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太陽距離落山還早,桌上卻已擺滿了飯菜。可圍坐在桌邊的四個人里頭,只有一個刀白鳳儀態端莊地在吃著菜。在她對面,閔柔是一臉的忐忑,眼神時而往右看一看她的張師姐,時而往左瞄一瞄她的情郎。

張三娘和朱孟非面對面坐著,是怒目圓瞪,似有撒不完的怒氣。可男人只是意態閑適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咬牙切齒地說完了這句話,張三娘似乎激怒地漲紅了臉。

「師姐,你別怪孟非,我……」

「師妹,不關你事,你先別說話!」

「不是,師姐,其實你昨晚那樣……那樣騷,應該是因為我對你下了春藥的緣故。」說到最后,閔柔已是不敢抬頭看人了。

「什……春藥?」不可思議地看著閔柔,張三娘吶吶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哎呀,張夫人你昨晚不也玩得很爽嘛,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所謂呢?再說了,你之前偷窺這么久了,不就是求著能挨一次肏嘛。你都得償所愿了,干嘛還這么大動肝火的?」

「你這個賤貨給我閉嘴!」

被張三娘這么一呵斥,刀白鳳確實沒再開口說話,卻是帶著些挑釁地往嘴里夾了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而一旁的閔柔和朱孟非霎時都是抬頭,驚訝地看著張三娘,他們還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張三娘一直在偷窺他們倆肏屄?

被兩人目光盯著,張三娘頓時大窘,臉色一下子憋成了醬紫色。再看向一旁在悠哉吃菜的刀白鳳,心頭怒火頓生,抬手就是一掌重重地往刀白鳳身上拍出。

掌勢剛到半途,斜刺里一只大手便架了上來。

「你居然為了她對我出手!」

「呃,三娘……」

「你亂叫什么!」

「……三娘,大理是人家地盤,手下留情啊。」

雖然沒有說話,還兇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可是張三娘到底沒有繼續動手。

一個在氣頭上的女人要是肯聽你的話,那說明她心里一定有你。在場的人都明白,所以在三人,尤其是刀白鳳玩味的目光注視下,回過神來的張三娘又一次漲紅了臉,不過這次倒像是羞的了。

不過遷怒是女人都會做的事情,而張三娘又是一個很會發脾氣的女人,眼下她覺得不自在了,她自然是會發脾氣,找個人遷怒一番的。

嗯,眼前的男人就不錯。

于是,她眼一瞪,身形一轉,人就越過了飯桌,舉手一掌打了過去。

「都是你這臭男人的錯!」

男人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舉起雙手架到身前,眼中紫光一閃,身前空間瞬間模糊了一片。等張三娘掌勢殺來,他是動也不動,硬抗了她這一掌。

只聽「呼」的一陣風聲,朱孟非身形紋絲不動,身后卻有一陣風卷起,竟是瞬間將張三娘的掌力徹底卸去無蹤。

眼見一掌無功,張三娘馬上又是一掌拍去,只見朱孟非身后再起風來,身形依然無礙。

「嗚,混蛋!」

受了委屈似地低吼一句,張三娘雙手一刻不停,也不騰挪身形,也不見什么章法,就只是雙手不停,連往男人轟出了二十三記重掌。

任憑張三娘發瘋似地往自己身上狂轟,朱孟非只是維持著輕功挨打——這確實是他憑借頓悟,從手上幾門絕頂輕功和《明月寶鏡》上領悟融合出來的獨門,施展時擁有卸力防御特效的輕功——甚至還有余力思考,自己如今身負多種絕世武功,從內功,拳腳,輕功,刀劍,樣樣不缺,可從他自身的作戰習慣,也就是軍隊里那種猛打猛沖的思維來說,他卻總覺得還缺些啥。

嗯,缺些啥呢?哦,缺一門橫練!讓身體堅若磐石,更利于沖鋒陷陣。嗯,那接下來就得想辦法找一門橫練功夫了,什么鐵布衫,鐵頭功,鐵腿功,鐵襠功……嗯,主要精力就放在鐵襠功上吧。作為男人,怎能不在沖鋒時,對男人最大的要害作最好的防護呢?

「彭」的一聲,朱孟非突然覺得轟在手上的力度變小了些,于是抬頭看去。

就見張三娘緊咬著唇,眼中竟真的顯出了些殺氣。一挑眉,等她再一掌轟過來的時候,突然放下了雙手,憑胸口硬接下了這一掌。

然后在張三娘驚訝的眼神中,男人痛呼一聲——雖然顯得有點浮夸——轟然倒地。是驚得一旁閔柔臉色煞白,急急地沖到了朱孟非身旁,一副泫然欲泣的檢查著男人的傷勢。

張三娘看著男人倒地,眼神慌亂心焦擔憂全都一閃而過,抬腳上前兩步,卻又生硬地頓住。她抿著唇,滿臉心痛地打量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最后依舊沒能拉下臉來上前關心男人的傷勢。她只是決絕地,帶著脆弱的冷然往門外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為什么,走得離男人很靠近,甚至在路過他身邊時,他隨意地一伸手,就捉住了她的腳踝。

然后就像昨天晚上一樣,男人只是一拖,張三娘就整個人趴到了他懷里。不管她怎么掙扎,怎么對男人拳打腳踢,只要男人雙手還環在她背上,她就不曾掙脫出男人的懷抱。

后頭的刀白鳳看著這情形是不由得一撇嘴,在剛剛開打的時候,她居然還有閑心顧得上將一桌飯菜連著桌子帶到一旁,此時是正好一邊吃菜,一邊看著這出瓊瑤大戲——雖然她不知道瓊瑤是誰。

抱著張三娘,朱孟非都不知道到底說了多少哄人的話,甚至張三娘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上一口的時候,他都能毫不在乎地動著嘴皮子,繼續哄著張三娘直到她松口。

「好了好了,等回去江南,我就向張大人提親怎么樣?」

不屑地哼了一聲,張三娘就是傲嬌地轉過了頭去:「你憑什么提親?」而一旁的閔柔聞言,可是羨慕得眼睛都綠了。可惜,她一開始就是以朱孟非的師父身份帶著他在江湖走動的,實在是不好光明正大地嫁給他。所以此時,她也就只剩下羨慕別人的份了。

「聽話大宋和西夏最近幾年打得很激烈?」

張三娘都不知道怎么回這話,大宋和西夏戰事激烈,和男人向她提親又有什么關系?

「以大宋一向的財政壓力,此時國庫應該已經空了吧?」

「那又怎樣?」張三娘語氣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要是張大人這時候向大宋皇帝獻上一處新的金礦,你覺得怎么樣?」

「別給我打啞謎,說人話!」張三娘不耐煩地瞪起雙眼,一手扯住了男人的耳朵,讓男人不得不連呼求饒。

「以前教我讀書的那個老頭懂得探礦,他曾經在山東那邊探出了一個大型金礦。要是大宋朝廷真的國庫虧空得厲害,這時候張大人向朝廷獻上這個金礦,皇帝一定會嘉獎他,讓他升官。就算張大人是個強項令,但是升官的事情,怕也是能讓他開心的吧?」

「就這?」

面對張三娘的追問,男人只能再嘆了口氣:「要是官升一級當彩禮還不夠,那么成為天子心腹怕是可以了吧?」

「你又不是大宋皇帝,能不能做皇帝心腹還能讓你來說?」

「皇帝得了一個金礦,總得要人去管的。可三娘,你應該是知道大宋那些官僚的鳥樣的,要是讓他們去管這個金礦,別管它是不是皇帝的,那些當官的總得要在里頭上下其手一番的。在這時候,張大人這么一個強項令,又為官清廉,頗具手腕,要能讓他替天子管理這個金礦,等日后源源不斷地為天子輸送大批大批的黃金入國庫,那他能不入天子法眼,成為天子心腹?」

張三娘的表情不禁凝重了起來,張家是典型的政治家族,各房之間想要維持自己的體面生活,官面上的權力是必不可少的。哪怕是張克戩,他依舊對升官有著相當的熱情。如果事情真的能像朱孟非說的那樣去發展,張克戩幾乎就是打開了登入大宋朝廷權力核心的直通車。

只是……

「金礦這么大塊肥肉,到底怎么做,才能讓阿爹真能壓過別的那些臭蟲啊?」

「簡單。」張三娘只見男人一臉輕松,這些事情于他而言,仿佛是信手拈來,

「只要讓張大人查上幾單特大貪污案,最好能讓那些被查的屁股上有屎的能驚動他們背后,能在汴京城里說的上話的靠山施壓,到時候張大人腰板挺直一些,氣度上再剛正不阿一些,把案子辦到了政事堂里,大宋皇帝自然就會知道張大人的賢明了。然后再有人為張大人鼓吹一下,提前將張大人從地方調入朝中。到時候金礦的事情上報,最適合此事的負責人就在眼前,皇帝還真能眼瞎啊?」

「要是皇帝真瞎了呢?」

「呃。要是張大人剛正不阿得是什么人都敢刺,就像頭刺猬似的,」一聽男人說她父親像頭刺猬,張三娘當即就是一圈捶他胸口,直捶得他話語都給頓住了,「只要張大人在朝中誰都不給面子,其余當官的自然會讓皇帝不瞎的。」

張三娘懂了,只要各方為了金礦下大力氣去角力,這時間就短不了,可皇帝卻未必有這耐性去等他們撕完這個比。到時候,誰面子都不給的她老爹就不單只是一個剛正的大臣,還是一個中立派,正是能順皇帝心意,又不讓敵對派系稱心的最好人選。

誒,這個辦法好,阿爹想來也挑不出毛病,到時候只要他應下這辦法,那就……那就……

「咳,那,那就這么說定了。」

不知道是因為想起來自己還和男人一起趴在地上,還是想到了別的些啥,反正張三娘突然就紅了臉,軟綿綿地在男人懷里連撐了三撐后站起身來。讓身后的刀白鳳看得是一臉好笑:都嫁過人,呃,不對,應該說都娶過夫了,表情作態還像個小女孩似的。

不理刀白鳳的嘲笑,張三娘是志得意滿地走向房門,打算回房間換件衣服再來吃飯。至于為什么要換衣服……女人換衣服又要什么理由?心情好算不算?

等張三娘來到門前把門打開,她卻愕然發現,小張菁居然就蹲在了門前,此時正一臉深沉不知在思考什么。直到張三娘叫了她一聲,她才抬起頭來,然后目光又從親娘的臉上轉向剛剛起身的朱孟非。

小張菁直直地看著朱孟非,然后開口交了他一聲,是嚇得她親娘臉都紅了。

「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