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步霄霆駕馭著漫天星空緩緩而降,威凌天下的氣勢彷如天神。在那一片戰場上,敵我雙方的士兵都被這番氣勢壓到,停下動作,紛紛驚恐著想要逃離。只是他們被氣勢壓迫,身子只要一動,便都是腳下發軟摔倒在地。

星空越發逼近,連陽光都被扭曲,鐵嘯求衣面對著這迫人的星空,心頭沉重,手上艱難地將戰刀一寸一寸地拔出,全然難復以往的利落凌厲。

霎然間,星空扭曲收斂,仿佛一件長袍披到了步霄霆的身上。其上的星辰化作光點凌空飛舞盤旋,然后一股腦地往步霄霆天靈洶涌而入。隨即那星光化作光帶浸染上了星空織就的長袍,黑白交織著緊緊貼到了步霄霆的身上。

就在這時候,藏鏡人動了。

只見一抹銀光極速穿過空間,在旁人都反應過來之前,一只仿佛亮銀鑄造的手掌便拍到了步霄霆身上。激起了一片光幕閃爍,卻是不見絲毫聲息泄露。

「嗯?那一掌……」

遠處的史艷文,看著藏鏡人打出的那一掌,心頭竟是翻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一掌無功,銀光連續閃爍不止,步霄霆周身前后便瞬時爆發出了大片的閃光。

「吒!」

一聲怒喝,步霄霆不甘只是挨打,當即身形旋轉,憤起雙手上下一劃。他身周漆黑的星空如浪波涌動,是將攻來的銀光不住地溶解;隨即一身的星光化作光帶四向擊出。

依舊聽不見絲毫的響動,只是突然之間,兩條人影便是飚射而出。等他們落地,眾人才發現藏鏡人和步霄霆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調轉了方向。而在原地,只留下了銀亮的光團以及黑白相間的人形依舊維持著原樣,在那糾纏不休。

隨即……

轟!

一聲巨響!

烈風璩然爆發,席卷四野。靠得近的士兵當場便被割裂成大片的肉塊四處鋪灑,離得稍遠的也是落得筋斷骨折的慘烈模樣。

甚至是一些地門中人,武功稍弱也是被這烈風沖擊得五內翻騰,吐血飛退。

現場,也就只有一個鐵嘯求衣,對著烈風斬出了一刀,兇狠的一刀。劈開了烈風,為自己贏得了方寸立錐之地。只是這一刀過后,他的右手便一直抖個不停,連精準地還刀歸鞘都做不到。

武功,居然差得這么多!

深吸一口氣,鐵嘯求衣看著仿佛神仙一般,又打到了天上的兩人,心頭升起一股對武道的狂熱。

不是時候,現在不是時候!

深吸一口氣,鐵嘯求衣硬壓下了心頭翻騰的思緒,逼著自己重新找回了理智,快眼打量了四下一眼。

「各部,馬上重新列陣!結魚鱗陣!」

在戰場后方,另一處山頭。

燕駝龍坐在馬扎上,吸著他的那桿煙槍,身后田蜜低眉順眼地垂手肅立,在她兩旁,是臉色都露出了緊張神色的閔柔和張三娘。

「步霄霆的武功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厲害。」享受地噴出大口煙氣,燕駝龍看著越打越遠的步霄霆和藏鏡人,搖了搖頭,「真是沒有一點進步。」

「前輩,那藏鏡人和步霄霆的武功已入化境,孟非這過去不會有事吧?」咬著唇,閔柔手指絞動著裙邊,顯然內心很是不安。

「能有什么事?步霄霆連一個藏鏡人都吃不下,何況還有一個史艷文?」

「前輩你確定史艷文會來?」張三娘視線往下頭密林里望去,可任她如何去看,卻根本看不到自己男人的身影。

愜意地又抽了口煙,燕駝龍渾不在意地說道:「史艷文來不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你男人這么慫的,卻對這次謀劃這么上心,你就讓他搏一把又如何?」

「這可真是拿命來搏啊。」停下了在山林中跋涉的腳步,朱孟非抬頭看著在天上越打越遠的兩人。就聽身后忽然嘩啦啦的一聲,轉頭看去,先是看到了高氏家兵的領頭看著天上目瞪口呆地傻樣。再轉過目光,他就看見好幾個高氏家兵摔倒在地,依舊在驚惶著抬頭看天,連痛呼聲都忘了發出來。

「看啥?回神了。」朱孟非手背往那領頭的臉上拍了拍,回過了神,就見他嘴唇哆嗦著,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跟之來路上那副屌的不行的拽樣是截然不同。朱孟非一撇嘴,對這些自以為天老大自己老二的土包子一陣不屑。「放心,高成量讓你們來,不是來送死的,而是來將功折罪的。」

那領頭的又是一哆嗦,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顯得更白了,最后卻又緊咬住牙,抬頭決然地看著朱孟非,讓朱孟非是一陣無奈。

山野土包子,傻,還蠢,沒救了。連心腹親信都培養成這模樣,高成量還想重回中央掌握權柄?嘖,難怪這次會玩脫。盡想著使些小手段,只是要坑死段正淳,再合縱連橫拉攏擺夷族作政治盟友,以支持段譽他日執政為條件,好重回中央掌握權力,而不是繼續被邊緣化我在封地里作個土財主。卻不想遇上兩條大鱷入圈,幾乎把自己坑成亡國罪魁了。

這些眼高手低的貨!

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番點蒼高氏,卻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響,朱孟非霍然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一片影影綽綽的。

「你們是哪一部的人?」

一聲喝問,就見一個二十上下的越李年輕將領大喇喇地走出到眾人面前,然后奇怪地掃了朱孟非身后那少說兩三千的人馬,心里正奇怪著這么多人馬不在下面廝殺,反倒跑這山林里來了?

「不到三百人馬,是安排在這截殺漏網之魚的。」

輕輕給后頭正緊張地不行的高氏家兵領頭解說了一句,朱孟非眼中便是紅光一閃,整個人突然便化作了紅光,消失在了原地。

「屠山的!」

紅光乍現,對面的越李軍中突然就爆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呼叫,嚇得前頭他們的將領渾身一激靈,然后轉頭就要呵斥這些賤皮子幾乎嚇死自己。

等將領剛剛轉頭,聲音都未曾發出,便只覺得脖子上突然一輕,眼前閃過了大片的紅光。

那是……什……

噗通,人頭落地,隨即在遠處的樹林中便爆發出了一陣陣凄慘的哀嚎和滲人的血肉飛射的聲音。

數千高氏家兵愣愣地看著前方,等一盞茶后,看著朱孟非一身血污地回來,那嗆人的血腥氣便沖入了鼻中,讓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了胃里翻騰,喉嚨里涌起一股酸氣。

一把扔掉手中不知道是從敵人那搶來的,還是原來用的那把,現在已經砍蹦了刃的戰刀扔開,朱孟非一邊從后腰抽出了另一把戰刀,一邊看著高氏家兵,說道:「我在重復一次,此戰的重點。不需要死磕對方的高手,只要把他們手下的兵打光了,這些高手自然會退回越李,懂?」

以前高氏被大理皇室邊緣化,不但無法插手政治,連軍事都無法參與。所以,雖然他們也聽說過大宋西南邊軍的屠山人,可根本無法理解這名字在戰場代表著什么。

直到今天。

那領頭的聽到朱孟非說話,頓時如哈巴狗般死命地點頭,嘴里一疊聲地回道:「懂,懂,懂。」

「那好,距離戰場還有一些距離,加緊腳步。」

「是!加緊腳步!」

刀鋒帶著冷光劃破空氣,極速砍落。赫蒙少使拼盡全力雙手抬刀往上一格,只聽「噹」的一聲,整個人當即吐血飛退。

戰兵衛見機立即施展身法追上,提刀就要砍下敵將人頭。可就在這時候,他前頭軍陣當中突然一片血色沖宵而起,連綿成幕。

戰兵衛抬眼一看,當即就感到雙眼一痛。

這感覺他很熟悉。

那是殺氣刺目的痛。

戰兵衛立即停下了腳步,手中戰刀一轉,一片刀光在身前切出了層層屏障。

「好刀!」

一聲贊嘆,血幕中一條人影迅雷般殺出,渾身紅光蒸騰盤旋,手中戰刀一提,刀光閃爍耀人眼目,然后……

聲音……聽不見了?!

朱孟非身法一展,戰兵衛看著他身形莫名的一扭,便順著自己的刀氣滑到了自己的死角。戰兵衛趕緊圓轉刀鋒身形抵擋,可不料這一轉身,身前居然是空落咯的一片,不見敵人的身影。

刀鋒臨身,切骨斷肉的劇痛傳來,戰兵衛方才驚異地察覺,敵人竟是到了自己身后?

什么時候?我居然感覺不到刀鋒的砍落。不止聲音,連身體對氣流的感應也被屏蔽了?這是什么武功?怎么做到的?

后背遭受重創,心頭驚異,可戰兵衛不愧一代沙場名將。在這要命的關頭,憑著生死間的經驗和直覺,在敵人刀鋒切斷脊椎,刀氣破壞心臟之前,硬是雙腿一區,身子一跳一轉。情愿將整個腰肋丟到對方刀下切割,強求著旋身,將凌厲的刀鋒猛往身后揮去。

刀鋒凌厲而迅猛,只須臾之間,已是攻到身前,其上的刀氣已讓朱孟非手臂一陣刺痛。

這一刀砍下,朱孟非最輕也得丟一條手臂!

看著近在咫尺的刀鋒,朱孟非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欽佩,可隨即就被兇厲所取代。

只見他手中刀鋒一頓,其上一圈煞白的雷電剎那閃現,隨即就聽——轟!!!

戰場上一陣白光突兀閃過,夾帶著一聲爆鳴瞬間壓過了戰場上的一切聲音。

落在近處,赫蒙少使被巨響震得頭昏耳鳴,雙眼直冒金星。體內氣血翻騰間,再也壓不住傷勢,「噗」的一下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便跪倒在了地上。身在近旁的雙方士兵也是瞬間倒了一片。

直到眾人回過神來,就看見朱孟非站到了戰兵衛身前,一手蓋住了他的雙眼,一手將戰刀從他胸前輕輕抽出。隨著最后一點刀尖抽離,一滴心血從刀尖上滴落,戰兵衛的身體也「噗通」一聲跌倒在地,再無生息。

眼光從戰兵衛尸體上收回,朱孟非握刀的手輕輕一抖,就見他手中戰刀「咔」的一下,裂出了一片裂紋,顯然是已經廢了。

將廢刀隨手一扔,朱孟非彎腰就將戰兵衛手中的寶刀——唐刀。絆,搶到手中,然后轉身來到赫蒙少使身前。

「你……是……屠山的。」

掙扎著,赫蒙少使想要站起來。只是嚴重的傷勢卻讓他只能跪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他們越李的大敵走到自己身前,然后揮刀,人頭落地。

深呼吸一口,朱孟非背后紫紅的詭異佛陀一閃而逝,他全身上下的毛孔中隨即飄散出一陣淡淡的血霧。片刻后,血霧散盡,朱孟非剛剛臨危引爆無音雷氣勁而被反噬的內傷,當即已是好了八九成。

看著剛剛跟上來的高氏家兵,朱孟非是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指領頭的家兵,然后又往旁邊樹林一指。

「你領一千人,從旁繞過去,直擊最前頭藏鏡人和步霄霆兩軍交鋒處。其余人,跟我來。」

「是,呃,是,是!」

剛剛跟上的高氏家兵,在朱孟非的指派下,突然全都精神抖擻,士氣肉眼可見的節節升高。

在山崖上,看著自家男人先殺強敵,又帶兵大殺四方,攪動戰場風云。張三娘是眼神發亮,臉色潮紅,只覺得身子一陣陣的發燥;而一旁的閔柔更是仿若變回了小女孩,雙手捧心,在那蹦蹦跳跳個不停;就連是田蜜,也被朱孟非的勇猛驚得眼中泛起異彩,心道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男人!

燕駝龍自然不可能像幾女那樣發花癡,他只是對剛剛朱孟非在最后關頭,能狠得下心以傷換命感到滿意。這股狠勁,還真不是一般江湖中人能有的,也只有戰場上廝殺過的,才能有這股舍命的兇狠。

看來即使他學了武功,依舊不曾忘記自己陣上猛虎的本色。

深吸了一口煙桿,燕駝龍收回了注視著朱孟非的目光,機警地往對面山頭瞥了一眼。

史艷文,終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