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離

到處是尸骨,尸骨間有無數毒蟲爬來爬去,這些毒蟲身上全都散發著濃重的黑氣。

蘇明成一會兒拿起這只毒蟲看看,一會兒拿起那只毒蟲瞧瞧,眉宇間充滿笑意。

“蠱這東西確實和魔最合得來,這才多久?七成的蠱蟲都已經轉化成異種。”蘇明成兩眼發亮。

“可惜,到了最后都只是祭品。”謝小玉不停潑冷水。

蘇明成頓時心疼起來。

自從上了戰場后,他越來越感覺這條路沒走錯。玩弄蠱蟲看上去陰森邪惡,底子卻是造化之道,是三千大道里最容易成就的大道之一;而且蠱術是道也是法,煉的蠱越強,實力就越強,提升道行的速度也越快。

“不用太在意。想想落魂谷的那個蠱池,有靈眼滋潤,又有無數劇毒花草,那里的蠱肯定更兇更惡。而且我把靈眼轉化成庚金之性,變成煞氣之后,就是精金煞氣,養出來的蠱蟲也都會沾染上這種煞氣。蠱五行屬木,被金所克,身具精金煞氣的蠱卻不會被金所克,將來煉成劍蠱也更加厲害。”謝小玉勸道。

“也對,天底下本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事。”蘇明成好受一些,不再覺得心疼,頂多只有那么點遺憾。

這時,大地突然劇烈震動一下。

“怎么回事?”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話音落下,大地又是一陣亂震。

“好像和上次一樣。”他的臉倏地變得難看起來。

他說的上次,就是幾個月前土蠻突然攻城的時候。

“恐怕主城那邊守不住了,那位都護大人又開始連土蠻帶自己人一起炸?”謝小玉看著主城的方向,隱約能夠聽到那邊一陣喊殺之聲。

兩個人連忙往回就跑。

大廳里,眾修士全都聚集在那里,剛才地面劇烈震動,他們立刻猜到蠻族開始總攻了。

“老吳,主城那邊怎么樣了?”謝小玉一進大廳就立刻問道。

要不要撤退,最終還得看主城那邊的情況。如果外圍全都陷落,那位都護大人退守內城,他們就可以撤了。

自古以來,退守內城就意味著主帥只能自保,已經沒辦法掌控軍隊,他們可以自行決定下一步怎么走。

話剛剛問出口,地面又連著震了三下。

吳榮華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始終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面鏡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外城已經被沖開三個大口子,那個王八蛋把內城的城門關了。”

眾人一陣唏噓之聲。

外城還有自己人奮力苦戰的時候,內城的城門已經關閉,這就意味著外面的人全都被舍棄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外圍能夠守住才怪。此刻,外城那些守軍全都是為自己拼命,悲哀的是他們的腳底下還埋著雷。

“幸好我跟老大跑出來了,沒待在主城里。”一個修士低語著。他是后來的人,老大是法磬。

其他后來的修士也都心有戚戚焉。

“我們一到這里就看透官府的真面目。”法磬一想起當初的事,仍舊恨意難消。

“好了,現在我們不是都活著嗎?”謝小玉打斷這些人的牢騷。

正說話間,大地再次劇烈震動起來。

“外圍防線大半陷落了。”吳榮華大聲喊道。

“我們也該準備了。”謝小玉一拍蘇明成的肩膀:“讓你那些蠱蟲出點力氣,主動殺出去,先把外面那圈土蠻清理掉,他們太礙眼了。”

“就他一個人動手,不需要我們幫忙?”法磬在一旁問道。

“看不起我嗎?”蘇明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說到實力,有謝小玉和麻子在上面壓著,他絕對不敢自夸;但是說到殺人,沒人能和他比,就算麻子用上裂地鞭也比不上他。

他的蠱蟲數以百萬計,一放出去鋪天蓋地、日月無光,而且根本沒有距離限制,將整個戰場全都籠罩起來都行,對方就算有幾百萬大軍,也只有敗亡的下場。

只要想一下,蠻荒之地的苗黎侗瑤各部族總人口加起來還不到百萬,比之中土十幾億名百姓差得實在太遠,他們卻能延續至今,不但讓朝廷忌憚,連各大門派也不敢隨意招惹,靠的就是厲害的蠱術。

“萬一對方有高手呢?”法磬不服氣。

他這話也沒錯。說到殺人,蠱術絕對第一,但是這東西也有弱點。每一只蠱蟲也就比普通人強一些,相當于練氣入門的小修士,一旦土蠻之中有高手跑出來,那些蠱蟲就只有被殺的份。

“現在土蠻的注意力肯定都放在主城,才不會管我們這邊。”謝小玉絕對有這個把握。

下級蠻兵可以靠滴血化身的辦法,一化十、十化百,死多少都沒關系;但是高級蠻兵這樣做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更不用說修練魔功的那些高手,所以,土蠻絕對不會對他們采用滴血化身的秘法。

主城里至少還有五、六百名修士,其中真人有八個之多,土蠻想攻下主城,就必須集中所有的高手。

只要這邊別打得太狠,土蠻應該不會派人過來。

蘇明成領命去了。

難得有發揮實力的機會,他干脆把蠱池之中數以百萬計的蠱蟲全都派了出去。這些蠱蟲瞬間被挪移到大陣的外面,如同一片烏云般鋪散開來。

圍攏在戊城外面的土蠻根本沒想過里面的人會主動進攻,想組織防御已經太遲了,大部分土蠻兵連兵刃都來不及拿,就被蠱蟲飛到身上一口咬中。

到處是驚慌的喊叫聲與凄厲的慘叫聲,比較靠外圍的土蠻拔腿就跑,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會飛的蠱蟲,跑沒多遠就撲倒在地。

突然,一個手持鐮刀的土蠻跳了出來,那把鐮刀邪氣隱隱,揮動起來有無數鬼火上下浮動,那些兇蠱只要靠近他身邊,立刻會被無數鬼火圍攏住。

蠱蟲細小,極難捕捉,偏偏鬼火靠感應生機尋找目標,只要有一絲生機,就逃不過它們的追蹤;而且這東西有形無質,并不傷及蠱蟲的外表,而是直入蠱蟲體內竊取生機。

世上萬物總是一物克一物,蠱蟲雖然厲害,卻被陰鬼所克。

那個土蠻連著揮動數刀,大片蠱蟲死在他的刀下,他也知道大陣的厲害,只在大陣外和那些蠱蟲較勁,就是不進去。

有這個人獨當一面,那些逃出生天的土蠻漸漸在他身后百丈之地集結。

突然,蘇明成的身影從大陣里冒了出來。他虛懸在半空中,不過離地面只有數丈,遠不如真人能夠在空中任意行走。只見他雙手一揮,十幾道七彩光華旋轉交纏著,按照各自不同的軌跡,朝著那個土蠻射了過去。

那個土蠻揮舞起手中的鐮刀,刀光中隱隱約約顯露出無數鬼影,這些鬼影擠成一團,一個個仰天長嘯,看上去異常痛苦。

那十幾道七彩光華一闖入,立刻被鬼影逼住。

不過,這些鬼影也拿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沒有辦法。這些劍蠱看上去是蠱蟲,實際上是一種法器,里面的魂魄也已經換成魔頭。鬼影能夠吸取魂魄,卻拿魔頭沒有辦法,反倒被魔頭所吞,增長魔頭的兇威。

“轉!”蘇明成一掐法訣。

瞬間,劍蠱如同漫天星辰般閃爍不定起來,暗時,那無數鬼影根本捉拿不住;亮時,爆閃的劍光將靠近的鬼影盡數撕裂。

這一切都如同電光火石般,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重重鬼影被飛速旋轉的劍陣斬破,鮮血四處飛濺,那個土蠻渾身上下全都是血口子,每個口子都深入肉里三、四寸,而且傷口迅速發黑。眨眼間,他的身體化為黑灰,隨風飄散開去。

收回劍蠱,蘇明成凌空將那柄鐮刀也攝了過來,這是一件不錯的鬼器。

鬼器和魔器一樣都會越殺越兇,不過鬼器不會反噬,上面的厲鬼全都是沒有心智的東西,不像魔器只有一個魔頭,殺人越多,魔頭的靈性就越強,智慧就越高,遲早有掙脫控制的一天。

“趕快回來!”蘇明成的耳邊響起謝小玉的聲音。

他動作不敢慢,轉身退回陣里,下一瞬間已經被挪入礦井中。

礦井里,兵卒們全都排好隊,大廳正中央有一道門若隱若現,門的四周全都是一道道光符凌空懸浮。

“快,快到門里去,那邊有人接應。過去之后不要停下,別擋著后面的人。”李光宗給兵卒們訓話。

此刻哪個兵卒敢不聽?

“快!讓他們進去!”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隊伍動了,走在前面的是老卒。他們三人一排,如同一條長龍似往前走著,迅速消失在門里。

“快、快、快,不要停下。”李光宗一個勁兒催促著。

十二里外的一處山洞里,長叔也不停催促著:“快,繼續走,不要停下。”

兵卒當然不敢停,不過,他們臉上除了興奮,還有一絲恐懼。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過來了。前面那些老卒還好些,一百個人里也就少了兩、三人,后面的傷兵就不一樣了,特別最后才覺悟的那批傷兵,十個人能夠有一半過來已經很不錯。

“你們仍舊按照現在的次序排好,等一會兒還要過兩道門。現在你們報一下有多少人沒過來?”

“這兒少了一個。”

“我們這一排也少了一個。”

“我這一排少了兩個人。”

“我前面兩排的人全都消失了。”

兵卒們連忙回應道。

“別對我說,你們十排一組,算好之后推一個人出來告訴我。”長叔不愿意干這種瑣碎事,直接將差事派了下去。

“長頭領,那些人怎么了?”一個老卒大著膽子湊上來問道。

“他們領到蠱蟲的時候已經晚了,還將信將疑,心不夠誠,所以半路上靈力接濟不上,掉出去了。如果掉在深山老林里,那就要看他們的運氣,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如果掉在土蠻的大營里,就只能怪他們的運氣不好。”長叔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當然知道其中的關鍵。

那些被拋棄的全都是心懷叵測之輩,領了蟲子之后不但沒有感恩之心,反倒心存怨恨。

對于這種白眼狼,沒人愿意帶他們離開,讓他們自生自滅已經夠仁慈了。

“還有兩次挪移。你們當中沒把握的人現在可以求神拜佛,特別是那些后來才領了蠱蟲的。”長叔繼續嚇人。

那些老卒還好,他們互相看了看,發現前后左右的老卒都沒少,所以心定許多;那些傷兵就不同了,一個個面如土色。

原本吵吵嚷嚷的礦井變得冷冷清清,亂糟糟、空蕩蕩的礦道里一片死寂。

那些陣位都已經空了,不但人已經離開,連三十六面陣旗都不見了,只有那座五行聚靈陣里有人。

謝小玉坐在金位上,雙腿交疊,在那里打坐,他旁邊只剩下蘇明成。蘇明成沒修練,他沒那個心情。

此刻,謝小玉頭頂上白氣蒸騰,氣勢正不停上升。

蘇明成在一旁看得眼紅。

他以前就聽說過可以借信念之力修練,速度是平常修練的數倍,現在他總算見識到了。這哪里是數倍?簡直和灌頂傳功沒什么兩樣。

不過他明白羨慕也沒用。想獲取信念之力,條件實在太嚴苛,不但要有人真心祝告,還要能完成對方的心愿,這才能得到那一絲信念之力。如果平時做,就算有人信他,要完成那些零零碎碎的瑣碎小事換來一點點信念之力,付出恐怕遠比收獲要大得多。有那空閑,還不如打坐入定來得實際。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蘇明成探身往外瞧。

他看到麻子走了過來,身上有些狼狽,褲腿和手臂上有不少抓痕。不過只是抓破衣服,并沒有損及皮肉。

“你怎么來了?”蘇明成感到奇怪。他以為只有自己和謝小玉留守,其他人全都走了。

“還不是那個家伙派給我的好差事。”麻子沒好氣地說道,伸手在納物袋里掏出一把陣旗,全都扔在地上。

“這些……”蘇明成不熟陣法,但是這段日子也不是白過,謝小玉講解陣法他也都聽了,所以很快就認出這些陣旗全都是好貨色,卻又各不相同,少說有十七、八種之多,其中還有很多不成套。

“他要你趁外城被攻破時去搶這些陣旗?”蘇明成立刻明白謝小玉的想法,也明白麻子為什么這么生氣了。

這確實是一件危險萬分的事,不過也是一件無本萬利的事。

“收獲不小啊!”蘇明成兩眼發亮。

這段日子下來,他們這些人都明白一座大陣代表著什么。

“這好像是‘九宮移形換位陣’。”蘇明成把里面數量最多的一套陣旗挑了出來,旗面為明黃色的細麻布所制,其上畫著九宮陣圖,底下是一排云篆。

“這套應該可以用。”麻子臉上總算有點笑容。

他剛才氣呼呼的樣子有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裝出來的,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當然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不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絕對會后悔一輩子。

蘇明成自顧自地在那里數著。

“九宮移形換位陣”是九根一套,每多一套,威力就翻倍,而且變化也翻倍;九套湊在一起,那威力比起他們手里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知道要強過多少。

“可以湊出五套。”蘇明成眉開眼笑抓著一把陣旗:“還有兩套各缺了一根陣旗,應該不難補上。”

“這是我的。”麻子一把搶過那套“九宮移形換位陣”,他當然知道這套陣旗最好也最完整,但自己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完全有資格第一個挑選。

“好好好,歸你。”蘇明成搶不過麻子。雖說謝小玉、麻子和他并稱三大兇人,他卻清楚自己和另外兩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層級。

再說,他也不怎么喜歡這套九宮陣。這玩意兒想發揮最大的威力,需要算計過人,而他腦子笨。不過,他也不認為麻子有這個本事,說到算計,謝小玉可以把麻子甩開幾條大街。

蘇明成從那堆散亂的陣旗里挑出一根五顏六色的旗幟,旗面上繡的全都是錦鯉,每一條都栩栩如生,稍微卷動一下就仿佛活了一般。

“這是‘魚龍幻變陣’,不但有魚龍幻變之妙,還隱含著萬流入海的意思。你如果要用,最好拉上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這東西對于我們逃出去很有用處。”謝小玉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入定中醒來。

麻子看了謝小玉一眼,然后很不舒服地念叨了一聲:“練氣九重頂峰。”

他也是練氣九重頂峰。本來在這群人里以他的境界最高,這是他唯一能夠炫耀的地方,現在一下子被謝小玉追平了。

“你應該早就可以跨入練氣十重了吧?只不過你的眼界太高,沒有找到合意的天地之氣。”謝小玉并不興奮。他今年十六歲了,在山門里,十六歲才達到練氣九重只算是中等資質。

好在他有信心追上那些天才,因為他的天地之氣早就有了。而且這次救了那么多人,收獲的信念之力足夠把他頂到練氣九重的極限,相當于在這個境界困了十幾年的那些苦修。

厚積薄發,不僅僅指突破瓶頸的難度小了很多,對進一步的修練也有好處。九重和十重就是打根基的過程,麻子不肯輕易跨出這一步,也是為了打實根基。

“你有好辦法?”麻子問道。

“簡單,找一口靈眼,然后將它轉化成戊土特性不就行了?”謝小玉把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我就是這么干的。”

“這么好運!”麻子眼睛都瞪出來了。好半天,他酸溜溜地說道:“小心喝水嗆死,吃飯噎死,走路摔死。”

對于麻子的詛咒,謝小玉毫不在意,徑直在那堆陣旗里挑了起來。

好半天,他也挑出一根花花綠綠的旗幟。這面旗子和蘇明成手里的陣旗很像,同樣是絲綢布料,上面繡的是七、八只彩蝶在花叢中飛舞。

“蝶戀花,舞翩躚,這是‘幻天蝶舞陣’,和‘魚龍幻變陣’一樣都是翠羽宮的招牌陣法。我好像沒聽說翠羽宮和官府有什么關系,為什么她們家的東西特別多?”謝小玉隨手又翻出兩套風格與之相似的陣旗。

“你管他干嘛?喜歡就收起來,沒人會說你娘娘腔。”麻子一臉不屑。

謝小玉一臉苦笑。他現在手里套著天魔刀輪,那玩意兒看上去就像血玉手鐲,已經很娘氣了;現在再配上一套幻天蝶舞陣,恐怕很多人會懷疑他不正常。

不過,謝小玉最終還是把這套陣旗收了起來。蘇明成是憑直覺挑上翠羽宮的東西,他的直覺一向不錯,前前后后因為直覺得了不少便宜;謝小玉卻知道翠羽宮的陣法別有奧妙。

“翠羽宮的弟子多是女子,不喜與人爭斗,所以她們煉制的陣旗非常有意思,戴在身上就能用,為的是方便逃跑。而且翠羽宮的秘陣全都帶有遁法,‘魚龍幻變陣’帶的是水遁之法,‘幻天蝶舞陣’帶的是飛遁之法。”謝小玉說這些并不是給麻子聽,而是讓蘇明成明白。

“這東西正好對你們的胃口。”麻子并不眼紅。他精通土遁,逃命已經足夠了,對面這兩個人恰好缺乏這方面的手段。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什么都懂,稀奇古怪的功法一大堆,為什么就沒有一門好的遁法?”麻子疑道。

“我原來有件本命法器,雖然品級不高,卻自帶好幾種遁法,上天入地下海都沒問題,還要練什么遁法?”謝小玉只能拿謊話搪塞。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其實并沒什么地位,在藏經閣里只有資格接觸那些雜書,正正經經的功法卻很難得到。

麻子倒也沒懷疑。他早就知道謝小玉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本命法器大多是輔助類的法器,這樣最穩妥也最安全,其中有不少本命法器自帶遁法,逃命起來容易,這也符合謝小玉藏經閣出身的身分。

他正打算再問一些別的事,突然腳底又是一陣劇烈震動,而且這次震動一波接著一波。

“外城肯定徹底被攻陷了,不知道土蠻會先對付我們,還是先強攻內城?”麻子喃喃自語著,突然看了謝小玉一眼,詭異地笑道:“你為什么不卜一卦?”

“你已經看出來了?”謝小玉知道瞞不過這個家伙。他猜王晨也已經看出幾分虛實。

“我原本就有些懷疑,剛才聽了你的話終于徹底明白。你原來那件本命法器應該是純輔助的東西吧?不但有遁法,還和紫微斗數、六爻八卦有關。”

麻子完全猜歪了。

不過這也正常。謝小玉手上有專門用于算卦的銅板,對算卦又那么精通,而且算計的本事厲害無比,怎么看都像是精于此道的方家,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謝小玉以前有這個本事,現在沒了,就像遁法一樣。

謝小玉不置可否,他那副模樣讓麻子以為是默認。

“還是辦正事吧,誰知道什么時候土蠻就殺過來了。”謝小玉嘆道。

“辦正事,辦正事。”蘇明成將那套魚龍幻變陣旗收了起來,只留下一根插在背后。

謝小玉同樣把一根幻天蝶舞陣旗插在背后,這才說道:“我們也可以準備了。”

“這東西可能派得上用場。”蘇明成把他得來的那柄鐮刀取了出來。

“你居然舍得。”麻子有些驚奇。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是從玄冥七煞劍演變而來。玄冥七煞劍能借鬼神之力,這把鐮刀是一件鬼器,只要用煉制玄冥七煞劍的方式重煉一下,可以一直用到真君境界。

謝小玉一把接過鐮刀,他知道蘇明成的想法。

玄冥七煞劍早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融入魔頭之后,可以借用魔神之力,已經不需要再借鬼神之力了。

鬼神和魔神各有優點,前者力大無窮,一開始只能借十鬼之力,修練提升之后,可以借百鬼、千鬼、萬鬼之力,到了最后可以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后者變幻萬千,從一開始的心魔,漸漸變成意魔、陰魔、天魔,到了最后可以出入萬界,自由來去,無所不至,無處不在。

修練《劍符真解》,顯然更適合變幻萬千的路子。

這把鐮刀也就只能當廢物處理了,謝小玉把鐮刀插在一個骷髏堆上。

此刻,整座礦井處處都擺放著這樣的骷髏堆。每一堆骷髏都是底下放六個,中間放三個,頂上放一個。

這叫“九幽奈落陣”。

從他們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那數不清的骷髏全都是死在陣前的土蠻。

隨著大陣被發動,礦井里陰風陣陣,冰寒徹骨。在戊城上空,烏云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緩慢地旋轉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烏云中隱約傳來一陣鬼哭之聲,地上也陰森恐怖,塵土無風自動,化為一張張凄厲的鬼臉。

整座戊城鬼影重重,仿佛地獄突然和陽間重合。

“這玩意兒也該發揮作用了。”麻子搬了一個銅器過來。這個銅器有南瓜那么大,表面篆刻許多符文,頂上印著兩個云篆大字——赤霄。

“你們從哪里弄來這東西?也是挖的?”蘇明成的臉色都白了。

這東西就是赤霄紫光雷,一旦炸開,一里之內絕無活口,而且被炸死的人全都魂飛魄散,真正一了百了。

“我要他挖的。”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撥動著赤霄紫光雷頂部的蓋子,將它定在開啟狀態。

“這有用嗎?如果外面的大陣被打破,這東西肯定會被砸扁。”蘇明成不知道兩個人在搞什么名堂。

“給它找個硬殼不就行了。”麻子斜睨了蘇明成一眼。

當初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結果謝小玉給了他一個白眼,現在他總算從蘇明成這里補回來了。

麻子抱著赤霄紫光雷就走,去的正是平時煉器的地方。

一看到麻子去的方向,蘇明成恍然大悟。

那里有一座兩儀爐,這玩意兒是法寶,體積大,爐壁厚實,就算整座山都崩塌也傷不到它。

“可惜了。”蘇明成又開始心疼起來。

“那東西太重,根本搬不走,留下來只會便宜官府。”麻子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他至少還有陰陽鼎。

四團黑云從主城那邊飛來,每一團黑云上都站著一個土蠻,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如同山岳一般宏大,頭上都戴著羽毛做的頭冠。

這是蠻王的打扮。

離戊城還有半里地時,四個蠻王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大陣外。

為首的蠻王嘰哩咕嚕說了些什么。他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又痩又高,上半身赤裸著,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突出,簡直就像一副骷髏。

突然,他朝著戊城打了個法印。

在他前方五步之處,一個縮小無數倍的戊城影子漸漸顯露出來。如果謝小玉在這里,絕對可以認得出這是魔門的照影代物之法。

戊城的影子一開始有些模糊,宛如煙霧凝結而成,漸漸地輪廓清晰起來,然后連細節也有了。

老蠻王咧嘴一笑,笑容說不出的猙獰。

只見他抬起右掌,用足力氣,猛地拍了下去。

戊城上空,一個巨大的掌影落了下來。

此刻,戊城被一團陰風籠罩著,看上去就像一個大罩子,巨大的掌影正砸在罩子上。

剎那間,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十幾丈高的塵土朝四面八方彌散開來,塵土中夾雜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巨大的掌影抖了幾抖,然后徐徐散開。這一掌威力無窮,不過反彈回去的力量同樣巨大。

遠處,老蠻王咬牙切齒地扶著血淋淋的右手,他的手已經變形了。

魔門法術全都兇險異常,一旦失敗就要承受反噬。

另外三個蠻王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點了點頭。

他們原本就打算四人連手施法打破護住這座城的法陣,只是到了這里一看,發現戊城外面的大陣變了,不再是原來那個白天能夠隱約看到星星的怪陣,換成一座陰風籠罩的大陣。

對付沒見過的大陣,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所以老蠻王出手只是為了試試這座大陣的威力。現在他們知道厲害了。

不過,這四個蠻王并不在乎,這座大陣沒超出他們能夠對付的范圍。

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之后,另外三個蠻王也動了。他們圍攏過來,各自占據一角,四個人同時開始結印。

這次,他們也不用什么照影代物之法,直接將法印打在戊城上空。剎那間,一座黑漆漆的“曼荼羅陣”出現在戊城上方。

這座“曼荼羅陣”異常巨大,足以把整座戊城連同旁邊的小山都籠罩在里面。陣中央只有一尊盤坐的神魔,這尊神魔看上去很簡樸,只有四只手,一顆腦袋,也沒有多余的臉,只是額頭上多一只眼睛,比起那些十幾只手臂、七、八個腦袋的神魔平凡得多。

但它卻是三位魔祖中執掌毀滅的大自在天,是最令人畏懼的存在。

大自在天四周、曼荼羅陣的外圍還有十二尊神魔,他們全都有十幾丈高,猶如一座座小山,有的盤腿端坐,有的張牙舞爪,有的載歌載舞,有的亂蹦亂跳。

突然,這座巨大的曼荼羅陣從天而降,猛地壓了下來。

又是一陣天搖地動,震耳的轟鳴聲直沖云霄。

大地裂開了,以戊城為中心,一道道裂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翻滾著將四面八方所有一切都盡數吞沒。

整座戊城連同旁邊那座小山一下子陷下三尺,在曼荼羅陣中央,那座小卻堅固的城池被震成一堆齏粉,而且整個陷入土里,山也坍塌了。在亂石堆里,到處可以看到粉碎的骨渣和支離破碎的蠱蟲。

這些蠱蟲用精血喂養,融入心魔,實力相當于練氣一、二層的修士,但是在這毀天滅地般的一擊之下,全都被拍得粉身碎骨。

四個蠻王喜形于色,但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為他們沒看到一具尸體。

“狡猾的中原人,好一招金蟬脫殼。”老蠻王怒發沖冠。他剛剛明白,戊城的守軍已經用他們不知道的辦法逃跑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和無數蠱蟲。

他同樣剛剛才明白為什么這里的守軍要改換大陣。

因為對方算準他們會以蠻力破陣,所以布了這么一座沒有任何變化的“死陣”,支撐這座大陣的正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不好!”老蠻王驚叫起來。

話音剛落,一道白光亮了起來,剎那間,方圓一里之內全都被白光掩沒。四個蠻王齊聲怒吼,他們根本躲不開,只能拼了老命硬撐。

白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四周只剩下一陣死寂。

老蠻王站的位置最靠前。他的身體不停顫抖著,突然倒了下去,身體在倒地的過程中化為灰燼。

這個老蠻王確實了得,剎那間的工夫,他居然還想到犧牲自己,保全另外三個蠻王。他臨死之前伸開雙臂,擋住大部分的白光。

在他身后的三個蠻王總算挺了過來,不過他們也不好受,全都七竅流血,滿身燒傷。

這三個蠻王正以為逃過一劫,身后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憑空冒了出來。

兩條長鞭同時出手,麻子的長鞭如同暴風驟雨,一舞動起來就是漫天鞭影;蘇明成的長鞭沒那么驚人的聲勢,只是力量大了一些,長鞭所過之處,地面被壓出一道痕跡。

“啊——”一個蠻王怒聲大吼,一尊赤發青臉、紫目血口的神魔虛像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這尊巨魔之像伸出數不清的手臂,凌空一抓,瞬間將兩條長鞭緊緊抓在手里。

長鞭被抓住了,卻不意味著這就能擋住它的攻擊。神魔虛像就像扔進一把石子的湖面,蕩起細碎的波紋,下一瞬間,它被震散開來。

一道劍光破空而至,這一劍驚若閃電,快得讓人只看得到光,劍光初起之時燦爛耀眼,但是飛出十丈之后就變得暗淡微弱。

那個蠻王根本來不及閃避,他看到劍光的時候,凌厲的劍氣已經在他腰間爆閃開來,繞著他的身體劃過,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從那里斷了開來。

一擊得手,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并沒有喜形于色。四個蠻王只死了兩個,還有兩個活著。

麻子瞬間遁入地下;蘇明成化作一道金色的影子緊貼著積雪滑了出去,眨眼間就已經在百丈之外;謝小玉則幻化出一片五彩繽紛的光云,里面幻彩紛呈,光影浮動,美得令人神醉,讓人沉迷。

三個人的動作都很快,剎那間已經遠遁。

剩下的兩個蠻王怒火中燒,他們剛準備好各自的手段,偷襲者卻已經逃了,這讓他們如何忍受?

其中一個蠻王哇哇大叫,腳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只很大的蟾蜍。那是一只通體漆黑的蟾蜍,渾身猶如鐵鑄。

“呱——”蟾蜍發出震耳欲聾的蛙鳴,那聲音讓四周的大地一陣亂抖。

它猛地扎入土里,泥土居然變得如同流水一般,它那龐大的身軀沒入之后,身后的地面自動合攏了起來。

那個蠻王駕起一道黑云,在后面緊追不舍。開戰之初阻攔謝小玉進城的那條蛇魔也是他養的,他本人在和一個真人交手,根本脫不開身,所以將蛇魔派了過來,結果蛇魔掙脫束縛,這對他絕對是巨大的打擊。

經一事長一智,他現在再也不敢讓神魔脫離視野之外。

另一個蠻王同樣已經完成準備,雙手各浮現一座“曼荼羅陣”,頭頂上懸著一座“曼荼羅陣”。

看了看迅速飄飛的光云,又看了看雪地上一道蛇行般的痕跡,他最后還是朝著光云追了過去。

這個蠻王一步跨出就是十幾丈遠。他原本是飛天夜叉,修練魔功之后,飛遁之術變得越發厲害,轉眼間,他已經化為一連串殘影,速度快到極點。

他的速度極快,前面那片光云也變得極快,而且飄忽無常,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一會兒鉆入密林,一會兒飛上山巔,簡直就像和身后的蠻王追逐嬉戲,惹得蠻王怒火沖天,嘴里哇哇大叫。

戊城再也不存在了,只留下一個淺坑和一堆崩塌的亂石。

突然,一片亂石滑落,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亂石堆上。

他們根本沒有逃跑。魔門有照影代物之法,還有以物代身之法,兩者源出一脈。謝小玉有天魔刀輪,麻子有裂地鞭,蘇明成有趕山鞭,前兩件是真魔器,后一件也靈性十足,全都能夠當做替身來用。

他們以各自的兵刃引蠻王追趕,自己卻遁入“九宮移形換位陣”,瞬間挪移到五里之外。等到兩個蠻王分別追著兩個目標離開,他們再次發動“九宮移形換位陣”,回到這片廢墟上。

麻子朝著兩儀爐奔去。他冒險來這里,就是想看看這件寶貝是否還能用。

跑過去一看,他傷心透了。

爐子的上半部還算完好,下半部卻被炸成五、六塊,想修都沒辦法修。

謝小玉和蘇明成卻另有目的,兩個人同時放出十幾道光華。這些光華只有豆大一點,在廢墟間盤旋飛舞著。它們的速度極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道纖細的光絲。

這就是計劃的最后一步。

在他們還沒出發之前,就已經制訂整套計劃,計劃的關鍵就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先騙兵卒們上當,以自家精血喂蠱,再斬心魔融入蠱中,將毒蠱轉化成魔蠱。

換成平時,這些兵卒頂多支撐半月就會被魔蠱反噬,吸干渾身精血而亡。只有在戰場上,魔蠱能夠飽食血肉魂魄,這才安心聽命。

不過,這些魔蠱絕對不能一直養下去,它們反噬起來可不得了;也不能任由它們四處飛散,魔蠱害人的話,業力會算在他們倆頭上,所以計劃最后一步就是借土蠻之手,將這些蠱蟲盡數殺死。

殺死蠱蟲還不算完,那百萬心魔并不會死,必須把它們也解決,否則也會害人,所以謝小玉才準備一枚赤霄紫光雷。

此刻,這片廢墟上到處都飄浮著魔元精氣和殘存的心魔神念,在巖石的縫隙中甚至還有一些漏網之魚。這一切對于迷心劍蠱和秘魔劍蠱來說,絕對是滋補的佳品。

每一只劍蠱都歡快地飛舞著,所過之處,四周的魔元精氣和心魔神念都被吸取一空,時而它們也會飛撲下去將漏網的心魔吞噬入口。

它們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清麗,也越來越柔和,原本是明亮的一個光點,漸漸變成朦朦朧朧的一片。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的變化還算小,謝小玉的迷心劍蠱原本只有青碧二色,現在也分化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色彩。

以前他非常謹慎,不敢湊齊七情,只取了怒、懼兩情;自從把天魔分身招來之后,他就再沒什么顧忌,反正已經招來一頭惡龍,再多幾頭餓狼又能如何?債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所以借此機會,他重新祭煉這些劍蠱,把缺少的喜、憂、愛、憎、欲五種心魔全都凝聚出來。

突然,他心頭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只見他隨手一招,他的那些劍蠱全都飛入手中。

“給我爆。”謝小玉捏住法訣猛地一指,所有劍蠱同時發出刺眼的光芒。

劍符可以一次激發所有的劍氣,威力極強,不過劍符也會損毀。劍蠱要強悍得多,而且這東西有魔頭潛伏,魔頭最懂得趨利避害,當然不肯自殺。

只聽到一連串清晰悅耳的金屬碎裂聲,所有的劍蠱都變成一堆碎屑,只留下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硬殼。

這是劍蠱的精華。

那些魔頭為了抵御劍氣的爆發,將劍蠱身上所有的精華全都轉移到這一小片背殼上。

這些背殼玉潤珠光,顏色也各不相同,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繽紛,煞是漂亮。

突然,所有背殼飄浮在半空,慢慢融合在一起,七彩光華也合而為一,變成了一道氤氳朦朧的白光。不過白光中又隱蘊七彩光華,迷離變幻,炫彩萬千,讓人不知不覺中沉醉其間。

“借戰火行殺戮,以亡魂鑄煉爐,百萬心魔盡化虛無……”謝小玉臉色蒼白,嘴里喃喃自語著。

他煉成此劍的一剎那,無窮的記憶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每一頭心魔就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兩千名老卒、五千名傷兵全都有各自的經歷,有些人遭遇之坎坷,比起太虛道尊不遑多讓。

雖然只是一剎那,他卻仿佛經歷幾千個輪回,遍歷人世間一切喜怒哀樂。

突然,謝小玉仰天長笑。

他想起自己離開家時的不舍,想起拜入山門時的欣喜,想起初聞大道時的興奮……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趕快醒來。”麻子大急。他看得出這是入魔的征兆。

“他怎么了?”蘇明成也冒出汗來。這時候節外生枝實在太要命了。

更糟糕的是,他修練的路子和謝小玉一模一樣,謝小玉出事的話,他恐怕也逃不了。

“這家伙太貪心,從來沒有煉過器,居然一上手就玩得這么猛。”麻子輕聲罵道,咒罵中還帶著一絲不甘。

謝小玉煉丹之術無與倫比,又精通制符,唯獨在造器上沒什么建樹;沒想到現在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恐怕這家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賦不比煉丹差多少。

麻子很郁悶。

突然,遠處一陣憤怒和咆哮滾滾而來。

“原來你們在這里,好一招移花接木,實在氣煞我啦!”

話音落下,一串殘影破空而至。

“快走!”麻子拉住謝小玉,就想往來的地方跑。“九宮移形換位陣”限制極多,從哪里出來,就只能從哪里進去。

讓麻子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把拉空了,謝小玉的手臂如同泥鰍一般滑溜溜的,從他手里滑了開去。

“來得好,我正要找人祭劍。”謝小玉一揮手,將一團白光拋在空中。

白光中隱約可見一片銅錢大小的圓形薄刃,表面散發著珍珠光澤,漂亮得令人心悸。

這把飛劍未必很強,只是妙在天成。

謝小玉從納物袋里抓出一把劍符拍進飛劍里,這把飛劍另有玄機,它還是一件上品符器。

這一切都在轉瞬間完成。

那串殘影已經破空而至,一座“曼荼羅陣”脫手飛出,那個蠻王含怒出手,所以一點話都不啰嗦。

“砰——”

謝小玉的身體瞬間化為了一片光云。

“曼荼羅陣”一下子壓了下來,光云稍微擋了一下就被壓得四散紛飛,地上又壓出了一個大坑,這招和麻子的移山換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麻子和蘇明成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道謝小玉是死是活。

光云散去,坑中并沒有謝小玉的蹤影。

他逃了。

謝小玉對麻子的移山換岳非常熟悉,所以他知道這類法術不能擋,只能躲,而且一般的躲閃之法沒用,因為這類法術會鎖定氣機,讓人動彈不得。

不過,要破這招也不難。挪移、移形換位都可以輕而易舉躲開,除此之外,五行遁法、光遁、影遁、云遁、血遁……能夠躲開的遁法有一大堆。

“幻天蝶舞陣”所帶的遁法屬于云遁的一種,可以化云來去。

那個蠻王看到一擊不中,抬起另外一只手正打算來第二下時,突然聽到身后驟然響起一陣如泣如訴的嘆息。

一片光云疾掠而至,光云中飛出一把刀輪。

沒有數畝方圓的血焰,也沒有數十丈長的刀光,這把刀輪緩緩飄了過去,瞬間已經到蠻王面前。

蠻王神情凝重,那如泣如訴的嘆息聲剛起,他就感覺到陣陣心悸。

他知道這東西不好對付。

不過,蠻王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他修練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乃是魔門之中至高大法,攻防一體,奧妙無窮。

瞬間,蠻王頭頂上那座“曼荼羅陣”擴大數倍,腳下也浮現一座“曼荼羅陣”,他所在的空間仿佛一下子和這片天地隔絕開一樣。

刀輪停住了,像是有一堵無形的墻擋在前面。

天魔無所不在,無處不至,但是那把刀輪做不到。它只不過質地比較精純,前前后后被凝練無數遍,并沒有斬空破虛的能力。

那如泣如訴的魔音同樣也傳到謝小玉耳中。此刻他正包裹在一片殘云中,那丈許光云剛好能夠將他掩蓋起來。

魔音入耳,謝小玉的身體猛地一震,那無數回憶瞬間消失,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立刻清醒過來。

剛才的兇險讓他一陣害怕,不過他馬上意識到此刻危急萬分。

“走!”謝小玉大喝一聲,將飛劍招了回來,朝他們剛剛過來的地方沖去。

那個蠻王怒目而視,但是他騰不出手來,他和天魔刀輪僵持住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震耳的蛙鳴,震得大地亂顫。

巨蛙未到,一條細長的身影飛撲而至。

那是裂地鞭。

麻子欣喜異常接住長鞭,緊隨在謝小玉身后,朝著來的地方沖去;蘇明成比麻子更快,因為他早就把趕山鞭收回來了。

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的身影消失了,麻子和蘇明成幾乎同時闖了進去,天空中一道艷紅色的光芒忽地一閃,天魔刀輪也瞬間沒入其中。

“你們別想逃!我知道你們肯定跑不遠。我會抓住你們,把你們撕成碎片!”那個虛空而立的蠻王仰天怒吼。

伴隨怒吼聲的,還有越來越近的蛙鳴。

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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