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偷兒,哪里走!」

朱孟非停下腳步,莫名其妙地看著兇猛撲向自己的魁梧大漢。看那大漢打來手掌四周風聲虎嘯如若虎吼,心知來人武功極高。當下不敢怠慢,渾身功力運轉到了極致,腳下卻是步法一展,整個人擦著大漢掌風邊緣便是滑開了老遠。

「好偷兒!輕功果然不弱,再接我……我……,你是誰?」

轉頭看見月光下揭下斗篷,露出真容的朱孟非,大漢一臉的茫然。

「你又是誰?」朱孟非反問。

「我叫關玉門。」

「生裂虎豹關玉門?」

「我就是。」

這關玉門一手金剛掌名震關內關外六十三州,成名二十余年,西北一帶少有敵手。

「看來晚輩素行不良已經傳入前輩耳中,使得前輩一見了我就要出手打殺了。」

「呃,對不起,先前是我誤會了。」朱孟非沒想到關玉門這么一個成名人物居然會那么干脆地低頭認錯,那份胸襟氣度頓時讓他心中不快消去大半。

只是不等朱孟非客套兩句揭過此事,關玉門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臉色大變,「都怪前頭那些埋伏的一品堂的鷹犬。我就是聽說了他們要抓一個什么通緝案犯以后,一時犯了混,以為他們埋伏的就是前些天偷了我家的那個偷兒,所以一見小兄弟你蒙著個臉,也沒有多問,就搶先出了手。這事是我莽撞了。」

回了關玉門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朱孟非雙眼警惕地掃視向四周。此刻已經不用關玉門再多說什么了,因為四周的瑣碎人聲,還有夜里的蟲鳴已是全部消失。只余下寒冷的夜風吹過,帶來一股壓抑的沉靜。

只是這個沉靜也沒有維持多久,蓋因一個四肢粗短的壯漢忽然跳上了墻頭,扯開他破鑼似的嗓子就開始罵道:「他媽的關二,今晚管你什么事,在這里多嘴,壞了你二爺爺的好事!」

關玉門也是炮仗脾氣,一聽岳老三罵他,當即也是扯開了嗓門給罵了回去:「他媽的你這岳老三在這里充什么大瓣蒜!」

「你他媽的關二叫誰岳老三呢!」

「你他媽的不是岳老三難不成還是老二!」

「他媽的我就是岳老二,不是什么岳老三!」

「你他媽的就是岳老三,岳老三,岳老三!」

「你他媽的我說了我是老二,老二,老二!」

「太監才要整天嚷嚷著自己要老二,難不成你他媽的是個太監!」

「我……他媽的關玉門,老子宰了你!」

說著,岳老三就是虎吼一聲,整個人帶著一股狂風沖向了關玉門。臨殺到對方身前,岳老三突然身形一矮再一轉,雙手已是抽出了背后鱷神剪,兇狠地往關玉門下三路攻去。

「好你個死太監!居然這么狠毒,想讓我變成你的同類!」

關玉門嘴上不停,手上動作卻更快。只見他迎著攻來鱷神剪,居高臨下一掌往那刃面上拍去。等掌力落實,岳老三頓覺鱷神剪上仿佛有山石壓下,直將鱷神剪壓帶著砸入土路里,連著他也給帶著摔到了地上,啃了滿嘴的泥。

「老三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眼見岳老三只一個照面已是吃虧倒下,墻后立即又有兩條人影撲出,各舉刀兵攻向關玉門。不用說,來的自然是四大惡人里的老二和老四。

「哼,云中鶴,葉二娘,你們也想和老夫過過招?」

眼看兩人殺來,關玉門微微昂起了頭,臉上滿是不屑。看得兩人臉色一黑,卻又真不敢上前和對方碰上兩手。

朱孟非掃過長街,兩邊的墻頭上又是出現了幾個人影,可是比起四大惡人來,這些人明顯不夠看。

「四大惡人已經來了三個了,還剩他們老大。」

心里念頭剛過,朱孟非耳邊就傳來一連串「篤、篤、篤」的聲響。霍然轉過頭,就見長街盡頭一道身影拄著拐杖,每一次拐杖點地,他身子就飄也似地往前竄出老大一段距離。不過三五息間,那人已來到朱孟非身前兩丈處。

「大理廢太子段延慶?」

「是段正明這個逆賊篡了我的皇位!」

段延慶原本不喜不悲,一派高深的面容瞬間被朱孟非點爆。漲紅的臉扭曲著,段延慶一拐頓地,整個人身形緊貼著地面,如離弦之箭飛射向朱孟非。只到半途,段延慶另一支拐杖已是連續點出。

六道渾厚指勁帶著鋒銳鳴嘯隔空飛射而來,光看這聲勢,朱孟非全然不敢硬接。當下步法施展開來,仿似渾不著力地避向一旁。卻不想他人還沒停下,那邊廂段延慶居然已是殺到自己面前。

就見段延慶身子凌空,兩手凌厲揮使,兩根拐杖便仿佛兩條毒蛇在狂舞。雖未真個打到身上,但是朱孟非卻仿佛感到了身上各處要害在隱隱作痛。任憑朱孟非連換七八次身法,卻依舊逃不出段延慶的攻勢籠罩。

眼看擺脫不了段延慶,朱孟非索性也不再退了,而是身形一變,反往段延慶沖了過去。同時雙手施展開來,一套《天佛降魔掌》迎向對面。只是本應堂皇大氣的佛門正宗武功,在朱孟非手里使來卻多了幾分陰森與詭異。

只見掌影和鐵拐交錯,互相間真氣猛烈交鋒,激起陣陣轟隆聲響,彷如雷聲漫漫。震驚得四下里觀戰的一品堂鷹犬掌心冒汗,眼神呆滯。

鷹犬們是第一次見段延慶全力出手,不想平日里只是嘴上對他恭敬的段延慶,火里全開,武功竟真的是高出他們這許多。

「轟隆」一聲巨響!

眾人只見一尊粉紫巨佛拍出一掌,碰上對面暗黃蛇頭,霎時間佛陀巨蛇雙雙爆碎,洶涌氣勁往四下里激飛。不但刮去了一層地面,還砸得四下里院墻坑坑洼洼,甚至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土墻是整個坍塌,也是逼得眾人只能紛紛躲避,形容狼狽。

等眾人重新立定腳步,再看時,已是不見了朱孟非和段延慶的身影。夜里只余下忽東忽西的聲聲炸裂聲響傳來。

「哼嗯,這兩個家伙搞什么鬼?」

只有關玉門,一轉頭,眼睛又是跟上了兩人交手的動向。只是兩人交手的動靜雖大,可關玉門看著卻總覺得其中透著些怪異。

眼看關玉門沒有繼續關注自己幾人,葉二娘一邊強忍著肩膀脫臼的疼痛,一邊施展身法急速前掠,隨后一腳將被打昏過去的岳老三踢到了云中鶴懷里。也不須多提醒,云中鶴一把抓住了岳老三,馬上就是全力施展他過人的輕功,和葉二娘一起逃命去了。

其余一品堂的鷹犬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也是紛紛展開身形,四散著跑了。關玉門懶得去搭理這些人,他一雙眼睛只是緊緊盯住已經越打越遠,就快要離出城外的朱孟非和段延慶,心里癢癢的是好奇得不得了,很想知道這倆人是不是暗中達成了什么PY交易。

卓啰和南軍司,蓋朱城。

老舊的客棧,老舊的房間,房間里頭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個看模樣絕不像是會出現在這樣一家客棧里的人。他們身上的穿著華貴而得體,就是去參加宋國王公貴族的盛宴,又或是才子佳人的文會,都不會有任何的失禮。

而能穿著這樣的衣裝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普通人,更不會是會出入在這樣一家,破舊得也就之比豬圈好上一些的客棧里的人物。

可偏生他們現在就坐在這破舊客棧的房間里頭,而且一臉的理所當然。

「師兄,我們又回到原點了。」

「找不到人,沒辦法。」

說話的女聲很清冷,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值得她去關注;而她的師兄,哪怕穿著一身道人的裝束,依舊顯得有些陰險。此刻他正用鋒銳如刀的眼神盯著對面,一個穿著臟兮兮的百衲衣,頭發打理得很是隨意,就和西夏街頭到處都能看見的窮哈哈一模一樣的男人。

「這位……神偷。」說到「神偷」兩字,道人語氣里顯得有些揶揄。沒辦法,誰叫這個神偷如今落到他們兩人的手里了呢?而落入他人手里的神偷,那還能算神偷嗎?

「這位道長,有話直說吧。要殺要剮也都痛快一些。」神偷撓了撓頭,那憊懶的模樣竟是顯出了幾分豁達。

「行。這人去哪了?」

道人啪的一聲,將一張通緝令拍到了桌子上。神偷只是望了那通緝令一眼,卻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神偷的音調不期然地調高了兩個八度,讓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尖銳刺耳。可聽到道人和他師妹耳朵里,卻覺得沒有多少音量。

「我們只是要找這個人而已,神偷你這么緊張又是為何?」

「你們自去找這個怪物,關我什么事!」

「因為我們能確切掌握的,關于他的行蹤,也就到一個月前,在蓋朱城外的破營事件。而恰巧我們掌握的,在同一天發生的唯一一件值得我們去打聽的江湖事件,也就只有神偷你又出手偷了幾家而已。」

「那一天我只是慣常劫富濟貧而已,不知道你們要找的是什么人,在哪里。」

「你濟的貧莫不是只有一窮二白的自己吧。」

神偷梗著脖子并沒有搭話。

「行,大家來點誠意吧。」道人看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先自我介紹一下,貧道」老君觀「李助;這位是我師妹,」道祖真傳「曉夢。敢問神偷你貴姓大名?」