很簡單,那些老弱殘兵沒必要吃得太好,有黑豆就行。”謝小玉說道。

“沒必要這樣吧?”王晨是個忠厚人。

“你以為我拿那些人不當人?”謝小玉知道王晨想些什么:“這一仗恐怕不簡單。那個豬頭軍官敢找我們的麻煩,那個都護也沒有絲毫惶恐之色,一個個看上去胸有成竹,他們哪來的把握?”

聽他這樣一說,王晨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其他人一個個被點醒了。

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對呀,確實不正常,官府還有后招。”

“事不過三。三年來,連著被攻破三座大城,我相信朝廷上下和各大門派臉面上都不怎么好看,這次十有八九要給土蠻來個狠的。問題是怎么打?”謝小玉看了看四周,最后盯著麻子。

“我承認腦子沒你好。”麻子又郁悶了,他認輸。

謝小玉很滿意,這才說道:“如果我是統帥,就會拿北望城當誘餌,讓攻城戰拖得越久越好,將土蠻拖得筋疲力竭,最后再雷霆一擊,把這些土蠻全都留在這里,然后大軍出動,趁著土蠻主力盡喪,把以往不敢碰的那些大部落全都滅掉,讓土蠻至少二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如果再狠一點的話,就發出懸賞花紅,明碼標價一顆土蠻腦袋可以換多少東西,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自行組建狩獵隊,到天寶州深處找土蠻麻煩。”

“嘶——好毒的計策。”麻子驟然變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只是一番猜測,但是眾人都確信無疑。

麻子隨口又來了一句:“怪不得你會被踢到這個鬼地方來。”

趙博恰好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隨口就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換成平時,麻子絕對不會搭理,在他眼中,也就只有謝小玉有資格和他說話,其他人都不行,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卻有一股郁悶之氣,正想找人傾訴一番,所以忍不住說道:“這家伙天資就不說了,博聞強識也用不著多說,心眼還這么多,陰謀算計的本事讓人不寒而栗,和他做同門,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特別是那些掌門弟子,肯定壓力很大。如果我在那樣的位置,肯定也忍不住要想辦法把他弄掉。”

“他應該有師父吧?他的師父會允許這種事發生?還有那些長老呢?”趙博對門派中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一個門派需要智謀高深的人,不過萬事有度,過了頭就不好了,一個智謀高,天資好的人,對大門派絕對不是福氣,這樣的人不讓他當掌門。誰坐掌門的位子都會覺得屁股底下很燙,讓他做掌門,麻煩更大,很容易把門派弄得上下一心,然后野心膨脹……”

“這不好嗎?”趙博打斷麻子的話。

“大門派的想法可不一樣。他們的地位很穩,所以各大門派全都安于現狀;誰如果想打破現狀,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麻子說著大門派的隱秘,卻沒注意到謝小玉一臉詭異的神情。

謝小玉只覺得好笑。

如果他真是那種天縱奇才,麻子的話就一點都沒錯。可惜他的資質只是中上。

“轟——”

一陣塵土飛揚,成片城墻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墻,城里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光,只有正中央那座倉庫被保留下來。

拆下來的磚頭石塊都被堆在倉庫內側,那里早已經用木頭隔好一格格框架,磚頭石塊扔進里面,再鋪上土,讓磚石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層層疊疊、互相鎖緊卡死,絕對比原來的城墻堅固得多。

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施個法術,城墻就倒了,房子就沒了,石頭變得像木頭一樣輕。

那些老弱殘兵同樣有活要干,他們正挖坑掘溝。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過底下插滿尖利的鐵刺,人掉下去肯定沒命。那些溝更淺,只有一鏟的深度,不過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互相連通。

干這事不需要體力,但是非常瑣碎,需要人多。

旁邊的山頭上同樣塵土飛揚,從山腳到山頂全都是梯田似的一道一道矮墻,上面還有箭垛。

此刻,謝小玉正站在山頭上眺望遠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蠻的營寨,但是土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居然任由他們建造工事。

已經五天了,土蠻對戊城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看來那位陳都護又失算了。”麻子在一旁嘆道。

“這里不是必經之路,就算打不下來,繞過去就是。”謝小玉頗有些慶幸,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朝著主城城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喜道:“王晨回來了,看來這次收獲不小。”

十輛大車正從城里出來,每一輛大車上都馱著六只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沒那么好,他只看見大車,卻沒看見王晨。不過他心里挺驚訝,就算有兩千名士兵、就算再怎么撒潑,也不應該弄回來這么多黑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納物袋,一袋相當于一座庫房。

謝小玉知道麻子驚訝些什么,他輕聲說道:“我帶了兩袋雞肉,拿其中一袋去換的。現在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場仗會拖很長的時間,所以沒人在意喂馬用的黑豆,反而覺得攻城戰用不著馬匹,這些黑豆堆著沒用,我們這邊要,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謝小玉的謀算,但是他不知道占這個便宜有什么好處。

“等到城里沒飯吃只能啃樹皮的時候,這些黑豆就是寶貝了,很多人會搶著過來幫我們守城。”謝小玉說出自己真正的算計。

“……”麻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么玩不過這家伙。他也算是深謀遠慮,但是這家伙一步一計,處處埋坑,簡直不是人。

“你確定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麻子問道。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是那么容易破。土蠻又不通陣法,只能憑強力破開,沒有五、六個蠻王全力連手根本想都別想,事后那些蠻王肯定會脫力,如果城里趁機偷襲,他們會吃大虧。土蠻只要不傻,在城里沒有反擊的實力之前,就不會和我們死拼,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會來碰我們。”謝小玉說著心中的算計。

“但愿如此。”麻子心里已經信了,但嘴上仍舊倔強。

“你們在商量什么事?我過來沒問題吧?”法磬往這邊走了過來,在這群修士里,他的年紀不大,實力卻不錯,所以有些心高氣傲,不過他在謝小玉和麻子面前絕對不敢驕傲。

平時他就是請教得最起勁的人之一,不過以前他只請教修練的方向,詢問一些修練中碰到的問題。這一次謝小玉宰了一個真人,他被震撼得不輕。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里任憑他殺,他也未必破的開對方的護身法術。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謝小玉敬仰,就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他也拿著東西過來求教。

“你又是為請教而來?”麻子翻了個白眼。他不怎么喜歡法磬,因為這個家伙一直都認準謝小玉,卻從來不向他請教。

不過麻子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路數和法磬完全不一樣。他這一脈講究的是沉穩厚重,他的絕技“移山換岳”就是聲勢威猛的強力一擊,沒有任何技巧。法磬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變幻不定,一出手如同萬千彩蝶亂舞,更接近謝小玉的路子。

“你們聊吧。”麻子站起身來走了。

看到麻子走遠,法磬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把劍。確切的說,這只是一截劍頭,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著的全都是小篆。

“這是你師門的傳承法器?”謝小玉一眼就認出這東西。

傳承法器也是法器,不過絕對不會用來和人爭斗,上面除了刻有功法秘錄之外,里面往往還殘留著一部分意念;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術,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法磬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的散修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謀害。

之前他考慮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個人這么做,看到那些人滿意而歸,他才下定決心。

“至少是驚世等級……可惜,殘了。”謝小玉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輕輕地撫摸著斷口嘆道。

“我師父傳給我的時候也說是一部驚世大法。”法磬微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咦?我怎么覺得有些熟悉?”謝小玉皺起眉頭,他又將那些文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篇功法,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渾身一震,猛地一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法磬。

“這不是驚世,至少是絕世。”謝小玉改變剛才的說法。

“絕世?”法磬瞪大眼睛。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驚世。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謂的功法,必然涉及八萬四千法門中的一種。像麻子手里那部《天符寶箓》如果完整的話,就是這個等級,絕世更上一層,里面已經涉及三千大道中的一種,至于無上級則是直指大道。

謝小玉貪婪地摸索這那截劍頭,劍頭挺長,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這還只是贗品……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某位前輩高人從一部無上大法中得到感悟,然后另創的新法。”他的嘴里嘖嘖不停。

法磬被謝小玉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發毛,不過擔憂的同時,他也有那么一絲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傳承有這么大的來頭。

“你在里面有沒有看到閃爍不定的無數星辰?”謝小玉指了指斷劍。傳承法器就算是碎成小片里面的神念也不會喪失,只是內容會減少一些。

“不錯。”法磬肯定謝小玉沒有騙他。

“你肯定聽說過這部無上大法。”謝小玉的眼神中露出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吐出一個名字:“《天變》。”

法磬整個人瞬間呆滯,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

太古末日,天變滅世。十尊者中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機緣湊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亂、星辰墜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創出一套無上法訣,就是《天變》。

法磬簡直無法相信,所以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

“你如果還有機會回到中土,就去九曜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塊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飛升之前曾立下規矩,任何人都能觀看石碑,如果有誰能從中領悟些什么,就可以算九曜傳人,和掌門同輩。”謝小玉連忙解釋。這次他沒有騙人,從頭到尾一句謊言都沒有。

“你去看過?”法磬問道。

“那是當然,可惜什么都沒有看出來。”謝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個家伙呢?”法磬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這樣一樁好處,肯放棄機會嗎?”謝小玉反問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磬突然異常興奮起來。他已經忘了指點的事,或者他下意識覺得小玉指點不了他。

“那九塊石碑在九曜門的山門里,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我是被師父帶去的,九塊石碑里也只看了三塊。”謝小玉連忙澆了一盆冷水,他怕這個家伙興奮過頭。

“那怎么辦?”法磬傻了,他原本以為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這東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門外別傳,回去之后拿東西去九曜派認祖歸宗不就成了?”謝小玉斜了法磬一眼。

“我……我也是大門派弟子了?”法磬一臉狂喜。

“大門派不是那么好混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沒師父的人。”謝小玉又澆了一盆冷水:“給你一個忠告,沒成真人之前,最好不要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結識幾個大門派出身的朋友再說,請他們做個見證,否則,你可能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讓法磬打了個寒顫。他相信謝小玉沒嚇他。一個連祖師爺的話都能夠違背的門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義”二字;更何況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樣,這兩個人偶然間透出來的一些事,足夠讓他們從腳底寒到頭頂。

擁擠的礦道里靠墻放著一排木板,這些木板只有三尺寬、一人長,前后都豎著一塊木板,這就是床。

那些老弱兵卒大部分躺在床上,他們已經累了好幾天,不過也有些人精神不錯,坐在床沿打著葉子牌。

在另外一段礦道里,修士們圍成一圈坐著,中間是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

他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修了防御工事,之后就空閑下來。

閑著沒事,這兩個人經常會論道一番。他們各有所長,謝小玉勝在廣博,什么都有所涉獵;麻子勝在專精,除了一部魔門秘法就只精專土行法術。兩個人的風格也截然相反,一個輕靈變幻,以巧破力;一個沉穩剛猛,以強壓弱。兩個人還同修魔門道法,竟然也走不同的路,一個借神魔之力,一個役使神魔,底下的那些修士總能從里面找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論道不只是嘴上說,手上還要演示。此刻兩個人中間虛懸著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山峰周圍籠罩著一片土黃色的煙云,不停卷來卷去,有數百道白光在煙云中盤旋飛舞,不停砍削著山峰,雖然砍不動山峰的主體,卻不時削下一片煙云。

這是以前沒有的變化。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這種變化和法磬的路數一模一樣,不過相比之下,謝小玉的變化更多,而且虛實幻化,若有若無。

“看來你指點別人,自己收獲也不小。”麻子冷言冷語說道,實際上他心底羨慕得不得了:“你可要盡心指點,別拿了好處還藏私。你領悟得明顯比他精深,這幾招比他強多了。”

這絕對是公正的點評,不過也包藏禍心。

“我可沒藏私。他那是贗品,我看過真品,只是以前沒看懂,看過贗品之后,我的心里豁然敞亮。”謝小玉也不隱瞞。他問過法磬,法磬沒要求過他保密,顯然那家伙也想嘗嘗被人羨慕的滋味。

至于他張口贗品,閉口贗品,倒也不怕法磬惱怒。說贗品已經是莫大的抬舉。

麻子不信這話。他掃了法磬一眼,讓他意外的是法磬一臉得意。

“是哪部無上法訣?”麻子問道,他仍舊不是很相信。

“你可能也看過……搖星光,落星辰。”謝小玉帶著一絲考校的心思,想知道麻子聽不聽得懂。

麻子一臉疑惑,腦子飛快轉動起來。他首先想到是自己門派里的功法,因為謝小玉說他可能看過。

想了半天麻子始終沒有頭緒,他開始抓頭發,眉頭皺在一起。

“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謝小玉輕聲念叨著。

“噗……”麻子驚訝得將剛要咽下的水噴了出來,然后瞪大眼睛看著法磬。

底下的人莫名其妙,不過也都一起看著法磬。他們至少能夠猜到法磬的傳承也有大來歷,否則不會讓麻子驚訝成那樣。麻子這個家伙心高氣傲,除了謝小玉,他沒有正眼看過第二個人。

“你應該也看過吧?”謝小玉問道。

麻子的臉一陣青、一陣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沒你那么天才,輪不到我。”

這次謝小玉感到意外了。他在門派里只是中等資質,當初跟著師父去了九曜派,看到那九塊石碑中的三塊。

謝小玉的驚訝讓麻子舒服了許多。他知道謝小玉不是有意羞辱他,所以酸溜溜地說道:“大門派也分三六九等,別以為你能夠得到的機會理所當然別人也有。”

“可惜了,那套功法更合你的路數。”謝小玉乘機刺了麻子一下。

麻子越發郁悶。

只論氣勢,沒有任何一種秘法能夠和《天變》相比。

《天變》總共九章,也是九式。就是剛才謝小玉念到的“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

這九章每一章都是一部無上大法,可以修練到天仙境界,每一章也都是毀天滅地的一擊。

那截劍頭上記載的功法只是“搖星光”和“落星辰”的一部分,是《天變》的序幕,其意境已經太過深邃玄妙,沒辦法單純化為劍意,那位前輩不得不將之演化成一座劍陣。

“借我一觀。我拿《天符寶箓》來換,再傳你凝液冷煉法。”麻子朝法磬說道,他把手上最有價值的兩樣東西都拿了出來。

法磬沒有回答,而是朝著謝小玉看去。

謝小玉明白法磬的意思,所以代替他解釋道:“他那傳承不全,只有‘搖星光’的大部分和‘落星辰’的一小段。”

謝小玉知道麻子最在意的應該是“落星辰”、“地裂”、“塵遮日”這三章,另外六章對麻子的用處不大。

“也換。”麻子是個決斷的人。

“你手里的《天符寶箓》不會是人手一部的便宜貨吧?”謝小玉幫著法磬討價還價。

“我是那樣的人嗎?”麻子怒道,不過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是真人等級的那套。”

謝小玉思索片刻,轉頭對法磬道:“我勸你和他換。你的傳承不全,想補全很難,不如轉修符道,我對這方面很熟,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再說,凝液冷煉法也是極好的東西,成為煉丹師的好處不用我多說了吧?用凝液冷煉法煉丹還可以感悟萬物生化的奧妙,那可是三千大道里的造化之道。”

最后那句話讓麻子差點噴出血來。他當然知道謝小玉說得不假。這個家伙煉丹之時就會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感覺和長老們悟道時一模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變態的資質,我煉了十年丹,也沒有摸到造化之道的邊。”麻子這樣說,也算是給法磬一個警告,不要到時候領悟不出什么造化之道,反過來埋怨他。

“換了!”法磬猛的一拍大腿。他雖然心高,卻也明白到了手里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與其大海撈針尋找另外一半傳承,還不如在高人的指點下補全手里的這部分傳承。

還有兩個原因也讓他這么做——一個原因是他將來可以認主歸宗,九曜派里還有九塊石碑等著他領悟;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他已經問過蘇明成,知道蘇明成手里的是無上秘法,可惜殘得更厲害,所以只能想辦法補全,結果就是把一部玄門正宗的無上秘法補得邪氣十足,一出手如同千年老魔,不過那威力也確實讓人震驚。按照蘇明成的說法,這還是太倉促而且諸多忌諱之下的結果,否則兇威還更甚幾倍。

法磬從納物袋里拿出一本小冊子。

他沒將那截斷劍取出來。他對麻子不怎么信任,畢竟麻子出身戰堂,給人的感覺有些咄咄逼人,不像謝小玉藏經閣出身,一聽上去就更覺得文質彬彬,博學多才,而且與人為善。

麻子也扔出來一本小冊子,不過封面是一片玉版,上面四個金色的云篆大字,看上去確實一副仙家氣派。

兩個人剛把東西收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沉悶的號角聲。

“土蠻開戰了。”法磬臉色驟變。

“要玩命了。”趙博捶了一下地板。

其他修士也一個個神情緊張。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有點信心,這一路上沒少殺土蠻,事到臨頭卻發現心底仍舊充滿恐懼。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謝小玉大聲下令,轉頭對李福祿又道:“你去把那些老兵全部叫起來。”

“俺這就去。”李福祿手一招,把幾個小兄弟全都叫了過來。礦道四通八達,他不可能一個人做這件事。而且不只是把人叫起來就可以,還要讓那些老弱殘兵各自就位。

他們這幾個人每一個都要管兩百多名老兵,也算一個小小的百戶。

“起來、起來、起來,全都給我從床上起來。”李福祿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著。

那些老弱殘兵其實早已經聽到號角聲,一個個都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聽到李福祿催促,他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動了起來。

當一個人極度恐懼的時候,要不完全失控,變得歇斯底里;要不就像現在這樣因為恐懼而呆滯,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這些坑道里,每隔兩、三百丈就有一間密室,頭頂和腳下都是鋼鑄的圓盤,中間是手臂粗細的鋼柱,就算上面的山崖全部崩塌下來,也壓不到里面的人。

老兵們顫顫巍巍地擠在密道里,剛剛坐定,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陣梵音。

那是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詠唱。

梵音、梵文并不是佛門的專利,相反,最早弄出這套東西的人正是魔門。佛門取代魔門,廢棄魔門的教義,卻保留很多東西,佛門的禪唱也來自魔門的詠唱。

梵音入耳,那些老兵頓時變得恍恍惚惚,然后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不一會兒,鼾聲就從他們的嘴里響了起來。

睡夢中,他們全都在一條非常狹窄的溝渠中快速爬行。此刻的他們全都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蟲豸,有蜘蛛、蝎子、天牛、蟑螂……

到了山腳下,溝渠開始分岔,他們也跟著散開。

每一個老兵都不是孤身一蟲。他們附身的是蟲王,帳下至少有數百只蟲卒,頃刻間,戊城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潛伏著一只身懷劇毒的蠱蟲。

修士們同樣也跑到各自的位置上,他們所在的位置,頭頂和腳下也有鋼板護住,四周也有四根鋼柱支撐,不過地方小了一些,只能坐下一個人,正前方還豎著一面陣旗。這些位置可不是隨意選的,每一處都是一個陣位。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有三十六支陣旗,除非是陣道大家,否則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運用自如。最常見的用法是每支陣旗都派一個人執掌,然后有兩個人各管一半,一個掌乾,一個掌坤,最后再由一人總攬全局。

此刻掌乾位置的是法磬,掌坤位置的是麻子,更不用說;唯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不是謝小玉,而是王晨。

三十九個人同時打出法訣,三十六面陣旗一起抖動起來。剎那間,坐在陣位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四周的山石好像不見了,他們凌空漂浮著,身體似虛似幻,若有若無。與此同時,在戊城上空,云層被緩緩推開,正上方很大一片區域暗了下來,明明是白天,卻隱約可見星辰運轉,而且一輪昏黃的太陽和一彎黯淡的月亮遙遙相對。

地上同樣起了變化,狂風大作,塵土飛揚。

不只是戊城,主城和另外幾座衛星城也起了變化,不過它們的變化完全不同。

只見一團厚密的霧從主城中央彌漫開來,罩住大街小巷,罩住外面的城墻,罩住四周的曠野,最后連周圍的衛星城也都罩了進去。

霧很厚,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這也是大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更大,足以把方圓數十里全都籠罩進去的大陣。

這座大陣唯獨沒有把戊城籠罩在里面,顯然是有意為之。戊城變得異常顯眼,而且從外面看,氣勢也弱了幾分。

“嗚嗚嗚……”

三聲號角長鳴,一營營的土蠻動了起來。他們先是慢慢行走,漸漸跑了起來,身上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光芒升騰而起,化作猛獸的形狀。

眨眼間,有的土蠻長出翅膀,有的土蠻頭上生出尖角,身體變得異常龐大,有的土蠻下半身變成蛇身。

土蠻越來越近。

大地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滾滾驚雷之聲。天空中烏云席卷,狂風呼嘯,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這是聚集的力量太強,以至于天地有所感應。

這還只是第一波攻擊,只為了試探虛實。

沖著戊城來的土蠻最多,因為戊城看上去就像一顆軟柿子。

如同潮水拍擊巖石,土蠻的大軍瞬間沖到戊城前,一道巨靈般的身影首先撞了進去。

幾乎在撞進去的一剎那,他看到前面全都是人,這些人手里拎著長槍,正朝著他戳過來。

巨靈想都沒想,舉起車輪大斧就橫掃過去。

那把大斧斧柄有手臂粗細,斧頭非常粗糙,長五、六尺,寬也有四尺多,重量少說有五、六千斤。

血光崩裂,血肉橫飛,十幾個人被攔腰截成兩段。

巨靈大斧一轉,又掃了回來,他的斧頭上凝結著一層層厚厚的血光。

第二斧的威力更強,斧頭上的血光長達數丈,被血光掃到的人全都血肉橫飛。

血光再一次暴增。這東西和魔頭一樣,也是越殺越兇。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冷厲的刀光突然出現,刀光發得快,收得也快。

巨靈猝不及防,被刀光瞬間掠過脖頸,一腔熱血沖天而起,一顆頭顱飛到半空中。

出刀的是一個眼神銳利的土蠻。他的身體像豬,卻靈活無比,手中一把五尺長刀如閃電般來回揮舞著,動作簡單到極點,卻無人可擋。

他并不知道他殺的全都是自己人,沖到戊城前的土蠻也都不知道他們在殺自己人。

地上沒有尸體,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那些死了的土蠻全都被挪走,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們存在過。

戊城就仿佛一只看不見的怪物,不停吞掉那些沖過來的敵人。

土蠻越來越少,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厲害角色。

突然,那個用刀的土蠻大叫一聲,然后如閃電般一刀斬掉自己的左臂。

那條手臂上叮著一只蝎子,被叮的地方已經完全變黑了。

他轉身就逃,沒想到剛一轉身,腳下立刻踩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長的鐵刺就釘穿他的身體。

另外一個方向,一個土蠻怒吼著在自己身上亂拍,不過他沒拍幾下,身體就變得僵硬起來。

就算這些人不自相殘殺,戊城那密布的陷阱和無處不在的毒蟲同樣會要人性命。

同樣的一幕也在別的地方出現,不時就有一只毒蟲跳出來,它們的動作異常迅速,毒性更是兇猛,只要沾上,必死無疑。

更可怕的是這些毒蟲異常狡猾,它們知道收斂氣息,知道暗中偷襲,還知道聲東擊西,因為它們背后都有蟲王控制著,而每一只蟲王實際上是一個老頭。

人老了,血氣衰弱,膽子變小,不會再做血勇之爭,喜歡暗中算計別人,也就是所謂的老謀深算。

所以與其讓他們披甲持刀站在城頭上御敵,還不如讓他們操縱蠱蟲暗中偷襲。

眼看著土蠻越死越多,突然一個家伙大聲念起咒來:“喔馬蒂布達貢你嘎……”

這個土蠻樣子異常恐怖。他頭上長著山羊角,臉上一道道全都是刺青,赤身裸體,只是腰際圍著一圈皮。在他身后,一尊黑煙繚繞的神魔若隱若現,沒有一只毒蟲能夠咬到他,靠近的毒蟲反倒一只只炸裂開來。

隨著咒語越念越快,他的身上冒出無數黑煙。

突然,他猛地一抖身子,那些黑煙飛騰而起,化作絲絲縷縷的煙云朝著四面八方射去。在半空中每一縷煙云都化作一只半尺多高、青面獠牙的小鬼。這些小鬼一落到地上,立刻滿地亂跑。

鬼是陰魂所化,沒有實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它們沒用。

這招絕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克星。

虛空中響起一聲輕嘆。一陣狂風卷過,一道透明的人影憑空出現。

和人影一起出現的還有一把徐徐轉動的刀輪,刀輪上趴著六個張牙舞爪神魔的虛影。

“我原本以為不會遇到蠻王,沒想到一開戰就來了一個。”謝小玉又是一聲長嘆。

第四集

设置

  • 閱讀背景
  • 字体颜色
  • 字体大小 A- 20 A+
  • 页面大小 A- 800 A+
  • 語言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